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13)

娘啊,就是個水做的人兒,這眼淚就沒有幹過,”小關氏無奈的看着小姑子跑出去的身影,開口攔下想追出去看的常巧姑,“叫你娘的丫鬟過去看看就行了。”

等常相逢也給關氏磕頭叫了聲外祖母,關氏臉上才露出笑顏,人前叫跟人後叫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她能為女兒跟外孫女兒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好,好,快起來吧,以後啊,這裏就是你的外家,你有兩個舅舅,還有舅母們跟哥哥們,有什麽事兒只管來跟他們講!”

小關氏那邊已經又叫丫鬟拿了兩副赤金鑲寶的镯子過來,給姐妹倆兒戴上了,“你外祖母說的對,以後啊,我就有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兒了,我這就給你們舅舅寫信,叫他也高興高興!”

回去的時候因是下午,令狐俨不好再跟常相逢膩在馬車裏,而是和窦恒一起在外頭跑馬,給常相逢跟常巧姑留下了足夠的空間說話。

待他們回到令狐府,已經是掌燈時分,常相逢一進芳時院,就看到百氏身邊的安嬷嬷進來,也顧不上換衣裳了,心迎了出去道,“我正準備換過衣裳跟執信一道去給祖母請安,沒想到安嬷嬷到了,祖母有什麽吩咐?”

“老太太就怕奶奶趕着到福壽堂去,特意叫奴婢過來傳話,奶奶跟大爺也累了一天了,早點兒歇着吧,有什麽話兒明個兒再說也不遲。”

不叫自己過去請安,常相逢心裏一喜,暗道百氏可真是體貼,她坐了一路的馬車,骨頭都快叫颠散架了,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洗個澡躺下來。

“是祖母不叫咱們過去了?那叫人過去跟母親說一聲吧,也省得她還惦記着,”令狐俨從外頭進來,見屋裏沒人,說話也沒有人應,心裏奇怪,轉到屏風後想看常相逢在不在,卻引來一陣驚叫。

“你做什麽?怎麽亂闖?”常相逢正換衣裳呢,沒想到令狐俨就這麽直直的闖了進來,氣得抓起脫下的褙子砸到令狐俨頭上。

白鹿跟碧鴛直接吓傻了,讷讷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半天年紀稍大些的白鹿才鼓足勇氣勸道,“奶奶,您這是,公子也不是有意的,那是公子啊!”

“呃,我不是沒想到忽然會進人來嘛,吓了一跳,”常相逢猛然醒悟來的人是她的丈夫,這種反映有些過了,連忙解釋,“人吓人會吓死人的。”

可是公子一進屋子就在說話,白鹿不好跟常相逢争辯,連忙将一件寬松的軟緞無袖褙子給常相逢換上,一曲膝拉了碧鴛出去了。

“你啊,老是這個樣子,丫鬟們都看出來了,”因為常相逢過激的反應,令狐俨已經“吓”的退到了起居間,“你瞧瞧現在,邊這屋子都不能留人了,時間久了,別人會怎麽想咱們?再說了,我說話你為什麽不應一聲?”

“我沒應是因為我以為你知道你在換衣裳,這後頭站了三個人呢,你都沒感覺到?”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再看看空落落的側間,确實是,這個時候不應該将丫鬟們都趕出去的,不然人家還以為他們幹嘛呢,“是你叫人都下去的,還來怨我?”

“我不叫她們出去,用不了一天,全府都知道你不肯跟我做夫妻了,咱們試試?”令狐俨也不生氣,笑眯眯的看向屋外。

☆、一百二十六聰明糊塗

雖然這些丫鬟都是奴才,在主子眼裏跟一個物件也不差多少,做什麽事也不用顧忌她們,可是在常相逢眼裏,她們是活生生的人,難道要在她們面前繼續做新婚夫妻?而且常相逢到現在也沒有習慣兩人說話,周圍站好幾個觀衆聽衆,可是這古代有錢人的生活習慣他就這樣,你不從都得從,常相逢無奈的看着令狐俨,“我錯了,我承認我錯了,以後我換衣裳的時候你可以随時過來參觀!”

到底常相逢也比自己小了五六歲,把她逗急了自己也沒多少意思,令狐俨親手捧了杯茶到她面前,“是我太莽撞了,娘子勿怪,以後再也不會了。”他不想就這麽一直跟常相逢做挂命的夫妻,早些親密起來,或許能讓她更早的接受自己,“明天咱們就到明府去,等從明府回來,我帶你到鋪子裏看看?”

