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1)
這也太那啥了吧?常相逢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令狐俨,哪裏還能安生躺着,強撐着坐起身,“要不你叫人在屋裏擺個竹榻吧,就說我怕熱,想睡竹榻不成麽?”自己最少要跟令狐俨過一年呢,這晴天白日的兩人躺着,太怪異了。
“晚兩天吧,”令狐俨走到屏風脫了外衫,過來半躺在常相逢身邊,“睡吧,連着折騰好幾天,我都跟散了架一樣,更別說你了,今天好好歇歇,明天咱們還要到鞏縣去呢!”
聽令狐俨說起回門的事,常相逢也不睡了,“我倒點兒涼茶喝喝,”有話還得坐着說,跟一個男人躺平說話,常相逢大腦裏只有一片空白。
“我剛才還叫葛巾去看你在幹嘛呢,從福壽堂回來時我聽太太說咱們明天要去鞏縣,雖然我娘在鞏縣,可那裏不是我的娘家啊,咱們過去算什麽事兒?我的意思是,不如明天回壽春街我的小院兒裏,叫我姐跟姐夫過來大家吃頓飯,然後後天我就到水席樓去,咱們城西的水席樓開始裝修了沒?”
回門在常相逢眼裏根本不是個事兒,她關注的是水席樓新店開張。
“這次咱們成親,海家也沒少來人,說明那邊已經認下你了,論理咱們過去一趟認個親也是應該的,何況岳母還在鞏縣,總不能叫她聽說你嫁了人,可是連女婿的面兒都沒見過吧?”不論在常相逢的認知裏這樁親事是什麽樣的,令狐俨都将常相逢當做自己的妻子來看了,那麽海氏也是他的岳母。
“海家為什麽會認我?還不是因為你?真當我不知道麽?海岱川為什麽會來洛陽?海家那兩條船又是怎麽回事?現在我們過去認親,只怕我那個六親不認的舅舅會從你身上刮更多,別說你不是我真丈夫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會拿我丈夫的錢去貼那些人!”常相逢秀眉輕挑,“以前你做這些,是為了我有個好身份跟配得上明奕,現在不需要了,利益之下是生不出真情的,這門親戚咱們不要也罷!”
常相逢跟跟自己說“咱們”,令狐俨看着一臉不痛快的常相逢,一顆心落入了蜜汁裏,“如果我為的是利益呢?海家這門親戚對我這個生意人來說,還是有助益的,那你怎麽說?”
“你用得上海家?那太好了,咱們明天一早就走吧,”令狐俨如果能從海家讨到好處,常相逢絕不會反對,如果海浩然将不認海氏的方針貫徹到底,常相逢倒沒什麽恨他的,可是就因為兩條商船就能叫他放棄了心中的堅持,那這份堅持也不值什麽錢,再推論一下,就是親妹妹海氏在他眼裏不如兩條船來的重要,這樣的哥哥,這樣的男人,令狐俨怎麽利用都不為過。
☆、一百二十二同心
雖然常相逢對海家沒有任何好感,可是令狐俨還是想跟她将話說明,“海家子嗣繁茂,是好事也是壞事,令狐家有錢,有生財之道,可是少的就是官場上的人脈,所以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京城裏令狐俨也不人脈,可那些都是拿銀子鋪出來的,就像常相逢說的,以利益為前提的感情會有多深厚?
“可是海浩然那人品,靠得住麽?”
這丫頭倒知道跟誰親,令狐俨站起身坐到常相逢身邊,“你二舅舅海澤然在寶雞府三年即将任滿了,他跟岳母年紀相仿,聽說當年感情很好,岳母出事那年,他正在京赴考,所以一直以為岳母是真的不在了。”
官商勾結常相逢還是知道的,令狐家再有錢,也需要保護傘啊,“海澤然真的比海浩然強些?”如果人品可靠的話,為了令狐俨,常相逢願意去低頭跟他搞好關系,“他三年任滿是不是需要花錢打點?”
