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3)
傷了嗎?怎麽戰鬥力還是這麽強悍啊?放過我好不好!
韋沐恩再一次掙紮未果,被他拖到身下之後,終于瀕臨崩潰:“大哥你行行好放過我吧!我真的還只是個孩子!”
博恩故意猙獰一笑:“很快就可以不是了。”
韋沐恩都要哭出來了,想起上次的脫身經歷,狠了狠心,擡起右手在他的左胸口快準狠地一掐!
原本博恩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就有些心軟,不打算逗她了,沒想到她竟然出手了,于是——
熟悉的哀嚎聲再次響起!
博恩一邊做西子捧心狀,一邊瞪她:“我就是逗逗你,至于下手這麽狠嗎?要是我想對你做什麽,你覺得你有機會逃脫嗎?”
韋沐恩這才驚覺失策,連忙焦急而愧疚地問他:“很疼嗎?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真的害怕了,就下手沒準兒了。要不,我給你拿個熟雞蛋滾一滾?”
“算了算了。反正你這招也沒什麽大事。”博恩無奈地看着她,嘆氣道:“痛啊痛啊的,習慣了就好。”
韋沐恩被他這麽一說,更覺得愧疚:“那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你也別總逗我了,我容易當真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博恩一怔,然後苦笑着揉揉她的頭:“好了好了,我也有責任,一看到你就想逗你,這毛病也不好改。我以後盡量注意,逗你也不會太過火了。”
韋沐恩內疚地要從床上爬起來,被博恩一把拉住:“你要幹嘛?”
“我看看有沒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藥。”韋沐恩道。
博恩搖搖頭:“別瞎忙活了,也不怎麽疼了。我又不是小姑娘,哪有那麽嬌氣!你要是覺得內疚,就親我一下。”
韋沐恩的身子僵了僵,呆滞地維持着半跪半起身的姿勢。
這麽暧昧的兩人空間,萬一擦槍走火了怎麽辦?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擔心,博恩連忙補充道:“我保證什麽都不做。”
韋沐恩想了想,回頭去看他。博恩也正注視着她,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我不放心你。今天你差點被人捅了一刀,剛才還做噩夢,你覺得我會放着你不管嗎?”博恩認真地看着她:“無論你說什麽,我今晚都不會走。你放心,我只是陪着你,不會做什麽。”
韋沐恩承認,她被博恩的話感動了。這世上,有一個近在咫尺的人這樣關心她、在乎她,她還有什麽理由拒絕他的關心呢?
她想了想,認命地去把燈關上了。
沒了燈光的房間裏,夜光球在默默散發着幽綠色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每一步都有些猶豫,心跳如擂鼓。
博恩看着她一步步走過來。雖然關了燈,但是借着夜光球的微弱光芒,他能看到她走路時的猶豫。
他看着韋沐恩動作緩慢地爬上床,笑道:“我今晚抱着你睡可以嗎?”
韋沐恩想了想,才點點頭。
于是,他把韋沐恩往身邊拉了拉,把她摟在懷裏,然後問道:“麽麽親愛的,你剛才夢見了什麽?”
韋沐恩想起夢境裏的李偉男,心裏十分擔心,但是她不能告訴博恩,讓他知道自己總是夢見另一個男人。
韋沐恩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困了,快睡吧!”
博恩不動聲色地将她摟得更緊,繼續問:“那你還內疚嗎?”
韋沐恩明白他的意思,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将唇湊到他的唇前,印了上去。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的,她的心跳很快。
博恩很規矩地回吻了她,然後就摟着她,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韋沐恩這才松了一口氣。
博恩的身上有種淡淡的香氣,聞起來很清爽,也很安心。她在他懷裏蹭了蹭,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便閉上了眼睛。
博恩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麽麽親愛的,你什麽都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愛你。”
說罷,他在她的額頭吻了吻。
韋沐恩在他懷裏悶悶地“嗯”了一聲。他的話讓她莫名有種放心的感覺,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睡意也向她襲來。
一大清早,韋沐恩又被鬧鐘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伸手去夠鬧鐘的時候,突然傻眼——
博恩正一手支着腦袋,側躺着對她微笑:“睡得好吧?沒做噩夢吧?”
