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回頭看看

張西堯向來嘴上沒個把門兒的,說話挺有意思。又因為懷着對葉端的別樣心思對他就更貧,這句話也是腦子一激靈就從嘴裏禿嚕出去,完全沒想後果。

發完才惴惴不安地想:我是不是有點兒過了啊?

有時候跟葉端開玩笑,他會把那些不着調兒的都收起來,說些無關痛癢不惹人反感的,能給人逗得笑幾回就很滿足,這次沒過腦子,就怕人覺得自個兒輕浮,不肯再接觸就前功盡棄。

祖宗可千萬別生氣,他暗自祈禱着,七上八下。

哥、哥哥?在幹嘛?

葉端洗完澡出來劃開手機就是這一條,當即眉頭皺起來。

他知道張西堯說話向來這樣,但看見的一瞬間還是有點兒不适應。

就發了一行省略號過去。

張西堯這邊兒看完就抱着手機嘎嘎樂,樂完發過去一條還帶着調笑的語音過去:“學長沒生氣吧?我就想逗逗你,沒別的意思。”

葉端沒看見,老葉在書房喊:“兒子!過來幫爸爸找下書!”

“馬上。”

去書房一看,書櫃全都敞開着,葉教授正跪在地上翻一個大紅木箱子,旁邊丢倆小箱子,書散一地。

葉端蹲下來把亂七八糟的書整理好,問:“爸你找哪本?”

“楊绛翻譯的《斐多》,前兩天還在看,這怎麽一下就找不着?放哪兒去了?”

“噢,上回您好像帶它去陽臺抽煙來着。”

葉教授一拍額頭:“哎喲,好像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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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蹬蹬跑向陽臺,過會兒葉端聽見聲音:“找到了!”

小葉就繼續給他收拾書。

這麽一下二十分鐘過去,張西堯等半天以為葉端真生自個兒氣,怪起自己這張破嘴,着急忙慌地道歉,然後忐忑地等回信。

“對不起,我下次不開這種玩笑了。”

“你別不理我成嗎學長?”

葉端回房間看見這兩條,又點開那條語音,正準備回複,張西堯卻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他接起,沒說話。

張西堯正襟危坐,他确實是緊張,說話都不打彎兒了:“啊,那個,學長你別往心裏去,我嘴上把不住門兒,對不起。”

真他媽是一顆心吊人家身上,二少爺以前哪這麽因為說話的事兒跟人道過歉。

“我肚量就那麽小?剛臨時出去了,沒看着。”

葉端聽見那小孩兒松了口氣的聲音:“那就好。”

張西堯抱着手機像是捧着塊兒燙手山芋,想問問心上人最近在忙什麽,問問他過得好不好,問點兒不太重要的雜七雜八零零碎碎的瑣事。

起碼能讓自個兒知道些關于他的更多事情。

又不太好意思。

真是第一回 這麽小心翼翼對一個人,張西堯肚子裏醞釀老半天,憋出來一句:“學長你們有社會實踐嗎?”

葉端放在機身後的手指動了動:“大一的時候有,現在沒了。”

張西堯扯東扯西的找話題,沒什麽營養,葉端也極其有耐心地聽他說,插上耳機,喝水,拿東西,挪椅子,做自己該做的事兒。

反正張西堯挺喜歡這種感覺的,聽筒裏傳來極具生活氣息的聲響,白月光的呼吸,回應他時簡單的“嗯”,讓他産生一種自己是葉端生活的一部分的錯覺,挺好。

半個小時過去,張西堯終于停下,望眼時間,十點多了。

“不打擾你休息了,你挂吧,”

“晚安。”

他又故意調出來拿手好戲,依舊沒什麽反應,人說了個“再見”。

挂斷電話,葉端把耳機拔下來,看一眼,手機還剩百分之八的電,直接扔到床頭充電,開始夜讀。

因為張西堯那通電話,今天較平時稍晚些,就随便抽出一本書來看,看到十一點半,把書簽夾進書頁裏,繼而合上。

他對張西堯來電話沒什麽特別大的感覺,倆發小有時候也會給他打電話念叨些瑣事。

放假以來,還沒跟那倆約着見面。

葉端把空調調高一度,蓋好被子躺下。

……

葉教授七月十二號下午的飛機,葉端開車給他送機場,這種情景父子倆經歷過無數次,家常便飯一般,葉端讓自個兒老爹回來時告訴一聲好去接他回家,葉教授拍拍兒子肩囑咐幾句就走了。

葉端送完機,調轉方向去酒吧。

岑重山和汪洋正等着他,鐵三角約的今天出來耍,好幾個月沒見了。

三人一起上的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直到大學才分開,葉端留本地,岑重山飛東北,汪洋去沿海,小假期都不回來,只有寒暑假才能見見。

葉端到的時候,倆人正聊着,見着他揮揮手:“大佬!”

他們倆都愛這麽叫,高中叫到現在。

長腿一邁就進了卡座,岑重山把添好酒加完冰塊兒的酒杯推到葉端面前,時間卡得剛剛好。

葉端冷了吧唧的性子,汪洋跟他比稍微好點兒,就岑重山性格最跳,一個開口是海蛎子味兒,一個是大碴子味兒。

大碴子味兒先冒出來:“你幹哈去了來這麽老晚,別說話,先整一提婁。”

葉端抿口威士忌:“送我們家葉教授去機場,饒我一回。”

汪洋開口說話,口音少了些:“那你開車來的還喝酒?”

