第48章 ☆、(7)
寧縣主大度的将幾道菜一一嘗過,放下筷子道,“本縣主說了,要賞賜你,常姑娘,你說說,想要什麽樣的好處?”
“民女的手藝能得縣主的肯定已經是意外之福了,哪裏還敢跟縣主要賞賜?”趕快叫我走已經是你給我最大的賞賜了,常相逢強笑道。
海寧縣主斜掃了一眼一臉擔憂的明奕,心裏咬牙,“嗯,剛才聽趙夫人說你的經歷,倒真是惹人憐兒,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又被繼父賣過,只怕也不太好找人家兒,”說到這兒海寧縣主看向趙夫人,粗黑的眉毛一揚,眼中并不見一絲笑意,“本縣主是個女兒家,倒不好幫常姑娘做媒,不如趙夫人當個冰人,幫常姑娘擇一門般配的親事吧。”
“這個?縣主既然開了口,”趙夫人沒想到忽來巴的這麽個差事丢到自己頭上,常相逢這身份,她認識的人家兒裏,哪有願意娶她的啊?
“哼,瞧你愁的,常姑娘是個孤女,又在商戶之家當廚娘,夫人前幾天不是還送我一個騎術很好的小厮麽?這樣吧,湊成一對兒,王府收了趙夫人送的一房下人,連姑姑,你去叫常姑娘簽了身契,回京城的時候咱們帶走,”海寧縣主站起身,“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不是手藝好麽?她就收到府裏,叫明奕天天吃着這賤人做的菜,卻摸不到手,那才好看呢,而且,這賤人的手藝也确實好,倒真是可以回去獻進宮裏讨皇上跟皇後個歡喜。
“你,”明奕已經霍然起身,如果手裏有刀,他會一刀砍死這個毒婦!
“縣主!”常相逢已經氣的臉色鐵青,渾身顫抖,“我常相逢雖然無父,但母親尚在,我父雖早亡,但生前也有秀才功名,叫我賣身為奴是絕不可能的,縣主是打算帶着我的屍體走麽?”
“你敢威脅本縣主?來人,”海寧縣主看到須發怒張恨不得将自己吃了的明奕,也是怒火中燒,“來人,将常相逢給我拿下!”
“縣主息怒,”令狐俨大步上前,将常相逢攔在身後,拱身道,“相逢一時大意,沒将話說清楚,縣主确實弄錯了,相逢雖然在學生家的酒樓掌廚,卻不是一般的廚娘,她是學生的未婚妻,而龍宮水席樓也只是挂在令狐家名下,其實是相逢自己的産業,另外,學生的岳母出身鞏縣海氏,族兄在陝西寶雞任知府,縣主叫她賣身為奴,只怕族裏的人也不會答應。”
這是逼着自家結仇啊,趙氏心裏恨死這個沒腦子的縣主了,你想整人也打聽清楚,現在誰不知道常相逢是龍宮水席樓的二東家?就算是個商戶,也沒有按着腦袋叫人家賣了自身嫁給個奴才的道理,逼良為賤可是犯了永安律的。
何況令狐俨這麽一說,常相逢居然是正經人家的閨女,還有門不錯的親戚,若是這樣的身份,跟令狐俨訂了親倒是極有可能的,“原來常相逢跟令狐公子已經有婚約在身了?唉,真是可惜,我還想着我娘家有個侄子人很不錯呢,”趙氏自動将海寧縣主叫自己将常相逢嫁小厮的話給忽略過去。
“原來是令狐公子的未婚妻,”連姑姑輕扯海寧縣主的衣袖,笑道,“倒叫我家縣主白操心了,不知道婚期定在何時,沒準兒我還能過去湊個趣喝杯喜酒呢!”叫常相逢嫁了令狐俨,也等于是絕了明奕的心思,倒比直接弄死常相逢,叫明奕恨上自家縣主以後連個同心的日子都過不成來的強些。
百氏頭上見汗,可孫子當着全洛陽頭面人物的面說了,自己難道說不是?“回縣主的話,相逢确已跟我這個不成才的孫子定了親事,只是這丫頭的繼父去看才沒的,雖然那段天生虧待了她,可是相逢卻願意為他守上一年孝,這是孩子的孝心,我們做長輩的也不能駁不是?這婚期麽,怎麽要也在相逢出孝之後才能定。”
