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0)
,腦子裏同時都想其他事的孫子,什麽時候少性了十幾歲,這麽喜笑顏開過?
“老太太,這是太太叫人送來的菜單,說是請您過下目,”安嬷嬷看令狐俨出去了,才拿了菜單進來到,“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少年公子沒對奴婢主動笑過了。”
百氏接過菜單掃了一眼,冷哼一聲道,“可不是麽?我真是娶了個好孫媳啊!”
安嬷嬷今天去收的元帕,自然知道其中的貓膩,不由嘆息一聲,“咱們這個少奶奶還真是跟旁人不一樣,這哪有頭天不叫夫婿近身兒的?她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話?”
“她要是怕人笑話,就走不到現在了,”百氏菜單交到玉環手裏,“去跟太太說,就按這個來吧,挺好的。”
說完拍了拍自己炕邊示意安嬷嬷在自己身邊坐下,“我不管常氏以前是什麽樣的,只要執信中意她,我就不能跟執信擰着來,可是這媳婦我卻不能不管,我不能叫執信娶一個跟他不一心的媳婦,成天同床異夢的。”
“老太太說的是,這夫妻最忌心不齊啊,那是要亂家的,”安嬷嬷跟着百氏幾十年,跟百氏頗有幾分亦婢亦友的關系,“奴婢叫玉板盯着些兒,有什麽事兒只管過來告訴奴婢。”玉板是令狐俨芳時院裏的大丫鬟,也是安嬷嬷的孫女兒。
“你既然沒有叫玉板跟執信的心思,我也不強求,叫她多操着些心,以後我給她挑個好女婿,”百氏颔首道。
當初送孫女到令狐俨的身邊安嬷嬷倒是有這心思來着,可是這麽些年下來,孫女那麽好的顏色愣是沒入了令狐俨的眼,安嬷嬷也死了心了,加上這次常相逢嫁進來帶的四個陪嫁丫鬟個個長相不俗,真要開臉挑通房,估計常相逢也不樂意用令狐家的老人兒,更重要的是,令狐家這位新少奶奶安嬷嬷可是打聽的清清楚楚的,那是翻臉就動刀的厲害人兒,自己孫女那嬌怯怯的性子,落到這種主母手中,能活幾年?
常相逢一路走一路欣賞府裏的風光,人剛進院子,就看令狐俨就趕了回來,不由訝然,“你不到書房去麽?”聽吳媽媽的教導,大白天男人是一般不留在內院的,容易落下耽于女色的名聲。
“你先別換衣裳了,咱們到安華院去一趟,我姨娘住在那裏,”看到常相逢,令狐俨又想起百氏“威脅”自己的話,有些不好意思跟她對視。
令狐俨的生母華秋霜已經從白園搬回令狐府了,這個常相逢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今天早上認親她居然沒來,“好,”華秋霜出身尴尬了些,常相逢摸不清楚令狐俨跟她的關系好壞,不好多說什麽。
“姨娘,公子跟少奶奶過來了,”常相逢他們人剛進安華院,華姨娘的丫鬟杏雨已經歡喜的揚聲禀報了,“奴婢聽說福壽堂那邊才散呢,這不公子就過來給您請安了。”
“姨娘,這是相逢,”令狐俨似乎并不喜歡到安華院來,一進院子,已經沒有了路上的笑模樣。
“見過姨娘,”常相逢偷眼看了一眼靠窗的美人,腳下一頓,她也算是前世雜志電視美女見過無數了,可是依然被眼前的美人給驚着了,原來這世上還真有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女人啊,陽光透過窗棂灑在她的身上,映的她膚色勝雪,只是當她看過來時,一雙鳳眸沒有一絲情緒,将一汪死水一般,給她的美蒙上了一層陰霾,叫人不由心嘆。
“我只是個妾室,當不得少奶奶行大禮,梨風快扶了少奶奶,”華秋霜看着有些呆愣的常相逢,不由失笑,多少年了,居然還會有人因為自己的相貌失神,而且還是個女人。
雖然華姨娘只是個姨娘,但好歹是令狐俨的生母,常相逢已經做好了給她磕頭的準備了,可是眼前的美人跟身邊的帥哥都沒有這個意思,她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又給華姨娘福了福,才在令狐俨身邊坐下。
“給姨娘倒碗茶吧,”令狐俨看了一眼一直偷偷盯着華姨娘的常相逢,略一皺眉道。
“好,我給姨敬茶,”順便再湊近些看看,常相逢嘻嘻一笑,也不用丫鬟代勞,立馬從桌上甜白瓷茶壺裏倒了碗茶捧到華姨娘面前,“姨娘請喝茶,姨娘這裏真的好雅致,”若是沒有人告訴過華秋霜的來歷,在常相逢眼裏,這就是大家閨秀好不好?