“待會兒打個車就行。”

他看着是煙酒不沾的模樣,以為是個乖小孩兒,其實紅白洋三種全會,而且酒量很好。男孩子抽煙再正常不過,葉教授為了保護嗓子抽的少,并不阻止他抽。

三人天南海北的扯了會兒,許是有酒精助興,葉端罕見地話多了些。

最後避無可避地聊到了感情方面的問題,葉大佬就成了個啞炮。

他身上的事兒他們都知道,還挺希望葉端能再找個伴兒,正兒八經的那種。gay圈兒确實亂,以前搭讪葉端的什麽妖魔鬼怪都有,破爛兒桃花汪洋能給他擋就擋了,也想了解了解大學裏追他的有沒有能配得上他們葉大佬的。

岑重山跟他碰了下杯,說:“我們倆都成功找到對象了,就你一個兒還在單身的海洋裏撲騰呢。”

葉端:“我撲騰得挺快樂的。”

汪洋接:“可別他媽撲騰了,再撲騰淹死了,快上岸吧哥,戀愛挺好的。”

葉端笑了下,沒說話。

戀愛挺好的。

是挺好的,可是他情窦初開時被人欺騙感情,由直掰彎,這就再也走不回原來的陽關大道,然後引路人拍拍屁股走人了。

家庭原因他本來就敏感些,青澀的初戀又被當成傻逼給玩兒得團團轉,傷得特深。

是個貨真價實的gay不假,不過現在的的确确有點兒恐同。

自我保護意念太強,他這人性子又很絕,直接自閉了。

怎麽說呢,被傷過一回就對愛情失去信心挺傻的,葉端一學霸腦袋聰明自然沒得說,但是情情愛愛這種事兒他現在是真不怎麽信了。

他自己還在舔傷口呢,不想禍害別人。

岑重山沒忍住:“說真的,就程……那誰,那事兒都他媽過去兩年的,你也該……”

你也該忘了。

葉端知道發小是為他好,但是這種事兒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從個鋼鐵直男被人掰彎進gay圈兒,把心剖開給人家看,就差親手送出去了,然後被丢在地上,得到一句:咱倆就玩玩兒而已,你那麽認真幹嘛啊。

葉端想把話題轉移走:“說說你們自己行不行?”

可惜沒成功。

汪洋:“我聽說A大帥哥美女挺多的啊,瞧咱們這模樣兒這身條兒,追你的人那麽多,真沒一個對上眼兒的?”

跟罵人似的,葉端是王八還是綠豆,怎麽就對上眼兒了?

簡單倆字兒:“沒有。”

終于把這個話把兒從另外倆人嘴裏摘出去,又東扯西唠了會兒,汪洋把服務員喊來,準備結賬走人。

六點多,該換場兒了。

葉端把付款碼調出來,卻被那小哥告知他們的酒錢已經被結清了。

順着人手指的方向,看見倆姑娘,挺靓,沖他揚手打招呼。

服務小哥又說:“那兩位客人想要您聯系方式。”

葉端眉頭微蹙,正準備說什麽,岑重山率先開了口:“麻煩您替我們謝謝那倆小姐姐,我哥們兒不愛給微信。”

他調出來付款碼遞過去:“她們那兒的賬我結了。”

不是第一次替葉端解圍,幹起來輕車熟路。

三人一道出了酒吧的門,準備去吃烤魚,汪洋和岑重山打車來的,葉端喝酒了不能醉駕,來的時候車就停附近一大型停車場了。

中心廣場有個音樂噴泉,正對着初遇西餐廳,恰巧趕上張家二少拉完小提琴下班兒,換了衣服出來,一眼瞧見前面那三人行中間正是自個兒白月光。

他盯着人家後心看了會兒,掏出來手機撥電話。

手機捂耳朵邊兒,看見前面的葉端接起來,然後聽筒裏一聲撩死人的低音炮:“喂?”

葉端喝了酒,聲音會比往常低點兒,特好聽。

蘇,真他媽蘇。

“學長,”張西堯先喊他一聲,然後說:“你回頭看看。”

葉端聞言往後扭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張西堯。

穿着白T恤,臉上帶笑,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舉手機姿勢。

葉端說:“我看見你了。”

張西堯回:“你有朋友在,我就不過去了。”

岑重山跟汪洋正懵着他跟誰打電話說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玩意兒,就又聽見一句:“沒事兒,來吧。”

誰啊?讓誰來?

沒多會兒張西堯過來了,先喊葉端,然後對他們笑笑:“你們好。”

張西堯說:“我剛好下班兒,看見學長就過來打個招呼。”

葉端:“社會實踐?”

“對,在初遇拉小提琴。”

葉端點點頭意思是知道了,岑重山跟汪洋對視一眼,接嘴道:“我們剛好要去吃飯,一起?”

張西堯自知分寸,擺擺手:“不用,謝謝,我媽喊我回家吃飯呢。你們去哪兒?我開車了能送一程。”

剛要說不用,汪洋實心眼兒的來了句成。

張西堯說好,把車開過來,葉端還是坐副駕,岑重山跟張西堯氣場還挺對付,一路上你來我往,歡笑聲不斷。

不遠一段路,給他們送到地兒,張西堯就打算調頭回家,吳女士一直發消息轟炸他。

人都一一下車,岑重山和汪洋在不遠處等,葉端趴副駕窗戶上跟張西堯說話。

“路上慢點兒,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張西堯眉眼彎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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