“有我呢,你不必費心想這個,年底海大人就要回鞏縣了,所以海二太太已經先回鞏縣了,這次回去,你應該能見着,海二太太是關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兒,跟岳母是表姐妹,自小在一處的,”令狐俨細心給常相逢講解海澤然一家的情況。
常相逢這個二舅母其實還是自己的表姨,生個兩個兒子,大兒子海岱岩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妻子汪氏膝下育有一兒一女,海岱岩目前在京城海浩然大兒子海岱岳家裏讀書,為的是明年的春闱。
海澤然的二兒子海岱峥今年也有二十三歲了,讀書上資質差了一些,只中了個秀才,娶了海澤然同年的女兒蘇氏,兩人也有了一個兒子,海澤然的小兒子海岱嵘今年才十歲,三人都是小關氏生的,海澤然跟海浩然都沒有女兒。
聽令狐俨的意思,海浩然的大兒子選了庶吉士之後已經留館三年,現在分發到工部做了個六品的主事,凡是入過翰林的,将來升官就快一些,而海澤然的大兒子,讀書也極好,将來進士及第也是題中之義,而令狐俨想打交道就是這兩個人了。
常相逢無奈的揉揉額頭,這一大堆人物關系,她要好好消化消化,如果真能幫得到他,為令狐家後幾十年再找一把結實的保護傘,辛苦一些常相逢也是樂意的,畢竟她欠了令狐俨太多的人情。
“你好像也是中過秀才的,為什麽不一直讀下去?若是中了進士做個官兒豈不是更好?”光令狐俨這長相,也得點個探花郎。
“你以為少年及第那麽容易?翻翻歷年的名冊,三十歲以下的有幾人?海岱岳出生在書香之家,也是過了三十才中的進士,海岱岩二十五了還在考,”令狐俨淺淺一笑,看向窗外的翠竹,“祖母年紀一年比一年老了,母親只是一個內宅婦人,我若不立起來,只怕沒等中了進士,令狐家就被長房吞的不剩什麽了。”
“可你現在也才剛過二十,已經是豫西首富了,如果專心讀書,二十多歲中個進士也是能夠做的事,”常相逢才不相信以令狐俨的頭腦會過了三十才中了進士,明奕都十七歲探花及第,文科競争再激烈,令狐俨也能殺出重圍二甲還是沒有問題的。
沒想到自己在常相逢眼裏這麽厲害,令狐俨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淺薄了,居然會因為常相逢小小的一句肯定而生出得意之情,“是你将科舉想的太簡單了,明奕能中,是因為我朝建朝近兩百年了,國泰民安戰事甚少的緣故,可也因為這個,大家都走文舉一途,江南那種文盛之地,二甲每科都有五成以上的江南學子,而歷任主考出多出于江南。”
明白了,主考官出身江南那喜歡的自然是江南人喽,常相逢看過一些小說,這科場舞弊的高端手法還是從裏面了解過一些的,如果真像令狐俨所說,他一個商戶子,想擺脫出身談何容易?何況當年令狐三房孤苦強撐,令狐俨的性子又怎會眼睜睜看着自家被叔伯欺辱?