華姨娘端起常相逢奉的茶略略抿了一口,将桌上的一只匣子推到常相逢身邊,“我沒有什麽好東西,筆墨紙硯這些想來你們也不缺,這對珠子還算拿得出手,你拿回去玩吧。”
筆墨紙硯不是自己不缺,而是怕送給自己也是糟蹋了啊,常相逢瞄了一眼紅木落地罩後的屋子,就看頂地的書架,跟大畫案,也知道那是書房了,這些年華秋霜只怕也只能靠書畫來打發時間了。
“你們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以後你只管服侍好太太,我這裏不用常來,而且我也清靜慣了,”華秋霜似乎跟令狐俨沒有什麽話講,也不想多留他們,沉默片刻之後,開口送客。
“我知道了,那姨娘休息吧,”令狐俨也沒有多留的打算,一拉常相逢道,“我們告辭了,姨娘若有什麽需要,只管跟太太說就是了。”
☆、一百二十閑情
出了安華院常相逢發現令狐俨好像沒有太多跟自己說話的心情,閉着嘴跟在他後頭默默的回了芳時院。
“不看看祖母跟母親都給了你什麽好東西?”回到自己院子令狐俨的心情好了些,看常相逢換了衣裳,走到她身邊道。
“噢,好吧,肯定是貴重的東西,”常相逢其實心裏也好奇,忙叫笑書将幾只匣子抱過來,回頭對令狐俨笑道,“吳媽媽一早就跟我說長房人多,叫我備好了荷包,結果一只也沒有送出去,倒是給我省了。”
“你荷包裏放了什麽?”提起長房那兩家,令狐俨眼裏滿是不屑,待他過了這幾天,有令狐任跟令狐志基好瞧的。
“男的準備給金锞子,女的一人一對珠花,”常相逢沖令狐俨眨眨眼,“反正我沒什麽銀子,這些已經折了老本兒了,”不過洪氏那麽一鬧,她連這些都省下來了,常相逢對古代對宗族血脈的看重真心有些無奈,長房當年恨不得叫令狐俨一家立時死了,可是令狐俨長大之後,人前還要對令狐程寧跟令狐程安客客氣氣的。
“省了好,給她們不如喂狗了,”令狐俨不以為然的一笑,若不是這些人死了令狐一族人丁太單薄了容易被人欺負,他也不會留着他們,“快看看祖母給你的頭面,那可是祖母收藏了幾十年的好東西,這些年祖母都沒敢怎麽戴過,怕太招人眼。”
常相逢打開百氏給的紅木刻海獸葡萄紋匣子,只見一套翡翠頭面綠盈盈的擺在面前,常相逢跟着吳媽媽多少也學了一些珠寶常識,只見這套包括正釵,發簪,耳墜,項鏈跟手镯的頭面,件件色澤均勻翠綠,水頭充足,通透的材質令雕成滴珠的耳墜上仍見光芒穿過,“這是老坑玻璃種?”常相逢不太肯定道。
“倒有幾分眼光,這要好好賞下吳媽媽,”令狐俨拿起那只蜻蜓荷葉簪在常相逢發髻上比了比,“叫飛雪幫你換上這套看看?”