明明是自己心上的人,卻要眼睜睜的看着嫁給自己的表哥,只怕這其中的滋味不好受吧?看着明奕緊攥的拳頭,海寧縣主心裏一陣痛快,“我聽戲文裏不是說那姓段的畜牲虧待了常相逢還将她三兩銀子賣了?這繼父既無生恩,也無養恩的,守什麽孝啊?這樣吧,既然連姑姑想喝喜酒,就下月初六吧,咱們啊,喝完令狐公子跟常姑娘的喜酒再回京城去,”海寧縣主看着堂下一群戰戰兢兢的人,傲然道,“就這麽着吧?連姑姑,你見識多,也過去幫襯幫襯,還有,咱們到底住着令狐家的園子呢,主家娶媳婦呢,你好好給常姑娘備一份添妝禮!”
海寧縣主甩臉走人,連給在座的女眷們告別的機會都沒有,趙夫人被這個不着的調的縣主折騰了一天,也不願意在叢春園多留了,帶着一群身心俱疲情緒激動的太太小姐跟百氏打了招呼,也不勞她相送,匆匆走了。
花廳裏只剩下明家跟令狐家諸人,大家一時無言,令狐俨回頭看着一直僵立不動的常相逢,滿眼痛惜,他現在是過了明路的常相逢未來的夫婿,倒也少了許多忌諱,轉身輕聲道,“相逢你也累了,叫燕兒跟明珠扶你回去歇着。”
“相逢,都怨我,”明奕已經掙脫明微達跟明章的阻攔,沖到了常相逢跟前,卻看到順着常相逢袖子而下的血珠,“你怎麽了?我看看,”
令狐俨也才注意到常相逢的腳邊已經積了小小的血泊,連忙捧起她的右手查看,才發現常相逢的手裏緊緊扣着一支銀簪,而麿的雪亮的簪頭抵在腕上,已經将常相逢纖細的手臂紮出血來,“你,快松手!”
“相逢,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看到自己曾經傾心相許,承諾要攜手一生的女子如今居然在他的面前做好以死相搏的準備,明奕整顆心都碎了,頹然跪在常相逢面前,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奕哥兒,你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麽?”譚氏看着兒子這副模樣,直接撲過來要将他拉起來,“你快起來,小心叫縣主看到!”
“祖母,祖母,這是怎麽回事?表哥怎麽跟這個女人定親了?這肯定是假的,假的,”明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居然告訴大家他跟常相逢有婚約!
令狐俨厭惡的看了一眼花廳裏亂糟糟的人,沖王氏道,“母親送送姑祖母吧,這裏亂成這副樣子,小心縣主降罪。”
自己居然跟令狐俨定了婚,常相逢這時才恍然回神,低頭看到明奕明奕跪在自己面前,也吓了一跳,“你快起來,這是做什麽?還顯我死的不夠快?”
“相逢,你,是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必回給你一個交待,”明奕找不出請常相逢原諒的理由,半天才铿聲道。
“你說什麽呢?咱們不是說好了嗎?誰也不怨怪?”若是怪,就只能怨天意弄人了,常相逢想伸手将明奕拉起來,才發現原來右手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不由失笑道,“你是被這個吓着了吧?你放心,我不過是備了個防身的,并沒有真的打算做什麽?你真以為一個縣主說叫我嫁誰就嫁誰啊?她不怕我告禦狀?”