“真的?我能到水席樓去看看?”這場婚禮真能過了一個世紀一樣,常相逢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戰友們,“那明天咱們早些到明家去,坐坐就出來,”這樣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待在水席樓裏,“還有,這陣子水席樓的賬你看過沒?少了多少?”

“多了還是少了,明天去看了不就知道了?”令狐俨懶洋洋的起身,“我去更衣,你是過來服侍呢還是叫葛巾她們過來?”

“葛巾,姚黃,”你買了丫鬟在家,不就是伺候你的麽?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嘻嘻一笑道。“我不能搶人家的工作不是?再說我也不會,真心服侍不好相公您老人家。”

自己真是白費力氣,令狐俨眸光一黯,也沒再說什麽,直接進了梢間。

令狐俨一回來葛巾就跟着進來準備伺候了,可是卻被白鹿叫了出去,她原想肯定是常相逢這個不要臉的還沒用晚飯呢就開始勾引令狐俨了,可是進來一看,卻看兩人皆是衣冠楚楚,不由愣了一下。

看來自己時不時的“清場”叫這兩個丫鬟給誤會了,常相逢尴尬的輕咳一聲,“你們去服侍公子洗漱吧,”說罷又轉頭吩咐自己的丫鬟傳飯。

“咱們這位奶奶可真難伺候,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咱們也不知道是服侍公子爺呢還是服侍她呢,”一出正屋的大門,姚黃就忍不住發牢騷。

葛巾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抱着令狐俨髒衣物的小丫鬟,笑道,“奶奶是咱們這個院子的主子,咱們可不就是她的奴婢麽?主子怎麽吩咐,就怎麽做好了。”

“我哪有姐姐那麽好的性子?咱們在公子身邊服侍多少年了?她身邊的事咱們可曾插過手?現在可到好了,怎麽做事反而要她教了,”說到這兒姚黃湊到葛巾身邊,小聲道,“那邊逃墨齋從來沒有丫鬟,這邊院子裏我也出不了什麽力,倒不如想想辦法往那邊去了。”

去逃墨齋?葛巾不由駐足,“公子的規矩不許丫鬟們往外院的,你膽子可不真小,”姚黃的表哥是令狐俨身邊最得力的大管事,她這麽說,沒準兒還真能成事,“要說在外書房伺候,最清靜不過,當初公子也是不放心将外書房交給咱們,才不用丫鬟的,可是現在內院裏人多的插不進手,外院卻沒有個貼身服侍的丫鬟,你又跟着公子這麽些年,忠心最不必考慮-”

真到了逃黑齋,常相逢手再長也伸不到那裏,令狐俨能在長房兩家的打壓中再次翻身,靠的可不是每天呆在內院裏,只怕這幾天過完,他呆在逃墨齋的時候要比在內院長的多。

以前令狐俨不肯叫院子裏任何一個丫鬟服侍,葛巾以為百氏祖孫頭些年被長房兩兄弟陰怕了,輕易不肯信人。葛巾并不着急,令狐家向來子嗣單薄,葛巾才不會相信令狐俨的內宅只有一個女人,而做為服侍令狐俨年頭最久的丫鬟,将來開臉收房當姨娘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加上葛巾又心懷大志,一心想在令狐俨身邊長長久久的服侍,即使是做個姨娘,也要是令狐俨最信任最安心的那一個,所以她一直謹守本分,從來不越雷池一步,從而也贏得了令狐俨的信任跟看重。

現在令狐俨娶了個市井出身的女人,并且疼愛有加,而常相逢又是個善妒的,這才幾天,已經不怎麽叫她們這幾個原本的老人往屋子裏去了,只怕将來真要開臉收通房,也只會先緊着自己的人,與其想辦法擠了飛雪她們往前湊,倒不如退到逃墨齋反而多了機會。

“也真是難為你了,咱們這些人注定是不得奶奶眼法的,倒不如去外書房躲躲清靜,也省得公子爺為咱們這些人煩心,姚黃你要是有法子,可得記得叫上我,咱們做姐妹是一生一世的,”心裏有了主張,葛巾看向姚黃的眼神愈發真切。