“還是算了吧,這東西太貴重了,而且還是老太爺送給老太太的,我不能收的,”這麽貴重的東西,自己要是真的戴上了顯擺,成什麽了?
令狐俨知道常相逢的性子,也不強求,“好吧,你先好好收起來,這套頭面的雕工就不說了,光這麽大塊材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在咱們這樣的人家,也确實打眼了些,再看看母親給你的什麽?”
王氏送出去自然也不是凡品,也是一整套的頭面首飾,不過是赤金點翠鑲寶的,匣子一開,寶光燦爛,令狐俨滿意的點點頭,“這東西母親看來還特意尋人又翻新了,倒也配你。”
這是要拿銀子砸死自己的節奏啊,“我要是将這些都戴在頭上,估計晚上咱們都不用點蠟燭了。”
“是麽?那今天晚上試試好了,咱們熄了燭火,看我尋不尋得到你?”令狐俨裝作去拿常相逢面前的首飾,不經意的湊近常相逢耳邊。
“胡說什麽呢?這東西頂多是會反光好不好?又不是夜明珠,”令狐俨忽然靠自己這麽近,常相逢當令狐俨是無意的,也不好反應太過強烈,只得微微的向後靠了靠,擡眼卻發現屋裏已經沒有人了,“飛雪她們呢?”
“管她們呢,難道咱們說個話,周圍圍一群人?你不是最不愛被人盯着麽?我記得以前你說過的啊,最讨厭吃飯的時候一群人伺候,還問過我們這些有錢的少爺們是不是不等人家把菜挾到盤子裏,就不會親自動手挾到嘴裏?”令狐俨伸手拿過華姨娘送的匣子,“看看這個是什麽?”
這麽跟常相逢坐在一起,說些瑣碎的閑話,令狐俨巴不得那些人離的越遠越好,怎麽會留她們在旁邊礙眼?
自己确實曾經笑話過他跟明奕,那個時候她還是明奕的“女朋友”,一心想在明奕面前展現自己的廚藝,常相逢心裏微嘆,卻見令狐俨已經将一對碩大的珠子擺在自己面前,“看看想什麽有什麽?今天晚上咱們可以在帳子裏試試這夜明珠了。”
“這就是夜明珠啊?我真是開眼了,”常相逢按下心中的失落拿起一顆珠子,“我聽說有錢人家連蠟燭都不點,屋裏挂上夜明珠就好,”這個常相逢壓根兒不信,那不成了電燈泡了麽?
“是麽?那咱們真要試試了,看看是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令狐俨自然沒有忽略常相逢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不過他并沒有點破,而是拉過笑書送來的托盤,“來,咱們好好看看伯娘們都送了你什麽?”
“也不錯啊,一人給了對大金镯,連你那幾個嫂子都給了幾只金釵呢,收獲頗豐,”長房送的東西常相逢是不會戴的,可這都是實打實的足金,将來換銀子也不錯。
令狐俨撚起那幾只金釵看了看,不屑的又扔回盤子,“這還不錯,你去問問當初她們過來認親的時候,祖母跟母親送的是什麽?虧你還是生意人呢,這些你拿着賞人好了。”
你不要這麽斤斤計較好不好?百氏跟王氏是長輩,而自己只是弟妹好不好?常相逢沒好氣的白了令狐俨一眼,“你要是覺得虧了,在外頭想辦法撈回來就是了,要不你叫我早些回水席樓去,我把長房的快意樓給擠爬了。”
“你不去水席樓,照樣能将快意樓給擠爬下,”常相逢只要一提起自己的水席樓生意,眼睛就亮起來了,令狐俨手指動了動,強忍着沒去捏她的鼻子,“有件事我沒跟你說,你那天在叢春園做的菜式,我當做免費菜品送給食客們了,凡是到令狐家名下酒樓裏吃飯的,都可以嘗嘗鮮,也算是慶祝咱們成親請大家沾沾喜氣了。”
其實那天自己做的菜,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像炸香蕉這樣的,不過欺負香蕉在永安這裏不是家家能吃到的水果,就算是海寧縣主那樣的貴女,也不可能想到将它給油炸了去,自己在上面裹面裹蛋液的,就算是香蕉它媽來了也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了,“你看着辦吧,這樣也好,等于是幫我揚了名了,不過外頭怎麽說我的?”
