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賈琏拒賜婚
榮禧堂內
品級盛裝在身的賈母視線不由自主的又望了一次門口,心理恨不得把大房父子兩打斷腿,好好的出去結交什麽窮酸秀才,以致于跌了賈家的顏面。要知道來宣旨意的可是內相花公公,當今的心腹。
“花公公,您貴人事多,要不珠兒接了聖旨……”賈母邊說邊遞過去一個精美的荷包,面露羞愧之色:“老大他雖說有個家主名頭,可向來不頂事,如今又癡癡傻傻,時好時壞!這不,到現在還不知他到哪裏玩去了。為免延誤聖意傳達。”
“賈老夫人。”花公公接了荷包,迎着衆人期盼的眼神,笑笑:“咱家還沒恭喜呢,貴府如今一門三秀才,都快趕得上書香翰林之家了!所以啊,咱家私心忖着,老夫人您不知道,但這位珠秀才定然知曉何為名正言順!對吧,珠秀才?”
賈珠一張俊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垂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看着賈珠青青紫紫的臉,花公公笑得嘴角弧度加深了一分,手掂掂荷包,意味深長道:“咱家也不是白收禮,省得你們背過身罵我。老夫人,聽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貴府赦老爺雖然癡傻了,可他記憶停留的時間多好。這段時間,他可在上書房慕皇家教化。皇家教育,就算是一個癡傻者,此人還是一個肄業的,便能勝過千軍萬馬,闖過獨木橋,金榜題名!他便是一個活的金字招牌,可曉得伐?”
賈赦出人意料的參加了科舉,過了縣州府三試,正兒八經成了個秀才,接下來不管鄉試,會試如何,皇上總會讓他有機會走到殿試。況且今科還有個前朝恒太子歸順送玺之事。
不管神話還是民間鐵證,都能證明皇上乃衆望所歸。
更何況賈赦還有其他用處。
花公公眼神掃過明黃的聖旨,眼角餘光憐憫的看眼賈家衆人。若非留着這老虔婆還有用,他豈會浪費唇舌指點一二?
“老身懂的。多謝花內相您提點。”賈母靜默一瞬,忙不疊從自己身上摘下一塊玉佩,遞過去,心理卻是連賈代善都怨恨上了:為什麽當初要送老大進上書房不送政兒去?
上書房的肄業生……
賈母正想着,便見幾個婆子小厮來報:“老太太,老爺和琏二爺回來了!”
說完,賈母便見上書房的肄業生騎着紅花小黑驢噠噠噠一路騎到了榮禧堂,頓時怒不可遏:“老大,你的禮儀規矩呢?”
“腳疼,是你們叫我回來的,不配馬車就算了,還讓我快走快走,當然腳酸了。”賈赦哼哼唧唧下馬,一臉不開心:“我羊肉剛唰下鍋呢!”說完,趁着賈琏來扶他之際,得意笑了笑!
演任性嬌蠻專橫的頑童,他可拿手了!必須值五盤……不對,桂花糕吃多了不好,那就一盤桂花糕三串糖葫蘆,還必須少做一本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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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乖!”賈琏拍拍賈赦的後背。因為莫名其妙突降聖旨,又興兒機緣巧合偶遇“溫大夫”,他們匆匆合議了幾句,決定先見招拆招。
“不乖,你答應好了的,賠我烤乳豬!我都都……”賈赦揮着手:“都好長好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好不容易熬到出孝,剛一口肉端上來呢!”
“賈秀才公,拿出你的應試水平來。那位公公可是來表揚你的,要是見你這樣,他沒準就會不表揚你了。”賈琏板着臉說完,邊目光幽幽看了眼被賈母迎到上座的花公公,只覺……只覺這屆宦官不成。
像他們,當時競争入司禮監名額,非但個個識文斷墨,能文能武,還長得英俊挺拔,面容出衆。
哪像眼前這位,胖滾滾跟彌勒佛一般。就算是個笑裏藏刀的好手,但這般跟在主子身邊,也是影響主子審美。
“還望花公公海涵。”賈琏抱拳,對人彎腰行了一禮。
雖然對花公公容貌暗中腹诽了一句,但是同是宦官出生,九千歲也沒瞧不起人的出生,況且現在賈家是走下坡路,而花公公是皇帝心腹,他自然要把禮給足。再說了,此人容貌平平,自然是其他方面有出衆的。這種深藏不露,更值得提防。
“還望花公公海涵。”賈赦一聽秀才公三個字,再順着賈琏的眼神看向花公公,神色非但恭敬起來,還帶着恐懼,可憐巴巴跟着行禮:“公公,我考秀才好不容易的。”
“老奴怎麽能當得兩位如此重禮。”一見父子兩彎腰的那一瞬間,花公公起身,忙不疊避開賈赦的行禮,疾行幾步,攙扶起賈赦後,目光凝視了一眼賈琏。
他是清楚的看出,賈琏才是他們父子兩的主導。
而賈琏先前那一彎腰,沒有世家子弟的高高在上,也沒有讀書人的清貴自傲,只是很普通的一個兒子對父親無禮舉動的歉意,把他當做了一個上門的客人,或者說只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的人,不是什麽奴才,還是個奴才中最卑賤的閹宦。
花公公只覺自己內心劃過一絲的柔軟,但轉眸間掃見那明黃聖旨,也迅速鎮靜下來,含笑的向賈赦彎腰行禮:“秀才公,莫慌莫慌,老奴只是來替皇上宣個聖旨,贊譽您的要賞賜您呢。”
“真的?”賈赦驚訝道:“不是罵我的?好多人說我傻,不能考狀元!”