韋沐恩剛睡醒,意識模糊,視線也模糊,突然發現博恩在她的床上,吓得她一哆嗦,往後一退,險些從床上掉下來。還好博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她才沒掉下去。
這一下,韋沐恩的瞌睡沒了。她呆呆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想起昨晚他是在這裏過夜的。
她立刻想起了什麽,連忙看鬧鐘:五點五十。
很好,應該還有不少人沒起來。
“你快點回去吧!”韋沐恩先是麻利地下了床,然後站着要把博恩拉起來。
博恩無所謂地聳聳肩:“怕什麽,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們是情侶。”
“大哥,你不怕狗仔隊知道啊!”韋沐恩焦躁地抓了抓頭發,随即意識到自己頭沒梳臉沒洗地站在博恩面前,立刻臉紅。
這麽邋遢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這可怎麽辦啊!
博恩見她臉紅了,惡趣味又上來了,任由她把自己拉起來。
韋沐恩正拉着他的右手手臂,不料他的左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往下面一拉,她就又被拽到床上。
韋沐恩心中一驚,不知道他要幹嘛,他就在她頭頂開口:“來個早安吻,我就起床。”
韋沐恩瞪了他一眼,然後閉眼。
這家夥怎麽起個床也這麽多說法!
博恩也沒含糊,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他撬開她的牙關,在她的口中探尋着。
韋沐恩的臉紅得要滴血。大哥,你好歹等我刷個牙再來這種啊!我以為只是要小清新地“啵啵”一下就完事呢!
一吻結束,韋沐恩幾乎是逃的跳下了床。她三步并做兩步地蹿進了浴室,開始洗漱。
博恩懶洋洋地起來,在磨砂半透明的浴室外看了看正在刷牙的韋沐恩的背影,然後偷笑着出了房間。
意外的事實
原本韋沐恩以為博恩的那個長吻就是今天最大的驚吓了,沒想到還有更多糟糕的事情在等着她。
她一爬起來就開了電腦,噼噼啪啪地敲了半個小時,才去洗漱。
由于昨天的事故,制作人林平和王導特許韋沐恩不用到劇組去,有要溝通的事情可以電話或微信解決。
韋沐恩剛吃完飯,就看到王導發來的微信,連忙點開——
“韋編,我跟你提的雙結局考慮怎麽樣了?”
韋沐恩邊啃小籠包邊回複:“暫時還是觀望吧!看觀衆的反應再說。我這裏已經寫到第十七集了,改起來難度不小。”
韋沐恩打算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她不能跟王導說擔心博恩的戲份,但是又要給個合理的說法。哪怕王導認為她在偷懶,也好過王導以後和博恩合作不快。
韋沐恩心裏很清楚,自己并不适合這種連軸轉的工作,以後的小說賣出影視化版權的話,她肯定也是寫好了劇本再拿來,不會再參與到這種邊寫邊播的劇組拍攝中。她不能讓王導對他有看法。雖然這種托詞很可能會被王導識破,那他也多半會覺得韋沐恩公私不分。
接着,韋沐恩跟王導提了一下:“王導,博恩的戲要改一下,加一段他從劫匪手裏救下女主角的戲份吧!要不他的手很不方便上鏡。”
王導那邊很快給了回話:“好。我和化妝師正愁這事呢!你那邊把這段寫出來沒?”
“寫出來了。我讓麗麗給你送去。”
“好,八點之前要到啊!”
