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菲爾本來被科林帶了回去,只是現在突發事情這麽多,他就不再受到嚴格的監禁了。向導暗自逃過了所有監視系統悄悄跑到了醫院。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伊瑞尼斯還在手術室的門口。
“還沒有結束麽?”菲爾驚訝的問道。
伊瑞尼斯擡頭看他:“你怎麽來了?”
菲爾覺得伊瑞尼斯的精神狀态不太好,比起裏面那個讓他擔憂的朋友,眼前這個看上去情況更加糟糕。菲爾不知該做一個怎樣的表情,說道:“我不太放心。”
“然而你放不放心也并不能影響結果。”
“你這個人……”菲爾皺了皺眉,小聲嘟囔,“難怪以諾會離開你。”
“你說什麽?”
向導的語氣非常嚴肅,甚至有點不悅的逼問。菲爾不太懼怕伊瑞尼斯了,而是坐在了他的一旁,說道:“我覺得這些話說出來非常的矯情,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親口跟你說過,不過我覺得以他的性格可能不會吧。嗯……我覺得你這個人說話真的是太難聽了,連以諾那麽愛你的人都受不了了。”
伊瑞尼斯苦笑:“他還愛我麽?”
“我不知道,不過至少曾經很愛。”菲爾說,“他親口跟我說的。伊瑞尼斯大人,我們同為向導,應該都明白與哨兵的綁定标記更加注重的是靈魂交換吧?感情這種東西會随着精神镌刻在骨子裏,即使标記消失了,那些看上去虛無缥缈的東西也不會消失的。所以他離開你的那幾年到底過着多麽痛苦的生活呢?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要幫他呢?”伊瑞尼斯說,“你的哨兵呢?”
“死了。”菲爾笑了笑,非常輕松的回憶說,“我們是在一次任務中發生了意外,他為了保護我而犧牲了自己。仔細想想,他好像也不是什麽善良溫柔的人,可當他慢慢死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的大腦中是一片空白。”
伊瑞尼斯說:“你可以回來向中樞申請解綁并重新匹配。”
“這種事情我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菲爾說,“不過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到以諾的時候,心裏真的覺得,這個哨兵非常優秀吸引人呀。”
“你敢。”伊瑞尼斯吐出兩個字。
“你看我就說了吧。”菲爾說,“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說什麽樣的話能夠最快戳到對方的痛點,但是這樣真的非常讨厭呀。”他擺擺手,“很快我就發現了他懷孕這件事兒,當然知道這是個有主兒的哨兵咯。而我說的他吸引人,不單單是指外在,而是他非常誠懇勇敢,這樣的人無論到哪裏都會被喜歡的吧。你應該慶幸他這幾年來從來沒找過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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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麽?”
“難道不是麽?單身爸爸帶孩子很辛苦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不嫌棄他有個拖油瓶想要嫁給他。”菲爾誇張地描述,“不過他都拒絕了,要麽說自己身體不好要麽說自己太窮不想連累別人。不過這都是借口,我看呀,要麽就是心灰意冷,要麽就是他還……”
手術室的門開了,兩人不約而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醫生們圍着以諾快速的把他往外推,主刀醫生對伊瑞尼斯說:“很抱歉我只能盡可能的保住他的生命安全。身體機能的突然改變導致那個孩子沒辦法生存下去,而且他的哨兵腺體被割除了,會有大概三天的危險期。之後就要看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了。”
“謝謝。”伊瑞尼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菲爾很沮喪,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他還沒理清楚事情的原委一切就都有了結果了。醫生不會陪着病人家屬傷春悲秋,他們很快就又回歸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伊瑞尼斯走到了重症病房外面,菲爾像是個小尾巴一樣跟着。伊瑞尼斯對他說:“請你不要告訴以諾關于孩子的事情。”
“要騙他麽?”菲爾問,“把他蒙在鼓裏真的好麽?”
伊瑞尼斯說:“我不知道。至少現在不可以,至于以後……再說吧。”
“哎……”菲爾嘆道,“怎麽會這樣。”
兩人各自沉默一陣,菲爾說:“你在這裏待了這麽久,連口水都沒喝過。反正他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伊瑞尼斯說:“他以前總是抱怨我把過多的時間和精力分給了別的哨兵,現在我只想陪着他,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菲爾聳肩,覺得眼下自己還是不要當電燈泡了比較好。他有點不知道該用“怨偶”形容這兩個人比較好,還是“苦命鴛鴦”比較好。
伊瑞尼斯這幾天就住在了醫院裏,工作上的事情一概不理睬不回複,天塌下來還有哨兵頂着,他這個向導何必沖鋒陷陣呢?