“外頭?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外頭的怎麽說可不是她一個縣主就能左右的?”李巡撫在河南道這是第二任了,令狐家已經将他喂飽了,豈會因為一個縣主就斷了自己的財路?“現在外頭都知道了,你是千真萬确的福女,做的水席不但得了京城裏來的縣主的稱贊,還又給縣主做了幾道小點心,居然連吃過禦宴的縣主都沒有見過,”令狐俨一手支頤,随手将常相逢鬓前的發絲別到耳後,“你頭發亂了,一會兒叫飛雪進來幫你抿抿。”
令狐俨的手很燙,從自己耳邊拂過之時常相逢不由臉色一僵,“你不要-”
“噓,葛巾她們在外頭呢,萬一叫她們看出來些什麽,我祖母那性子,她要是不準你到水席樓,我也不好太過違逆-”令狐俨笑眯眯的看着常相逢微紅的臉,胡萬跟他說了,烈女怕纏郎,常相逢又最是個嘴硬心軟的,他就不信了,自己用一年的朝夕相處,還抵不過明奕的幾次見面?
之前令狐俨就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常相逢心裏只有明奕,自己也不好說什麽做什麽,現在常相逢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再叫她走了,令狐俨幹脆去白馬寺剃度好了。
不讓常相逢到水席樓去?常相逢張張嘴,如果真是百氏這個令狐家的老祖宗發了飙,她這個名義上的孫媳婦還真不好跟祖母對着幹,再想想這次為了自己,令狐俨也算是把海寧縣主給得罪狠了,跟紅頂白是人的常性,令狐家再有錢也是個商戶,“那個縣主會不會遷怒令狐家啊?叫你為了我委曲求全,賠上自己的婚姻-”
“難道因為怕海寧縣主報複,我就看着你被強行打為賤籍嫁給個牽馬的奴才?還是看你刺傷縣主被關入大牢?”令狐俨輕輕拍了拍常相逢的肩膀,“沒事兒的,令狐家的生意在京城沒多少,何況那個縣主是閨中女子,手伸不到外頭。”
因為知道連姑姑是海寧縣主身邊最倚重的女官,令狐俨一早送了她一處京城的旺鋪并京郊的五百畝田契,為的就是當海寧縣主想起常相逢的時候,連姑姑能從旁勸說,若真是攔不住,也能及時伸伸手給京城令狐家的鋪子裏送個消息,“你現在是我的妻子,她有什麽可再恨你的?”
但願吧,就算明奕娶的不是自己,常相逢也希望他能幸福的,可是叢春園裏鬧那麽一出,明奕要是能跟海寧縣主和睦相處就見鬼了,常相逢不願意再叫令狐俨擔心,強笑道,“你說的是,我這輩子都上進京城,看她能耐我何?至于你,向來詭計多端的,只怕海寧縣主鬥心眼子也會輸給你!”
“我詭計多端?這是當妻子的能說相公的話麽?”令狐俨也不想談這種叫人郁悶的事情,順勢換了話題,質問常相逢道。
“你以為我知道?洛陽城裏你可是有名的‘玉面狐貍’,”這外號真心像個采花賊,常相逢掩口笑道,“我竟然嫁了個狐貍精啊!”