若是今天沒有令狐俨出面,常相逢也不會應了海寧縣主的,又不是親爹娘,還能左右她的人生不成?舍一個明奕是因為有皇上的賜婚,但拿她的親事做文章,也得有那資格,大不了跟她一拼,左右自己也落到谷底了,沒有什麽好顧忌的。
“常姑娘說的是,奕哥兒你快起來,以後常姑娘就是你表嫂了,你這成什麽樣子?”譚氏萬萬沒想到常相逢不哭不鬧,反而開解自己的兒子,對她的惡感降低了不少,抱了明奕的手臂附和道,“是啊,你快起來,看成什麽樣子?常姑娘氣色不好,又受了傷,快叫人幫她看傷是正經。”
譚氏說到常相逢的手,明奕才起了身,一邊的王氏卻還是渾渾噩噩的,百氏無奈之下,親自出面命人強行攙了哭鬧不休的明豔出去。
“相逢這裏有我看着呢,你也回去吧,事情走到現在,誰也不想的,”令狐俨走到兀自看着常相逢發呆的明奕跟前,拍了拍他的肩頭,“大丈夫立于天地間,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方能出世間于世間,不以萬物付萬物,還天下于天下。”
“我知道了,有些事情急不來,可是相逢今天受的委屈,我終會有為她讨回來的一天,”明奕看着海寧縣主離去的方向,咬牙道。
“以後還請表哥多多照看她了,”想到自此之後,常相逢便會成為表哥的妻子,自己的表嫂,明奕覺得自己心上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這傷口卻是再也無法複原的。
☆、一百一十四婚約
明奕帶頭出了花廳,令狐氏跟譚氏都算是松了口氣,忙随了百氏出了花廳,如果知道今天會了出這樣的鬧劇,打死她們也不會過來了。
“舅奶奶,表哥是為救那個常相逢才胡說的,您也是看中了那個賤人有手藝才說的是不是?表哥不可能娶那種卑賤的女人為妻的,”一直被拖到叢春園二門外,明豔還有糾結令狐俨跟常相逢的婚事。
“我說章哥兒媳婦,雖然大丫頭是姨娘生的,可是這教養也不能放松啊,好好的閨女家,成天‘賤人賤人’的,這是正經人家說出的話?還有,我家執信的婚事,是外人能插手的?”自從海寧縣主駐跸叢春園,王氏沒擔當,百氏就沒有一天消停過,現在實在沒有心力再跟明家人轉彎子了,直接擺了舅母的身份出來訓斥譚氏。
“來人,将大小姐給我送到車裏,”譚氏也被明豔給氣的不行,剛才避到內室的時候她已經在哭鬧了,現在一個癡戀令狐俨的名聲是跑不掉了,以後誰家敢來求娶?
“在這裏等大夫也不是事,先到那邊院子裏将傷口包下吧,”令狐俨看着拿手絹纏了手臂的常相逢,道。
“好,剛才光顧着緊張了,倒沒怎麽樣,現在還挺疼的,”花廳裏只餘兩人,常相逢有些尴尬,可是這兒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叢春園很大,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不難,常相逢被燕兒扶着坐下,那邊古明珠已經落下淚來,“師傅,怎麽會這樣?您做的菜不合縣主的胃口?”
“你哪來那麽多廢話?還不幫你師傅把傷口包上?”令狐俨從胡萬手裏接過傷藥和細紗,放在常相逢面前的桌上。
“這個?叫我幹啊?”古明珠看着常相逢腕上還在往外冒血的傷口,小臉兒都白了,起身後退道,“燕兒你來吧,我不會。”
燕兒也沒有做過這個,可是她是常相逢的奴婢,沒得推,只得拿起桌上的藥瓶往常相逢腕上倒。
“你幹什麽?起來吧,”令狐俨一把從燕兒手裏奪過藥瓶,“起開好好看着!”
