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化的賈珠
賈政的喪事辦的很符合賈家歷來向外經營的“賈政賈老爺乃榮國府當家人的氣派。”
賈母請了【請欽天監陰陽司來擇日,擇準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後開喪送訃聞。這四十九日,單請一百單八衆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後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設一壇于“梨香院”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業醮。然後停靈于“榮府花園”中,靈前另外五十衆高僧,五十衆高道,對壇按七作好事。】
這排場一出來,達成交易幫賈政掩飾死因的劉尚書都忍不住摸着胡子,自我狐疑一下:賈政死得很光榮?
一個自诩品性高潔端方的君子舔着臉蹭兒子來赴宴會就罷了;宴會還沒高潮呢,自己摸着歌姬的手先高潮到死了。
若不是賈史氏給的條件足夠誘人,劉尚書都覺得自己得好好借機發作一下榮國府,然後踩着榮國府滅勳貴的勢,好讓當今龍顏大悅。
但是賈家的兵馬人脈什麽的……
劉尚書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看了眼自己最給予厚望的孫子劉傑,沉聲道:“賈珠若是有真才實學,你倒是可以相交一分。”
“祖父,”劉傑溫潤如玉的面龐閃過一絲的嗤笑:“就算賈家曾經輝煌過,可人走茶涼,就如今那兩房德性,您是不知道,原來當夜非但賈政出了事,連賈赦也腦袋磕了一下,如今人倒是救回來了,卻是傻了。聽說宛若智障。”
“正因為此,你可以相交一分。”劉尚書看着自己眉眼間毫不掩飾嘲諷之色的孫子,笑着咬重了“相交”兩字,意味深長道:“那不是正好,賈家沒有頂門立戶的成年男丁,這送上門來的肥肉我們豈有不吃之禮?”
聽到這話,劉傑一怔,而後恍若大悟笑了笑:“祖父,您的意思是幫賈珠争到爵位,然後拿捏其父的死因,讓其聽從我們?這賈家雖然男子不成器,可到底姻親卻還有幾分勢力。”
“非也。”劉尚書抿口茶,鄭重道:“我們反而得幫助大房保住爵位,這樣才能拿着賈政的醜聞讓二房愈發攀附我們一分。賈珠就算跟其父一樣,是個草包,但據聞其妹賈元春倒是個命格貴重的?”
手指指皇宮,劉尚書壓低了一分:“當今是最信任這些的了。況且,你姑姑正好需要人固寵。”
說完,劉尚書意味深長的看眼劉傑,默默将最後一點壓在心裏-只要太上皇在一日,賈赦起碼爵位富貴無憂。
“多謝祖父指點,孫兒懂了。”劉傑聞言,緩緩理順了其中的關卡,收斂了看榮國府笑話的心态,當算當個漁翁,好日後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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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然不知自己成了“鹬蚌”的賈家大房二房主子們各有各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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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聽着賈母的話,壓着怨恨看着賈政入土為安後,便一臉扭曲的将屋內的瓷器砸了個幹幹淨淨。
賈政死得幹幹脆脆,但是非但她要養着狐貍精趙姨娘生的一雙兒女,更為重要的是這賈政一死,按着常理,她要守孝三年,意味着便要交出管家大權!