“你說的也是道理,不是還有富可敵國一說嗎?咱們做不了權傾朝野的閣老,做個大豪也不錯,”只不過在古代商賈的地位确實低了些,就算是不再抑商的永安,權貴們想捏死一個商戶,也是幾句話的事,常相逢決定這次到鞏縣,一定要用心幫令狐俨跟海家二舅一家搞好關系,能幫令狐俨做些事,常相逢樂意之至。
令狐俨還以為像常相逢這種寧折不彎的性子,知道了自己的盤算之後會嗤之以鼻,甚至會生出自己娶她也是為了利用之心,沒想到她居然坦然接受,還積極要為自己奔走?看着已經靠在高背椅上酣然入夢的常相逢,令狐俨一陣兒心疼,過去輕輕叫了她一聲,見她不應,令狐俨偷眼望了望靜悄悄的屋外,一彎腰将常相逢抱起,回身放在了拔步床上。
見常相逢舒服的翻了個身沉沉睡去,令狐俨側身在她身邊躺下,拿了枕邊的紈扇幫她輕輕搖風,就這樣看着她,忽然覺得想她,想她看向自己時水光蕩漾的眼眸,笑意吟吟的唇角,令狐俨原本堅硬的心在她的睡顏裏化做一灘春水。想伸手細撫她的眉眼,可又怕驚醒了夢中人,只得收斂了心神,輕輕往常相逢身邊靠了一靠,也阖上了眼睛。
等常相逢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赫然發現卧房裏已經被暮色籠罩,而更令她驚駭的是:她身邊還有個令狐俨!而且這家夥居然跟自己一樣,一個午覺睡了一下午!那些成功人士不都起的比雞早做的比牛累麽?他居然可以不顧外頭的生意安然高卧?
不過這家夥還真是漂亮,劍眉斜飛,鳳眸長挑,一個大男人居然不粉而白不朱自赤,常相逢不由想到了安華院裏那個神仙姐姐般的華姨娘,也只有那樣的女子,才能生出這麽好看的男人吧?
“你在看什麽?”常相逢一動,令狐俨已經醒了,可是貪戀兩人同枕的美好時光,他躺着沒動,微微睜眼看了常相逢一眼,又将眼睛阖上。
偷窺美男還被抓了包,常相逢連忙坐起身,“沒想到你竟然也睡了這麽久?嗯,我也是頭一次發現你長的還挺漂亮的。”
才發現自己長的好?令狐俨對自己的相貌還是頗有自信的,甚至因為長相還惹了不少煩惱,萬沒想到常相逢認識自己一年多了,居然才發現自己長的好?“你從來不帶眼識的人。”
自己只是沒有好好看過他好吧,當然,常相逢也承認,最初看到令狐俨的第一眼,她還以為是哪個劇組在拍戲,令狐俨是新出爐的小生呢,之後看到他清冷的眼,那睥睨一切的姿态,叫好強的常相逢十分不爽,看到令狐俨自然沒有什麽好印象,哪裏還會覺得他長的好看?“不是我不帶眼看人,是你成天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一副老子有錢,不爽我拿銀子砸死你的欠揍模樣,我看到你就來氣!”
他什麽時候那樣過?令狐俨十分冤枉,“我只是不太愛笑罷了,哪裏有你說的那個樣子?我一個行商之人,有資格看不起誰?你覺得我看不起你,怕是你的緣故吧?”
飛雪在外間聽到卧房裏說話的聲音,知道兩人起身了,忙帶了小丫鬟将一早就備好的栉沐之物捧了進來,服侍常相逢洗漱。
常相逢看丫鬟們來了令狐俨還靠在床欄上不肯起身,白了他一眼道,“公子爺快動動吧,難道還要丫鬟們在床上服侍你?”