“你忍些,會更疼,”令狐俨拿細紗沾了酒幫常相逢的傷口消毒,“狠命紮這裏就能着人了?!”看常相逢疼的直哆嗦,令狐俨冷着臉責怪道。
“你不會也覺得我要自殺吧?”常相逢死忍着沒有将手腕從令狐俨手心裏抽出,可到底還是有些尴尬。
常相逢是個什麽樣的性子令狐俨這一年多已經了解的很清楚了,他小心翼翼的往常相逢腕上灑藥粉,一邊哼道,“你不是自殺,你是想用自己的命來拼得海寧縣主聲名狼藉,可是相逢,這世上再沒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了,人一旦死了,什麽希望跟理想都沒有了。”
這也是自己勸明奕的話啊,常相逢微微一怔,黯然道,“你說的對,我也這麽勸自己,勸明奕,可是對我來說,有許多東西比生命更重要,叫我向海寧縣主搖尾乞憐為求一生,真不如死了呢,再說了,我可沒有窩囊到用自己的性命來毀了她的名聲,名聲算個什麽東西?像她這種人,又有多少名聲?”
“那你要做什麽?”令狐俨看着常相逢纖細的手腕心裏盤算着要叫吳媽媽多給她補補了,“你一早都備好了銀簪,不是為了自保?”
“你說我要是沖過去拿銀簪紮到她的臉上,她還治不治的好?”常相逢湊近令狐俨,壓低聲音道。
“常相逢!這就是你的主意?”這常相逢的想法真叫人欲哭無淚,如果盡,人家還能說常相逢有氣節,不堪受辱,為她掬一把同情之淚,可是刺殺海寧縣主算什麽?
“自盡是死,毀了海寧縣主的臉也是個死,後面的更劃算不是?”常相逢聳聳肩不以為然道,“多少刺客還青史留名呢!”
“這種想法以後再不許有,”令狐俨一把将常相逢重新插在頭上的銀簪摘了下來,“這個我收走了,燕兒,以後你們姑娘的首飾,給我一樣樣查好了!”
“你沖我吼什麽啊?咱們是合作夥伴,你又不是我老公,管的着嘛?”除了親爹還沒有人這麽教訓她呢。
“老公是什麽?”宮裏的太監?令狐俨氣的臉又青了,“來人,送常姑娘回去,燕兒回去跟吳媽媽說,這些日子不要再叫姑娘出門,好好在家裏養病!”
“這怎麽行?水席樓的生意不做了?我跟你說,今天咱們也算是好好給水席宣傳了一把,現在只怕整個洛陽都知道我常相逢做的菜連京城裏的縣主都沒吃過,她可是王爺的女兒,經常進宮的,那說明啥?說明在咱們水席樓,能吃到皇上都吃不到的美食!”
“從今天起水席樓的事兒你別管了,好好在家裏備嫁就是了,縣主不等咱們成親,只怕是不會離開洛陽的,”怎麽還有人比自己更知道抓住機會賺錢啊,令狐俨都要被常相逢氣笑了。
“哎,那個,我還有有話沒說完呢,令狐俨,咱們總不能真的成親吧?”不許自己去水席樓,那還不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你也是急中生智救我呢,我怎麽能賴上你?”令狐俨也算得上大好青年了,自己可不能叫人家誤會,“咱們就是做做樣子,等那個縣主走了之後,一切回複原狀就好了。”
“現在全洛陽都知道了我跟你要在初六成親,你覺得只是一場戲?”令狐俨啞聲道,“這個咱們不适合在這裏談,你先回去吧,有機會我去找你,一會兒我叫胡萬送大夫過去。”
一走出叢春園,常相逢整個人都癱了,被古明珠跟燕兒半抱半扶的架到馬車上,昏昏沉沉的被送回了自己的小院兒。
迷迷糊糊中常相逢被窗外的說話聲吵醒,“燕兒,燕兒,”自己家最大的好處就是安靜了,這吵的人睡不了覺的情況還是頭一回發生。
“姑娘,是大姑奶奶跟海家岱少奶奶來了,”燕兒一臉歡喜道,“在說您跟大東家的婚事呢!”燕兒是後被常相逢買來的,并不清楚她跟明奕的事情。
“巧丫你醒了?我一來就看到大夫在,可吓死我了,你咋受傷了?”常巧姑是被海岱川的妻子錢氏叫來了,來時常相逢一直昏迷着,現在常相逢醒了,常巧姑懸着的心也放下了。
“沒事兒,這幾天不是忙着迎接縣主的事嘛,累着了,手上也是油濺的,沒啥,姐你咋來了?”