她的珠兒,本來順順利利能夠參加今年的秋闱中個舉人,好光宗耀祖,好大小登科。結果原定年底的婚事也辦不成了。
當然她本來就對這門親事不滿意,一個國子監祭酒哪能配的上她珠兒,堂堂的榮國公長孫,秀才甚至舉人老爺。
可是如今這些都是小事,王夫人愁斷了腸,目光依依不舍的看着屋內的擺設,住了十來年了,她閉着眼都能說出榮禧堂的房屋構建,擺設裝飾,能說出住榮禧堂的這份尊榮。
于是,王夫人天天往賈母跟前伺候,各種殷勤小意的伺候着,知曉賈母偏愛賈寶玉的“大造化”,便讓伺候寶玉的嬷嬷教着寶玉說好話;又派人去了口信讓宮裏的元春寫信,最後更是語重心長的跟賈珠訴說種種居住榮禧堂的好處。
“太太,孩兒知曉您一切是為了我,為了我們這些兄弟姐妹打算。”賈珠想着當初賈母對他的看重與信任,對賈家的“真正繼承人”這一身份倒是頗為理所當然的應下。
畢竟,如今縱觀榮府上下,甚至寧府,也就他一個出息的。
既然身為家主,眼皮子就不該如此的淺。兄弟齊心,才能真的光宗耀祖。
“可是太太您想想,如今我們居住在榮禧堂,讓孩兒三年後如何與同窗好友交友?”賈珠面色帶着絲羞憤,“父親在時,孩兒尚能以長者賜為由。”
“那就去讓老太太再賜一回又如何?”王夫人手捂着帕子擦淚:“沒了榮禧堂又沒了管家權,誰知曉我們日後過得是什麽樣的生活?”
“但有老太太在啊!”聽王夫人還不懂,賈珠話語不由重了一分。他一夜之間遭逢巨變,冷眼旁觀種種,就忽然開了竅,知曉該如何趨利避害為自己謀劃福利。
聽着陡然加重的音調,王夫人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從來溫和有禮孝順貼心的長子。
“太太,百行孝為先。”賈珠見狀,語調和緩了一分,循循善誘,開解道:“有老太太在一日,大伯不提之前那性子,就如今這癡傻模樣,琏弟又有幾分能耐?當家做主的還不是我?”
“這……”
“琏弟向來纨绔,之前只是讓他管個事就樂不思蜀,您……”賈珠笑了笑:“您就繼續讓他管着外事,将管家權給他又何妨?孩兒日後當官做宰,這些庶務交給兄弟總比奴才放心。您現在且安心養着寶玉他們,也待大伯好一分,跟老太太哭訴哭訴寶玉幼年失父的無奈,将大伯名下的監生名額拿到手。寶玉一出孝便可入國子監讀書。至于三妹妹,對了,還有二妹妹,好歹長得都還不錯,養着日後總有一分用處。”
聽着賈珠井井有條的分析着,甚至連還沒成長的兩個丫頭片子都算計倒了,王夫人恍惚間感覺自己看到了父親。他父親當初就是這般睿智:大哥無能就守着祖業,二哥才智雙全就好生培養,将他們兩個女兒,一個加入勳貴老親家,積攢人脈,一個嫁給金陵薛家,官商合作,賺錢。
“那……我們真的要讓出榮禧堂?”饒是漸漸聽進去了兒子的話,可王夫人一想到這點,還萬分不甘心。
“只是暫時的退出而已。”賈珠一派淡定從容道:“太太,笑到最後才是真的贏家。”
“好吧。”王夫人一看兒子,狠狠心咬着後牙根道:“便宜他們了。也委屈了我兒。”
“當然這其中我們要盡可能為自己多多謀劃一些,讓老太太記得我們的委屈。”賈珠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就在賈珠胸有成竹謀劃的時候,賈琏一臉心塞的看着爬上屋檐,正抱着寶貝盒子,腦門繃帶綁出了兩兔耳朵蹦蹦跳跳的爹。
他若是知曉賈赦醒來後會失魂,早就一針紮人天靈蓋了,送人上西天了。
哪會留下這無盡大麻煩,讓他盡提前感受有個嬌生慣養的熊孩子是什麽滋味了。
熊爹賈赦抱着金檀木盒,看着一動不動的賈琏,非常心急,催促:“你搶啊搶啊,我扔了好多好多金葉子,你看……”
賈赦邊說從盒子裏抓一把,往下扔。
泛着金芒的金葉子嘩啦啦的往下落。屋檐下大房的小厮丫鬟們看看賈琏,然後你争我奪,好不熱鬧。
