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0)
李偉男見她關了衛生間的門,又等了一會兒,直到聽見“嘩嘩”的水聲,才放心一些,扶着牆壁,小心翼翼地挪動着雙腿。
他的渾身都很疼,止疼藥已經起不了多大作用了。他能做的,只有忍耐疼痛,數着并不多的日子,盡力給韋沐恩留下美好的回憶。
這也是他為什麽不願意她跟來的原因。這麽多年來,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個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他也享受着韋沐恩這麽多年來的崇拜的目光。可是,得病是件折磨人的事,不但他痛苦,她也跟着痛苦,還會把他這些年來苦心經營的男子漢形象徹底擊潰。他本該是她的依靠,而不該是她的拖累,更不該讓她看見他這麽脆弱的一面,跟着他承受心理上的折磨。
好不容易才躺在床上,李偉男疲憊地閉上眼睛,卻睡不着。
韋沐恩在衛生間的噴頭下面,在“嘩嘩”的水流中,捂着嘴無聲地哭泣。
韋沐恩洗漱之後,李偉男也去洗澡。她有些擔心,雖然覺得很不好意思,還是想進去幫他,也被他斷然拒絕。
等到李偉男出了衛生間,就看到韋沐恩站在門口,手裏拿着大浴巾和浴袍,見他出來,立刻用大浴巾包住了他。
“我還要去刷一下衛生間,你先回卧室吧!”韋沐恩笑着對他說,然後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再次響起了“嘩嘩”的水聲。
李偉男看着衛生間,眼神又黯了幾分,徑自扶着牆回了卧室。
他剛躺下,韋沐恩就刷完衛生間回來了。
兩人的視線相交,頓時都有些尴尬。
只有一間卧室。四年前的時候,是韋沐恩睡在床上,博恩在她的床邊打地鋪。現在的情況,顯然不能這麽安排。
韋沐恩先打破了沉默:“我打一下地鋪,你先睡吧!”
李偉男搖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裏也帶了點兒頑皮,輕輕拍了拍他身側的床鋪。
韋沐恩也笑了:“你不嫌擠就行。”
李偉男看着她,嘴角閃過一抹壞笑。
韋沐恩被他笑得寒毛都豎了起來。但是想了想,還是在他身側躺了下來。
似乎有種默契,他們誰也沒說話,就各自閉上了眼睛。
大夏天,一張雙人床對于他們來說不擠也不寬敞。由于他的身體弱,她也不敢開空調,兩人就這麽挺着。
她一時睡不着,就側過身,靜靜地看着他的側臉。他正仰面躺着,似乎也沒睡着,眼睫時不時輕顫兩下。
月光從窗子照進來,淡淡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那麽美好,美好得像是墜入凡塵的天使,美好得讓她覺得心都在隐隐地揪痛。
改變了她的命運,給予她一切的天使,仿佛讓上天都妒忌了,急着要收回他。
她看着他的側臉,愈發覺得他不像是真實存在的,那層月光為他鍍上了一層夢幻色彩,仿佛他只是她夢中的一個幻影,只要一伸手,就會破碎。
她不敢伸手去觸碰,只能一遍遍用目光去描摹他的臉,想把他深深地刻在心裏,永不忘記。
她看着看着,發現他臉上有汗,便輕輕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個扇子,為他扇風。
感覺到涼爽的風,李偉男突然睜開了眼睛。他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也側過身來,和她對視。
韋沐恩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着頭,繼續給他扇風。
“小丫頭,”他緩緩開口:“謝謝你!”
韋沐恩剛想說這點兒事不用謝,但是李偉男又繼續說道:
“有些話,我從來沒有當着你的面說過。但是現在,我想告訴你,請你一定要記住。”
韋沐恩連忙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連呼吸都放輕了。
李偉男注視着她的眼睛,眼裏溢滿了深情:“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你。我比你動心早,也從來沒有愛過別人。我一直只愛你一個人。”
“我人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給你一個完整的家,讓你遮風避雨,甚至還為此做了很多讓你傷心的事。可惜,這個願望我做不到了。”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你不會怪我,對不對?”
