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拒絕賜婚中
“珠兒!”王夫人當即凄厲的尖叫的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扶着搖搖欲墜的賈珠,眼角帶着怨恨之色瞪着賈琏:“賈琏,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兒!”
少年咳血,有損陽壽!
尖銳的質問彌漫在榮禧堂,恍若一張大網,壓抑束縛的讓人幾乎窒息。
“王氏,休得胡言亂語!”原本失魂落魄的賈母陡然一聽這話,腦中轟然一聲雷劈而來,瞬間清明了幾分,然後忙不疊直至道。
“哇,血,好多血,兒子,血,糊糊,血……”賈赦面色吓得發白,一手手緊緊的拽着賈琏,一手手指着賈珠,嘴唇上下張張合合,顫抖着:“兒子,不怕,不怕!”
一時間榮禧堂熱鬧哭聲喊聲一片。
賈琏抱攬着賈赦,用身體擋住背後那雞飛狗跳的一幕,伸手輕拍賈赦後背:“有我在,不怕,沒事的。”
“兒子?”賈赦擡眸看眼賈琏,像是在确認什麽,伸手捏捏人臉頰,開口:“不疼,呼呼。”
“好!”賈琏又低聲安慰了賈赦幾句,派人去請太醫,又命左右婆子将激動的二房母子兩“請”回房,才再一次朝花公公歉意的颔首笑了笑,伸手低過一個荷包,低聲:“還望花公公海涵,且容我安排好家中事務,再随您入宮向皇上請罪。”啧啧,這二房天生給他送同情分來的。
花公公看着賈琏面上擠出那一絲比哭還難堪的笑容,再看看人眼睛裏掩飾不住的擔憂,只覺賈琏這小日子過得也不容易,反手拍拍人的手臂,沒見其有一分的厭惡與不耐,在榮府兩房諸人中心不自覺就偏了賈琏幾分,又想想自家主子的目的,開口勸道:“也難為你了,你且妥帖安排吧。還有咱家還是勸你好好考慮清楚,帝命不可違。五公主金枝玉葉,深受帝王寵愛,而且她的外家還是禮部尚書劉大人。你若是想要從文出仕,有個長輩指點總比你帶着侯爺兩個人去書坊赴會少走一些彎路。”
一想到自己帶着人在府內幹坐将近一個時辰,而宣旨對象因為怕勳貴身份問題,一個仆從都不帶,父子兩牽着一頭毛驢代步去赴書生會,便覺得無比的又酸又爽。
好歹當年賈赦風光的時候,一腳出八腳邁,連在宮中也是按着皇子的份例來。
“多謝花公公指點,但……”賈琏聽着花公公幾乎掏心掏肺的勸說,心理越是提防了一分。宮裏是有好心腸的太監,但能爬上高位的太監心腸不黑也是灰的,能這般待第一次見面的他如此“好”,只怕是為了背後的利益。
所以是跟忠義親王有關?
壓着心理飛快閃過的種種猜忌,賈琏眼眶微微擠出一滴淚:“但……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您也看見了。我……”
“那你盡快。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安撫侯爺,思定如何陳請,而後随咱家一同進宮。”萬萬沒想到賈琏這般不聽勸,花公公長長嘆息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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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賈琏再一次道謝後,命興兒上茶招待後,便扶着賈赦轉身離開。
瞧着父子兩轉身,似要離開的背影,花公公端着茶盞的手輕輕合住茶蓋,道:“這是去哪?內堂的路不是這邊?”
邊說,花公公手指指先前扶着賈珠等人進去的方向,意味深長說道:“這榮國府好歹也是敕造的,基本布局咱家心理還是有數的。”
“果然這小胖子不是吃素的。”賈琏在心理暗道了一聲,轉身無奈的嘆口氣:“回花公公,我們父子兩一直住旁邊的別院裏,這裏的環境對父親來說有些陌生,他……他若是不看着自己的寶貝扇子吃着桂花糕,恐怕情緒一時難以平靜下來。”
“這樣?”花公公倏忽間神色出神了一下,而後放下茶盞,起身,笑着道:“那咱家便一同前往吧,畢竟咱家是給您二位來宣旨的,看來真是花公公我老了,敕造修建規矩忘了一幹二淨,倒是走錯門了。”
好不容易訓誡了王夫人幾句,又急匆匆而來的賈母聽到這話,面色灰白一片,扭曲的瞪着賈琏!
這個黑心肝的到底跟老閹奴說了什麽?
一口一個敕造,一口一個規矩,這……真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被瞪着的賈琏哪管得了賈母的仇恨,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賈家跟皇帝到底有什麽仇有什麽怨。
帶着花公公一行人回了驚濤居,隔着一扇屏風,賈琏柔聲給受驚吓的賈赦做思想工作,眼角餘光卻是傻楞的看着小厮裝扮面色黝黑的司徒樂,很想提醒,跟人說一句:“姑娘,露餡了,脖子沒抹到。”
當然,介于現在兩眼一抹黑的處境,賈琏無奈嘆口氣,他選擇親近忠義親王一派。
因為緣由只有一個——他爹傻了,他爹信忠義親王。
“琏二爺,讓我……咳咳咳……”話語戛然而止,司徒樂話看着往他嘴裏塞桂花糕的賈赦,都驚呆了。
賈赦一腳踩着凳子,怒着拍拍案:“二狗子你要罰的,要叫秀才公!”他的宸哥哥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小孩子啊!果然老話說得沒錯,女孩子随娘!先前琏兒和宸哥哥還商議了許久,兩個自诩聰明人,說了無數他聽不懂的話,可結果呢?聖旨還是賞他的!現在,還要他來提醒這個小孩子別露餡!
