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高周六的最後一節課下課将近十一點半，顧雙舟迅速在面館填飽肚子後離開，回去給奶奶做飯。
國慶假期最後一天清晨，顧雙舟的奶奶在買菜的路上不小心走在青苔上滑了。老人家骨頭松，雖然及時撐在了牆上人沒摔倒，但稍稍磕到了手肘就把骨頭給磕裂了。
顧雙舟送她去醫院，回家後在家仔細照看了三天才敢來學校上學。
南高離顧雙舟家大約兩三公裏距離。
從面館出來，顧雙舟隐隐發覺身後不對勁，經驗告訴他那堆不自量力的東西又打算來招惹他了。
顧雙舟急着回家，本來想甩掉他們，但腳傷沒有全好，跑起來會引發腳踝的骨頭處時不時一陣刺痛。
剛彎進一個小巷子，顧雙舟路過一家正在裝修的店面，在店面旁邊堆着的裝修廢料中随手撿了一個襯手的木棍。
尾随顧雙舟的八個人追了上來，正好看見顧雙舟停在巷尾，手裏掂着一個結實的木棍。
帶頭的黃毛小夥身體顫了顫，深呼吸一口氣，領着其他人大步流星往顧雙舟走去。
“哎喲喂，怎麽回事？今天這兔崽子居然還抄家夥了？”黃毛諷刺顧雙舟今天手裏拿了木棍對付他們。
後邊的紅毛咧着嘴，露出滿嘴的大黃牙，譏笑附和道：“慫了呗，見我們哥們多，怕了吧。”
“就是，以前不是挺裝的嗎顧雙舟，還放他娘的狠話說打我們不用武器，赤手空拳足夠了，怎麽今天，我就叫了倆兄弟，你就裝不下去了？”
黃毛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點着來，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抖抖腳，內心反複念他不怕他人多，他不會再栽跟頭了。
顧雙舟忽然将手裏橫着的木棍向下一揮，木棍的另一頭抵住地面，動作幅度看似很輕，其實扇動了旁邊的灌木葉子。
随着他一揮，打頭的黃毛幾個人心裏一悸。
九月初這幾個人才吃了他的虧，其中有個人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下的床。
“抄家夥不是因為怕你們。”
隔着幾米遠，顧雙舟泰然的語氣傳進他們的耳朵裏，擲地有聲。
“今天有點急事，拿根木棍能把你們解決得快點，我趕時間。”
赤.裸.裸地不屑。
顧雙舟壓根沒把他們當回事，人多人少只是時間問題，依他說的今天手裏拿個家夥不為別的，只為了省事。
黃毛幾個人被氣的炸毛，臉色鐵青，豎起的中指怒地直哆嗦。
與他們相反，從顧雙舟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慌張，連一絲明顯的情緒波動都沒有。他在一瞬間捏緊了掌心的棍子，催促道：“你們快點，要上一起上。”
“操！”黃毛牙床都在抖，叫後邊的幾個好兄弟，“快上，往死裏給他整。”
一邊是顧雙舟單槍匹馬，一邊是五顏六色的毛咿咿呀呀亂叫給自己漲氣勢沖上前去。
不遠處的停了幾個過路人，又好奇又害怕地看熱鬧。
“你丫的，再看一起打，滾遠點！”紅毛回過頭，飄出一嘴的大黃牙龇牙咧嘴地威脅圍觀群衆，吓跑他們。
除了紅黃綠毛上次吃過虧的三個人外，其他人一窩蜂地跑過去想要合力把他制服。
但他們之間沒個配合，毫無章法地一個勁往顧雙舟身上打，結果就是一一被他避開，甚至還擊。
“啊！”
“靠我屁股！”
五個人沒一個近得了顧雙舟的身，顧雙舟手上的木棍跟他手心膠住了一般，快準狠。通通打在五個人的痛處，打得他們還不了手。
黃毛的額頭冒出黃豆大的汗珠，終于他忍不了了：“媽的，我不信了。”他也要沖進去加入五個人。
一臉痘痘的綠毛猛的抓住他，煞有其事地湊在黃毛耳朵邊：“顧雙舟的右腳好像有問題，打他腳踝試試。”
黃毛驚訝地看了看綠毛，然後又看向顧雙舟的右腳踝。
雖然穿着長褲，但打鬥之間寬松的褲腿裏隐隐露出了一截護踝的扭傷帶。
而且顧雙舟腳步走位變化的時候，看得出右腳比左腳遲緩幾分，不那麽流暢靈活。
黃毛确定了攻擊目标，搶了裝修店面裏暫時沒人用的扳手。趁五個人圍住顧雙舟的視線，彎腰低頭從後方靠近，眼睛緊緊盯死顧雙舟的右腳踝，趁其不備猛地一砸。
等林嘉七趕到時，剛好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這片區的巷子跟老樹似的盤根錯節，林嘉七一路跑來，走了不知道多少錯路和死胡同，一路上跟過路的人打聽，才總算找到。
“顧雙舟，後邊！！”
林嘉七大喊，屏住呼吸，看到顧雙舟火速回頭，鐵做的扳手離他有傷的右腳僅十公分的距離，不需零點一秒便能精準地擊中。顧雙舟錯身閃開，擡起左腳踹在黃毛的手上，把扳手踹飛了。
黃毛沒得逞，第一反應看向“通風報信”的林嘉七。
“你奶奶的誰啊！操！”
唾沫星子飙的老高，空氣裏都彌漫了一股臭味。
林嘉七的出現打破了眼前的局面，其餘人也紛紛停下手。
顧雙舟感激林嘉七及時提醒，但心生不安，于是他朝林嘉七喊道：“你先走，別管了。”黃毛這群人不定因素太多，惹上他們不是林嘉七一個女生可以應付的。