韋沐恩含淚搖搖頭:“我不怪你……”
李偉男笑笑:“我這輩子,很多願望都沒有實現,也有很多事情都沒做好,但是有一件事,我做得很好,那就是,我愛你,一如往昔。”
韋沐恩突然哭了出來。她知道李偉男現在卸下了一切僞裝,在跟她開誠布公地談他的所有心聲。
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麽辦?”
李偉男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是雙手輕輕地為她擦去眼淚,帶着些許顫抖:“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你,相信我,他只會比我好,不會比我差。”
“別說了……”韋沐恩抱住他,腦袋靠在他的胸口:“我不想聽!”
我最愛的人,請你不要在我們還能厮守的時候,說起我以後的去向。趁着這些日子,讓我們忘記所有煩惱和擔憂,簡簡單單地度過。
第二天一早,韋沐恩就被敲門聲吵醒了。她看到一旁的李偉男還在沉睡,便蹑手蹑腳地下了床,跑去開門。
從貓眼一看,她的心裏五味陳雜,連忙打開房門。
李姨拿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了房門,站在玄關,焦急地往裏面望着。
韋沐恩剛想小聲提醒她李偉男還在睡覺,沒想到她的身後傳來了李偉男的聲音:
“媽,您來了!”
韋沐恩連忙回頭,看到李偉男正右手扶着門框,站在卧室門口看向這邊。
李姨哽咽了一聲,放下了手裏的大包小包,也顧不上換鞋,就跑到卧室門口,拉起他的左手,伸手撫摸他的臉,嘴唇顫抖了好一陣,才勉強開口:“兒子,你最近怎麽樣?臉怎麽這麽蒼白……”
李偉男對李姨笑了笑,蒼白如紙的嘴唇上有些幹裂:“媽,我這不是和小丫頭在一起嘛!放心吧,我挺好的。”
韋沐恩自覺地沒有出聲,把門口的大包小包收拾了一下,拿到廚房去。
李姨看着自家兒子,難過地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頭看向剛從廚房出來的韋沐恩:“沐恩,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幹媽,其實我什麽也沒做,就是陪着他而已。”韋沐恩笑笑。看着他們母子相見,她也覺得很高興。
“媽,我原本是擔心您的心髒病,就沒敢告訴您實情,對不起。”李偉男歉意地對李姨說道。
“傻孩子,我都明白。”李姨的眼裏又湧上眼淚,她連忙笑笑,掩飾着情緒:“對了,你們都沒吃早飯吧?我帶了早餐,快吃吧!”
說罷,李姨進了廚房。
韋沐恩擔心地看向李偉男。李姨一走,他就偷偷地側着身體,靠上了牆壁。
她連忙裝作看他頭上的大鐘:“偉男哥,時間還早,等吃完早飯,我們三個再睡一覺吧!”
李偉男點點頭。
韋沐恩看着他強忍疼痛的樣子,心揪痛得緊。她只能裝作什麽都沒看到,連忙轉身去找李姨。
吃早飯的時候,韋沐恩主動提出李姨坐了一晚上火車,應該休息一下,李姨也接收到了她的暗示,連忙附和。
李姨問起他們之前到底是怎麽回事,韋沐恩便代替李偉男,一五一十地說了。李姨聽了之後,紅了眼眶,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還是韋沐恩不斷地圓場,才把氣氛緩和了一下。
期間,李姨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問:“兒子,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們?”