“好的。”
關了微信,她就趕緊把早上敲的那些打印出來,又去麗麗她們的房間,把她們叫醒,再把打印好的部分交給麗麗。
麗麗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去找王導了。
忙完這事,她給李姨打了個電話。李姨已經帶着韋徑晨回到了無虛。韋沐恩千恩萬謝地挂了電話,心裏十分複雜。一方面,她很舍不得李姨走;另一方面,她又慶幸韋徑晨回去了。
想到這裏,她又想起昨晚的那個噩夢,看着手機發呆。
既然已經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了,那也就不在乎再打一個了吧?反正之前只是在和自己較勁而已,既然那個某種程度上像是賭約的想法已經被打破,應該也就不必顧慮了。
而且,她是擔心他的安危,沒有別的意思,這種關心老朋友的電話,其實也很正常。
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撥了那個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電話關機了。
韋沐恩慌了。那種不安的預感更強烈了。
但是,這個時候能找誰呢?李姨對李偉男的婚事還是很反對的,給她打電話恐怕只是火上澆油。而且自己只是有種不好的預感,也說不出所以然,告訴李姨的話,只能讓長輩和她一起擔心,這樣多不好啊。
而且,她沒有陳碧霞的號碼,也不認識其他……
對了,林平!
她在微信群裏找到林平,給他發了微信:“林先生,您知道伊陽現在在哪裏嗎?”
然後,她焦急地等待回複,每隔十幾秒就拿起手機看看,再放下。
她現在也沒有心思寫劇本,只是呆呆地看着手機。
過了半個小時,林平才回複:“我不清楚。”
韋沐恩心灰意冷地放下手機。算了,估計是他現在太忙,而且媒體上盛傳他們的三角戀的熱度還沒下去,他也只是用關機來拒絕媒體吧!
她百無聊賴地想着,突然想起昨天博恩受傷的事,不知道今天媒體會怎麽說呢!
于是,她打開微博,随即心一沉,一股寒氣從心口向周身蔓延。
她怔怔地看着那個大标題:驚爆!博恩受傷,韋沐恩險些遇刺,伊陽住院,微博陽三角戀再掀血雨腥風!
韋沐恩難以置信地往下翻看,有記者拍到了李偉男穿着病號服在醫院的照片。照片裏,他面色蒼白,由護士攙扶着走出診室。由于角度問題,看不出診室是哪個科室。
她大腦裏瞬間一片空白!過了幾秒,她聽到耳邊有嗡嗡聲,仿佛被一棒擊中了腦袋!
她想說服自己,這些都是媒體ps的,不是真的!李偉男那麽健康,怎麽可能在醫院呢!
可是,手指還是顫抖着往下翻。
略過對于博恩昨天受傷的報道,她重點看了李偉男的情況。
報道上說,李偉男患上了白血病,已經在醫院住院了幾天,但是她沒有去探視,倒是有個叫陳碧霞的女子經常去看他。接着便是作者對于韋沐恩和博恩這段戀情到底和李偉男有何關系的各種猜測,以及這個陳碧霞又是什麽人。接着,有用不少篇幅寫了李偉男和陳碧霞的家事背景,甚至還有人向娛記透露她曾經暗戀過李偉男。但是具體情況沒有多寫,只是頗有深意地提了這麽一下。
不過,這些都對她沒有什麽意義,她的心思全被“白血病”三個字吸走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偉男一直好好的,一直那麽健康,怎麽可能得白血病呢!絕對不可能!
她完全沉浸在震驚中,覺得這簡直就像是一個天方夜譚!
不是的,肯定是媒體在造謠,她的偉男哥在她眼裏就是個擎天柱一般的人物,怎麽可能倒下呢!
她想要找出證據似的,連忙給李偉男打電話,只要他接了,肯定就會告訴她,那只是媒體的謠言而已!
韋沐恩退了微博就再次給李偉男打電話。
還是那個機械的聲音。
還是關機。
韋沐恩知道他是暫時不會開機了,也不敢貿然給李姨打電話詢問,便連忙再給林平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是林先生嗎?我是韋編。抱歉又打擾您了。”韋沐恩直奔主題:“現在網上盛傳李偉男在住院,您知道具體消息嗎?”
“李偉男是誰?”林平在電話裏疑惑地問。
韋沐恩立刻意識到剛才一着急,把李偉男的本名說出來了,連忙改口道:“就是伊陽先生,您有他的消息嗎?”
林平停頓了一會兒,才答道:“他現在在住院。”
韋沐恩一聽,心猛地一沉,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上。她勉強扶住牆,竭力打起精神:“麻煩您告訴我一下,他是在哪個醫院好嗎?他得了什麽病?”