好好的二人時光被這群丫頭們都攪散了,令狐俨頗為不爽,橫了站在卧房門口準備過來服侍自己起身的葛巾跟姚黃,“你們出去吧,屋裏才多大的地兒,一窩蜂的都往裏擠。”
“可是公子,奴婢要幫你拿衣裳,”葛巾是令狐俨身邊掌總的大丫鬟,這麽被令狐俨當着常相逢帶來的丫鬟的面訓斥,臊的滿臉通紅,可是大喜的日子她又不敢落淚,欲哭不哭的樣子格外凄惶。
“這裏有飛雪她們呢,誰服侍我不成?”葛巾到底服侍令狐俨多年了,令狐俨也不好太叫她沒面子,揮揮手道,“我不喜歡人多,你們都下去吧。”
“葛巾姐姐,你這是,”玉板得了祖母安嬷嬷的囑咐,只留意着芳時院的一切,等閑卻不往令狐俨身邊湊,這會兒正坐在廊下闌幹上借着天光打絡子,擡頭卻看到葛巾眼眶紅紅的回來,後頭還跟着姚黃,不覺心下詫異,葛巾,姚黃,玉板,魏紫這四個是令狐俨身邊的大丫鬟,可是真正跟令狐時間最久,最得令狐俨信任的是葛巾跟姚黃,而四人裏也以葛巾為首。
“怎麽了這是?姐姐你哭了?”玉板在姚黃身邊坐下,歪着頭關切的看向葛巾。
葛巾強笑一下,她不想叫玉板知道屋裏的發生的事,卻知道這是瞞不住的,索性道,“沒什麽,公子大喜的日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哭?只是想着以後公子有了奶奶,說不定就用不着咱們服侍了,有些心酸而已。”
“不用咱們服侍?哪咋可能,”玉板覺得葛巾是想多了,“主子們只會嫌奴婢們少的,哪會不用奴婢們服侍的?”
“你個傻丫頭,都聽不懂個人話,葛巾姐姐是那個意思麽?”姚黃沖正屋方向呶了呶嘴道,“是奶奶帶來的姐姐們太能幹,咱們光歇着就好了。”
按玉板的想法,不用自己伺候才好呢,每月安心拿着大丫鬟的月例,做着家裏的私活才是最惬意的日子,可是有人不這麽想啊?玉板想想這些年葛巾将令狐俨身邊看的刀插不進,還不是沖着公子頭上第一人的位置去的?現在來了正房奶奶,她心裏能舒服才怪呢!
玉板的祖母安嬷嬷跟大太太身邊的林媽媽不怎麽對眼法,玉板也就是面兒上敬着林媽媽的女兒葛巾,忍不住掩口笑道,“我看奶奶帶來的幾位姐姐,個個長的好又伶俐,而且,她們的身契可是在奶奶手裏。”
是啊,飛雪四個才是常相逢的心腹,尤其是她們還不知道常相逢那不堪的過去,再想想飛雪跟碧鴛花朵般的臉,年紀又比自己小了好幾歲,葛巾再也平靜不了了,呆呆的愣在那裏。
“你這丫頭渾說什麽呢?她們再是奶奶帶來的,可咱們府裏的規矩她們哪裏會懂?更別說咱們公子看着話不多,其實最不好伺候了,再者,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兩位主子只用四個丫頭的道理?”姚黃跟葛巾最好,看她變了臉色,忙一捅玉板的腰眼,轉頭開解葛巾。
葛巾在芳時院當了六年丫鬟頭子了,失神也不過片刻之間的事,看了玉板一眼笑道,“姚黃說的是,玉板你真是想的太多了,咱們都是公子的奴婢,公子喜歡哪個服侍,咱們只能想想錯在哪裏,怎麽改進才能叫主子們滿意,我傷心也是因為這個,幸而公子仁慈,沒有罰我。”
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指望誰将你的話傳出去呢,玉板心裏撇撇嘴,面上卻心悅誠服道,“姐姐說的是,姐姐對公子真是一片忠心啊,我們這些人可得好好跟姐姐學着些。”
晚上令狐钿跟婆家的兩位姑娘都在王氏的寧心院裏用飯,福壽堂裏只有百氏跟令狐俨夫妻三人。
廳裏只有三個人,百氏也知道自己是怎麽嫁給令狐俨的,不用在人前裝小媳婦模樣,常相逢心裏輕松了不少,睡了一覺也餓了,便安靜的坐在下首埋頭苦吃。
“這孩子倒是好胃口,這麽養些日子,看樣子能胖起來,”自己這個孫子,哪裏是在吃飯,眼珠子都快飛到媳婦身上了,百氏斜了令狐俨一眼,“執信也多吃些,這一月忙的,你也瘦了不少,相逢不是最擅廚藝麽?以後在你們院子裏弄個小廚房,你給執信做些好吃的,給他好好補補。”
“啊?是,老太太您說的是,”自己要到水席樓去的好不好,難道下班之後還要再給老公做飯?還是在家裏養了一群廚娘的情況下?可是百氏吩咐了,她又不能立時頂回去,只能讷讷稱是,以後說令狐俨不想吃就完了。
“祖母不說我也這麽想的,相逢最愛的就是搗鼓吃食,我們院子裏添個小廚房最好不過,也省的她在家裏待着無聊,咱們也能跟着享些口福,”令狐俨可沒有想過要常相逢馬上到水席樓去,能一回家就看到她,是令狐俨最渴望的事情。
“可我要是一直呆在府裏,咱們水席樓的上等水席就開不了啊,一天少收不少銀子呢,還有,咱們不是說好要在城西分新店麽?閑了你不領我去看看進展?”如果不是在百氏的福壽堂,這會兒常相逢都要惱了,剝奪她工作的機會,還不如殺了她呢!