李偉男手中的筷子一滞。他擡起頭,堅決地搖搖頭。
李姨見狀,也不好說什麽,只好笑着給他夾菜:“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吃完飯,她們就讓李偉男先去卧室睡覺,她們負責洗碗收拾屋子。
兩個人站在廚房不免有些擁擠,但是她們誰也不能先出去。
直到聽到卧室的門關上了,韋沐恩才松了一口氣。
今天的李偉男比昨天更疲憊,她自己也感覺到了。他的情況在一天天惡化,她除了陪伴他,也別無他法。
李姨收好最後一個碗,想了想,似乎在斟酌用詞,最後小聲道:“我兒子還有最後一線希望。”
韋沐恩猛地擡起頭,瞪大了眼睛。
生日
李姨和韋沐恩一起來到卧室的時候,李偉男已經閉着眼睛,一副毫無知覺的樣子。韋沐恩頓時緊張,想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但是礙于李姨還在場,只能焦急地看着他。
李姨也吓得不輕,尤其是她還沒見過李偉男暈倒的樣子,見狀簡直吓掉了魂兒,猛地撲到李偉男的床邊,伸手探了探鼻息,這才放心。
李姨撫着胸口,漸漸平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姨才回過頭來,流着淚看着韋沐恩:“沐恩,真是為難你了。”
韋沐恩搖搖頭,臉上還有擔憂的神色:“能陪着他,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李姨看着李偉男的睡容,嘆息道:“其實我知道他為什麽不讓我留下。他現在這個樣子,不想讓我看到了難過。我想,他之前不讓你找到他,也是不想你看到他難過。這孩子善良,只可惜老天瞎了眼……”說着,她又抹起了眼淚。
韋沐恩低聲安慰着李姨,勸她去外面找個旅館,好好休息一下。李姨也沒有多說什麽,帶着自己的包包就走了。
送走了李姨,韋沐恩便拿着手機來到廚房,關上了門,給司內可打電話。
很快,司內可接通了電話:“沐恩?”
“司大哥,抱歉又要麻煩你了。”韋沐恩有些焦慮道:“我現在急需找到一個人,你和郎大哥一定要幫我,傭金……”
“別跟我提傭金的事了。”司內可打斷她的話:“你們都這樣了,我們幫你一把是應該的,你就盡管說吧!”
“謝謝你!”韋沐恩感動地說:“偉男哥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齊克林,你們能盡快把他帶來配型嗎?”
“有他的資料嗎?”司內可問道。
“我有他的照片和住址,但是因為白老爺子的關系,他的家裏把他保護得特別好,就怕白老爺子會發現他的存在。偉男哥的母親親自去請過,被他的家人拒絕了。”
司內可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思考,但是很快他又回答道:“你把資料發到我的郵箱裏,我一會兒給你發條短信,把我的郵箱地址給你。這事包在我們身上了。”
“謝謝!”韋沐恩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挂了電話,很快司內可就發過來他的郵箱地址。韋沐恩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連上網,把李姨留給她的U盤裏的資料發了過去。
現在她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這一天,李偉男都在昏睡之中,偶爾醒過來,也只是看看她,然後困乏的雙眼又一次閉上,開始下一輪的沉睡。
韋沐恩就坐在他的床邊,看着他沉睡。他就像是一個操勞了太久的人,完全抵擋不住勞累了,倒下睡去就不想再起來。
韋沐恩靜靜地看了他很久,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麽。于是,她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陸了“那些我愛他他卻不愛我的事”的博客。
她想了想,決定把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捋一遍,寫出來。
事到如今,那股郁結于胸的情緒再不發洩出來,她也要崩潰了。
她打開頁面,開始敲字。
晚飯是和李姨一起吃的。李姨整個下午都在卧室陪着昏睡中的李偉男,最後在做飯的時候叫來韋沐恩,說是不會再在這裏待着,要去找別的辦法救他。
韋沐恩也告訴她,她已經找人去找齊克林,一定能把人帶來。李姨這才松了一口氣。
韋沐恩不知道李姨還能找到什麽方法來就李偉男,但是她明白,李姨是以這樣的理由勸慰她自己,這樣李姨才能肩負着使命,不留在李偉男的身邊。
她們都明白李偉男在這種情況下苦心堅持的是什麽,也都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不讓他擔心。
李姨走的那天,是7月6日,韋沐恩的生日。李姨本來還想留下來為她慶祝,但是被韋沐恩婉拒了。她知道李姨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離開李偉男,不能因為自己又給李姨回轉心意的機會。
李姨沒有讓她送,而是讓她好好守着李偉男。
李姨一走,小小的房子裏就又剩下他們兩個。
也許是因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李偉男很有精神,從早上醒來之後就沒有再昏睡,一直看着她,時不時和她聊聊天。
正聊着天,她的電話響了。她拿起手機,看到了一條短信:生日快樂!博恩。
韋沐恩一怔,想着該怎麽回複。說謝謝吧,似乎太公式化了;說別的吧,又覺得不好意思。對這個人,她有太深的歉意。
李偉男也向她這邊看,用眼神詢問着是誰。
就在這時,又來了一條短信,還是博恩的:有什麽困難可以找我幫忙,照顧好偉男的同時,也要照顧好自己。
韋沐恩知道他發出這條短信,肯定是做了一番心理鬥争的。這種情況下,她除了感激,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博恩的這份情。
她打了一條短信,發了過去:謝謝你的關系和包容,如果有需要,我會的。
發完短信,她把手機給李偉男,示意他看,他卻搖搖頭:“是博恩哥的短信吧?我不用看。”
韋沐恩笑了:“這麽放心我?”