賈琏一臉麻木。這不按着賈三歲爹的性子,他能表演上吊自盡。自打賈赦好轉,能下床活動,他已經撞過門柱跳過湖拿衣服綁過自己甚至打算噎死自己。
據隔壁打小跟随賈赦一起長大的賈珍透露說,這些都是賈赦當年熊的逃避功課的手段而已。
如今,用來逃避喝藥。
深呼吸一口氣,賈琏側目看眼端着藥的興兒,感覺自己奪魂後,太心慈手軟了些。
為了照顧賈赦,他連收割“殺死賈政”後的勝利果實都來不及,就眼睜睜看着賈政躲過最重要的“頭七”,體面的入葬。
不過也算看到了賈母的“成長”,從單純靠着賈赦的愚孝到發展出了決絕的狠心。
一想起賈母故作慈愛的面目,賈琏冷笑了一聲。作為推倒賈赦的罪魁禍首,賈母當夜連探望都不曾來,讓賴大請的大夫,速度連興兒去請的都不如,甚至此後賈赦連續昏迷多,清醒少,便借口處理賈政喪事也未踏進驚濤院一步。還對外說的是賈赦收到賈政死亡消息,因為心憂而一時不查,在花園摔了一跤。
等賈赦又斷斷續續發燒昏迷一個月多,終于清醒過來,還傻了之後,倒是哭哭啼啼來了驚濤院,說起了自己的慈母心腸。
可惜,賈赦已經傻了,賞了賈母一錠銀子,扭頭就淚眼巴巴,邊哭邊發誓:“兒子,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這戲子怪可憐的,這麽老了還要出來幹活,我不要像她一樣哇!”
賈赦說的這話倒是陰差陽錯的格外解氣。
不過,賈母倒是聞言面不改色,從此後格外寵着順着恍若三歲的賈赦,各種給錢,還時不時來噓寒問暖。
正因為此,賈琏倒是覺得賈母有幾分值得正視起來。上輩子的經驗告訴他,惹誰絕對不能惹女人。
他也想趁早斬草除根,可惜環境不允許。
他能給賈政下壯陽藥,是因為有個花天酒地的賈赦,各種小藥方一堆,材料齊全。賈政明面上一派正經,暗地裏卻是一直在派小厮朝賈赦小厮各種打探賈赦到底有什麽保養秘法——因為賈赦有多次一夜禦五女,金槍不倒的風流史;能夠浪了幾十年了,還一直能各種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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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自己近兩月一直重心在賈赦身上因而錯過的機會,賈琏神色冷了冷:“父親,下來,時間到了,喝藥!”
“你喂我。”賈赦開開心心爬下木梯,蹦到賈琏面前,仰臉看着:“要不然我就找祖母告狀去,說爹你兇我!”
賈琏額頭青筋猛地崩出:“都說第二百三十六遍了,你現在三十三,不是三歲。我是你兒子,不是你爹!” 他不能任由賈赦在黏着他了,哪怕紮着兔腦袋的賈赦一臉小兔純澈的眼神看着他也不成。
他可以提前養個“兒子”試試手,但是賈母和二房衆人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如今賈政也算入土為安,熱孝過去了,賈家的名聲,或者說二房既想要榮禧堂也要名聲二選一的困局就在擺在他們面前。
他可不覺得這些人能夠老老實實的,尤其是如今賈赦癡傻一事衆人皆知。
“我記得啦,你看,我……”賈赦伸手抓了一只兔耳朵,指指上面的瘦直俊秀的字,道:“看,我記下來了。琏兒是兒子,寶寶才三十三歲啦。”
一臉好聰明的賈赦又迫不及待抓住另外一只兔耳朵,炫耀着:“我現在是賈家老大!所有人都得聽我的!”
賈琏冷笑一聲,掏出銅鏡遞給賈赦,問:“你腦門寫的是什麽?”
賈赦捧着銅鏡,可憐巴巴的開口:“乖乖聽兒子的話。”
“撒幣游戲結束了,喝藥,然後去讀《三字經》。”
“是。孩兒遵命。”
賈赦說完耷拉腦袋捏着鼻子喝藥,徒留賈琏默默迎風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