林平那邊又是短暫的沉默,然後他簡短地說了一句:“他患了白血病,住在祈康醫院VIP病房。”
說完,他便挂了電話。
韋沐恩呆呆地握着電話,聽着裏面的嘟嘟聲。那聲音和腦袋裏的嗡嗡聲混成一片,讓她覺得腦袋就要爆炸了!
她顫抖着手,把手機放在包包裏。她腦袋裏亂七八糟的聲響波及到全身,她的全身都在發抖。
她害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無法想象李偉男真的有生命危險的話,自己會怎麽樣。似乎她的人生一直是與他聯系在一起的,她從沒想過缺掉一半是什麽感覺。
她也顧不上博恩的禁足令了,拿着包包就跑下樓,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祈康醫院!”她開門之後對司機說,然後恍恍惚惚地坐在了後座上。
司機似乎被她吓到了,弱弱地出聲提醒:“小姐,你的眼淚擦一擦吧!”
韋沐恩一怔,連忙向司機頭頂上看了一眼。鏡片裏,她滿臉淚痕,雙眼紅腫,看起來很是狼狽。
韋沐恩連忙從包包裏掏出紙巾,胡亂擦了擦。但是眼淚就像是破閘而出的洪水,根本就停不下來。
她機械地重複着拿紙和擦眼淚的動作,心裏在想李偉男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隐約記得李偉男提起過,他生父還有兩個孩子,一個比他小兩歲的男孩,一個比他小十歲的女孩。那個男孩在五年前去世了,要不然,他的父親也不會找到他。
李偉男的生父伊黃岩是個非常重男輕女的人,認為家業只能交給兒子,這可能和他自己的事業就是靠娶了林氏集團的千金,最後成功把林氏集團變成了伊氏集團的經歷有關。總之,伊黃岩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要李偉男來繼承伊氏集團。
她曾經問起,他的弟弟是怎麽去世的。他當時只是說自己也不清楚,伊黃岩不告訴他。她也就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安慰了他幾天,也就再也沒想起。
她再回想李偉男這段時間的事,隐約感覺有事情不對勁,但是她也說不上到底是什麽。
就這樣,她一路胡思亂想地到了祈康醫院門口,付了一張毛爺爺的粉紅大頭貼,也沒讓司機找錢,就跑了進去。
在大廳打聽到VIP病房的位置之後,她一刻不停地奔向這間病房。
跑向病房的這一路,她的大腦裏有無數念頭在打架,但是她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麽念頭,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跑到了VIP病房門前。
門口的保镖很眼熟。
不等她開口,那兩個保镖就對她笑了笑,示意她進去。
韋沐恩連忙推門進去。
病房裏沒有普通病房的白色,從沙發到床鋪都是暖綠色的。整個房間似乎煥發着春日的生機。
韋沐恩踉踉跄跄地走過去,看到李偉男正倚靠在病床上,翻着一本書。
他聽到了聲響,擡起頭,望向她。
韋沐恩捂住嘴,才沒有哭出聲。
李偉男的臉色慘白,面部有輕微浮腫,嘴唇也是蒼白的,整個人白得不像話。一向清澈有神的大眼睛也很是疲憊,黑眼圈很明顯。
她不敢走過去。這樣的李偉男就像是個沒有翅膀的天使,只要她輕輕一觸碰,就會發現他是透明的。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她捂着嘴的手背滑下,落在地上,濺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你來了。”他的聲音也帶着疲倦和喑啞,對她露出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韋沐恩這才敢确定他不會立刻消失,連忙沖到他的病床前,雙手支在他的被子上,俯身仔細地打量他,眼淚滴在他的被子上,聲音也是哽咽的:“……你……你到底怎麽了?”
李偉男定定地看着她,說:“我得了白血病。”
從他的嘴裏得到了親口證實,韋沐恩的心徹底沉到了底。
她呆呆地看了他好久,才問:“醫生怎麽說的?”