李偉男望着她,目光複雜,沒有說話。
韋沐恩有些後悔剛才這句話。她想了想,為了緩和氣氛,打了個電話,訂了個生日蛋糕,讓蛋糕店送來。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沒有心思過生日,但是她知道,越是這樣的情況,越需要緩和氣氛。李偉男之前最擔心的就是她們在他最後的這些日子照顧他,會因為看着他這麽痛苦而難受。那麽,她就想盡量營造一個和諧的氣氛。
蛋糕剛送來,郎君和司內可就到了。
韋沐恩發現家裏沒有打火機,點不了蠟燭。她正邊插蠟燭邊想着讓超市的人單獨為了一個打火機跑一趟行不行,就聽到了敲門聲。她還沒把蠟燭插好,就趕緊去開門。
“嗨!又見面了!”司內可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好!”郎君站在司內可旁邊,破天荒地笑了笑。
“再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韋沐恩激動地說,然後眼神下意識地在他們身上掃了掃,似乎以為他們能把那位齊克林裝在衣袋裏似的。
“人在這兒呢!”司內可善解人意地一閃身,露出後面那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
身後的客廳裏傳來李偉男有些虛弱的聲音:“是誰來了?”
韋沐恩連忙回頭喊了一句:“是上次救了我的兩位大哥!”
她連忙把他們讓進來。
司內可一眼就看到了客廳中央那張桌子上的蛋糕,好奇地問:“今天誰過生日啊?”
“是我。”韋沐恩笑笑。
“那先祝你生日快樂!”司內可笑着道賀,然後臉色有點兒尴尬:“可是我今天沒帶禮物。”
“還用帶什麽禮物啊!”韋沐恩笑着搖頭:“你們能給我帶來齊克林,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
郎君也向蛋糕那邊看了一眼,又伸手掏了掏口袋:“祝你生日快樂!這是生日禮物,請笑納!”說着,他遞過來一個精致的打火機。
韋沐恩心想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連忙道謝。
李偉男的這位堂弟,也就是伊黃碩的私生子。他也就是個高中生,少年的臉龐上帶着羞怯,像是很害羞的孩子。
李偉男的目光在齊克林的身上掃了掃,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你好,堂弟!”
“你好,陽哥哥!”少年來到李偉男面前,放下了手裏的兩個禮盒:“抱歉這麽晚才來看你。這是一點兒補品,希望你早日康複!”
李偉男的臉上有些動容,連忙招呼他坐下。
“小齊能跟我們來一趟很不容易。”司內可坐在沙發上:“他的家人都不相信我們,都怕我是白老爺子的手下,要對小齊不利。我當時把李先生得病上了報紙娛樂版的事跟他們說了,甚至報紙都拿出來了,他們也不相信。最後還是小齊相信了,晚上翻牆來找我們,我們才能來這一趟。”
韋沐恩看着這個為了躲避白老爺子耳目、不得不随母姓的齊克林,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感謝:“小齊,謝謝你!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齊克林連忙搖搖頭:“我和陽哥哥的經歷差不多,知道陽哥哥挺不容易的。事不宜遲,我們先去醫院吧!早點兒檢查了,我也就放心了。”
大家都同意早點兒去檢查。于是,韋沐恩放下還沒來得及吃的蛋糕,帶着李偉男,和他們一起去了醫院。
可惜的是,齊克林的好心并沒有起到作用。醫生給齊克林和李偉男驗了配型之後,把韋沐恩、司內可和郎君都叫到辦公室裏,搖搖頭,告訴他們他也不符合。
這個消息讓郎君和司內可都很失望,韋沐恩更是呆呆地看着醫生,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兒來。
她拉住醫生,一再确認,直到醫生被她問煩了,甩開她的手走掉,她才徹底相信了這一事實。
兩人都擔心地看着她,但是,即使是平時巧舌如簧的司內可,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了。
韋沐恩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又恢複了平靜。她看着兩人,笑了笑:“你們要不要到我家去吃蛋糕?”