海岱川的老婆怎麽也在這兒呢?常相逢狐疑的強坐起身,“岱少奶奶也來了,快請坐吧?您有什麽事嗎?”
“瞧妹妹外氣的,我跟你哥哥這不初到洛陽,兩眼一抹黑,家裏也是一團亂,沒顧上到妹妹這裏來,唉,要不是今天令狐大東家叫派人過去,還不知道你們的喜期眼看就到了,”錢氏太佩服這個常相逢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來歷,居然能叫海家認成親戚,還能成為令狐家未來的主母,“你哥哥已經往鞏縣大伯那裏送信兒了,你放心,你雖然不是海家的女兒,但舅舅跟表哥們怎麽會不管你?他們啊,一準兒會初六之前趕到的,這幾天有我跟你姐呢,你只管好好将養身子,到時候風風光光嫁人就是。”
自己不過閉眼睜眼的功夫,要嫁令狐俨的事已經天下皆知了?“姐,你來也是這事兒?”常相逢看向常巧姑,錢氏太能忽悠,她信不過。
常巧姑苦笑道,“我也是聽表嫂說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可是,”她望屋外看了一眼,“外頭令狐家送來了好多人,還有東西。”
“送人送東西?”常相逢真的躺不住了,“這是做什麽?吳媽媽-”
“奴婢在呢,姑娘您身子弱,快躺好,我竈上炖着補品呢,胡管事送您回來的時候交待了,叫您好好歇着,外頭那些人是專門派來服侍您的,還有東西,這離初六也就七八天了,大東家說了,您只管養好身子,其他的都有令狐家呢。”
吳媽媽終于明白了令狐俨為什麽叫她過來服侍常相逢了,而她将來勢必成為當家太太身邊的管事媽媽,比在令狐家坐了近十年冷板凳強太多了,“姑娘您躺着,外頭的人奴婢先安置了她們,等您好些了,才帶來您看看。”
看着笑意殷殷的幾個人,常相逢嘴裏一陣發苦,“姐姐,我還是有些頭疼,你在這兒陪陪我好不好?”
屋了也就錢氏這個外人了,她也是個識趣的,站起身道,“好了,看妹妹醒了我也安心了,等趕快回去了,有什麽事你只管叫吳媽媽往我那裏送消息,你一個姑娘家,沒個長輩在身邊操持可是不成的。”
“巧丫,這是咋回事?你咋又要嫁給令狐大東家了?”常巧姑聽到這樣的消息可并不高興,妹妹當初跟明奕私定終身她已經很擔心了,生怕再走了母親的老路,可是妹妹這一轉眼怎麽就跟令狐俨定了親了?“你可不能做錯事兒啊!”
“做啥錯事啊?”難道這年頭,肚子有貨就能嫁進豪門不成?常相逢沒好氣的瞪了常巧姑一眼,将今天在叢春園的事仔細跟常巧姑講了,“所以你別誤會,這不過是敷衍那個縣主的權宜之計,并不是真的,我這樣的,人家令狐俨哪只眼睛看上我?”