三天過後以諾脫力了危險期,大約一周之後的傍晚,以諾漸漸蘇醒了過來,當時伊瑞尼斯正在給他擦臉,熱毛巾輕輕掃過他的眼睑,讓他的睫毛震顫了一下。伊瑞尼斯敏銳的感受到了對方蘇醒的痕跡,很快他就睜開了眼睛。
伊瑞尼斯叫了醫生了,多方檢查之後确認以諾現在的情況良好。
“感覺怎麽樣?”伊瑞尼斯關切地問。
以諾吞了口唾沫,覺得嗓子幹燥的像是要撕裂了一樣,他艱難的轉頭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杯,伊瑞尼斯這才将他扶起來一點給他喂水。
“我怎麽了?”以諾緩了好半天才問了這一句。
“發生了一點意外。”伊瑞尼斯避重就輕地說,“不過現在沒事了。”
以諾愣了愣,才說:“我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做了一個夢。”
伊瑞尼斯溫柔地問:“是什麽夢?”
以諾說:“我的霜狼死了。”
溫柔的笑意停滞在伊瑞尼斯臉上,顯得十分僵硬。他附身抱住了以諾,說:“只是夢而已。”
“小萊呢?”以諾有什麽不安的想法都會第一個想到他的孩子,并沒有意識到是自己出了問題,“他還好麽?”
“他很好,還在學校裏上課,老師誇他很聰明。”伊瑞尼斯說,“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學校探望他好麽?”
“嗯。”以諾點點頭。他剛剛蘇醒,又失去哨兵能力,整個人病怏怏的,也沒什麽精力跟伊瑞尼斯聊天,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若是在從前,斷胳膊短腿這樣的傷對于一個哨兵來說都不算什麽,他們有着強健的體魄和超強的恢複能力,病痛幾乎與他們是絕緣的。但是以諾不再是哨兵了,猛然割除腺體之後讓他的身體狀況連普通人都不如,在恢複期間他很嗜睡,白天只有中午的一小會兒是醒着的,其他時間都昏昏沉沉。伊瑞尼斯問過醫生緣由,醫生也僅僅解釋說這是正常現象。
他沒有辦法,只能在以諾睡着的時候陪在以諾身邊,默默的為他做着精神疏導。這對哨兵而言是極強的安撫,可是對于普通人能有多少作用呢?
他的小哨兵可能對他不會再有任何感知了,每每想到這裏,伊瑞尼斯就覺得心裏像是堵了什麽一樣。
在恢複的中期,以諾終于可以下床了。他還有點不太适應,拿了掉了腺體似乎對他的四肢活動都有些影響,以諾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一個哨兵不可能有這麽漫長的恢複期的。
伊瑞尼斯不可能全天二十四個小時盯着他,他總有不在的時候。以諾就扶着牆壁在房間裏慢慢走,一遍又一遍。他試圖調用自己自身的力量,可是完全感知不到。他感覺自己身上的線條似乎都比原來柔順了許多,變得異常平庸。
他若有所思的走到了陽臺上,靜靜的站在欄杆邊回憶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睜眼之後身體上發生的變化。以諾覺得他的夢境似乎不單單只是夢,而是在提醒着他什麽。
他的霜狼呢?
以諾閉上了眼睛召喚他的精神體。霜狼是冰原上的狼王,孤傲又威風,可是卻非常聽他的話,從小一起長大,如影随形。小萊剛剛出生時以諾還會把霜狼召喚出來幫他看孩子,自己方便出去工作賺錢。
他的腦中回憶的全是這樣的過往畫面,可是霜狼沒有出現。
以諾又試了試,還是不行。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他睜開眼睛低頭看自己的雙手。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伊瑞尼斯剛剛進來就看見了站在陽臺邊的以諾,他沒給自己任何的反應時間就以為以諾有想不開的舉動,下意識的張口喊道:“不要!”他的精神觸絲跟着他的話語傳了出去,本應該能限制以諾的舉動。
可是捆綁無效。
而以諾已經意識到了一切,不可置信的問道:“我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