李偉男搖搖頭:“我現在找不到合适的造血幹細胞配型。”
“你的父親、妹妹、李姨……還有博恩哥是你的堂哥和表哥,他們一家,都做過配型嗎?”韋沐恩連忙問。
“都做過,沒用的。”李偉男低下了頭。
韋沐恩攥緊了手裏的杯子,竭力冷靜:“那全國範圍的配型呢?”
李偉男只是搖搖頭。
“那我去試試。”韋沐恩火急火燎地要站起身,卻被李偉男拉住了。
“沒用的。你的血液早就做過測試了,沒有用。”李偉男還是低着頭:“上次你在醫院做全身體檢時,我就試過了。”
“你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有白血病了?”韋沐恩詫異道,心又涼了一截。
她望着李偉男蒼白的臉,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之前李偉男突然開始化淡妝,不會就是為了掩蓋臉色吧?
“那時就知道。”李偉男低着頭說道:“你也別告訴我媽,我之前是催她去做體檢,然後偷偷用她的血液樣本做了配型。我怕她受不了這件事。”
韋沐恩的嘴唇輕輕顫了顫,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那……那你……什麽時候告訴她?”
“我會找個機會跟她說的。”李偉男像是終于鼓起了勇氣,擡起頭:“小丫頭,我能求你件事嗎?”
韋沐恩想說話,可是一開口,嗓子就被嘴裏的苦澀糊住了,只好先輕咳了兩聲,才連忙說:“你說,只要我能幫上忙,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他輕輕地重複了一遍,注視着她的眼睛:“那我說,為了救我,生一個孩子,你願意嗎?”
第 71 章
她不敢走過去。這樣的李偉男就像是個沒有翅膀的天使,只要她輕輕一觸碰,就會發現他是透明的。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她捂着嘴的手背滑下,落在地上,濺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你來了。”他的聲音也帶着疲倦和喑啞,對她露出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韋沐恩這才敢确定他不會立刻消失,連忙沖到他的病床前,雙手支在他的被子上,俯身仔細地打量他,眼淚滴在他的被子上,聲音也是哽咽的:“……你……你到底怎麽了?”
李偉男定定地看着她,說:“我得了白血病。”
從他的嘴裏得到了親口證實,韋沐恩的心徹底沉到了底。
她呆呆地看了他好久,才問:“醫生怎麽說的?”
李偉男搖搖頭:“我現在找不到合适的造血幹細胞配型。”
“你的父親、妹妹、李姨……還有博恩哥是你的堂哥和表哥,他們一家,都做過配型嗎?”韋沐恩連忙問。
“都做過,沒用的。”李偉男低下了頭。
韋沐恩攥緊了手裏的杯子,竭力冷靜:“那全國範圍的配型呢?”
李偉男只是搖搖頭。
“那我去試試。”韋沐恩火急火燎地要站起身,卻被李偉男拉住了。
“沒用的。你的血液早就做過測試了,沒有用。”李偉男還是低着頭:“上次你在醫院做全身體檢時,我就試過了。”
“你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有白血病了?”韋沐恩詫異道,心又涼了一截。
她望着李偉男蒼白的臉,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之前李偉男突然開始化淡妝,不會就是為了掩蓋臉色吧?
“那時就知道。”李偉男低着頭說道:“你也別告訴我媽,我之前是催她去做體檢,然後偷偷用她的血液樣本做了配型。我怕她受不了這件事。”
韋沐恩的嘴唇輕輕顫了顫,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那……那你……什麽時候告訴她?”
“我會找個機會跟她說的。”李偉男像是終于鼓起了勇氣,擡起頭:“小丫頭,我能求你件事嗎?”
韋沐恩想說話,可是一開口,嗓子就被嘴裏的苦澀糊住了,只好先輕咳了兩聲,才連忙說:“你說,只要我能幫上忙,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他輕輕地重複了一遍,注視着她的眼睛:“那我說,為了救我,生一個孩子,你願意嗎?”