常相逢無端又想起那個一心只看得上自己的明奕,澀澀笑道,“他又不傻。”
“他不傻你傻啊,你這個閨女啊,咋鎮命苦呢,可叫我怎麽跟咱娘交待啊,”一想到妹妹的後半生,常巧姑失聲痛哭起來,“你跟令狐大東家成了親,全洛陽的人看着呢,縣主走了之後,他再休了你,你還怎麽活啊?”
常相逢無奈的看着涕淚滂沱的姐姐,腦子眼兒一陣兒陣兒鑽心的疼,“別哭了,休什麽休啊,不是還有和離嘛?人家是好心救我一命,難道我還賴上人家不成?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賣身為奴,跟着那個縣主進京當奴才?!”
“不成,不論是不是哄人的,現在令狐家跟海家都知道你們要成親了,就親事就得做數,他不能休你,你也不能和離,不然我碰死在令狐家門口,”妹妹要是成了棄婦,她也不要活了,“你不是手藝好了,到了令狐家好好幫他家掙銀子,當個賢惠的妻子,他要是真的介意你跟明奕那一段兒,你就守着自己的本分過自己的日子,給大東家多擡幾房妾室就好了,可是絕不能叫他趕你出門!”
常巧姑也顧上不哭了,“我這就回去給你準備嫁妝去,姥娘給我的那些首飾我戴不着,還有甜井胡同的那處宅子,我跟你姐夫也存了些銀子,這就換成地去,”一想到就算是傾家蕩産妹妹的嫁妝也不豐厚,常巧姑的眼淚又下來了,“我回去了,這些得趕緊準備呢。”
“哎,你說的我都用不着,你可別胡來啊,你們的錢我可不要,”結個假婚,還要坑自己親姐一把不成?
令狐俨一直到下午才回府,一進福壽堂就看到家裏所有的女人都聚在一起,不由微微皺眉,“祖母,我跟相逢的事既然已經說了,祖母跟母親趕快操持起來吧,雖然時間緊迫了些,可也不能叫人笑話了。”
“執信,你真的要跟那個常相逢成親?這事兒不能當說說就算了?”王氏忐忑的看着令狐俨,她想了多少年自己将來的媳婦是什麽樣的,可是怎麽也想不到會是常相逢那樣的。
王氏的女兒令狐琪鼓足勇氣道,“二弟你真的要娶那個常相逢,那姑娘我沒見過,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娶個成天在外頭抛頭露面的,不太好吧?”
令狐琪十七歲的時候嫁給了王氏的侄子王家長房嫡子王循,因為只生了兩個女兒,在夫家并不得婆婆張氏跟丈夫的愛重,這次是聽說令狐家的姻親明奕中了探花,特意奉了婆婆之命過來賀喜的,因為身份的緣故,今天并沒有進到叢春園裏去。
“是啊,這是我跟祖母已經商量好了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了,也沒有幾天功夫了,姐姐等喝了喜酒相逢認了親之後再回去吧,”令狐俨自小養在百氏身邊,跟嫡母所出的姐姐也不算太親近。
“那,”令狐琪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姑娘沒敢再說話,她出嫁十年了只生了兩個女兒,在夫家從來沒有擡起過頭,性子也越來越怯懦了。
這次張氏除了叫令狐琪過來賀喜之外,還叫她帶來了二房的庶女王谷蘭跟自己娘家的侄女張友梅,目的很明确,能入了令狐俨的眼做妻更好,不行的話,做妾也成,可是今天令狐俨的妻子人選一定,将小姑嫁給弟弟的任務已經失敗一半了,想到回去婆婆嘴臉,令狐琪一陣心寒。
自己這個姐姐以前看着還好,幾年不見居然連一點令狐家女兒的心性都沒有了,令狐俨面色一冷,掃了一眼令狐琪身邊的兩個姑娘淡淡道,“姐夫還是一直住在京城不回來?”
