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2)

去，用餘光瞥了一眼偉男哥。李偉男也擡起頭，看向伊信。

另一頭的兩個大人也向這邊看了看。白萍絮小聲問李姨：“好像偉男不太喜歡他哥啊！那個小姑娘好像也很怕生。”

“哪有！”李姨果斷否定，“小孩子的事，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是，熟悉了就好了，咱們不用管他們，讓他們自己熟悉一下就行了。”

于是，兩個大人也沒再管那三個小孩，繼續敘舊。

“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沒事開開玩笑，之前那句話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沒有惡意的。”伊信又笑着對小沐恩說道，“看得出來，你和我弟弟關系很好。”

小沐恩知道他這是在道歉，可能富家公子礙于自尊心，道歉也都是這麽委婉吧！而且小孩子之間的不愉快也都是轉眼就忘。她想到這畢竟是偉男哥的堂兄，她便歪着頭，笑出兩個酒窩：“沒關系的。”說罷，便當着他的面咬了一口芝麻糕，大口咀嚼着，算是表示友好。

也是因此，她沒看到李偉男不悅地眯着眼睛。

“沐恩，別吃那個。”李偉男伸出筷子夾走了她剛咬了一口的芝麻糕，悶悶不樂地咬了一口。

小沐恩一怔，轉過頭來看着他。伊信也偏頭看他，一臉玩味。

她把嘴裏的芝麻糕咽下去，問他：“你喜歡吃這個？”其實芝麻糕挺好吃的。這是她第一次吃這種糕點，很喜歡這種糕點的味道。

“嗯……”李偉男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狠狠地啃着那塊芝麻糕。

小沐恩看着碗裏還剩下的那塊芝麻糕，雖然很想吃，但還是沒有猶豫地夾到李偉男碗裏：“哥，你多吃點。”

一旁的伊信把一切都看在眼裏，無論是李偉男的不爽，還是小沐恩對芝麻糕的喜愛。他轉了轉眼珠，忽然又笑了：“沐恩，你剛才給他的可是最後一塊啊！再想吃就沒有了。”

小沐恩也沒回頭看他，依舊看着偉男哥，心裏有點擔心他，随口答道：“沒關系，沒了就吃別的呗。”

伊信忽然有些洩氣，但又有些不甘心。他想了想，還是夾了一塊芝麻糕放在小沐恩的碗裏：“算了，我剛才逗你的。”

小沐恩這才回過頭，看到碗裏的芝麻糕，又看了看伊信。

“哎，你嘴邊沾上芝麻了。”伊信好心提醒。

小沐恩連忙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了舔嘴角：“現在好了嗎？”舌頭掃過那個小黑點，但是那個小黑點還是頑固地留在她的嘴角。

伊信看着她的動作，覺得她就像只小貓般可愛，想起家裏那只小白貓吃東西時的樣子。

“還沒掉。”伊信拿出襯衫口袋裏的手絹，“要不我幫你擦擦？”

李偉男雖然沒擡頭，但是一直豎着耳朵聽着他們的對話。聽到這裏，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終于擡起頭：“哥，你不會是把她嘴角的黑痣當成芝麻了吧？”

伊信手上的手絹剛碰到她的唇角，聽到這話，收起手絹，仔細地看了看，笑出了聲：“還真是。重點是你這痣的位置長得太巧了，太容易看錯了。”

“你別給自己眼神不好找借口了好吧！”李偉男忍不住揭穿他。好歹伊信也開了沐恩好幾次玩笑，他怎麽也得回敬一下。

小沐恩也笑了：“其實原本我自己也分不清的。我手腕上有一個蛋黃大小的淡褐色胎記，我以前還以為是自己蹭上了髒東西，自己在家裏用肥皂搓了好久，皮都要搓破了，還是哥來找我時告訴我那是胎記，沒讓我接着洗。”

“哈哈哈哈……”伊信笑得前仰後合。他見過太多的大家閨秀了，在他眼中，女孩子都是一些只知道攀比和愛漂亮的奇怪生物，眼前這個反而真實得蠢萌。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坐直了：“能讓我看看嗎？”