真是……大赦赦今天簡直聰明絕頂了!
必須二十歲了!
不用确診!
司徒·二狗子·樂:“………………”
賈琏一見賈赦生龍活虎歸過神來,送了口氣,轉眸看看茫然不知所以然,呆呆吞咽糕點的郡主,展顏笑了笑。這傻郡主連他三歲爹都不如,這自稱上又露餡了一次。
忠義親王到底哪來的信心讓自家寶貝女兒來傳遞消息的?傳遞消息就算了,充作小厮幹什麽?
被人腹诽的司徒傻郡主看着賈琏失笑的模樣,心頭猛地一跳,一個奇怪的念頭湧上心頭——他幸虧是噎着了導致心跳急促了幾分,否則光憑賈琏這一笑,讓他把自家風燭殘年的老爹底細賣了都願意!
剛替自家愛徒奔波,難得入宮的忠義親王忍不住鼻子抽了抽,含笑的看着老态龍鐘的自家爹,道:“我給您盡孝還要挑日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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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琏秀才公。”司徒樂咽下糕點後,掃眼屏風外邊時不時掃過一眼的天使們,靠近賈琏一步,飛快将紙交道賈琏手中,壓低了聲音,“自己看。”
賈琏剛接過信箋,便猛地後背一重,扭頭看眼整個人都挂他身上的爹,像是萬分的無奈,開口:“爹,乖乖的,桂花糕等你回來再多吃一盤,好不好?”
“不好,不好!”
透着屏風影影綽綽的看着賈赦玩着“泰山壓頂”,前來宣旨的一行人都唏噓嘆了口氣,賈琏也真不容易。
不容易的賈琏一目十行的掃過信箋上言簡意赅的三句話,再一次扭頭看看賈赦,感覺自己實在非常不容易,認個爹簡直是給自己找事。
信箋上說:拒婚慎重;當今賜婚賜爵恐因秦王之功;秦王與賈赦過去乃真愛,雙雙服用秘藥,業已相忘。
賈琏:“…………”
賈琏含笑對司徒樂點點頭後,便拖着傳說中秦王真愛的爹入宮叩謝聖恩,然後拒絕當今亂點鴛鴦譜。
不管賈赦過去如何,如今只是他一手養大的爹。
他九千歲,沒別的目标,這輩子圖謀大業,也只是想讓子孫富貴無憂。
作為他第一個“兒子”賈赦,他決不許有人利用他。
賈琏再一次叩首,道:“學生外慚清議,內疚神明,還請皇上恕罪,收回成命!”
偌大的乾清宮,徒留了賈琏最後一詞的回音。待回音消退,便是久久的靜默。
跟着下跪的賈赦久等不見上首回話,悄悄的捏拳捶捶自己有些跪麻的腿。又過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賈赦忍不住了,開口重負了一遍:“請皇上收回成命!”
聽到這話,當今終于擱筆,擡眸掃了跪地的父子兩,臉上漆黑一片,似笑非笑:“包括朕賜你的恩侯爵?”
賈赦聞言,膝蓋一軟,“什麽?這明明說好了的,恩侯,我七歲還是幾歲就定了表字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當今冷哼一聲:“朕乃帝王,一言九鼎。”
“反正都是鼎,你換個鼎不就好了?”賈赦嘴巴快得讓賈琏捂都捂不住:“你一天到晚說那麽多話,換個頭馬又不是難事!沒有馬,驢也一樣能騎啊!反正你一天三頓飯,能說夜宵不是飯嗎?你堂堂皇帝,還怕給自己女兒找不到合适的粗且長啊!”
霎時間,大殿一片死寂。
賈琏驚愕的看賈赦,他……他爹小小年紀這流氓跟誰學的?
“賈恩侯。”當今語調變得冰冷無比,“朕不耐與爾等廢話,要麽兩封一起接,要麽什麽都沒有,被貶庶民!”
賈赦瞬間往後一趟,打滾:“皇帝叔叔,你不要我了?皇帝叔叔,皇帝叔叔,皇帝叔叔……”
“夠了!”當今面色又黑了一分:“來人,把他拖下去。賈琏,你給朕好好回話!”
“是,皇上。”賈琏跪拜行禮後,又道:“可否能讓學生與父親說幾句,安撫一下他的情緒。”
當今冷笑一聲。
見狀,花公公彎腰,悄聲道:“皇上,據聞那位今日進宮了。”
“呵,”當今眉頭一挑,冷冷剮眼正哭鬧,還雙腳亂踹的賈赦,下巴一揚,冷眼對賈琏道:“罷了,朕也不當這惡人。”
說完,看着哄賈赦的賈琏,當今手指勾勾,敲擊着禦案,盤算着能從賈赦父子兩身上獲得的利益。
他可從來沒想到過賈琏這般不識相。不過,拒婚也好!就不知護着賈家的忠義親王,他的好大哥,願意出多少來消他這帝王之怒。
帝王!
當今不由背往後一靠,手緊緊握着龍扶手,自信的笑了笑。
賈琏垂首安慰賈赦的同時,眼角餘光掃過龍位上的帝王。瞧着人得意洋洋卻沒點王霸之氣的模樣,暗自瞥了瞥嘴角,心理飛速斂了斂思緒,總覺着皇帝是不是傻。
皇帝之所以要提拔,是想拿捏着他們,日後好威脅秦王,可秦王能不能進京還另說,能記不記得往事都還懸呢。
當然,終其緣由忌憚提防秦王是因為人手中有兵權,而皇帝自己手中無。
歸根結底是軍權。
軍權……
賈琏眼底飛快劃過一抹陰鸷,輕笑了一聲,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