黃毛來回看兩個人的表情，呵呵一笑：“喲，認識啊。”
站得離林嘉七最近的紅毛仔細打量她的長相身材，臉上露出明目張膽的猥瑣笑容：“哥，這妞不錯，挺甜。”
綠毛眉心的痘痘抽搐了一下，緊接着紅毛的話：“就是兇了點。”
黃毛來了興致，側過頭問顧雙舟：“怎麽，你女朋友？”
“看不出啊，喜歡這種調調，喜歡玩有反差的姑娘啊，早說嘛。”
顧雙舟白了他一眼：“嘴巴放幹淨點。”
黃毛不理他，揚起下巴朝林嘉七吹了個口哨：“小美女，哥哥可不打女人，快走遠點，沒見着哥哥正幫你教訓你男朋友呢。”
沒臉沒皮的人林嘉七不是第一次見，這黃毛，不過是個小蝦米級別。
“停手吧！我已經報警了！”
林嘉七亮出手機的報警記錄。路上跑來與人打聽到這邊有人鬥毆，林嘉七擔心八成就是顧雙舟，于是先行報了警。
“最近的派出所找到這只要十分鐘，你們還不走嗎？”
黃毛八個人被唬住了，沒想到林嘉七一個姑娘這麽沖。
“他媽的。”黃毛抹了把頭發，把半瓶發膠做成的造型給抹毀了。
臨走前，大黃牙紅毛豎着中指警告林嘉七：“小妞兒，離他遠點，我們那片誰不知道他家裏那點破事。”他指的是顧雙舟。
“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林嘉七聽得一愣。
“親媽跟親爹跑了不要他，接盤的後爹虧了生意又被套了個綠油油的烏龜殼，至今還癱瘓在醫院裏，可憐家裏八十歲的老太太喲，大半截入土的年紀媳婦跑了，兒子廢了，孫子也成別人家的了，啧啧啧啧真是個大笑話。”
同夥的人都笑了，肆無忌憚地大笑。
林嘉七腦袋嗡嗡的，卻下意識去看顧雙舟。此時的顧雙舟不出意料，面色十分難看，緊握着手裏的木條，指甲蓋深深扣了進去。木條絲兒刺入手指肉裏，滲出血來都不知道。
黃毛也停下來腳步，仿佛找到了痛處。
“顧雙舟哦，就是個掃把星！”
“對對！”
顧雙舟筆直地站在原地，雙腳跟灌鉛似的。鴨舌帽的帽檐在眉眼處映下一片陰影，更像鋪天蓋地的黑暗，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心底有魔鬼的嘶吼聲，顧雙舟身體開始發抖，牙關咬緊，努力克制。
顧雙舟還得趕回去給奶奶做飯，不想再耽誤。
正要擡眼時，忽然聽到一聲慘叫。
“操，有病啊。”黃毛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痛的起不來。
誰也沒料到，林嘉七突然間沖上來，擡腳狠狠地正中黃毛的腹部。
前一秒還嚣張地罵人“掃把星”的黃毛，這會兒抱着肚子大喊要死了，快叫救護車，咿咿呀呀地沒完。
顧雙舟從憤恨的情緒轉出來，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嘉七一腳把一個一米七的男生給踹飛。
林嘉七撣撣手上灰，随手把書包解下，一身輕後，她活動活動手臂和踝關節，圓圓的大眼朝後邊掃去，最該盛着甜美的眼睛裏此時全是逼人的殺氣，紅毛和其他兄弟都傻住了，全忘記去扶倒地的黃毛。
警笛由遠至近，圍觀群衆中走出兩個穿着警服的年青人。
“幹嘛呢，全部停手。”
警.察走近中央，面對圍觀路人們問：“請問誰報的警？”
“警.察叔叔，是我。”
警.察沒想到聲音是從鬥毆涉案人之中傳來的。
回過頭，更沒想到是個小姑娘。
兩位年輕警.察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看不懂了。
派出所中，林嘉七和顧雙舟并排坐在等候室。
顧雙舟除了一聲謝謝，便低頭不語。
沒過一會兒，一個民警阿姨走了進來。
“嘉七，手續辦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林嘉七站起來：“麻煩了，武阿姨。”
武阿姨摸了摸林嘉七的後腦勺，溫和地說道：“以後不可以那麽莽撞了知道嗎？明明是他們滋事，你又差點把人打成輕傷，這樣咱們有理都會變成說不清的。”
林嘉七點點頭。
武阿姨以為她明白錯了，欣慰地笑了笑。目光停在了後邊站起來的男生，鴨舌帽壓的很低，臉上還有剛才鬥毆留下的傷痕。
她壓低音量對林嘉七說：“嘉七啊，盡量少和這些人來往，見義勇為可以但僅限于報警。”
武阿姨被派出所同事叫走了，臨走前問林嘉七要不要叫車送她回家，林嘉七婉拒了。
走出派出所，顧雙舟徑直往家的方向走去，腳步不比先前着急，林嘉七看着他的後背，很失落的樣子。
“顧雙舟。”
林嘉七叫他。
顧雙舟腳步頓住，不過沒回身，光站在原地。
林嘉七說：“我中飯還沒吃…”
在面館的時候，林嘉七看見有人跟蹤他，牛肉面都沒來得及上桌，她就追上來了。
明晃晃在暗示他。
顧雙舟輕笑：“要不上我家吃？”
說話間，籠罩在周身的陰雲逐漸消散，放下了防備心裏輕松不少，顧雙舟正了正鴨舌帽，帽檐不再那麽壓抑，眸間重拾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