小沐恩乖乖地伸出右手給他看。手腕處正好有一個淡淡的褐色胎記。

李偉男看着這兩人，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小狗，心裏不大舒服，伸手拉過小沐恩的右手：“行了，別犯傻了。”

小沐恩聽到他這麽說，連忙不做聲了，怕自己讓他更郁悶。

第 95 章

小沐恩那年是六歲，那時的博恩也才十歲，名字叫伊信，是個穿着打扮都頗為講究的小小公子哥。他随母親來到李偉男家，也就認識了小沐恩。他似乎對小沐恩很好奇，沒事就喜歡往她家裏跑。

那天傍晚，小區停電了。等到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又來電了。

小沐恩的媽媽去加班了，她在李偉男家吃了晚飯，就回家去了。李姨說了，今晚讓伊信的媽媽陪他和李偉男睡，她先來陪小沐恩睡。吃完飯之後，李姨還在和伊信的媽媽聊天，小沐恩覺得自己在他們面前很拘謹，便說要回家鋪好床，先回去了。

她洗完臉刷完牙，乖乖地把床鋪好，等着李姨來。她怕黑，把燈開着。其實她更喜歡在睡着的時候也開着燈。不知為什麽，開着燈能讓她睡得更安穩。但是如果開燈睡覺被媽媽發現了，就會挨打的。媽媽說不許浪費電。

我是在等李姨，不是在睡覺。她一邊給自己做心裏建設，一邊戰戰兢兢地等着李姨來。李姨可一定要快點來啊！要是媽媽先回來，看到她開着燈，又要生氣了吧？

突然，燈滅了。

她吓了一跳，連忙起床開燈。開了好幾次都沒有光亮，她便知道又停電了。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她以為是李偉男來找她了，摸黑來到門口，高興地打開房門，卻看到門外站着今天剛認識的那個小公子伊信，正打着手電放在他的下巴上，整個臉被映得像是鬼片一樣陰森可怖。

她呆了呆，才失聲尖叫起來：“鬼啊！啊啊……”

伊信連忙捂住她的嘴，關上房門之後，才無奈地看着她：“你別叫了，我就是逗你一下。”

“哪有這樣的！”小沐恩吓得不輕，眼裏盛着淚水，卻沒有哭：“我讨厭你！”說罷便扭過頭，留給他一個模糊的背影。

伊信一怔，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只是想逗逗她，不想被她讨厭。

“你別讨厭我啊！我錯了……對……對不起……”伊信艱難地說出那三個字。他也只是個十歲的小孩，這個年齡的小孩都是自尊心極強，輕易不示弱，他覺得道歉就是在示弱，所以不是很喜歡那三個字。但是現在，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小沐恩一怔，回過頭來。

見她回頭了，伊信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熊形狀的小手電，按下開關遞給她：“其實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不是想吓你的。我就是随手那麽一弄，你別生氣！”

小沐恩好奇地看着手裏的小熊手電，樂了：“謝謝！”小孩子都是這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伊信見她不生氣了，便問：“你在幹什麽呢？”

“我在等李姨來陪我。”小沐恩認真地回答。

伊信打着手電，拉着小沐恩的手進了她的卧室：“你一個人在這裏睡，不覺得害怕嗎？”

小沐恩想了想：“要是開着燈的話，也就不害怕了。不過媽媽不讓開燈。”

伊信不解：“為什麽不讓開燈？”

“開燈浪費電。”小沐恩答道。

伊信雖然也知道很多家庭不像他家裏那麽富裕，但是一直在上私立學校的這幾年，周圍的人家境都不錯，他也就沒有真正接觸過韋沐恩這樣的情況。在他看來很正常的一件事，在這家卻是一種浪費。

想到這裏，他覺得那個小熊手電成了雞肋了。他不知道小沐恩的家庭條件到底有多不好，會不會連買電池都不允許呢？

他想了想，從口袋裏掏了掏，掏出了幾塊太妃糖，一條手絹和一個夜光球。

這個夜光球是有彈性的，往地上一摔，可以再彈起來，是最近新流行的玩意。他剛玩了兩天，雖然上面還有不少灰塵，但是基本沒有什麽損傷。

“你幫我打着手電。”伊信把手電遞給小沐恩，小沐恩乖乖給他照着光亮。

他用手絹把夜光球擦了擦，遞到小沐恩面前：“這個送給你。”

