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哨兵從來沒想到一個身份高貴的向導約他的地點是在電玩城裏。他看着光怪陸離的虛拟游戲景象有點沒反應過來。
“以前從來沒來過麽?”嘉德洛熟絡的帶着以諾往裏面走。
“沒有。”以諾誠實的搖頭。他發現自己似乎和現實生活離的很遠,小時候的記憶一直停留在伊瑞尼斯的家裏接受各式各樣的教育,覺醒之後就被送到了哨兵學院進行日複一日的訓練。他好像沒什麽童年愛好,也沒什麽同齡人的朋友,有的僅僅是一起學習的同學和之後的同事,剩下的生活差不多都是圍着伊瑞尼斯轉了。
他這樣被嘉德洛問了一嘴,就如同被從夢中驚醒的人。
“啊,其實我也沒什麽太多機會呢,家裏管的比較嚴格,後來去向導學院也只能偷偷摸摸逃課出來。”嘉德洛頗有興致的講着他的趣事兒,“當然了也沒少寫檢查。”
“為什麽叫我來這個地方?”
“那不然幹嘛?”嘉德洛反問,“吃飯會不會太無聊了?年紀輕輕不要總是把社交關系搞得向他們那群老頭子一樣好不好?”他邊說話邊看向以諾,頓了頓,又說:“你今天看上去很不一樣。”
以諾一滞:“哪裏不一樣?”
“我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不一樣。”嘉德洛覺得今天的以諾氣質上不像初次見面時那麽拒人千裏之外,而且身上纏繞着一種非常迷人的氣息。他是個向導,可以非常簡單明了的獲得答案,但是不經過哨兵同意擅自進入對方的精神區域內可實在不是什麽禮貌的事情,所以嘉德洛老老實實的只說出了自己的感官判斷,沒有更進一步的試探。
以諾晃了一下頭,莞爾一笑。
“我們去玩那個吧!”嘉德洛拉着以諾往前走,以諾看了一眼游戲介紹覺得很熟悉。
那是一種模拟精神能力的虛拟游戲,完全由玩家意識操控虛拟對戰平臺上的自己。以諾在學院的時候接受過類似訓練,只不過軍方使用的是更為先進的系統來進行模拟對戰。民間娛樂設施相對簡單,也更加安全,可以滿足一些普通人的游戲追求。
“這個對哨兵而言可能有些無聊。”嘉德洛把連接器丢給以諾,“不過我是個向導,你可要手下留情哦!啊對了,別一不小心把精神體放出來,否則可是要賠錢的。”
“不會的。”以諾簡單回答。
兩人馬上出現在虛拟的對戰平臺上,游戲地圖選擇的是一個冰霜森林,虛拟場景做的非常逼真,以諾甚至都能感受到寒冷溫度的侵襲。
一個哨兵在寒冰之中慢慢移動尋找着自己的對手,他對于游戲沒有什麽特別認真的打算,就是這麽一個疏忽的意念,便讓他陷入了誰都沒預料到的巨大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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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瑞尼斯接到通知的時候正在開會,他的眼皮突突跳着,有種莫名的心煩意亂的感覺。他的脾氣有些差勁,本想嚴厲的訓斥秘書不要在他工作期間通知他任何別的事情。但正當他開口時候忽然又轉變了想法,把訊息接了進來。
随後他的下屬們就看到了一向沉着冷靜的伊瑞尼斯臉色瞬間刷白,并感受到了會議室內嚴重的精神波動。他站起來只向大家說了一句“抱歉”就急匆匆的離開了,而他的目的地則是中心醫院。
手術室門口站着嘉德洛,是他把以諾送到醫院的。科林不知道怎麽接到的消息,他擔心以諾的身體發生什麽變化,就第一時間抓着菲爾來了。伊瑞尼斯來的路上大概分析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可在見到嘉德洛時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上前抓着嘉德洛的衣領把他按在了牆上質問:“你對以諾做了什麽!”
科林趕忙去拉他:“你冷靜一下,這裏是醫院!”
伊瑞尼斯的手卻掐的更緊了。
“我不知道!”嘉德洛大喊,“我只是約他一起玩游戲,只是普通的游戲內容罷了!誰知道在戰鬥過程中會發生意外!”