“老大,你莫要口出狂言,贻笑大方!”也算提前知曉賈赦會榜上有名,但是賈母看看旁邊站立,面色尴尬落寞的賈珠,心中就怒火不斷燃燒,再看看花公公待大房父子這幅谄媚模樣,便覺得無比刺眼,忍不住出口喝斥道。
賈赦瞬間跨着臉,泫然欲泣,躺地打滾:“考狀元,住狀元房子!”他可記得特清楚,琏兒每次去書坊玩,總要深刻的凝視一眼狀元的小房子,好像裏面住着兒媳婦一樣,特深情。
賈琏忙一手扶着賈赦,悄悄撓了一下人腰間癢癢肉,怕人一時興起,演過頭了,邊再一次颔首對花公公讪讪笑了笑,道:“花公公,您見笑了,見笑了。”
“無礙無礙,每一個讀書人總會有個狀元夢的。”花公公笑了笑,也真怕人繼續滾地,忙不疊從下屬手中拿來聖旨,宣讀之前,還彎腰看眼賈赦,問:“秀才公可知接旨之禮?”
“嗯。”賈赦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聖旨,重重的點點頭:“我好像接過很多,還畫過呢!不過被揍了。”
邊說,賈赦忙揮揮手,招呼道:“琏兒,跪好,老太太,跪好,咦,大侄子,你怎麽在?”
賈赦伸手數了數:“我是哥哥,一年,你是兒子,要三年。你不是要守三年,守孝期間閉要閉門不出的嗎?”
此話一出,賈珠瞬間怒了:“這榮國府是我家!”他又沒出榮國府,接個聖旨又怎麽了?
“我……”賈赦哭了,眼淚說來就來:“我就是随口一問啊。要是你也守完了,那我們就可以全家吃肉肉了,廚房就沒有借口不給我做烤乳豬吃了。”真是好聰明的大赦赦,廚房有肉吃,他就不用每天背書做功課,辛苦表現好,才能出去大吃特吃了!
特棒特聰明,今天肯定十一歲了!
等會找宸哥哥确診一下,沒準還十八歲了!
“父親,天地君親師,既有皇上旨意來宣,自比親分更……”
看賈琏似乎在凝眉想怎麽說解釋合理,在一旁的花公公揮揮手,當即又人把賈珠扣住。
花公公視線掃過面色不予的賈母和一直靜默的王夫人,開口冷笑了一聲:“貴府為個從五品員外郎的喪事辦得還真榮重體面的。”
話音落下,賈母當即面紅耳赤,眼睛狠狠掃了眼王夫人和賈珠,示意兩人不要再開口說話,盡是惹麻煩。
王夫人氣噎,她從開始一句話都沒說過,兒子和老虔婆都怕她意氣用事,可結果呢?
哼!
還是要找她大哥出馬才行!
且不說王夫人的心思,此後又牽扯出多少事端,這邊經過一番雞飛狗跳後,花公公緩緩展開聖旨,尖銳悠長的嗓音瞬間飄蕩在榮禧堂:“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念兩任榮公勞苦功高,且賈赦如今迷途知返,改過自新,勇于進取,鑒于昔年之約,特許恩侯爵!欽此!”
說完,花公公頓了頓:“侯爺,這聖旨您聽懂吧?皇上啊,還特意讓奴才跟翰林院說了一聲,怎麽簡單直白怎麽寫呢!”
“也就是說我是恩侯了?”賈赦神氣十足一挑眉,當即匍匐跪地,雙手高高揚起,“接聖旨最後一步,舉起手來,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還有一封呢,雙喜臨門!”花公公将封侯的聖旨交給已經樂得眉開眼笑的賈赦,又緩緩展開一封,辭藻倒是華麗了不少,誇完賈琏,誇五公主,把兩人說成天造地設的一對。
賈琏眼眸沉了一分。
“欽此!”
說完,花公公将聖旨往賈琏跟前一遞,豈料賈琏竟然愣神了,又不急不緩喊了一聲:“恭喜驸馬爺。”
“驸馬爺是什麽?”賈赦拿着自己的聖旨,好奇的問了一句。
“便是啊,五公主是您兒媳婦了!”
“什麽?”賈赦頓時驚了:“不要,公主好兇的,會讓我穿女孩子的衣服,不要不要!而且我兒子有媳婦了!”
“什麽?”這下不光花公公,連賈琏也有些驚了。他……他什麽時候有過媒妁之言了?可別給他提王家!
“狀元啊!”賈赦美滋滋道:“我兒子看狀元府特深情,老話說的好啊,書中自有顏如玉哦!他對書,比對我還好!不是媳婦是什麽?告訴你,我可是連《聊齋》都會看的!我最愛看戲曲了。書本肯定會成精,然後書本和琏兒生一窩小狀元。”
聽着賈赦的幻想,衆人都笑了一聲。
花公公捂着帕子笑了笑,“好,侯爺,驸馬爺定然會達成您所願,生一窩小狀元。”
賈琏眼眸閃了閃,正在權衡利弊,思量自己做皇帝女婿的好處,忽然聽着一聲沙啞尖銳的撕喊:“不!”
衆人循聲看眼原本被扣押的賈珠,只見他面色赤紅一片,噗得一聲,吐出一口血。
賈琏見狀,眼前豁然一亮,道:“還望花公公回禀,這聖旨賈琏接不得。兄長啼血,恐非吉事,到時禍連皇家,學生便是萬死難辭其咎。”
雖然本朝不禁驸馬出仕,但是如今他若成了驸馬,接下來不管怎麽考試,總少不來要應對些流言蜚語。
當然,最為主要的是,天上可沒有掉餡餅,還一掉就是兩的好事!當今這兩封聖旨來得太過莫名其妙。
正好,賈珠這吐血吐得可真夠及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