“沒人說不叫你到酒樓裏去,只是你已經是令狐家的女主人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成天守在酒樓裏給客人做席了,”像常相逢這樣的女人百氏土埋半截了也是頭一次看見,就算以前常相逢是生活所迫不得不挑起生計的擔子,可現在有了丈夫,不必再為生計發愁,起居都有一大群人服侍着,不應該好好享受下求之不得的好日子?常相逢居然成天念叨着回酒樓過那種煙熏火燎的日子?
百氏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話也說的溫柔,常相逢也不好跟一個老人家犯犟,默默點了點頭道,“好吧,我盡量。”
“等從鞏縣回來,我帶你到鋪子裏轉轉,城西的酒樓前幾天咱們不是辦喜事麽?不宜開牆動土,等過些日子才動工呢,”令狐俨看着苦着臉食欲全無的常相逢,心裏好笑,“你吃的這麽少,晚上我叫廚上做宵夜給你。”
☆、一百二十三回門子
三人飯畢,丫鬟奉上茶來,百氏有些為難的看着令狐俨,“你們從鞏縣回來,要不要到明家去一趟?”
“自是要去的,怎麽說也是姑祖母家裏,這些年咱們兩府又很親近,”令狐俨微微一笑,有些問題是不能躲避的,不論是他還是常相逢,他轉頭看向常相逢,“相逢你說呢?”
“既是近親,咱們過去行個禮也是應該的,總不能以後碰見了,都不認識誰是誰吧?”去明家自然避不開明奕,常相逢心中一痛,笑容也有些僵硬。
“那好,我幫你們準備禮物,等你們從鞏縣回來就過去吧,再晚又該叫人說閑話了,”百氏也不想讓常相逢過去,可要是不去不知內情的洛陽人估計又會翻出許多是非出來,畢竟這些年令狐家跟明家的關系十分親密。
“沒事的,海寧縣主還沒有走,明家也不敢太過分,”從福壽堂出來,令狐俨看常相逢郁郁不樂,輕聲安慰道。
海寧縣主沒走,自己若是有什麽差池,不但自己跑不了,也給令狐家招禍,而明家怕得罪五府出來的媳婦,自然也不會希望鬧出什麽事來,“我知道了,大家和和氣氣将戲演完,明家開開心心的跟着縣主進京,咱們安安生生的做自己的生意,就完了。”至于明奕,有了縣主老婆,仕途自然會一片坦途,只是以後的日子,對着那麽個老婆,也夠他受的。
“表哥,嫂子,”張友梅遠遠看到令狐俨過來,瞬時明白了王谷蘭叫她到這邊消食兒的用意,心裏厭惡被利用,面上卻不好表現,給令狐俨和常相逢見過禮後,安靜的退到王谷蘭身後,看她表演。
“你們出來涼快啊?這裏景色不錯,”常相逢對偶遇這兩位表妹倒沒有多反感,她正發愁回去對着令狐俨這漫漫長夜如何打發呢,現在多兩個人說說話,時間過的也快些。
心裏想着,常相逢索性一指不遠處的湖心亭道,“那裏更涼快些,咱們過去坐坐?”