“是,他京城的生意忙,前年家裏的繡品不是入了宮裏貴人的眼麽?京城裏的生意越發多了,他顧不上回來,”令狐琪鼻子一酸,強笑道。
“顧不上回來也不叫你過去,什麽時候王家的嫡子才回出生?難道王家長房要交給兩個庶子承繼麽?”這王循打的好算盤,令狐俨看着王谷蘭幽幽道,“長房要是生不出帶着令狐家血脈的兒子來,這姻親還有什麽意思?”
王氏聽令狐俨這麽說,心裏大喜,她也是王家嫡女出身,這裏頭的道理哪會聽不明白,這是庶子要給女兒張目了,她原就知道自己因為多年無子而在令狐家上下擡不起頭的處境被女兒看在了眼裏,進了王家就格外想生出嫡子來,可是天不從人願之後,更是在夫家人前沒了底氣,完全忘了王家的繡品還是得了令狐家的路子才送進宮裏的。
王氏對自己娘家苛待女兒也有所不滿,可是令狐俨不是自己生養的,想叫他出頭未免氣短,現在好了,兒子願意給姐姐出頭,看誰還敢慢待女兒?“執信說的是,王循這些年越發不像話了,帶着那個顧姨娘長年住在京裏,留下你姐姐辛苦服侍公婆操持家務,哼,姨娘倒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兒子!”自己女兒成年見不到丈夫,想生兒子也得有機會。
“雖然咱們是商戶人家,可是要想走的長遠,有些規矩還是要立起來,再沒有寵妾滅妻這一樣,何況咱們姐姐上萬兩的嫁妝擡過去,不是叫人欺負的,我這就給王家族長寫信,什麽有子嗣大?姐夫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沒有個兒子,掙下的家業留給誰去?難道要去其他房頭過繼不成?”
這年頭誰拳頭大誰有理,令狐俨才不管自己也是庶子承繼的家業呢,欺負令狐家的人,就是不行,何況他現在娶妻了,可不想叫常相逢在婆婆手裏吃苦頭!
百氏看着已經紅了眼眶的母女倆,心裏暗笑,自己這個孫子擺布人心可是微不手軟,“行了,剛琪姐兒在咱們家,你給請個大夫好好調養調養身子,至于執信的婚事,也要趕快操持起來,咱們家也好多年沒辦過喜事了,萬不能落了臉面。”
☆、一百一十五婚前準備
令狐家的行動再次向常相逢證明了有錢能使磨推鬼的俗語,看着一箱箱的綢緞跟首飾,茶葉,還有那對撲扇着翅膀的大雁,常相逢一陣兒暈眩,“這是做什麽?”
令狐家請來的媒人是知縣龍大人的太太翟氏,她也是昨天在叢春園才見到常相逢,也知道她昨天跟縣主抗辯的事情,心裏對這個大膽的姑娘倒有幾分佩服,“百老太太說了,當初你繼父剛過世,你母親又要到庵裏清修,所以跟執信的婚約也是兩家人口頭上議定的,可是昨天縣主一聲令下,咱們也不好違逆不是?索性一次走完,下來就只說婚事了。”
翟氏心裏對海寧縣主一個大姑娘強勢插手別人婚事的行為萬分看不上,她到是出氣了,人家好好一個姑娘家,原本一步步來的親事偏就搞的這麽倉促,這一輩子的事得多委屈啊。
常巧姑看了知縣太太一眼,強壓心裏的激動,躬身道,“太太說的是,我們也不求別的,只求姑爺知心,對妹妹好就是了。”
這常家人倒是通情達理,不過也是,這樣的身份能嫁到如此豪富的家裏,也是天降之喜了,“窦家奶奶說的是,單看令狐家這財禮,也足見大東家的誠意了。”
是啊,有了這些財禮當底子,妹妹的嫁妝也不算太難看了,可惜自己能添的還是太少,常巧姑将一大早拿來的匣子跟房契還有整錠的雪花銀,“還有一些,過兩天擡嫁妝的時候,一準兒能送來!”