“這話你是聽誰說的?哪有說男人狐貍精的?你真是欠打了,”見常相逢笑的眉眼彎彎,令狐俨的心情也好起來,開始跟她閑扯。
“誰說男的就沒有狐貍精?沒有男狐貍精,誰跟女狐貍生孩子去?”常相逢據理力争,就像奶牛也得分公母一樣,何況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兒從古到今都沒有絕種過。
“是啊,誰跟我這個狐貍精生孩子?”令狐俨長眉一挑,鳳眸中盡是潋滟的笑意,“你好像心眼兒也不少啊!”
“你在家裏是這樣的啊?”以前這個令狐俨是面癱加嘴舌,現在會笑了,可是嘴卻這麽壞,常相逢鄙夷的看了令狐俨一眼,“你占我便宜心裏很爽麽?中午能省一碗飯麽?”
這個?當然不能,我會多吃一碗,令狐俨揉揉鼻子,心裏偷樂。
“走吧,中午要到祖母那裏吃飯,”令狐俨看時候不早了,起身道,“你快去換身衣裳,咱們不好叫長輩們等。”
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常相逢已經在婆婆家溜了丙回腿兒了,而且距離還真心不近,心裏嘆了聲命好苦,而且早上一套中午再換一身的“有錢人”生活也叫常相逢有些牙疼,她現在真心渴望早一天到水席樓上班,
又換了身大紅遍地纏枝芙蓉花的軟緞褙子,由飛雪重新梳妝,常相逢随着令狐俨再次去了福壽堂。
再見百氏的時候,她已經換上了和煦的笑意,常相逢心知這定然是令狐俨跟百氏溝通過的結果,也不在意,規規矩矩的給百氏行了禮,才在令狐俨身邊坐下。
“這是你大姐婆家的兩位妹妹,你還沒見過吧?”百氏一指坐在令狐钿身邊的兩位姑娘,一一為常相逢介紹。
令狐俨的姐姐令狐钿昨晚跟上午認親的時候常相逢見過兩次了,是個相貌中等脾氣溫和的小婦人,也不像長房那些親戚一樣每句話裏都帶着刺,一副不挑事不罷休的樣子,因此她對這個大姑子印象還是挺好的,而王谷蘭跟張友梅是她一帶來的,一個甜美一個清秀,安安靜靜的過來給自己行禮叫嫂子,常相逢心裏不好意思,含笑拿了笑書遞過來的荷包,“沒什麽好東西給你們,小玩意兒你們拿着賞人吧。”
吳媽媽一早就将目前令狐家的人員構成給打聽清楚了,這兩個姑娘被令狐钿帶來是做什麽的常相逢心裏也清楚,雖然她跟令狐俨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看到這兩個後備姨娘,常相逢心裏還是怪怪的,不過還是聽了吳媽媽的建議将給這兩位“表妹”的見面禮加厚了。
王谷蘭人如其名,淡煙眉上似乎總籠了層輕愁一般,她從常相逢手裏接過那只荷包仔細看過柔柔道,“嫂子真是好手工,這針線我也不及啊。”
令狐钿聽王谷蘭這麽說,接過那只攢珠荷包看了,點頭贊道,“弟妹這女紅還真是一絕,別看我這個妹妹出自汴繡王家,自小跟着家裏的繡娘學繡,也沒有弟妹這針線。”
“呃,這個麽?”常相逢苦笑一下,覺得自己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大姐跟表妹都誤會了,這荷包是我姐姐繡的,”說着她臉一紅,“親事訂的倉促,我實在是趕不出來,就給祖母和母親做了鞋襪,”常巧丫的手藝确實不差,可是常相逢沒有那份一針一線的耐心,就算有原主的記憶,卻再也沒有以前的水平了,這幾個荷包,還是常巧姑特意幫她做的,專門用來送近親的。
“拿來我瞅瞅,”常相逢這種光明磊落的性子倒是對百氏的脾氣,出面幫她解圍,“你做的鞋襪也好,可是論細致跟變化還是親家姑奶奶的更好,就看這女紅,親家姑奶奶就是個細發人兒。”
“我姐姐最像我娘的性子,坐的住心也細,我就差些了,”常相逢抿跟一笑道,“等我跟姐姐再好好學學,給祖母再做雙鞋,祖母看看我有沒有長進。”
☆、一百二十一葛巾
王谷蘭看着跟百氏有說有笑的常相逢,輕輕抿了抿嘴唇,退到一旁坐下,她是王氏二房的庶女,這次若不是長房那個庶姐被在京城的堂哥王循帶到京城送人做了妾,到洛陽的機會還輪不到她呢。
商戶人家的庶女養着就是用來攀交情的,這一點兒王谷蘭自小就明白了,而能被帶到令狐家,是王谷蘭來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說令狐家的富貴,就沖令狐俨的相貌年齡,就算是給他當個通房丫鬟,王谷蘭也甘之如饴,可是今天堂嫂卻跟她們說,等常相逢三天回門禮後,令狐钿就要帶她們回開封了,鴛夢成空,叫王谷蘭如何甘心?