令狐俨看了一眼常相逢,輕笑道,“好吧,兩位妹妹要不要一起?”這個傻丫頭是不想跟自己獨處啊,他還非要沾上她不可,說着不等王谷蘭張友梅開腔,率先往醉仙湖上的竹橋走去。
“你不到外院兒去?”常相逢緊走幾步追上令狐俨輕聲問道。
“咱們才成親啊,我到外院兒做什麽去?下頭的夥計都知道東家有喜,等閑不會來回事的,”令狐俨鳳眸中俱是笑意,伸手将常相逢頭上的紅寶石蝴蝶釵正了正,“我陪你坐一坐,涼快會兒咱們再回去。”
“可是我請了兩位表妹啊,你在這裏不好吧?”常相逢有些發懵,回頭看了一眼袅袅而來的張王二人。
“自家親戚有什麽?難道在一起坐坐我就要娶她們不成?”令狐俨招手叫過跟過來的小丫鬟,叫她去請令狐钿,“請姐姐過來一起坐坐喝杯茶不就好了?”令狐俨不太喜歡跟這些內宅女子多交流,但是常相逢想找人說話,他不願意擾了她的好興致。
王谷蘭二人在常相逢對面坐下,已經有小丫鬟奉了茶點過來,常相逢看看張王二人,可能是令狐俨在場的緣故,這兩個姑娘一個比一個不愛說話,沒辦法,她請人家來的,話題也只能她來找了,只得挑頭找了些住的慣不慣,吃的慣不慣,覺得洛陽跟開封有什麽不同這樣沒營養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們扯閑篇兒。
“我跟友梅姐姐平時也就是做些針線,下下棋,彈彈琴,就算是在開封家裏,做的也是這些,沒什麽不習慣的,倒是表嫂您,聽我嫂子說,表嫂很能幹的,居然還開了大酒樓,”王谷蘭如一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兒,對常相逢的做為滿是驚嘆,“我不說像表嫂那樣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只要能叫我時常看看外頭的人是不是像書裏寫的那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張友梅靜靜聽着王谷蘭的話,心裏對這位看似清秀出塵的表妹又警惕了幾分,她跟王谷蘭相處月餘,雖然王谷蘭對她客客氣氣,關照有加,可從細微處,張友梅還是發現了這個王家二房庶女有着比自己更強的野心。
就像現在,嫂子令狐氏明确告訴她們要帶她們回去,這就說明令狐家沒有看中她們二人,張友梅雖然心裏有遺憾,可是她能做的,就是安靜的接受這個安排,跟着嫂子回去由家裏再做安排,何況她叫丫鬟偷偷打聽來的消息,這位令狐家的新奶奶出身市井,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動辄喊打喊殺的,這樣的主母,自己落到她手時,又沒有強勢娘家支持,只怕沒有什麽好下場。
可是這個王谷蘭卻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背地裏小動作多了許多,光送她們到洛陽的兄長都通了幾次消息,不過這些與張友梅沒有多少關系,她只要守好自己,不要被波及就行。
“這個還不簡單?哪天我出門的時候,你也一起就行了,”雖然知道這兩個姑娘曾經是令狐俨的後備姨娘,可是看她們這樣安安靜靜,令狐俨這樣的帥哥就坐在身邊也不多看一眼的樣子,常相逢倒是對這種年紀小小就被親人送人門上做妾的姑娘挺同情的,王谷蘭這麽說,顯然是在家裏被拘的很了,對外面世界充滿了好奇,這樣小小的要求,常相逢覺得滿足一下算是一盡地主之誼,“執信,咱們出去的時候,帶上谷蘭跟友梅行不行?”
