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賈琏的投誠

一幕幕的往事猝不及防湧來,上皇将茶盞重重往茶幾上一擱,捂額:“朕一想起來就頭疼。”哪怕是現在,他也不知該如何對待他們,只好蝸居大明宮,學着自家老爹沒事不忘本,當當老農。

“我也頭疼,”忠義親王撥弄茶蓋,側眸,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乾清宮所在的方向,直白無忌的開口道:“父皇,我想不通,你說琏兒到底為什麽要拒婚呢?這婚約,對于男性來說,明顯的約束少,利處多。哪怕是驸馬爺,本朝不像從前,也能出仕,有野心的,這更是一條捷徑。難不成,是想當我的女婿?畢竟賈家是我的擁趸?”

“忠義親王,大白天別做夢。”上皇聞言,氣笑了,随手拿棋子扔了過去:“就不許人跟他爹娘一樣,懷揣着美好的愛情?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賈琏這爹娘愛情,就像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賈琏生母為馬婧。

此女乃巾帼英雄,而且還是個熱心紅娘。當年賈赦迎娶馬婧為妻的官方說法是:不惑之年的馬爺用馬場上貢皇家為由,為獨女馬婧選夫,豈料賈赦亂入皇家相親宴會,最後因為長得好,被一見鐘情。

當然,這不過是一場戲罷了,私下早就定好了一切。

離宮出走的賈赦和秦王因緣巧合遇到俠肝義膽的馬婧和馬爺,最後馬家父女決定成人之美,也順帶解決自家傳承問題,免得其他馬幫觊觎。

所以,一場不為世俗所容得愛情,得到了完美的解決方案。秦王男扮女裝,代替馬婧嫁進賈家。而且邪門的是,賈赦因當初跳崖,不是誤吃了什麽草藥,竟然能男子之身受孕,誕下一子,名為賈瑚。

而真正的馬婧卻是女扮男裝,帶着皇家的威懾,殺回漠北,收拾掉馬場的異議,成為新馬主,還暗中接受皇命,訓練兵馬。後來因赴京賈瑚抓周禮,機緣巧合,飒爽英姿的馬婧與前來恭賀的書生溫太白一見鐘情,歷經“我難不成是磨鏡/斷袖”的小糾結後,最終喜結連理。

原本兩對小戀人日子過得挺美,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因四人的身份,還有他們的家族,都被動的卷入奪嫡之争,成為皇權的犧牲品。

溫家因傾力幫助新朝穩定朝政,被前朝餘孽視為“叛臣”,懷孕七月的馬婧護着一家老弱出逃,卻不料提前發動,難産而亡。

賈赦收到消息,帶着賈家親衛趕到,只救出了被衆人齊心護住的早産兒。

賈赦帶着孩子逛奔太醫院,豈料又聽聞忠義王妃被叛亂驚動胎氣,兒科聖手齊聚忠義王府,又連忙轉道王府,如此奔波才救得孩子一命,最後賈赦因自家孩子在宮中被亂黨劫持而亡,導致失神,認定了懷中的孩子是他的兒子。

而賈瑚之所以在宮中,是因為前朝餘孽發動逼宮那一日,乃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宮中設了燈宴。不少才子佳人借着小弟弟小妹妹為“小紅娘”傳情。

這一役,不少家族的精心培養的良才,甚至家族的傳承就此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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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往事種種,上皇面色不由白了一分,開口:“戴權,你去乾清宮一趟,朕……朕……”

上皇想了想,張了張口,最後無奈一把手:“賈琏不識好歹就不識好歹吧。告訴皇帝,咱司徒家剛三代,黃土裏刨食的本性不能丢,就別扯什麽皇威了。”

說着,上皇又站起了身:“算了,還是朕自己去吧。”

“父皇,您老順便幫我讨個聖旨。”忠義親王看着緩緩起身,似乎一下子佝偻了的父親,長嘆息一聲:“樂樂這傻孩子,連詐死都想了。我也不是不懂這身份,這分寸。可是他真千不該萬不該用些歪瓜裂棗來辱我孩子。我現在克制理智,若是有下一次,真不保準能幹出什麽來。所以,讓他把聖旨拟好,具體的郡馬名字,我自己填!告訴他,若我真有反心,樂樂是男是女沒有任何關系!我還能生還能過繼,甚至還能效仿盛唐,出一個女帝!”