“姐你做什麽?我不要,哪有拿婆家財産給自家妹子做嫁妝的?”常相逢沒想到常巧姑速度這麽快,房子跟首飾不說了,可那銀子卻是窦恒跟常巧姑辛苦攢下的,“我沒跟你說清楚,我有銀子!”
“這咋是窦家的東西,這是咱姥娘跟咱娘的,你可別胡說,”常巧姑急了,這閨女咋差心眼兒呢,她張口一說,再傳出去,自己成什麽人了?
倒是姐妹情深,翟氏對這對姐妹又高看了一眼,笑道,“常姑娘說的是,就姑娘這手藝,就是最好的嫁妝了,別的還計較啥?”說着将令狐俨的庚貼遞給常巧姑,這換了帖子,親事就也成了一半兒了。
“太太,民婦還有話說,”常巧姑鼓足勇氣道,現在不趁着縣太太這大媒在一次将話說清楚?令狐家再富,也是商戶,縣太爺可是七品官兒,如果縣太太能說句話,對妹妹也是一重保障。
“親家奶奶有話只管說,”龍縣令是貧寒出身,翟氏出身也不過,因此在常巧姑面前并沒有多少架子,和聲問道。
“我家相逢性子直,可是她心善,自幼就吃了許多苦,沒有機會受正經教養,不能跟那些大家閨秀們比,可令狐家既然三媒六禮勞您送來了,就要正經将我家相逢當太太敬重,那将正房太太不往眼裏拾,一味寵着小妾踩大老婆臉的事絕不能有,還有,我家相逢沒有生出兒子之前,小老婆不能生,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們相逢可要帶着全部的嫁妝回來跟我們過的,還有所有水席樓的股子,也得是我們相逢的。”
剛才自己還覺得這對姐妹不錯呢,沒想到竟然有大招兒等着自己,翟氏整個人都不好了,哪有還沒有成親,就想着接妹子回來過的?還要帶着全部嫁妝?“親家奶奶,這也太-”
常相逢的嫁妝有多少是姓常的,外頭那些才是重頭戲啊,還有水席樓的全部股子?那間店可是日進鬥金,自己在水席樓只有半成股子,可每月的收益都能夠全家舒服的生活了。
“姐?”你可真是我親姐啊,太給力了,常相逢熱淚盈眶,當然想到外頭的東西跟水席樓全部的股份,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這個真到自己跟令狐俨離婚的時候,還是要還給他的。
常巧姑有些忐忑的看着翟氏,生怕她發怒拂袖而去,這些話是窦恒教給她說的,常巧姑這輩子也就聽着兩個人的話活着了,窦恒說這樣才是真正為常相逢好,也只有用這種方法叫常相逢多些傍身之物在令狐家才能挺直了腰身活着,常巧姑覺得也有道理,自己這個妹妹心性不定,有一妥沒一妥的,倒不是将寶押在令狐俨身上,就沖着這些東西,尤其是以後一家家開的水席樓,他也不敢慢待了自己妹妹。
“民婦知道這些事得跟令狐家商量了才行,其實民婦跟太太的心是一樣的,自然是希望他們小夫妻和和美美的将來兒女成行,可是太太您也看到了,我們姐妹父親早逝,母親又遠避于庵堂,實在是,”常巧姑都快哭了,海家雖然是外家,可是常巧姑也不傻,知道人家根本沒有真的将自己姐妹當親戚。
“我知道了,既然是親家的意思,我一定會代為轉告的,不過咱們時間緊的很,先換了庚帖吧,”翟太太既然應了做大媒,兩邊說和也是份內之事,雖然覺得常家的人要求有些無禮,可還是應下來。
錢氏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海家的人還沒有消息回來,可是丈夫的意思是,海家對有個遠房親戚嫁到令狐家是樂見的,親戚隔的遠,嫁個商戶也不會令海氏蒙羞,可跟令狐家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