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國慶第一天中午林嘉七去南高後街的花園找到錢進進碰頭，只她一個人去，真的沒有叫崔曉寒一起。

日頭最濃烈的時候，林嘉七聽錢進進講了顧雙舟家裏狀況，仿佛一層薄薄的神秘面紗就此揭開。

回家的途中，林嘉七路過那家便利店，腳步不由自主地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進去了。可顧雙舟今天不在，林嘉七向店裏老板問到了顧雙舟工作的時間，老板說國慶七天顧雙舟沒有排班，據說他找了份在這七天內比便利店薪資更高的兼職，能日結。

晚上林嘉七給顧雙舟發了信息「好點沒」

顧雙舟隔了半個小時回了個「好了大概2％」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第二天。

國慶第二天，俞美蘭不聲不響制定了出游計劃，當作假期一個驚喜。帶了林嘉七和林之愈去了鄰省的海邊城市，一共五天。俞美蘭這麽多年從沒請過這麽長的假，這次專門為了和兒女待在一起而排開了行程。

于是不在A 市的幾天，林嘉七不得已放棄親自監督顧雙舟養傷，改為線上監督，每天雷打不動發他一個信息。

「今天怎麽樣？」

「3％」

第二天。

「今天4％了？」

「差不多吧」

「好得太慢了，你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豬蹄沒工夫炖啃點鳳爪也行」

「林同學你認真的？」

第五天的時候，沒等林嘉七問，顧雙舟竟主動上報——

「20％」

林嘉七「？」突然間那麽快？

顧雙舟回了一個酷酷的戴墨鏡的emoji經典表情，并跟了句

「也許因為今天吃了兩包牛板筋」

「……」

在每晚雷打不動的雲監督下，國慶七天假期很快過去，林嘉七在前一天回到了A市。7號假期最後一天的傍晚按要求返校，準備晚自習。

晚自習前，林嘉七習慣先去寝室放行李，順便收拾收拾七天沒打理的窩。

寝室裏崔曉寒正癱在床上不想動，離晚自習鈴響還有十五分鐘，不着急起來。

“嘉爺，假期過得怎麽樣？”崔曉寒豎起腦袋，眼裏流露出一絲絲的激動。

林嘉七在鋪床單，她回答：“還不錯。”七天假期中有五天都在海邊吃海鮮大餐，夥食不錯，心情自然也不錯。

“我假期是怎麽過的，你不都全知道嗎？”

林嘉七明明有每天轟炸崔曉寒美食美景，她的行程崔曉寒理應最清楚的呀，怎麽會這麽問。

“哪有？”

崔曉寒湊近，趴在床鋪之間的欄杆上追問：“不說其他的，就說說和顧雙舟呢？”

“不是要了他的微信嗎，假期期間你們倆聊得怎麽樣？關系是不是有什麽新的進展？”

林嘉七停下手裏的動作，一頭霧水：“什麽進展？”

崔曉寒：“化敵為友的進展啊。”

和顧雙舟怎麽就成敵了？林嘉七無奈地解釋：“我們本來也就是同學之間正常的競争關系。”

“哦。”崔曉寒勉為其難接受這個說法，“那麽一個假期聊下來，正常關系有沒有變不正常。”

林嘉七抓的被角從手心滑落，一道焦雷噼裏啪啦落在她頭頂。

“曉寒，可能快上課了。”

林嘉七話音剛落，奇跡一般，晚自習的預備鈴響了，崔曉寒顧不上繼續八卦，連忙從床上下來，和林嘉七一起朝教學區狂奔。

晚自習的時候，林嘉七見後桌依舊是空着的。課間，又聽宋巧說剛剛她去辦公室交作業偶然聽見魔頭耿和任課老師聊到，顧雙舟請了半周的假。

“舟哥的腳傷還沒好嗎？”

“怎麽這麽嚴重？”

“不會是住院了吧。”