令狐俨的目光從湖面上收回,在低着頭的王谷蘭跟張友梅身上掃過,“行啊,你是令狐家的女主人,帶兩個親戚出門,有什麽不可以的,到時候叫上姐姐,在街上好好逛逛,也給咱們的兩個外甥女兒挑些禮物,她們年紀小沒跟着姐姐回來,你這個舅母的禮可是要送到的。”
舅母?常相逢被這個稱呼囧了,呃,好吧,她現在也是人家的長輩了,“哈,到時候谷蘭也幫我出點主意,我不知道兩個小外甥女兒喜歡什麽。”
王谷蘭似乎跟令狐钿生的兩個女兒感情極好,聽常相逢問起,話情不自禁的多了起來,跟常相逢講了許多侄女兒們的趣事,可是言辭間常相逢還是聽出了那兩個小姑娘在王家似乎日子也不怎麽好過,起碼她們的祖父母都不怎麽喜歡她們。
“你們在說什麽呢?天都晚了還不回去歇着?”幾人正說的熱鬧,就看到令狐钿扶着小丫鬟走過來,她聽說令狐俨跟自己帶來的兩位妹子在湖心亭,心裏訝異,怕出什麽事急忙趕着來了,沒想到遠遠就聽到幾個女孩子的說笑聲。
“路上遇到兩位妹妹,我便邀了她們一起坐坐,”看到令狐钿,常相逢起身相迎,“這天兒越來越熱了,想着姐姐在屋裏也無聊,執信就叫人去請姐姐了。”
令狐钿看了一眼圍坐在石桌旁的三人和倚欄而坐的令狐俨,笑着坐到常相逢旁邊,“你們在說什麽呢?我聽着熱鬧的很。”
“我聽谷蘭說兩個外甥女兒的事兒呢,姐姐真該将她們帶來,”常相逢笑着答道,“曼姐兒還小,嫦姐兒已經九歲了,聽谷蘭說長的很漂亮。”
“嫦姐兒被她祖母養在身邊,等閑不叫出門的,”聽常相逢問自己的兩個女兒,令狐钿心中一痛,垂眸道,“小姑娘有什麽漂亮不漂亮的,老實本分就好。”想到被婆婆養的老實木讷的大女兒,令狐钿語氣黯然。
“光老實怎麽成?咱們這樣的人家,女兒出去,當得家管的賬才成,你王家太太農戶出身,懂什麽?這次回去姐姐就将她接到身邊吧,再過兩年也該說親了,到時候叫母親幫着物色一個,”令狐俨最看不得令狐钿苦着個臉的模樣,堂堂令狐家的嫡長,下嫁到王家還能将日子過成這樣,也算是好本事了。
“那太好了,我這就回去跟婆婆提,”令狐钿覺得這次回來的太值了,而一向不怎麽搭理她的弟弟,居然一再的幫自己。
令狐俨不好在王家人面前說太多,擺擺手道,“你是我親姐姐,我自不能看你過的不好我還不出聲,若是你的日子過的不好,以後我們令狐家的女兒嫁出去還能直起腰麽?我已經叫王祥回去問問王大老爺,令狐家今年的洋緞他們還要不要了。”
令狐俨話一出口,除了不了解情況的常相逢,亭子裏的人都愣在那裏,令狐俨哪裏是在問王家要不要從海來運來的洋緞,他是在警告王家,如果虧待了令狐钿,令狐家海船上的洋緞,再不會低價賣給王家了!
“還是你厲害,沒有什麽比經濟制裁更有效的了,”跟令狐钿幾個分開,常相逢就迫不及待的問起王家的事兒,剛才她也聽出來了,令狐俨顯然對王家是不滿意了,可開封王家汴繡也是聞名天下的,怎麽就害怕令狐家呢?