“瞧姐姐說的,我當然想跟姐姐一生一世在一起了,不然我會和姐姐商量麽?只是外院雖然雜事少,可也冷清的很,姐姐在芳時院可是掌總的大丫鬟,到那邊,咱們可沒有這麽清省了,”令狐俨的逃墨齋從來不用女人,葛巾跟姚黃想去,都不一定能行的通,不要說再一人帶兩個小丫鬟了。

見姚黃答應了,葛巾心裏暗喜,又道,“我回去也跟我娘說一聲,看看能不能從太太那邊進言,畢竟爺在外院的時候也不短,身邊沒有個人服侍-”

“姐姐說的是,若是太太能開口,就更好了,叫太太跟奶奶說,奶奶還敢不應?而且這也是關心爺的事兒,也能給她博個賢惠的名聲,”姚黃擰眉道,“到時候我再跟我表哥說說咱們兩個在院子裏的難處,叫我哥跟公子爺拐彎提提,只怕兩好合一好,咱們的事兒也就成了,”左右真到挑人去外書房的時候,姚黃也自忖越不過葛巾去,倒不如兩人聯手呢,至于到了外書房,就要各憑本事了,自己可比葛巾小着一歲多呢。

常相逢這邊卻不知道兩個大丫頭的盤算,她現在對着滿桌子的菜肴專心苦吃,冷靜下來常相逢覺得他們的現在有些不對頭,令狐俨成天對自己也太親密了一些,雖然說是要在人前做出新婚夫妻的樣子,可是古代人不是很含蓄的麽?相敬如賓才是正常向吧?既然大家說好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搞的這麽暧昧再叫令狐俨以為自己對他有什麽想法就不好了。

而這幾天常相逢也明顯感到了令狐俨對她的體貼照顧,人前說是裝新婚,可人後還是那個樣子,如果令狐俨真的對自己有了什麽心思,想就這麽跟自己糊塗過下去,常相逢覺得有些對不住人家,索性還是她往後退退,将兩人關系調整到一個彼此都舒服也不會叫對方誤會的尺度最好。

“吭,奶奶,奶奶,”吳媽媽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哪有這樣做人媳婦的?光顧着自己吃了,根本不管夫婿有沒有吃好。

“啊?吳媽媽,你們不必都站在這兒了,留個伺候公子的人,其他都下去吧,”常相逢回頭看了吳媽媽一眼,她知道吳媽媽是什麽意思,可是她有自己的打算。

難道自己無論做什麽?她都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只堅持着自己的堅持,“奶奶的話你們沒聽見,都下去吧。”令狐俨現在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

“我也有事跟你講,只是剛才一渾,就沒顧上,”兩人默默的吃完飯,令狐俨接過燕兒遞過來的茶,說道。

“回來的時候姐夫跟我說,有人去他們鋪子裏打聽漿面條的事,還出高價要買方子,價錢還挺大的,”常相逢兇的時候令狐俨倒不害怕,可這麽沉着臉一本正經的跟他說話,令狐俨反而有些不自在。

“要買漿面條的方子?現在還有人眼紅這個?”如果肯出大價,還不如直接買水席的菜譜呢,靠賣面條什麽時候能回本兒?除非-

常相逢一揚眉,“是有人想打水席的主意吧?”水席二十四道菜,照貓畫虎并不難,可難就難在常相逢在四道主食裏添了漿面條,如果沒有漿面條,誰敢說自己的正宗的龍宮水席?

這丫頭也就在做生意的時候腦子快一點兒,令狐俨點點頭,“只怕打的主意還不小,如果只是咱們學套餐跟中檔席面,沒必要非得要漿面條的方子,”現在常相逢不在,龍宮水席樓的席面裏也沒有漿面條。

“我姐夫跟我姐你只管放心,他們不是拿銀子能打動的人,”常相逢沉吟道,“只是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誰要打咱們的主意,還得打聽一下才是。”

“我已經跟姐夫說了,如果那邊誠心要,自然不會這麽簡單就死心,下回來,叫姐夫裝作動心的樣子,将人引出來,叫咱們瞧瞧是貓是狗?”令狐俨拿扇子輕敲手心,洛陽城裏做酒樓也就那幾家,而敢跟令狐家杠上的就更有數兒了。

“我姐那邊兒我也過去一趟吧,她是個實心眼兒,錢是買不動的,就怕被人幾句話哄了去,”常相逢不太放心常巧姑。

“你不是也有話跟我說麽?還是因為飯前的事兒?”常相逢只要一聊天水席樓的事兒,整個人就生動了,而這樣全心投入的她又叫令狐俨心軟了下來,反而覺得自己剛才心眼兒太小,跟個姑娘斤斤計較,“我不是給你倒茶了麽?你還抓着不放?”