錢進進座位邊圍了幾個男生，想從他這探聽顧雙舟請假的情況。

“舟哥是什麽人吶，腳上就是一點小傷，傷不到他。”

幾個男生疑惑：“那為什麽請假？”

“當然是因為舟哥喜歡假期的感覺呗，好不容易用腳傷請假的理由，可以多玩幾天，換你們也會這麽選擇的好吧。”

錢進進有理有據，說完感覺不對，連忙打岔：“哦不對，我們沒有舟哥看課本一遍就記住的腦子，他不用學習，我們似乎沒有資格請假，老耿也不會允許我們請假的。”

“是啊是啊，我們怎麽能跟舟哥一樣，換成我們腳傷了，就算是打石膏魔頭耿也會硬叫我們來學校的。”

林嘉七坐在位子上偷偷聽進耳朵，心裏想着錢進進八成又在給顧雙舟隐瞞些什麽，猜想顧雙舟實際上是借着腳傷順理成章延長假期，趁這幾天的機會好去打全天的工。

于是這一周的前三天，林嘉七依舊保持着雲監工的職責。每天早上起來發個微信問顧雙舟的傷恢複地怎麽樣。

顧雙舟請假的最後一天，大清早林嘉七照常發了消息。早讀課的時候收到了回複——

「20％」

後邊還跟着一個嘴巴弧度向下彎的emoji表情。

林嘉七一愣，昨天明明都恢複了40％了，一下子跌回解放前？是傷勢惡化了？

之後顧雙舟就沒再回什麽了，林嘉七陷入苦惱，一整天心不在焉的。到了傍晚，她去辦公室請耿舍給她開了通校的證明，今晚晚自習結束後她準備回家一趟。

“這麽突然，今晚不睡寝室了嗎？是怎麽了嗎嘉爺？家裏有事？”崔曉寒得到林嘉七通校的消息後驚了一下，想不通發生了什麽。

林嘉七埋頭寫作業，小聲說：“回家炖豬蹄。”

崔曉寒：？

第二天早讀前半個小時，林嘉七到班級，比平時早了十多分鐘。班裏空空蕩蕩都沒什麽人。

剛進班門，令她無比意外的是，她的後桌居然坐了一個人。

顧雙舟已經到了。

不過正趴在課桌上睡覺。

林嘉七不知不覺放輕腳步，走到自己座位把書包放進課桌，接着手裏拎的一個帆布袋輕輕置于桌上。

從帆布袋裏，林嘉七慢慢提出一個保溫湯罐。一打開，香氣頓時漫開，不僅飄蕩在班級的角角落落，還鑽入了沉睡中的顧雙舟的鼻子中。

炖了一晚上的豬蹄湯，配上輔料與孟姨的遠程指導，不香才怪。

顧雙舟的睫毛突然動了動，肚子也跟着咕嚕咕嚕叫，他早上吃的不算少，沒想到一陣香氣又把肚子裏的饞蟲勾了回來。

顧雙舟緩緩睜開眼，順着香味第一眼瞅見面前的湯罐。

擡起頭，第二眼看見了林嘉七。

視線漸漸從剛醒的混沌狀态變清晰。

林嘉七看他醒了，連忙把湯罐提到他的桌上，顧雙舟給吓一跳，立刻豎起身，下意識後仰。

“給你養腳的。”林嘉七說。

顧雙舟愣住，直直地看着林嘉七，過了會兒又別開目光用手揉了揉沒睡醒濕潤的眼睛，別是在做夢吧。

林嘉七看他半天沒反應不喝，以為他在抵觸。林嘉七懷疑起自己嗅覺是不是出現了偏差，她舀了一勺湯放在鼻尖聞了聞：“很香啊。”

“你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顧雙舟才不是在抵觸，而是不适應。給他送湯的，是林嘉七嗎？他怎麽覺得眼前這個林嘉七太客氣，太熱情了點。