兩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郎君搖搖頭,司內可也連忙說:“我們打算把齊克林再帶到帝都的大醫院做一次配型,也許是這裏的條件不夠好,沒有驗出來。”
韋沐恩點點頭,依舊邀請他們:“來吧來吧!我們那裏一直沒有這麽多人來過,你們也來熱鬧一下吧!”
司內可看出了她是很誠心地邀請他們,便和他們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美好的回憶
一行人回到家裏,韋沐恩看出李偉男很疲憊,想讓他先回卧室去睡一會兒,但是他堅決不同意,一定要和他們一起,她拗不過他,只好讓他也坐在餐桌前。
韋沐恩去廚房做菜的時候,齊克林也去幫忙打下手。
郎君和司內可坐在沙發上,和李偉男聊天。李偉男詢問了韋沐恩和博恩脫險的過程,聽司內可說完之後,臉色更難看了。
聊着聊着,司內可看着虛弱蒼白的李偉男,心裏的疑惑還是沒有忍住,問了出來:“李先生,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還有其他打算嗎?”
李偉男沉默了半晌,聽到廚房裏響起了炒菜的聲音,才說道:“我已經把伊總要的絕密資料交給警局了,其他的事情我管不了。”
司內可一驚:“你真的把東西交上去了?那以後韋小姐的處境很危險!”
李偉男搖搖頭:“即使我不交上去,只要我一死,伊總也不會管她的死活。我向警局申請了證人保護,雖然我知道沒用,但是最近這種經濟案抓得緊,我找的也是對這方面很重視的人,他會帶着幾個民警來這裏蹲點保護我。即使不是來保護小丫頭的,但是她和我在一起不出去的話,應該也沒有什麽危險。”
司內可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他是你父親,你真的忍心?”
李偉男淡笑:“我還是他兒子呢!他不也照樣忍心對我不管不問!最重要的是,裏面的證據涉及到了小丫頭那個有精神病的哥哥,不僅僅是殺人,他還有經濟犯罪的行為,如果他能落網,小丫頭也能安心幾年。”
說到這裏,他目光複雜地看着他們:“如果我雇傭你們保護她到那些人進監獄,你們願意嗎?”
郎君沉默地看着李偉男,然後鄭重地點點頭。
司內可看着李偉男,嘆了口氣,也緩緩點了點頭。
李偉男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望向廚房的方向,目光悠遠深沉,似乎有了心事。
郎君見狀,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司內可示意他不要說話。
韋沐恩端着飯菜出來的時候,李偉男正和司內可聊天,郎君在一旁看着他們。
由于桌子太小,放不下這麽多飯菜,他們便決定先切蛋糕,然後把剩下的蛋糕撤下去。
韋沐恩、司內可、郎君和齊克林都在手忙腳亂地插蠟燭,司內可見韋沐恩點蠟燭很費勁,就拿過她手裏的打火機,替她點好蠟燭。
李偉男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蒼白的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
“快許願吧!”司內可很興奮,看起來不像是韋沐恩過生日,倒像是他要過生日。
郎君雖然沒有出聲,但是緊緊盯着她的手,也很期待。
韋沐恩看了看李偉男,然後雙手合十,在心裏默念着心願。
她閉着眼睛,并不知道一旁的司內可和郎君的臉色都是一變。
韋沐恩睜開眼睛,笑了笑:“好了,現在我該切蛋糕了。你們自己挑想要的那一部分,我來切。”
說罷,她看了看李偉男。
李偉男笑笑:“哪塊都好。只要是你切的,都好吃。”
韋沐恩感覺到周圍人帶着笑意的眼神,不好意思了,連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你怎麽就知道了呢?別害羞嘛!”李偉男慘白的嘴唇勾了勾,戲谑笑道:“我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重點不在吃什麽,而是你給我切的,你在我身邊。”
齊克林和司內可立刻開始起哄,尤其是齊克林,帶着揶揄說道:“我本來還納悶怎麽陽哥哥一句生日快樂也不說,原來是在醞釀甜言蜜語啊!”