況且,現在還出現了一個雄心壯志的賈琏。

賈赦失憶了,這普天之下唯有他一個知曉賈琏的真正身世。

看着威脅完皇帝,威脅完自己父親,便垂首擺弄棋子的忠義親王,上皇搖搖頭,一步一步緩緩走出內殿。走向乾清宮的途中,上皇視線緩緩看着一點一點近在在眼前,最為巍峨雄偉的乾清宮,眼眸閉了閉。

他是親眼看着他爹如何一步步開國的,他爹,被衆人敬畏的太祖皇帝臨終前告誡他的便是做人莫忘本,莫忘初心。

他的本心就是想着當個好皇帝,然後江山永固。可他終究犯了無數皇帝都犯的錯-提防太子,分權諸子。

哪怕現在,他還用秦王制衡着皇帝。

哎……

活到今日,他才明白,他活得越久越讨人嫌。所以,跟他的皇帝兒子好好聊一聊,然後自己就徹底……徹底離開皇宮,離開京城。

趁着自己還有幾年能夠茍延活着的機會,也學他那位一提起來就無奈的老泰山,多多做一些好事,為自己,為自己的家族給百姓造成的孽贖罪,以求子孫能夠平平安安,莫要手足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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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上皇逐步朝乾清宮來之際,賈琏正跟屏退左右的當今密談。

“皇上,正若學生先前所言的整頓家業,但凡你名正言順,便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賈琏知曉當今聽進去了自己以賈家事隐射皇家。幫人一步步推導:有名頭的前提下,想要正式話語權,那麽就要有武力,而培養武力的前提,不是本來就有的那些人,而是有錢,有錢就可以招兵買馬。

至于這一點,賈琏便是含蓄了幾分:“學生今日整理賬冊,發現一張欠款,所以私心想着要籌銀,趁早歸還。”昔年因為太祖,上皇的南巡,朝中勳貴大臣為了迎接聖駕,可向國庫借錢應急。

雖然沒等到大明宮,但是當今聽到這話,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賈琏,感覺自己找到了絕世好刀!

這把出生四王八公,忠義一派,又是秦王真愛之子的好刀,還有些才名,用起來比王子騰鐵定更順手!

而且名正言順四個字說到他心坎裏了。

他現在是皇帝,那應該所有一切都是他的,他下令幹什麽都是名正言順的。

不過賈琏小小年紀,有此心機膽略,為何就偏偏會拒絕賜婚?這麽不識好歹?

當今眼眸眯起,沉聲道:“你跟朕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想朕看中你的才華,向朕投誠,不要因你拒絕賜婚而怪罪于你。可朕如今……”

故意拉長了調子,當今溫和道:“坊間有句話,叫做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賈琏聞言苦笑一聲:“還求皇上贖罪,學生真不是膽大抗拒,而是希冀能有一個良人,一起慢慢變老。說來不怕被您笑話,學生自幼看着父親後院來來往往,那些嬌花美眷表面逢迎,私下卻是各種鄙夷父親。大概是越得不到什麽,就越想得到。這輩子,學生就想一生一世一雙人。”

當今:“………………”

當今看着說道最後,竟然還有一絲羞紅的賈琏,再看看坐在桌案上乖乖吃桂花糕的賈赦,只覺自己儀态全無想哈哈大笑。

因為知曉秦王與賈赦的真愛故事,畢竟眼睛不是瞎的,他也偶爾遇到過入宮赴宴會的“赦大奶奶”,光那體形,就足夠讓他這個生活在“熊孩子”陰影下的隐形皇子一眼辨出。

所以,在當今登基後,也試探過賈赦,派人潛入過賈家,可進榮國府容易,可驚濤居卻是剛一派人,第二日便成意外身亡,甚至大明宮那位還會大罵。朝堂上,當朝試探賈赦,簡直是要氣得當今直接踹人。賈赦說話辦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多問幾句還能沒皮沒臉朝功臣樓跑,哭榮寧二公。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賈家二房之争,有些風吹草動,幾乎全京城都知曉。

所以,久而久之,當今倒是沒特意派人潛伏賈家。可他對于賈家的八卦卻了如指掌。

可說一千道一萬,卻唯獨沒有賈琏今日這有關賈赦濫情的認識讓他龍顏大悅。

“好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當今克制着微笑:“朕望你再一次好生考慮清楚,朕可以容許你這份聖旨,明年大比之後再接。”

賈琏:“………………若學生有意中人了呢?”

“朕收為女兒,再行賜婚。”當今忽然笑出了聲:“頒出去的聖旨,潑出去的水,從來沒有回收的機會。”

賈琏微笑。皇帝這是硬要跟他們父子有親屬關系?到時候是想借道德輿論壓他們一籌?

“多些皇上恩賜。”賈琏彎腰颔首。反正他九千歲從來不關注這所謂的道德。

正謝恩間,賈琏忽然聽得門外有些響動,沒一會兒,便聽一聲哭喊:“父皇,您不寵愛五兒了嗎?我不要嫁給一個破落戶!”

在一旁乖乖堆桂花糕的賈赦聞言,扭頭:“兒子,我好像聽到小姑娘聲音了?”

賈琏:“…………”

當今怒不可遏,剛一開口叫人,豈料這“來人”兩字,瞬間被賈赦的聲音覆蓋了:“後宮不得幹涉前朝,尤其是公務時間,你是不是傻?打板子,快,打板子,不要被皇帝叔叔抓到了,不然直接三尺白绫,賜死哦!”

賈赦話音落下,乾清宮門口的小內監聲調就陡然飙破音了——“太上皇駕到!”

賈赦緊緊捂住的嘴,默默往桌子底下鑽。他真不是烏鴉嘴,可是……可是……他好像就記得這規矩。

天生的,沒理由,童年記憶說來就來,跟閃電一樣,咻咻咻閃過,快得讓人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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