或許林嘉七還在愧疚他的腳傷？

顧雙舟只能這麽想了。

“我腳傷已經好了一半了。”

“你昨天不還回到20％了嗎？”

林嘉七不會記錯的，要不是昨天早晨顧雙舟說自己腳傷恢複程度回到了20％，她也不會申請晚上通校，也不會大晚上給孟姨打電話求她指導怎麽炖湯了。

昨晚林嘉七回到家，家裏沒有一個人。俞美蘭因為國慶假的行程擠壓，這幾天飛來飛去，幾乎要住在飛機上了。林嘉七和林之愈非周末時間又都在學校，所以這周所幸給孟姨放了假。

全靠林嘉七一個人，從零學習，炖了一晚上，把湯炖出香味簡直是個奇跡。做出這個奇跡，還不是因為顧雙舟腳傷惡化。

結果他現在說自己已經好了一半。

“昨天确實惡化了，不過今天淩晨有些事情出現了轉機，我心情一好，腳上突然不腫也不那麽疼了。”

林嘉七似懂非懂，反應了一下，她說：“反正這湯是給你炖的，既然好一半了幹脆喝光它，痊愈了也不一定。”

“喝吧。”

“要喝完。”

顧雙舟望了眼深不見底的湯和滿的差點把湯溢出來的豬蹄數量。

胃裏打了個飽嗝。

十分鐘後，顧雙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瞅準後門果斷逃之大吉。

湯還沒喝完。

林嘉七二話不說捧着豬蹄湯追出去，班級門口剛好撞見趕來早讀的宋巧和崔曉寒。

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宋巧和崔曉寒半夢半醒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一陣風，林嘉七就這麽閃現走了。

“嘉爺大早上怎麽殺氣騰騰的？”

“有嗎？”崔曉寒不同意，“我好像只聞到嘉爺身上香噴噴的肉味。”

顧雙舟半好的腿也挺能跑，一下子就把林嘉七甩開了，他跑出了高二教學樓，甚至沒意識到自己躲進了高三教學樓的樓梯角。

這處的樓梯不是主樓梯，位置偏，通常沒人會走這。可顧雙舟一躲進這，就遇到一個男生在這早讀。

他的貿然闖入好像打斷了早讀的男生。

早讀還沒開始，這男生已經拿着一本書站在樓梯間的窗戶邊背起古詩文。

“你是顧雙舟嗎？”

早讀的高三男生放下課本，朝顧雙舟打量了幾眼。他的眼眸不深不淺，恰到好處的溫和。

顧雙舟訝異：“你認識我？”可顧雙舟的記憶裏好像沒有這號人。

男生微微笑道：“三千米跑道上，你讓人很難不記住。”

“哦這樣啊，謝謝。”

是在誇他出彩吧。

男生喃喃道：“不用謝的。可惜我身體不好，參加不了這樣的項目，所以看你比賽的樣子，挺觸動。”

顧雙舟平時臭屁得很，但當遇到真心實意誇贊他的，确實有些不習慣。顧雙舟與他說：“多鍛煉對身體也是好的。”

男生不置可否，溫柔的笑容挂在臉上。沉默了一會兒，男生看着顧雙舟額角的細汗，問他：“在躲誰嗎？跑的那麽急。”

顧雙舟沒有否認。

“嘉七嗎？你在躲嘉七？”

顧雙舟眼睛驟然瞪大，這都能猜到。他好奇：“你怎麽知道？”

男生沒有正面回答，他看出窗外說道：“嘉七她很仗義的。”

“嗯？”

“不是學校的人都怕她，而是她刻意在讓大家變得懼怕她。實際上，她沒什麽好躲的。”

談起林嘉七時的他，眼裏的溫情仿佛化成了一江春水，能融去所有的冰封。

顧雙舟對他的身份産生了疑問：“你很了解林嘉七？”

林之愈轉過頭笑了笑，很不好意思。

“忘記說了，我是她哥哥，當然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