李偉男毫不在意,把雙臂向後一搭,慢慢翹起二郎腿,一副大爺樣:“她臉皮薄,你們沖我來!”
齊克林和司內可起哄得更賣力了。齊克林笑嘻嘻地湊到李偉男面前:“陽哥哥,我們這些閑雜人等是不是該退下,讓你們有個二人世界的機會?”
韋沐恩被羞得滿臉通紅,對齊克林瞪眼:“你還想不想吃了?”
齊克林連忙收起調笑的表情。他一掃之前的緊張拘謹,和韋沐恩一起做飯之後,也和她混熟了,歡快地指着那個帶着幾朵百合花的位置:“我要這一塊。”
“好。”她邊說邊把那一塊切下來,盛到盤子裏,遞給他。
司內可和郎君讓她先給自己和李偉男切了蛋糕,然後才指定了他們各自想要吃的部分。
一個蛋糕被分掉了三分之二。韋沐恩把剩下的部分拿去廚房,再把飯菜都端上來。
一頓飯吃得非常盡興。韋沐恩覺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沒有見過這麽熱鬧的場面了。她看着齊克林笑得開懷,想到他好心來這一趟,心裏又有些感動。
她又轉頭看着身旁的李偉男,李偉男在夾菜,立刻感應到了她的目光,轉過頭來,對她露出一個蒼白如雪的微笑。
她也回以一個微笑。
本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的事,也怨不得誰,是不是?最起碼老天還給了這最後一次機會,那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剩下的,就全靠他們自己了。
吃晚飯,郎君和司內可就帶着齊克林,踏上了去帝都的路。
韋沐恩目送着他們的背影,久久難以回神。
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的。這樣一想,她又覺得生活也沒欠她什麽。
還沒等她關上門,就看到隔壁阿姨帶着女兒,正大包小包地往走廊裏挪東西。
“你們這是?”韋沐恩詫異地看着她們。
“哦,我們找到了一個更大的房子。”阿姨的臉有些紅,不知是不是使力拿東西累的:“我們兩個住這種房子太擠了,就先搬去那邊住。我們走了,再見啊!”
“要不要我幫忙?”韋沐恩問道。
“不用了,本來也沒多少東西。”阿姨的女兒也接口道。
于是,韋沐恩目送她們離開。
關上門回到卧室,李偉男沒有休息,倒是拿起一本日記在翻看。他的嘴裏似乎在咀嚼着什麽,嚼得嘎嘎響。
韋沐恩笑着坐到他的床邊:“在看自己過去有多傻?”