尤其是當王谷蘭親耳聽到令狐俨輕描淡寫的跟王氏還有令狐钿說令狐家要的是真正的姻親,王谷蘭看到就因為令狐俨這一句話,王氏跟令狐钿一下子就有了底氣,尤其是令狐钿,再沒有了在王家時那低沉蕭瑟的怨婦樣,連笑容都多了起來。
王谷蘭當天就想辦法見了送她們來洛陽的同母兄長,兩人計議之後,王谷蘭便決定了一定要嫁給令狐俨,因為這個男人不但能給她想要的一切,沒準兒還能幫着二房擠下長房得到王家的控制權,自己的兄長,有了這樣的靠山,再不會被嫡兄欺負了。
常相逢沒進門之前,王谷蘭已經叫自己的哥哥王祥出去打聽了,對常相逢也算是知之甚詳,知道常相逢雖然現在宣稱有門當官的親戚,其實出身貧寒,姐姐甚至還在白園為奴過,這樣的女子有什麽德言容功可講?令狐家願意娶她,肯定是沖着她的水席手藝,哪裏會是看上了她的人?
當常相逢将荷包送給王谷蘭的時候,在開封成日埋頭針線的王谷蘭根本不相信那會是常相逢的手藝,因此才擺出一副欣賞的樣子來拿給令狐钿看,借她的口吸引大家的注意,只要令狐家的人注意到這只常相逢“親手”繡的荷包,那以後再看到常相逢的針線的時候,就會發現她的欺騙。王谷蘭庶女出身,自然知道正妻的位置不是一個妾室輕易可以撼動的,若是她一點一滴的下足水磨功夫,叫常相逢失去令狐俨的寵愛,還是可以做到的。
王谷蘭沒想到常相逢居然一口承認了,不過她做的并不顯眼,似乎沒有引起百氏跟王氏的懷疑,王谷蘭安靜的坐在令狐钿身邊,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她跟哥哥已經商量好了,這次令狐钿回去,她是絕計不會跟着回去的,只有住在令狐府上,才會接近令狐俨的可能。
等福壽堂的大座鐘敲了十二響,常相逢見王氏出去,急忙在後面跟着,在吳媽媽的教程裏,今天她是要服侍長輩吃飯的。
王氏看到常相逢跟着出來,微微笑道,“一會兒給幫着祖母布菜,老人家有了年紀,口味重,愛除了愛吃味足的,軟的爛的也喜歡。”
這是在提點自己如何讨太婆婆歡心了,常相逢心裏感激,沖王氏甜甜一笑道,“謝謝母親,我記下了,我懂的少,以後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母親您只管教我。”
見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媳婦沒有傳說中的不遜,王氏也松了口氣,“咱們府上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只要不出圈兒,你們小兩口想怎樣都行,你祖母年紀大了愛熱鬧,以後每天你都到福壽堂裏給她老人家請個安,陪着說說話兒,至于我那邊,不用專心去了,左右我也要到這邊來,你也少跑些腿兒。”