韋沐恩一怔,像是聽到了火星語般看着他。
李偉男又低下頭:“我的弟弟就是因為白血病死的。我妹妹現在還沒有問題,但是誰也不敢肯定她以後有沒有事。我的生父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找到我去繼承家業。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在信哥他們家。”
韋沐恩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聽着。
李偉男見她沒有反應,繼續道:“醫生說,臍帶血還有可能有作用,但是我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信哥的身上。如果你們結婚生子,你們的孩子可能會救我一命。”
韋沐恩怔怔地聽着。她覺得腦子裏就像炸開了鍋,但是他的聲音異常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朵。
“雖然你和信哥的孩子也不是絕對能和我配型成功,但是這是我最有可能的一個希望了,你願意幫我嗎?”
韋沐恩看着他低垂的頭,頹然地坐在了病床上。
“所以,你那麽努力想撮合我和博恩哥在一起。”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不願去看李偉男的反應。
“我承認,我騙了你。”李偉男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忏悔。
心口的鈍痛和憤怒提醒着她,這個被她一直仰望的男人,卻是真真正正地欺騙了她。
什麽要給她找個如意郎君,什麽覺得博恩很靠譜,都知道借口而已。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博恩的孩子而已!
她之前怎麽沒想到,他那麽反感娛樂圈的人,怎麽會把她介紹給一個娛樂圈的人呢!現在一想,整個追求博恩的計劃都是為了把她推到博恩身邊而已。她剛知道博恩早就喜歡她時,還納悶李偉男為什麽要瞞着她這個事實。現在看來,不過是想隐瞞他的真實目的而已。
“他暗戀你很多年了。我也知道,他只談過一個女朋友,就不想和別人談戀愛了,這些年也一直空窗。我覺得為了救我而讓他和随便一個女人生個孩子,對他來說太強人所難了。我希望你幸福,也知道他能帶給你幸福,所以就自作主張了。”
“但是你別怪博恩,他并不知道我在打這個主意。我仗着自己非常了解你,就跟他說,別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因為你不知道他是誰,還會崇拜他,這種崇拜很可能會發展成愛情,如果知道了他是誰,可能連這個優勢都沒了。他信了我的話,之前便沒有告訴你。”
“我知道我不該瞞着你這麽久,說實話,就是因為我知道你對家庭和孩子的态度,不能确定你會不會為了救我而這麽做,所以才出此下策,想等你們水到渠成地結婚生子。既然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希望你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命。我知道這事讓你很傷心,也會給你帶來痛苦,對不起……”
“……偉男哥,”她猛地睜開眼:“看來,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我到底在傷心什麽!”
說完,她猛地站起身,跑出了VIP病房。
一跑出房門,她的眼淚就再次決堤。
韋沐恩不敢多做停留,邊跑邊擦眼淚。
這就是她愛了那麽多年的男人嗎?為了他自己的性命,把她推向另外一個男人,還要她生一個孩子。
他知道她對婚姻和孩子的恐懼,還是這樣做了。在他眼裏,她就只是根救命稻草嗎?
她越想越傷心。
韋沐恩剛跑出房門沒幾步,幾個醫生護士向這邊走來,經過她身邊時叫住了她。
“這位小姐,您是伊陽先生的家屬嗎?”一位年輕女護士問道。
韋沐恩停下來:“我是他的朋友。”
為首的醫生開口:“那您跟我們去辦公室一趟吧!”
韋沐恩不知道他們有什麽事,但是想到可以問他們一下李偉男的具體情況,便跟着他們一起進了辦公室。
“大夫,他現在的情況怎麽樣?”剛一坐下,她便焦慮地問道。
醫生表情很沉重:“他的情況不容樂觀。他的親屬都配型失敗了,不過幸運的是他發現得早,還可以再搜尋一段時間。但是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配型是最大的問題。”
韋沐恩沉默了好一會兒,手指緊緊攥着裙子的布料。她不斷地給自己打氣,才終于鼓起勇氣問道:“他……還有多少時間?”
醫生低頭查了查病歷,說道:“樂觀的話,還有一年的時間。你們作為親屬朋友,一定要讓他積極配合治療,讓他有個樂觀的心态。另外,還是盡可能為他尋找配型的骨髓吧!我們也在中華骨髓庫為他尋找配型,對了,還要提醒你……”
韋沐恩的腦海裏一直萦繞着“還有一年的時間”這句話,其他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只有一年時間。
她不敢相信他只有一年時間!