李偉男搖搖頭,露出一個壞笑:“再傻也傻不過你啊!如果我真的傻,那你還喜歡我,豈不是比我更傻?”他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把日記本放在一旁,注視着她的眼睛。
韋沐恩詞窮。他總是有辦法讓她無話可說。
“我今天沒有給你送禮物,你生氣嗎?”李偉男故作平靜地問。
韋沐恩搖搖頭,抱住他:“今天你能陪着我,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李偉男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松開了她的擁抱,雙手握住她的雙肩:“我現在送你一個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韋沐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李偉男的一手撫上她的後頸,閉上雙眼,将唇湊了過來。
韋沐恩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吻住了。
她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蝴蝶輕輕抖動的翅膀。
她閉上了眼睛。
并不是她以為的淡淡的親吻,而是他帶着深情的吻。
他輕輕吮吸着她的唇,輾轉着,輕觸着,帶着一種小心翼翼和令人心悸的溫柔。
唇齒厮磨之間,她嘗到了他口中淡淡的牛奶的香甜味道。
但是她已經什麽都來不及思考了。耳邊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呼吸急促得像是要溺水的魚,臉上在發燒,全身都發熱起來。
他将她越抱越緊,也吻得越來越深。
她也回吻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
韋沐恩輕喘着,低着頭不敢去看他。她現在腦子裏全是電視沒有信號時的那種嗡嗡聲和刺啦聲,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李偉男伸手輕輕握住她的下巴,她不得不看向他。
“我們的初吻是眼淚的味道。”李偉男眼裏是深深的自責和愧疚:“當時你哭了。我一直希望你能過得快樂,卻帶給你這麽多痛苦。也許別的我做不到,不過,現在還能給你一個帶着甜味的吻。”
他低下頭輕輕吸了口氣,像是在隐忍什麽。過了一會兒,他才擡起頭,注視着她的眼睛:“我希望你以後回想起我的時候,回想起我這個男朋友的時候,能有那麽一點兒甜蜜的回憶。”
韋沐恩使勁搖頭,猛地抱住了他,在他懷裏閉了閉眼睛:“有很多甜蜜的回憶……愛上你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說不下去了,眼淚染在了他的襯衫上。
她擁抱他的動作有些突然,他猝不及防地往後輕撞了一下。
他輕拍着她的背,眼眶也濕潤了,卻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來。
一路走來,他們錯過了太多,走了太多彎路,現在卻能在一起,有這樣峰回路轉的境遇,想想簡直就像是個奇跡。
李偉男的臉色不易察覺地變了變,身後有個盒子咯着他的後腰。
他顫抖着手,悄悄把那個盒子往枕頭底下推了推。那個盒子不知什麽時候從枕頭下露出來了。
韋沐恩雖然靠在他懷裏,卻還是發現了他的動作,按住了他的手。
李偉男試圖阻止她:“你別動那個……”
然而為時已晚。
韋沐恩的臉上還挂着淚痕,伸手從他的枕頭下掏出了一個戒指盒。
她打開戒指盒,裏面是一對從沒見過的漂亮鑽戒,鑽戒的指環上刻着“W&M”。
她的手輕微抖了抖,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飙升了速度。
年少不更事的時候,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面前這人遞給她戒指的時候會是什麽情景。無論幻想多少次,腦海裏的畫面都是面前這人都是穿着白色襯衫,單膝跪地,誠懇而深情地看着她,向她遞出一枚鑽戒。
沒想到,當它真的出現的時候,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她的白馬王子沒有單膝跪地,而是躺在病床上。不是他主動遞出了這個承諾,而是她自己發現的。
“是……給我的嗎?”韋沐恩竭力鎮定地問道。
李偉男不說話。他之所以把它藏在枕頭下,就是怕放在別處會在她翻洗的時候被發現。
韋沐恩沒有追問,把戒指鄭重地放回戒指盒,蓋上蓋子之後,又放在了他的枕頭下。
李偉男凝視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透她的想法。
韋沐恩聳聳肩,看着地面道:“我剛才好像什麽都沒看到。”
李偉男也想轉移話題,看了看床頭櫃,然後對她說:“幫我找根筆來吧!我有一陣子沒寫日記了。”
韋沐恩給他拿來筆,然後自覺地坐到一邊,翻着自己的手機。
她從微信群裏得知,劇組的運轉還算正常,兩位編劇和王導正在磨合。因為她是把全部劇本都寫完了再走,而且李偉男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沒有人追究她的責任。饒是如此,她還是覺得內疚。
至于李偉男的情況,她這時才從劇組人員那裏得知,博恩把李偉男的病情告訴了大家,甚至網上也有了傳言,關于他們三人之間的事情,似乎有了別的輿論方向。
陳碧霞還在局子裏接受調查,而且據群裏的人爆料,她的事并不簡單,不光是诽謗。至于還涉及到什麽,在韋沐恩的一再追問下,那人說是陳碧霞爸爸的公司財務有問題,裏面的□□,陳碧霞也被卷了進去。
韋沐恩一時覺得心裏五味陳雜。原本她只是做好了一直和陳碧霞鬥智鬥勇的準備,但是現在突然來這麽一下,她有點兒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