見令狐俨挑明說了,常相逢也不遮掩,垂眸道,“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在人前裝的像些,那這次就算了,只是人前夫妻也沒有必要一定那那麽親熱的,至于我的丫鬟,我叫吳媽媽管住她們的嘴就是了,你的那幾朵牡丹花,你也管好了。”

“那如果我不只想人前做戲呢?相逢你不覺得咱們其實挺般配的?你真的看不上我?”令狐俨走到常相逢面前坐下來。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我也知道你是個好人,是我配不上你,你堅持到現在,跟你同齡的人孩子都好幾個了,想來也是想找個可心的,如果因為我這麽随随便便的交出了自己的婚姻,我都替你不值,我已經欠你夠多了,不想愧疚的活一輩子,”常相逢最怕欠人人情,如果天天面對令狐俨,想着他做了什麽樣的犧牲,常相逢會累死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咱們分開了你的日子怎麽過?外面的世道不像你想的那麽容易,如果沒有令狐家,你的水席樓根本保不住,說句難聽的話,只怕洛陽城裏随便哪個大人,叫個媒人一擡小轎就将你擡進內宅了,這輩子你都休想出來,”令狐俨覺得常相逢太過剛強也太過堅持,也太過天真,“相逢,人不能活的糊塗些麽?糊塗一些日子會好過很多。”

“可是感情的事如何能糊塗呢?糊裏糊塗的跟自己說當你喜歡我?糊裏糊塗的跟自己說,我也是喜歡你的?”常相逢仰起頭,靜靜的看着令狐俨,“你願意就這麽糊塗的過麽?”

他當然不願意!令狐俨希望能在常相逢臉上看到她當初望着明奕的眼神,看着她對着明奕時明媚的笑臉,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眉間總是帶着淡淡的無奈跟隐忍,看着她眼中的哀凄,令狐俨什麽話都不想再說了,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分寸的,早點歇着吧,明天還要到明家去呢。”

☆、一百二十七去明府

第二天常相逢一早起來跟令狐俨一同到福壽堂給百氏請安,卻看到王氏她們早早都到了,百氏看到這小兩口來了,擺手叫他們坐了才道,“一會兒去你姑祖母那裏,叫你母親跟姐姐一同過去,你姐後天也要走了,正好也去辭別。”

令狐俨知道百氏是不放心自己跟常相逢過去,畢竟是小輩兒到時候有什麽話也不好說,有王氏在再加上令狐钿這個出嫁女,明家人也能收斂一些,“知道了,我們也不打算呆的太久,等回來的時候,我帶姐姐跟相逢到街面上轉轉,給嫦姐兒她們捎些東西回去。”

“好,你大姐也難得回來了一趟,老是在家裏悶着也怪沒趣兒的,你們好好去轉轉,”說罷百氏又沖令狐钿道,“你看中什麽只管沖你弟弟要去,他可是咱們家的財主,不把他的荷包掏漏了,不許回來!”

令狐钿在自己娘家住着,日子過的輕松,臉上笑容也多了,“祖母您只管放心,我這次把嫦姐兒跟曼姐兒的嫁妝挑好了,才走呢!”

“喲,你可真舍的,我只是跟你客氣客氣,你這丫頭可當真了!唉,我今兒身子不爽利,钿丫頭還是在家裏照顧照顧我這個老婆子吧,可不要往外頭去了!”百氏擺出一副舍不得的樣子與令狐钿玩笑,引得正堂裏一片笑聲。

“怎麽不見谷蘭?”常相逢看了一眼張友梅身邊空着的位子,有些奇怪。

“蘭姐姐昨天冒了風,今兒早上頭疼的起不來,太太已經叫人請大夫去了,”張友梅滿面愁容道。

王氏那邊聽到常相逢問,也有些發愁道,“這好端端的,就病了,好好的姑娘來咱家病了,我真不好跟親家交待。”

“想來是晚上貪涼開了窗,再者水土不服也是有的,王家那小丫頭我看身子也挺好的,你不用擔心,家裏有我呢,一會兒叫江嬷嬷過去看着,”百氏不以為然道,“幾劑藥喝了,想來也就好了。”

常相逢跟着王氏到了令狐氏住的紫芝堂,看着堂上坐的滿滿當當的女人,确切的說是臉上不善的女人們,心裏暗笑,這是做什麽?打群架麽?