嘉德洛本想在以諾面前露一手,所以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地圖,他隐秘在冰原之中忽然偷襲了以諾。以諾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兩人進入到了對戰狀态。理論上哨兵的戰鬥能力對于向導而言是碾壓式的,但是壞就壞在,他們的游戲系統是意念操控的。嘉德洛在戰鬥中下意識的用自己的意念入侵了以諾并對他的精神系統做出了破壞,從而導致以諾崩潰,游戲內的傷害反射到了現實中他的身上。
他并非故意而為之,可這個結果危險到他幾乎沒辦法承受。
“你要掐死他麽!伊瑞尼斯,放手!”科林加重了語氣,他能感受到這個憤怒的向導已經動了殺念。他才不管嘉德洛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現在的事實就是以諾情況不明的躺在裏面,對于以諾失而複得的伊瑞尼斯根本受不了這種刺激。
及時打斷這場鬧劇的是從手術室裏走出來的醫生,他的神色非常凝重,伊瑞尼斯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怎麽樣?”他放開了嘉德洛,目光緊盯着醫生。
王都裏沒人不認識伊瑞尼斯,何況是在中心醫院裏。醫生說:“情況很複雜,病人的身體系統遭到了破壞,我們在他的精神領域內發現了一點點尚未清除幹淨的綁定痕跡,我想知道他是否有過強行解除綁定關系的行為。”
“有。”伊瑞尼斯說,“只是我不确定他是怎麽操作的。”
科林把菲爾捅了出來,菲爾也知道可能人命關天,急忙解釋:“是我做的,藥物是我自己研制的而且我自己試驗過沒有問題,我不知道……”
“我現在需要了解情況,因為病人的體質确實發生了一些變化,而且他已經懷孕十一周了,情況非常不樂觀。”
在場所有人都非常吃驚,科林和菲爾沒想過以諾和伊瑞尼斯關系差成這樣還能懷孕,不過按照時間推測應該是還在布瑞爾的時候發生的,這叫他們都覺得很尴尬。可嘉德洛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信息了,讓他接受一個認定是單身的哨兵已經被綁定過了這件事本身就很難,而且對方還懷孕了,這簡直就是爆炸信息。
還好伊瑞尼斯還算鎮定,他快速的思考過後問醫生:“情況最壞是怎樣?”
“這個孩子很可能保不住。”醫生誠實回答,“而他自己,也可能因為生理結果被破壞導致失去哨兵能力甚至有生命危險。畢竟擅自消除綁定這件事帶來的危險和隐患實在是太大了,這期間還有很多不穩定因素的摻加,總之請做好心理準備。”
“謝謝。”伊瑞尼斯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如何,請盡可能的讓他活下去。”
醫生點了點頭,向菲爾詢問了解綁手法和藥物配方,很快就折回了手術室。
伊瑞尼斯似乎沒有心情再針對嘉德洛了,他覺得似乎在今天這個意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筆。菲爾幫助以諾解綁造成了隐患,嘉德洛刺激了這個隐患的爆發,再加上這個時候以諾的意外受孕讓他的身體陷入了極度危險的狀态……如果他真的要責怪的話,最終問題的根源還是在于自己吧。
他總是把以諾當成小孩子看,他想讓以諾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覺得很多事情沒有必要跟以諾明說,他自己一個人解決就好。他在意的事情很多,但似乎唯獨不在意以諾真實的想法。
伊瑞尼斯總覺得自己有全天下最多的苦衷,以諾為什麽不能理解他呢?可他從來沒試圖理解過以諾,也許從一開始錯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他有什麽立場去對別人發怒呢?
如果他真的有把以諾當成一個平等的愛人,如果他選擇與以諾坦誠相見,興許他們會有一個不錯的家庭,彼此相愛,有兩三個孩子圍着他們滿地跑。失去權力和地位又能怎樣呢?總比現在告訴他失去一個今生最愛的人要來的幸運的多。
可惜沒什麽如果了。伊瑞尼斯強大到可以揣測人心操控意念,只是現在這些力量都顯得非常可笑,他連陷入泥潭的生活都無法改變。
“對……對不起。”菲爾站在伊瑞尼斯面前道歉,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事情忽然一下子就變得無法收拾了,他們都不喜歡醫院這樣的場景,仿佛小萊的意外事故才發生在昨天。他對此非常悔恨,“是我害了他。”
伊瑞尼斯把頭偏向了一邊,低聲說:“你們都走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好了。”
“可是……”菲爾還想說話卻被科林打斷了。他了解自己的好友,伊瑞尼斯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他們留在這裏也沒有多大的用處,說不定還會添麻煩。他拉走了菲爾,并且提醒了一下還沒緩過神兒來的嘉德洛,這個小向導很明顯吓的不輕。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這裏暫時沒你的事了,走吧。”
科林不太喜歡跟向導打交道,可不得不托着兩個各懷心事的向導離開了醫院。
在他們走之後,伊瑞尼斯坐在手術室你們,他微微垂着頭,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沉默的釋放着自己的精神力爬進了手術室。他什麽都做不了,只是盡自己可能的為大家減輕這場手術的疲憊感,然後在一個相對近的位置看着他的以諾。
手術時間很長,大約十幾個小時之後,醫生再一次推開了手術室的門。
向導沒離開一步,看醫生的眼神顯得比手術室裏的人還要疲累。
“很抱歉。”醫生張口一句話叫伊瑞尼斯非常緊張的縮了一下瞳孔,“為了确保病人的生命安全我們需要切除他的哨兵腺體,他與您是法律上的配偶關系,切除之後無法再被綁定,所以需要配偶的确認。”
他的口氣不像是來征求意見的,而是通知。
“嗯。”伊瑞尼斯點點頭,“我知道。”
一個眨眼的瞬間可以改變多少人和事伊瑞尼斯從來沒思考過,他只知道昨天他和以諾還在床上溫存,而今天,一切都變了。
他們彼此之間都因為一個綁定标記執着許久,互相別扭互相傷害,從今以後也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煩惱了。
因為以諾不再是個哨兵了,而一個普通人與向導之間的距離,比銀河系還要遠。
他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