小沐恩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麽？它在發光啊！是螢火蟲嗎？”她從來沒見過這麽神奇的東西。偉男哥說發光的東西都要用電的，只有螢火蟲不用。這個東西好像不用電，那就是螢火蟲？

伊信被她驚奇的表情逗笑了：“這是夜光球，不但可以發光，還可以玩呢！”

說罷，他把夜光球往地上一摔，它就又跳了起來，跳的高度幾乎和小沐恩的身高一樣。

小沐恩一怔，然後追着蹦出去的夜光球，驚喜道：“夜光球好神奇啊！”

伊信笑了：“現在它是你的了。晚上要是害怕的話，可以把它拿出來，有點亮光總比沒有要好。”

“真的能給我嗎？”小沐恩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後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把地上的夜光球撿了起來，捧住，贊嘆地看着它。

伊信看着她專注的樣子，有點被忽視的不爽。他想了想，怎麽才能在她看到這個夜光球時能想到他呢？

此刻的他當然不會想到，他的這個顧慮是多麽的高瞻遠矚。

他便開口：“給這個夜光球起個名字吧！”

小沐恩想起小貓小狗都有名字，便欣然同意：“那叫什麽？”

“就叫‘信哥’吧！”伊信道：“反正你也是這麽叫我的。”

“‘信哥’？”小沐恩歪着頭想了想，怎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怪怪的，和“信鴿”好像是一樣的：“不能換一個嗎？”

“不行！”伊信堅決道：“我給你的，當然應該用我的名字命名。”

小沐恩看着他突然嚴肅的表情，怕不答應他就要收回夜光球，連忙點頭：“那就叫‘信哥’吧！”

伊信這才滿意。

這個夜光球對她來說太珍貴了，不但讓她記住了一個人，更因為有這個夜光球的陪伴和她的漸漸長大，幾年之後她不再害怕關燈睡覺。盡管夜光球對她的作用不那麽大了，但是她一直把它好好收藏着，甚至後來給它配了盒子和底座。

番外四

那年韋沐恩十一歲。那天晚上放學她沒能和李偉男一起走，因為李偉男要留下來為班級的元旦表演排練。

她很快把作業寫完了，就去洗衣服了。家裏沒有洗衣機，都是要靠手洗。她哼着小曲洗完衣服，到陽臺上晾衣服。

正晾着衣服，她感覺旁邊陽臺上有人在看他。她奇怪地看向那邊，發現有個陌生的少年在看着她。

那少年看着和李偉男的年紀差不多，長相頗為英俊。

韋沐恩一怔，猜到可能是李偉男的同學來找他。李偉男是班級的文藝委員，也是學校學生會的文藝部部長，最近忙着排練元旦表演，總有同學跟他一起回家讨論，或者是來找他商量節目事宜的。

她覺得奇怪的是，這人怎麽進來的？旁邊可是李偉男家的陽臺啊！

于是，她打開兩個陽臺之間的門，主動問好：“學長你好！是來找偉男哥的吧？”

那少年明顯一愣，然後臉紅了，看上去非常尴尬。不知為什麽，她覺得他非常失望和不悅。

他沒有回答。

韋沐恩不得不出聲提醒：“這是他家，他回來了嗎？”

言下之意，是在問他怎麽進來的。

那少年沉默了好一陣，就在韋沐恩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擡起頭，緊緊盯着她的眼睛說：“是他媽媽讓我進來的。”

韋沐恩這才放心：“那你再等一會兒吧！學長，要不要喝點什麽？”

那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她，搖搖頭。

韋沐恩被他看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見他不需要她的幫助，她便笑着對他揮揮手：“學長，我先回去了。拜拜！”

說完，她就又回到自家陽臺，接着晾衣服。果然那人離開陽臺了。

當晚李偉男回來之後，特意把她叫去他家。一進李家，她就看到了陽臺少年。

“小丫頭，你不記得這是誰了嗎？”李偉男笑得花枝亂顫：“這是伊信哥啊！五年沒見，你就不記得了？”