“哼,真以為令狐家的便宜好占?用着咱們的人脈,卻虧待令狐家的女兒,王家那兩個老東西真打的好算盤,拿着從令狐家賺來的錢,想留給姓顧的賤人生的兒子,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你姐姐嫁到王年多少年了?被人欺負是這一兩年的事情?你現在才看不過去?”常相逢在令狐俨面前心直口快慣了,忍不住為令狐钿“仗義執言”,要是令狐俨早些出手将規矩定好了,令狐钿不也少受些罪?
令狐俨怎麽會想到自己這個姐姐這麽不争氣?而且嫡母并不太想跟他說長姐在王家的事,令狐俨也幹脆裝不知情了,現在麽,令狐俨瞟了一眼張大眼睛等着他給答案的常相逢,揚唇笑道,“我現在不是有家了麽?自然也要為自己将來的女兒設身處地的想想-”
這貨,是在吃自己豆腐麽?常相逢已經被令狐俨時不時腦抽耍點兒小流氓的屬性刺激的有些麻木了,“那你可得好好給你的兩人外甥女找個好人家,那種沖着姑娘嫁妝跟爹娘求親的還是算了吧。”
常相逢這觀點叫令狐俨再次失笑,“婚姻之事講究門當戶對,女兒家養在深閨,人家不沖着家世父母,如何沖着姑娘本人?”就算是看中了個人,也要看家世啊。
“所以我沒人要啊?”常相逢揚唇一笑,轉頭看向令狐俨,“我給你一年時間,你可要好好挑個家世相當人品出衆的姑娘來接我的班兒。”
又來了,怎麽随便說什麽她都能繞到這個話題上?令狐俨臉不由自主沉了下來,看了一眼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的飛雪跟笑書,“你幹脆站到洛陽城的城牆上喊一喊好了?告訴大家令狐俨跟你是在做戲!”
令狐俨有許久沒沖常相逢發過火了,一時這麽黑了臉,常相逢還有些不适應,她跟着令狐俨向後看了一眼,喃喃道,“離的那麽遠,我聲音又不大,我也是為你好嘛!”
見令狐俨還是不吭聲,常相逢也知道是自己太輕率了,畢竟這件事傳出去,損害最大的還是令狐家跟令狐俨,“我知道了,以為這件事我再也不會提。”
“就這樣?你這個人喜歡意氣用事,脾氣上來了什麽話不敢說什麽事不敢做?等闖出禍來,跟着收拾的還不是這些人?”常相逢肯低頭認錯,令狐俨怎麽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光我那些族人-”
“我知道了,我發誓這是最後一回!而且以後在人前,我一定當個聽話的好妻子,力争叫大家覺得你眼光超好,娶了個好媳婦,”這種事嘛,見仁見智了,當好媳婦這種事,就自己這德性,盡人事吧。
這才是只小狐貍呢,就常相逢目光閃爍的樣子,令狐俨也能看出她的話并沒有發自內心,不過常相逢能這麽說,比起之前也有所進步了,“你說的啊,我可當真了,明天咱們去鞏縣,你可別叫岳母他們看出什麽來。”
“你放心,我一定将你當做我的夫君,”剛犯過錯,常相逢只差沒有拍胸脯求信任了,就算是為了安海氏的心,免得她成天哭哭啼啼的招人不待見。
看常相逢上了鈎,令狐俨不厚道的笑了,攜了常相逢的手道,“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安置吧,明天五更就得出發呢!”
第二天天還未亮,常相逢已經跟着令狐俨出了府門,當看到身後那輛馬車上滿滿當當的禮物時,常相逢的瞌睡蟲全給驚跑了,“這也太多了吧?”雖然知道不能提幾包點心就上門,可用得着馬拉車車載嗎?
“海家女眷多,咱們又不缺這些,還有一些藥材,外祖母身體不好,或許用得着,”令狐俨淡淡一笑,再次拉起她的手,“早間天涼,快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