“沒想到你們還能想到過來給我這老婆子見個禮,我以為你們令狐家現在娶了個好媳婦,眼裏再也看不見我這個長輩了呢!”

令狐氏看着一身大紅百蝶穿花對襟褙子,斜堕馬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紅寶石牡丹花樣的珠釵,耳邊同樣戴了紅寶石墜子的常相逢,什麽好心情都沒有了,她不喜歡常相逢,不願意孫子跟她有半點牽扯,同樣也不喜歡侄孫娶了這狐媚子,直覺裏,令狐俨這個決定并不簡單,也不會僅僅只為了一座水席樓,而現在這個常氏成了令狐家未來的主母,明家跟令狐家的關系,只怕也維持不了幾年了。

徐氏也同樣在打量常相逢,她看着常相逢珠釵上碩大的紅寶石,暗罵一句真是麻雀飛上枝頭了,臉上的神色愈加傲慢起來,學着這些日子看到海寧縣主身邊人的神色,冷哼一聲,慢悠悠道,“母親說的可不是麽?要不是表嫂今天過來,我都想不起來還有這門親戚了。”

“弟妹想不起來我們也很正常,像我們這樣的商戶人家,哪裏敢勞動弟妹這樣的官家夫人惦記呢,弟妹只怕現在只認京城王府裏的親戚了,”王氏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道,徐氏一個庶子媳婦,真以為能沾明奕多少光呢,“不知道弟妹幾時動身啊?您要是不嫌棄,嫂子我到時候去十裏亭送送弟妹?”

“你,我動什麽身?人家根本不嫌我們二房丢人,享福的事兒哪有我們二房的?”王氏一句話正戳到徐氏的痛處,她也顧不上擠兌令狐家的人了,直接開始抹淚兒,徐氏原以為明奕進京,肯定整個明家是要一起去的,結果令狐氏只準備帶着大房上下一起走,只将她們二房扔到洛陽看宅子,這叫一心想将女兒送到京城撈上門好親的徐氏能不委屈麽?

“行了,有客人在呢,有什麽事兒非要現在鬧騰?”譚氏自然看到了王氏眼裏的不屑,心裏有火可是看到身邊徐氏這副上不得臺面的樣子,更是心裏窩火,可是徐氏是自己家人,她沒有理由在外人面前教訓自己的弟媳,“你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弟妹也是自己人,不會計較的。”

“嫂子這是做了縣主娘娘的婆婆了,連親妯娌都看不到眼裏了啊,我好好的憑什麽叫我下去歇着?難道我連陪客的資格都沒有了,我家老爺再是庶出,也是老太爺的親生兒子,我們二房也不是随你作踐的!”聽說長房跟着明奕走而不帶他們二房進京城,所有的好處他們都撈不到了,徐氏整個人都炸了,可是令狐氏跟譚氏又忙着進京的事情,根本連面兒她都見不上,更別跟她理論了。

這次令狐俨小夫妻過來,徐氏難得堵上婆婆跟嫂子,她沒打算再給大房做臉,直接開鬧,沒準兒自己一鬧消息傳出去,大房為了臉面不得不帶着他們進京呢?

徐氏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弟媳,大家同輩人,譚氏不好直接叫人将她攙下去,只得為難的看向令狐氏,希望她能發句話,可是令狐氏的心思都落在常相逢身上,根本沒有看到譚氏的求助的眼神。

自己孫子到現在還萎靡不振,将自己關在書房裏成天不出門,這個常相逢卻嫁了個好男人面色紅潤,看令狐俨那樣子,對這個媳婦還挺滿意的,想到因為這個女人,縣主根本不見明家人,對明奕也沒有了好聲氣,打叢春園傳出來的消息,縣主是知道明奕原來跟常相逢的事兒了,說不定将來明家人也得跟着這個常相逢背虧!

常相逢自然也感覺到了令狐氏看向自己的眼神裏帶着一把把小刀,可惜令狐氏功力不夠,不可能将眼刀化為實質來紮死她,她也就當沒感覺到算了,常相逢穩穩的坐在王氏身邊充小媳婦,至于紫芝堂裏徐氏怎麽鬧騰,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不過徐氏要是能鬧贏了跟着去京城,就更好了,從此洛陽城裏再也遇不到讨厭的人,耳根兒也清靜了。

“老太太,大爺來了,”

門外丫鬟的聲音未落,明奕已經挑簾進來,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常相逢身上,看到一身紅衣窕煥發的常相逢,明奕不知道該喜該悲,半天才讷讷道,“你來了?還好吧?”