“瞧這婆媳倆,跑這兒說體己話兒來了,這是要餓着咱們呢,”正堂裏百氏領了令狐钿跟張王二人出來,沖正在說話的王氏跟常相逢玩笑道。
“弟妹能跟母親說得着話,祖母您該高興才是,孫女一看弟妹就是個爽利人兒,有她陪着你們,你們也不會太過冷清,”令狐钿也願意母親王氏跟常相逢交好,婆媳和睦于雙方都有好處,自己也不用擔心母親跟新媳婦置氣。
因為有王谷蘭跟張友梅在,令狐俨不方便在內院與她們一同用飯,便自去外院不提。
而常相逢這是頭一次給別人“布菜”,真是比頭一次上竈還緊張,努力不叫自己手忙腳亂,按王氏說的撿了軟爛的食物幫百氏挾了,還要一直觀察着百氏的用餐速度,生怕自己速度快了堆在太婆婆面前,又怕自己慢了,叫太婆婆等,真心像打仗一樣。
“行了,咱們不是官宦人家,沒有那麽多規矩,你有這份孝心我已經很開懷了,快去坐吧,”百氏用了幾口沖常相逢道,“咱們吃着,叫新媳婦看着,我也不落忍啊!”
“祖母沒事的,這是我應該做的,”常相逢努力叫自己笑的甜美一些,心甘情願一些,“我幫您盛碗湯吧?”
百氏不是苛刻的婆婆,王氏嫁到令狐家,也就新婚頭上服侍過她用飯,現在更不會為難孫媳婦,“你快坐吧,倒是今天的湯,是你母親特意叫人炖的,最是補血益氣,你多喝些。”
常相逢常年做生意,身子骨應該不錯的,可是這婚前病了一場,看上去着實單薄了些,百氏一心想早些抱孫子呢,自然要加快對孫媳婦的調理,“以後啊,我叫竈上每天都熬些好湯水給你,你按時喝,現在這個樣子,太瘦了。”
“是,”常相逢端起丫鬟盛上的湯喝了一口,一嘗之下老火慢炖用料實足,“謝謝母親,味道很好。”
百氏年紀大了,午飯之後慣例是要歇一會兒的,常相逢陪着她們閑坐片刻,便退了出來,與王氏一同出了院子。
“你昨天累了,今天又一刻也不得閑,回去叫執信不要擾你,好好歇上一下午,等晚上再到福壽堂來吧,明天你回門的禮,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不過執信的意思,卻是要到鞏縣你娘那裏去,你們昨天只怕要早些動身才行,”王氏叫住常相逢,細細吩咐道。
到鞏縣去?常相逢愕然道,“其實不用的,這樣太麻煩了,來回路程又遠,”這顯然的是令狐俨的意思,可自己跟他又不是真的。
看來令狐俨沒跟媳婦商量了,不過王氏歷來不管令狐俨的事情,“不是有馬車麽?早早出發當天就能趕到的,你們在海家住上一天再回來就是了,不必趕的那麽緊。”
帶着令狐俨大張旗鼓的去鞏縣?那有回門跑到外婆家去的?常相逢原本以為這一道直接就省了,沒想到令狐俨居然還準備了,她一回到芳時院,便吩咐葛巾去看令狐俨吃過飯沒有。
看葛巾一臉為難的下去,吳媽媽進來小聲道,“奶奶,這樣不太好啊!”