兒時的無數回憶在腦海裏飛快掠過,像是在提醒她,這原本是多麽活躍健康的一個人。她不敢也不願相信,這樣的一個人只有一年時間可以活了!
韋沐恩猛地擡頭,環顧四周:這是真實發生的嗎?會不會是她還沒從那個李偉男和她告別的夢境中醒來,這是緊接着那個夢的後續?
她下意識地狠狠掐了大腿一把,随即疼得輕聲呼痛。
大腿的疼痛也緩解不了她內心的痛苦,轉移不了她的注意力。這一刻,在這看似一場荒誕戲的事件中,她終于不得不承認,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感到徹骨的寒冷,就像被扔進了冰窖一樣。她的寒毛豎立,全身發抖。她想安慰自己是空調開得溫度太低了,可是自己也知道這只是個謊言而已。
“韋小姐,你在聽我說嗎?”醫生不悅地擡起頭。
韋沐恩連忙點頭:“我在聽。”
說完之後,她想到了什麽,又問道:“大夫,為什麽把我叫進來?”
醫生用一種責備的目光看着她:“我雖然不是八卦的人,但是我對你們的新聞也略有耳聞。伊陽住院以來,除了他那兩個保镖之外,就只有陳小姐來看過他。我叫你來,是希望你能多給病人一些關心。哪怕別的事情做不了,起碼的關愛還是可以給的。”
韋沐恩低下頭。她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麽。在伊陽的病面前,他們那些所謂的花邊新聞的真相是什麽,似乎都不重要了。
韋沐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賓館的。
開着筆記本電腦,她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她只好在網頁上搜尋各種關于白血病的信息。看了半天,不但沒有讓思緒靜下來,反而更絕望了。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裏完全是一團亂麻,各種念頭都冒了出來。
博恩今天的戲份很多,中午肯定會在片場吃盒飯,不會回來。他不回來也是件好事,她想,起碼他就晚些知道李偉男想利用他未來的孩子。
她想找個人商量,但是她現在徹底慌了,不知道博恩是不是合适的談心人選。
她的心情非常複雜,有被欺騙的氣憤委屈和不甘,也有對李偉男病情的擔心害怕,還有對救李偉男這件事的痛苦。
她知道自己不會放任李偉男的病情不管,這個孩子,她應該會生。但是,她知道這将是對她自己的折磨。
她害怕婚姻,也不敢想生子的事。她母親對她的虐待還歷歷在目,這種像是家族遺傳的虐待子女傾向,她很害怕自己也有。
另外,她自己是在虐待中長大的,對撫養孩子有種超乎常人的重視和責任感。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這件事,該為了這個孩子怎麽經營家庭,才能讓他有個溫暖的家;該怎麽以身作則,才能讓他潛移默化地受到影響,成為一個好人;該怎麽教育他,是嚴一些還是寬松一些,為他提供怎樣的教育條件,才能讓他成為一個能夠自食其力的人……太多的問題她都沒有想明白,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突然要生一個孩子這件事。
既然已經基本定下會生孩子,那麽博恩那邊呢?
韋沐恩想了好幾遍到底要不要和博恩說救李偉男的事,她并不敢肯定他會有什麽反應。雖然李偉男是他的兄弟,博恩應該願意救他一命,但是如果知道韋沐恩是為了救李偉男而和他結婚生子,博恩應該也會很難過。她不願意傷害他,而且一旦進入柴米油鹽的婚姻生活,這些婚前的不快會不會釀成婚姻不幸的種子,導致婚姻失敗呢?
她不敢相信自己以後會一個人帶孩子的情況,那豈不是自己悲慘童年在孩子身上的延續?
一旦認真去想,這些問題越想越多,她覺得腦袋都要爆炸了!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她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韋沐恩跌跌撞撞地跑向門口:“哪位?”
“是我,迪諾。”
韋沐恩聽出是他的聲音,連忙打開門。
只見迪諾正用少有的嚴肅表情看着她,旁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