伊信明顯心情欠佳，見李偉男還拿這事打趣，氣憤地在他背後捶了一下。李偉男連忙恢複正形：“小丫頭，不快跟伊信哥打個招呼？”

韋沐恩連忙對伊信揮揮手：“信哥你好！好久不見，你變化太大了！我真沒認出來。”她也覺得自己揮手揮得很尴尬。這種雖然認識但是看起來很陌生的感覺讓她有些不适應。

伊信倒也沒有提剛才的事，笑着揉揉她的頭：“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只到我下巴。”

韋沐恩有點不自在。雖說這人五年前就見過，但是他現在長高了，樣子也變了，讓她隐隐有種在見陌生人的感覺……

番外五

韋沐恩翻看着李偉男的日記，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日記的內容吸引了。

“8月12日，陰雨。今天隔壁搬進了一戶人家，是母女倆。那個小丫頭長得很漂亮，但是她看起來怪怪的。她太聽話了，誰跟她說什麽她都聽，都信，還總是呆呆地看着跟她說話的人，沒有人在她面前，她就呆呆地看着地上。我懷疑她可能智力有問題……”

“8月13日，晴。今天天氣很好，我打算出去抓蜻蜓，又看見隔壁的那個小丫頭了。她一個人坐在樓下的小賣店門口，看店裏放的電視劇。我有點可憐她了，一個智力不好媽媽還不怎麽管的孩子，萬一被人騙走了該怎麽辦？我也沒去抓蜻蜓，跟着她一起坐在那裏看電視劇。她也沒注意到我，看到中午，她媽媽下班回來，就把她接走了。我回家吃飯的時候想想今天的事，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了……”

韋沐恩看到這裏，半是驚訝半是迷茫地回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想不起來這事。她突然覺得有點兒微妙。在她還沒注意到李偉男的存在之前，他就已經在偷偷觀察她、甚至在擔心她了。只要這樣想想，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充滿氣的氣球，要飄向天際了。

“8月18日，晴。今天聽媽媽說，隔壁的小丫頭也要到我的小學上學。我幾乎可以預見到她到學校會是什麽樣子。大家肯定都不會喜歡這麽呆的孩子。”

韋沐恩扶額，原來李偉男的日記是專門寫來黑她的嗎？

“8月23日，晴。今天，我和隔壁的那個小丫頭交上朋友了！她叫韋沐恩，但是我還是叫她小丫頭。我覺得她真是個奇怪的人，看起來似乎是個膽小怕事的小孩，但是跟我提要求的時候還真是挺勇敢的。從她的言談和我這麽多天的觀察來看，我猜她的媽媽經常打她。”

“9月1日，陰。今天我在學校看到小丫頭了。她呆呆地坐在班級裏。我經過的時候，特意看了看她的周圍，她的同桌和她不知在說些什麽，不過看來我猜錯了，她也不至于沒人和她做朋友。”

韋沐恩翻完了這一本日記，心情半是憤怒半是微妙。他的這本日記，從她搬家過來之後，紀錄的大部分事情都和她有關，其中不少都是黑她的，還有不少是她的黑歷史。

但是她很納悶。似乎在一開始，李偉男并不是很喜歡她，總是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視角在俯視她。最關鍵的是，她仔細一回想，也沒覺得那時候的李偉男表現出了這些想法。到底是從什麽時候，他才開始改變了對她的看法？

她接着翻找，那本紅色的筆記本是李偉男六歲，也就是認識她的第二年寫的。她便又拿出來，翻看起來。看到那幾篇讓她曾經痛哭一場的日記，她也平靜了許多。

她翻到了這一篇的後面：

“8月9日，晴。我覺得自己不大對勁。昨天她被我的日記氣哭了，我就把日記重新看了一遍，發現好多都是在寫小丫頭的。她不說我還不覺得，但是我現在想想，我是不是對她關注得太多了？”

韋沐恩看着這篇日記，心裏有些驚喜。

“8月29日，晴。我們班的倒數第一竟然有女朋友了！他才幾歲啊！竟然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還是隔壁三班的班花！我看他和女朋友一起從小賣部手拉手買吃的，突然覺得我和小丫頭在一起的樣子可能也是這樣。但是……”