“怎麽了?我哪裏做的不合适了?”常相逢叫飛雪将重重的頭釵都去下來,又洗去臉上的脂粉,才算舒服了一些,她并不想到鞏縣去,這件事還得早跟令狐俨說,免得人家那邊都準備好了,自己到了晚上才開口說不去。
“您才嫁進來第二天,這中午吃飯的功夫,就叫人去請公子,奴婢剛才瞧見葛巾的臉色不太好,”吳媽媽擰眉道,她知道常相逢跟令狐俨沒有那層關系,現在叫他應該是有事,可是外人不知道啊,這樣一刻不離,喜歡你的可以說這小夫妻感情好,不喜歡的就可以說這家新媳婦太輕薄了。
“她臉色不好?我為什麽要看她的臉色?她是令狐俨的娘還是他老婆啊?臉色不好就叫個臉色好的人去就是了,”常相逢初到永安的第一天,就在令狐俨的船上認識葛巾了,當時她對自己很友善,常相逢嫁進來時看到葛巾也很親切,可是再看到自己的葛巾完全沒有了當初的熱情跟善良,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吊着張臉,這回常相逢找人去請令狐俨,也是看到身邊令狐俨的人只有葛巾在,才不得已使喚了她一下,常相逢不明白她不滿意什麽?跟自己吃醋?可是不論令狐俨再結十回婚,老婆也不可能是葛巾吧?
“葛巾姐姐這大熱天兒的往哪裏去?”王谷蘭遠遠看到令狐俨身邊的大丫鬟葛巾從芳時院出來,心裏一喜,暗道自己出來走走還是有好處的,忙從另一條路岔了過去,正遇葛巾打個照面。
“見過蘭小姐,”大熱天被常相逢遣出來去找令狐俨,葛巾原本那股不平之火更旺了,看到王谷蘭也沒有好聲氣,草草的行了個禮,敷衍道,“我家奶奶派我到外院去看看公子爺做什麽呢。”
“嫂子跟表哥倒是燕爾情深,”王谷蘭抿嘴一笑,“只是這大熱天兒的,表哥這會兒剛吃完飯再往內院趕,要是冒了暑氣-”
“可不是麽?”葛巾一下子找到了知音,嘆了口氣道,“我們奶奶太年幼,哪裏懂這些,我是爺身邊的人,倒不好勸,怕說多了叫奶奶多想。”
雖然常相逢如今成了令狐家的女主人,可是葛巾卻清楚的記得當初她剛從河裏被撈出來的樣子,真是令狐家三等奴才都比常相逢強上許多,可是這樣的人,不知道感念自家公子的援手之恩,反而借機攀附上來,利用海寧縣主逼自家公子娶了她,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還覺得她可憐呢!
不過這樣的話葛巾自然不會告訴王谷蘭,唯有再次無奈的長嘆一聲,向王谷蘭福了一福,往逃墨齋去。
“想來嫂子也是惦記表哥中午飯用的如何,并沒有其他的意思,葛巾姐姐找表哥身邊的小厮問一聲就是了,”王谷蘭在葛巾身後輕聲道。
“既然公子在書房忙着呢?你下去吧,”常相逢看着熱的小臉通紅的葛巾,擺擺手道,她是想叫葛巾将令狐俨請過來,可沒打聽令狐俨中午吃的啥,既然葛巾說令狐俨太忙自己不敢去叫,那就算了,只能等看着令狐俨時才說了。
令狐俨回不來,自己也不用等了,常相逢将發髻解了,放下帳子準備好好睡個午覺,從昨天到今天,她真是比在水席樓站三天都累。
“你已經歇下了?天不熱麽?還放着帳子?”令狐俨陪着王祥吃過午飯,想到常相逢應該已經回芳時院了,也不願意跟王祥多聊,尋了個借口将他打發了,便直接回了芳時院。
“這屋裏挺涼的,”看到令狐俨,常相逢連忙起身,雖然有隔斷跟屏風擋着,可是一想到就在一牆之外,最少有兩個丫鬟在那裏等着自己傳喚,常相逢就有些睡不安生,可又不好叫人都散了,只能将自己捂的緊一些。
“你快躺着吧,我也準備歇一會兒呢,還說涼呢,你看你,頭上都有汗了,”令狐俨拿起常相逢放在床邊的帕子幫她擦去頭上的薄汗,“我叫人拿個冰盆進來?”說着又抖開手裏的折紙幫常相逢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