“鴻遠來了,我就說嘛,我跟你嫂子過來串門兒,你這個做表弟的也不出來露個面兒?”令狐俨起身迎了過去,他敢帶常相逢過來,已經做好面對明奕的準備了,可顯然明奕還沒有。

“表哥,”明奕的目光從常相逢身上轉過來,讷讷的跟令狐俨打了個招呼,又過去給王氏和令狐钿行禮。

令狐俨跟常相逢成親時明家直接将明奕給藥倒了沒叫他去觀禮,吃了一次虧後明奕就長了心,知道令狐俨的為人是一定會帶着常相逢過來給祖母見禮的,便安排了門房上的人守着,見人兩人進府,就給他報信兒去。他怎麽也要親眼看看常相逢,知道她如今過的好不好。

譚氏看到兒子過來,吓得猛然站了起來,“你來的剛好,快帶執信到你院子裏說說話吧,等你回了京城,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呢!”

“表哥常到京城去的,有什麽不能再見的?倒是表姐,好不容易到咱們府上來一趟,怎麽姐夫沒跟你回來?”明奕沒有理會譚氏,直接在令狐钿對面坐下,跟她閑話起來,這個位置,他可以多看常相逢幾眼。

令狐钿跟這個年齡相差太多的表弟沒有多少交情,可是明奕這麽熱情的跟自己說話,她也不好不答,“你姐夫還在京城呢,這次不能趕回來了,可惜年前你在京城,他到洛陽時沒跟見你。”

“姐夫在京城?那太好了,等我去京城之後去找找他,大家都是親戚,哪有同在京城都不來往的道理?”明奕熱情認真的跟不了解實情的令狐钿聊着,根本不去看譚氏跟令狐氏漸漸發青的臉。

“你姐夫沒多久就要回來了,等你過去怕是找不着他了,你到京城是做大事的,你姐夫那樣的,只會給你添麻煩,”令狐钿為人小心,自然注意到了譚氏的臉色,既然人家并不真心願意拉扯王家,令狐钿也不好接明奕的話。

“老太太,大太太,快快快,縣主娘娘到咱家了,快接駕,”明奕還要再問,就聽到外頭一陣喧嚣,一個婆子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

“你吵個什麽?誰教你的規矩,”聽到海寧縣主四個字,明奕心裏的怒火再也抑不住了,上去一腳将那婆子踹的飛了出去!

“啊,這是做什麽?這是明家的待客之道麽?”海寧縣主一早收到令狐俨跟常相逢要到明家來的消息,便叫人收拾了擺駕明家,她倒要看看常相逢都嫁了人,明奕還做不做的出死了娘的樣子來!還有那個常相逢,都嫁人了還敢跑到明家跟明奕勾勾搭搭,簡直就是罪無可恕!

因為想掌握最“真實”的情況,海寧縣主特意不許下人禀報直接就闖到明家來了,而被明奕踢出去的婆子,則是二門上的,她看到海寧縣主闖了過來,忙趕着過來給紫芝堂報信兒,沒想到反而挨了窩心腳。

“你找死呢,敢吓我家縣主,來人,給我拖出去打!”海寧縣主自幼習武,反應快閃身躲了,可是湖光就沒有這麽好運氣了,直接被飛出來的婆子撞了個滿懷,重重的跌在地上,她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丢了這麽大的人,如何肯依,張嘴就叫人将那婆子拖出去打。

明奕心裏恨極了海寧縣主,對她身邊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鬟也很讨厭,“你是哪個?跑到我明家打人來了?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

“我,我給的,怎麽樣?打你一個下人有什麽了不起的?”海寧縣主看到明奕再看端坐堂上的常相逢,氣就不打一處來,“惹我不痛快了,我連你也照打不誤!”