韋沐恩看着那個“但是”，心跳快了一個頻率。可是她怎麽找，也找不到這個“但是”後面的字跡，只有一串省略號。

你省略什麽啊！有什麽想法你寫下來啊！韋沐恩在心裏咆哮。

可是韋沐恩把這本日記從頭翻到尾，卻再也沒有看到李偉男對于這件事的其他看法。似乎從那篇以後，李偉男就很少描述對韋沐恩的看法了，但是每篇都會記錄韋沐恩的日常，比如——

“今天我教小丫頭多學會了二十個字，好有成就感！看來我還是很有能力的。要不是我不喜歡老師，我肯定會把成為一名老師當成自己的理想。其實教她是出于我的責任感。她本來就呆呆的，我再不教教她，萬一成後進生了怎麽辦！成了後進生，她媽覺得丢臉，比以前打她更狠了怎麽辦！所以，我還是要好好教她，其實她也很好教，雖然反應不快，但是勝在聽話，理解力也不錯，讓她多想會兒就會想明白。

我果然是個天才，學習、教書都是一流！順便說一句，小丫頭也不笨。”

再比如——

“今天小丫頭竟然把涼皮當成了果凍，還問我為什麽這種果凍沒有甜味，也沒有什麽顏色。我告訴她這不是果凍，只不過長得像果凍而已。她真笨，我有的時候看着她犯傻，真是恨鐵不成鋼！”

于是，韋沐恩無奈地發現，她在這一本日記裏，看到的都是關于她傻與不傻、笨與不笨的各種解釋，基本每篇的結尾都是關于她智商的結論，只不過證明過程每天不同，得出的結果也每天都不同，最後就變成了無數次的推翻與證實來回循環。

韋沐恩無語問蒼天：大哥，你原來這麽關心我的智商問題和智力開發啊！我謝謝你！你簡直就是“一幫一，對對紅”的業界良心啊！

看到李偉男十歲的那本日記，元旦的那一篇讓她愣住了：

“今天我發現，小丫頭還是很有開發潛力的。我現在決定了，我不光要教她學習，還要在各個方面都要教好她。她不是反應慢嗎？行，我讓她做腦筋急轉彎！她不是特別聽話嗎？行，我就給她講人的險惡！她不是不知道反抗她媽的暴打嗎？行，我帶着她逃跑！我就不信了，憑我的聰明才智，還不能挽救一個祖國的幼苗？我有這個自信，看我的吧！”

“2月3日，晴。今天我決定，再也不輕易哭鼻子了。即使是為了讨回公道，我也不再用這種方式來博人同情了。小丫頭天天都看着我呢！我不想讓她覺得我是個像小女孩一樣愛哭的人，也要做她的榜樣。我是個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要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來解決問題。”

韋沐恩看到這裏，有些感動。她不知道，原來為了她的成長，李偉男曾經這樣下過決心。他那時候也只是個比她大三歲的孩子，雖然比別的同齡人要成熟許多，但是這本不該是他的責任，卻被這個稚嫩的肩膀扛起來了。

她一直翻着李偉男十歲那年的日記本，感動和氣憤的心情交織着出現，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表達這種複雜的心情。

她接着翻下去，翻到了他少年時期的日記。

“7月21日，晴。雖然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但是她總是做出一些蠢事讓我生氣。我原本以為自己會和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孩談戀愛的，但是現在看來，我失策了。我怎麽會喜歡上一個小笨蛋呢？！”

看了很久，她才翻到了李偉男十八歲的那本日記。

“6月21日，晴。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她送了我一個親手縫制的背包。我舍不得背，把它放在了我的櫃子裏。端上生日蛋糕許願的時候，我的願望是希望她也能愛我。我本來想，這個小笨蛋，她也快十五歲了，應該能明白我的一些心意了吧？結果事實證明，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暗示她，希望以後每年都能和她一起過生日，她反倒安慰我，說我們兩家離得這麽近，肯定沒問題。我當時真是郁悶得想撞牆！

唉，太聰明也是種苦惱，我早熟，她晚熟，我們的心理年齡根本不在一個頻度上。不是說女孩比男孩早熟嗎？怎麽我們就要反着來呢？看到那十八根蠟燭，回憶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覺得我又當爹又當哥的，把她拉扯長大了，心裏反而蒼老了，更讓我感慨。小丫頭，我覺得我們的心理年齡差距起碼有八歲，我二十，你十二。這可怎麽辦啊？”

韋沐恩看到這裏，“噗嗤”笑了出來。她沒想到李偉男還有過這種苦惱。

“7月22日，陰。韋姨好像看出了什麽，找我談話了。她跟我說，不要和小丫頭早戀，要不然會影響她的成績。她現在上高中了，壓力非常大。而且她不是特別聰明的孩子，要多花出很多時間，才能學得比別人好。

我知道韋姨說得對。我和她厮混這麽多年，對她有幾斤幾兩再清楚不過。她現在才是要面臨人生第一個轉折點的時候，我不能拖她後腿。我有耐心等着她，等着她成長，等着她開竅，等着她領悟。那份感情，我會在一個合适的時間交給她。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她。”

韋沐恩這才知道，原來韋徑晨曾經幹涉過李偉男的感情。原來他一直隐忍了這麽久，一直在守着這份感情。

她接着翻，翻到了七月六日的日記：

“今天是小丫頭的生日，我送給她一套衣服和一個紅包。我不知道她會怎麽想，但是我送她的時候告訴她，我希望以後能一直給她買衣服穿，年年都給她紅包，讓她有錢花。不知道她能不能領悟到這話的含義。除了老公養老婆，還有哪個男人會願意一直給另一個女人買衣服穿、掏錢花呢？她又不是我媽！”

韋沐恩的睫毛顫了顫，手指久久地停留在這一頁上。她似乎是想将這一頁印刻在腦海裏一般，定定地盯着這一頁。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收起手指，繼續翻看。

翻到李偉男二十一歲那年的日記本時，她特意找到了五月份的記錄：

“5月2日，晴。今天我終于見到小丫頭了！三個月沒見，她比過年的時候瘦了好多，腸炎讓她變得面黃肌瘦，看了真讓人心疼。我慶幸我做了這個果斷的決定。至于學校的事，就讓室友他們打理吧！我壓抑了太久了，這一次，我想不顧一切，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番外六

“5月6日，陰。這幾天的相處簡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我看出來了，小丫頭也喜歡我，但是可能是礙于高考在即，她沒有說出來。不過，我認為她已經默認了我們的關系。

這個房子雖然不大，但是滿滿的都是幸福。在這裏，我們不用在意家長的看法，沒有別人的打擾，就像一對在度蜜月的新婚夫妻。唯一的遺憾，就是這個新娘子每天要去上課，回來之後還要做作業，我們能相處的時間太少了。所以我盡量給她講講題之類的，哪怕看着她做作業也好。每天她一去學校，我就特別想她。房子裏空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我就只能一邊想她，一邊等着她回來。”

韋沐恩覺得有股暖流注入了她的心裏。原來，這樣想的不止她一個，李偉男又何嘗不把那段時間視弱珍寶。

緊接着，她一愣：

“6月5日，晴。今天我接到學校的電話，限我三日之內回學校。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抛下小丫頭，于是只能偷偷訂6月7號下午的機票。”

“6月7日，晴。今天我非常憤怒！我火急火燎地跑回學校，沒想到是陳碧霞在背後搗的鬼！她發現我不見了，在學校也沒找到我，就派人查，然後指使她舅舅給我打電話！她以為我會被吓到，在5號當天就回校，正好可以給小丫頭一個打擊，結果沒想到我掐着最後期限回來了。

她要求我做她的男朋友，但是我拒絕了。這樣一個善用計謀的女人，我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她又提出來，如果我不答應，這些天的曠課會上報給學校。我不在乎這些，就告訴她盡管去上報。

我沒想到她會這麽纏人，被我一再拒絕之後，她當着我的面給我爸打了電話。在電話裏，我爸提到了小丫頭那個有精神病的哥哥，就在他的手下做事。他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和陳碧霞談戀愛，就要放那個精神病去殺小丫頭。我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做得出來，只好答應了他。”