“那正好了,那個婆子是我踢出去了,我才是吓着你身邊奴才的正主兒,你準備怎麽打我,直管來就是了,”明奕站在臺階上冷冷望着海寧縣主,“縣主出門不是帶着侍衛的麽?叫他來好了,如果我明奕皺下眉頭,就不是洛陽明家的子孫!”海寧縣主有什麽火氣沖他撒就好,明奕絕對不能叫常相逢再牽扯進來,所以不等海寧縣主進門,就拿着婆子的事跟海寧縣主糾纏。

“奕哥兒,你是這是做什麽呢?縣主要打黃婆子,就打給那位姐姐出氣好了,”令狐氏見孫子動了意氣,吓得連忙過來轉圜,安撫了明奕又向海寧縣主陪笑道,“我這個孫子被慣壞了,脾氣太擰,縣主不要見怪,難道縣主到我府裏來,縣主請上坐,請上坐喝杯茶消消氣。”

“來人,快将黃婆子帶下去,打上二十板子給縣主跟湖光姑娘消消火,”令狐氏一邊請海寧縣主上坐,一邊吩咐下去。

☆、一百二十八我是來找事的

這叫遷怒麽?一個無辜的下人就這麽被活活打死?常相逢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手卻被一只手握住了,她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令狐俨已經坐在了自己身邊。

令狐氏一味想息事寧人,顯然明奕沒有這個意思,他唇邊含着一抹冷笑,死死盯着海寧縣主,“你一個未婚女從京城跑到洛陽來,還直接打到我家裏,東瓯王府真是好家教啊,怨不得我明奕能得皇上賜婚呢!你放心,這皇上賜婚我不敢違,所以你随便怎麽折騰吧,若說對你不敬的人,最先要追究的是就是我了,若縣主将自己的未婚夫婿也打了不是更威風?只怕京城裏的公主郡主也做不到吧?”

海寧縣主萬沒想到明奕強項至此,她最愛話本裏那些铮铮鐵骨的漢子,再看他長身玉立在臺階之上,一身寶藍色的雲緞夏衫被微風掀起袍角,就算臉上滿是譏诮之色,偏偏卻英偉無比,海寧縣主覺得那麽的賞心悅目,別說是永安的驸馬儀賓,就算是宗室裏的皇親,也沒有人比他強的,想着這些,她心裏的火氣慢慢的也消了。

就像連姑姑所說,明奕是自己未來的夫君,若是自己一味喊打喊殺,只會将他越推越遠,“你是我未來的夫婿,我怎麽會叫那些下人們打你?行了,那個婆子是你府上的下人,我也确實不好處置,且饒了她這回吧。”

這丫頭是不是精分啊?剛才恨不得血濺紫芝堂,現在居然笑眯眯的扶起令狐氏,跟着未來的太婆婆坐下了?常相逢愕然的看了一眼身邊的令狐俨,權貴們的腦結構她真是無法理解啊!

“今兒常姑娘跟令狐公子也來了?幾日不見,我都要認不出你了,”海寧縣主的目光停留在令狐俨跟常相逢交握的手上,再看常相逢如今打扮的珠光寶氣完全沒有了在叢春園時窮酸味兒,微垂的小臉上氣色很是不錯,現在好像很怕自己的樣子,一直緊拉着令狐俨的手不放。

被海寧縣主點名,常相逢也不好再裝鹌鹑,起身道,“縣主說的是,托縣主的福,民婦能早日進了夫家的門兒,不過縣主認不出民婦也實屬正常,民婦是哪牌名兒上的人,叫縣主惦記只怕還會折了民婦的福壽。”

這女人還挺有氣性的,海寧縣主眉頭的挑,剛想開口,便被連姑姑輕輕拉住,只見連姑姑上前一步道,“常氏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像你這種成天抛頭露面讨生活的女人,能嫁到令狐家已經是極大的福氣了,以後你可要恪守婦德謹守本分,好好為令狐公子打理內宅才是,這人啊,天賜的福氣再厚重,要是不知道珍惜,也不過一場空歡喜。”

連姑姑是有品級的女官,教訓常相逢幾句她也只能含笑聽着,而且她這一插口,海寧縣主倒不好再出手教訓常相逢了,只得恨恨的沖常相逢冷哼一聲,“怕只怕有些人不知道惜福,到時候就別怪我的鞭子無情了!”

“縣主請放心,相逢自幼失怙受盡苦楚,沒有人比她更懂得‘惜福’二字的意義了,何況能娶得相逢這樣的女子,也是學生的福氣,我自當珍之重之不會叫她受半分委屈,”令狐俨站起來沖海寧一抱拳道。

看着與常相逢并立于堂上的令狐俨,明奕只覺胸口刀紮一般,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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