韋沐恩驚訝地看着那頁紙，原來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6月23日，雨。今天陳碧霞放話說，即使我要和她在一起，她也不願意了，除非我扮上女裝，給她跳女團舞看。我知道她是因為前段時間被我拒絕，想趁我爸威脅我的機會扳回一局。我雖然看破了一切，但是我不能不管小丫頭的安危。雖然這是個讓人難堪的事，我也不得不答應了。”

她翻到今年的那本日記：

“1月12日，晴。我該怎麽辦？我竟然和小琪一樣，得了惡性白血病！

我最近的情況不大好，身體很虛弱，本來以為只是免疫力低下，但是漸漸演變成了時常感冒發燒。趁着過年放假，今天我去醫院檢查了身體，卻查出了這個病！醫生告訴我，病情很不樂觀，如果配型失敗的話，我只有半年的壽命了！

我要是不在了，小丫頭該怎麽辦？不可能，我要再檢查一次，我不信！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韋沐恩心頭揪痛。他完全能想象到李偉男當時有多絕望。

“3月23日，雨。今天從醫生那裏得知，我的病情惡化非常快，但是配型還是沒有找到。她囑咐我最近不要勞累，盡量多享受一下閑暇的時光，做些想做的事。我從他的話裏，聽出了言外之意，我不能接受！

我還要和小丫頭戀愛結婚！我還要好好工作孝敬老媽！我還要……我有那麽多事情還沒有做，我怎麽能死呢！！！”

“4月6日，陰。今天我做了決定，要撮合小丫頭和信哥。如果我就這麽走了，我爸不會管小丫頭的死活。我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

信哥的黑社會背景應該會有作用，他也很愛小丫頭，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現在，我不再和他争了。

我想了很多，我該怎樣結束我的生命。在最後的日子裏，我該如何度過？可是思來想去，我還是不得不隐瞞這一事實。我慶幸當初為了弄清自己到底有沒有得病，沒有急着告訴她。現在，我也不打算告訴她了。

還記得小丫頭和我一起去看泰坦尼克的時候，她對我說的那句話——‘如果我們一起乘坐泰坦尼克，你不用竭力救我，如果沒了你，我也沒有必要活下去了’。這話現在想來，既讓我感動，也讓我擔心。和她認識這麽多年，我太了解她了，她說這話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從她說這話時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是認真的。

我不能讓她知道，我要讓她好好活下去，這就是我所有的想法。”

“8月17日，雨。今天是七夕，我看着街頭的情侶，心裏很難過，又想起了去醫院檢查時遇見的那個孕婦。

那個孕婦當時挺着個大肚子，哭得聲嘶力竭，她的丈夫剛剛進了停屍間。我過去勸她，才知道她的丈夫是相親認識的，結婚之後，當她發現丈夫是癌症晚期患者的時候，她已經懷孕八個月了。她不能不要這個孩子，醫生也提醒過她，這個孩子有可能是畸形兒。她不但要孤兒寡母地活下去，還可能是帶個殘疾孩子。

我當時很震驚。不可否認，在确診的時候，有那麽一陣，我心裏的确想過要把人生中渴望又沒有做成的事做完，和小丫頭結婚的念頭也不是沒有。可是看到這個孕婦那麽無助，就像是未來的小丫頭，我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我給不了小丫頭任何未來，就不能把她拖進深淵。”

韋沐恩捂住嘴，竭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把眼淚忍住。她連忙翻開了另一本日記。

“6月21日，雨。今天是我的生日，小丫頭送給我一本很特別的手工書。書裏的每一頁都是我拍攝的照片，在照片旁邊，她親手寫出了這張照片是在什麽情況下拍攝的。這些照片原本是我在幾年前傳給她的，裏面有很多照片是拍她的。也許她是為了避嫌，也可能是想突出我對攝影的熱愛，挑選的照片主要是些風景照，少量的人物照也都沒有她。可是，這個小笨蛋，她難道不知道她寫在每一張照片旁邊的注釋，都暴露出她曾經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親眼見證過這些照片的誕生嗎？

我想起七年前她親手做的那本承載着她的夢想的手工書，這一次，她又在無意間做了一本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