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型碰瓷上

“這是自然。”忠義親王側目掃了眼窗外,見着窗外那形形色色的人的聲影,眸光冷光一掃而過,而後默默後退幾步,一臉焦慮的望着燭光。

且不說如今琏兒還在受苦,他豈能離開,便是收拾人,哪有痛痛快快一刀殺死人的?自然要慢慢先從心理開始一點一點讓人備受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忠義親王低聲對司徒樂耳語了幾句,便依舊目光鑿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被軍醫捏在手中的細長銀針。

司徒樂一看忠義親王的神色,又頗為憂心的望着逐漸升空的明月,剛斟酌如何兩全的時候,忽然間聽着病床上的一聲咳嗽。

這一瞬間,屋內所有人都精神高度緊張起來。賈琏若是不慎染上風寒,那若是……若是加上傷口感染,沒準會引起高燒不退,到時候生死難測。

“只是……只是有些嗓子癢,”賈琏溫和的笑了笑,“打……打擾了。”

軍醫們皆是眼裏露出贊嘆之意,寬慰道:“琏二爺小小年紀,有如此毅力,倒也不愧将軍之風。”

這邊忠義親王卻是聞言立馬轉頭給人倒茶,而就在他彎腰倒茶的那一刻,司徒樂看着艱難擡手比劃一個手刀的賈琏,心中一禀,腦中浮着他爹蒼白的面色,點點頭,悄然輕輕一敲。

随着忠義親王眼前一黑,手中的茶盞猝然落地,發出“砰”得一聲。

這聲音在緊張寂靜的氛圍中瞬間由內傳向外。

在外等候消息的所有人都被這疑似重物落地的聲音吓得一顫,上皇慌忙起身,想要往裏走,還沒幾步,便見他頗為信任的鄭老禦醫慌慌張張狂奔出來:“雪蓮丸,快去太醫院拿!”

“老鄭,老大怎麽了?”上皇一聽雪蓮丸,當即面色刷白了一分。他這個兒子自打替他挨了一劍,便留下了心疾,千千萬萬動氣不得。這味藥,是專為他研制的。

“還能怎麽?”鄭老禦醫口氣也帶着火,說完之後目光掃眼上皇,才神色一怔,好像剛想起上皇也在此地一般,匆忙跪地行禮,口呼:“微……”

“閉嘴。”上皇當即靠近,遏制鄭老禦醫行禮,只追着問:“老大怎麽了?”

“大老爺舊病複發。”鄭老禦醫說完,眼眸逡巡了一圈醫寮外熬夜一同等候的人,眼裏帶着股冷意。

除卻上皇和戴權,屋外便是青北書院的幾個學子夫子,以及靠在竹林都睡過去了的賈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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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今一派,真是高高在上,連個基本的禮儀都沒有!論個人品,連臭名遠播的賈珍都尚且不如。賈珍都尚且知曉,自家叔叔兄弟出了事情,帶着酒氣便匆忙而來,就算現在沉睡如牛,但好歹這也算有絲情義在。可罪魁禍首,罪魁禍首他爹,當着大明宮一跪一拜,把自家六十歲的太上皇推出來,便認為自己誠心道歉,萬事大吉了?

莫不以為有爹萬事足?

鄭老禦醫抹把自己灰白的胡子,再看看害怕到渾身顫抖恍若普通一個父親的上皇,心理卻是想起了先前屋內發生的一幕。

郡主将王爺敲昏茶盞落地之後,他們屋內三個大夫誰都沒心思去管,但是被他們差點紮成刺猬的賈琏卻是幽幽開了口:“溫……小溫大夫,聽說你……你祖父來了?去……去外邊看看,有沒有請罪的?沒有就對你祖父解釋是……是師父舊病複發了。”

“至于……諸位……諸位該怎麽說話,不用我……我教你們吧?”

賈琏說話的時候,面孔上幾乎沒有一點兒的血色,透着死氣的灰白,連嘴唇都是帶着青白之色。他是硬生生被烈酒消毒疼醒過來的,但他說話神色間卻有種兇獸撕咬獵物的兇戾勁。

不管其他兩人如何,反正他眼見屋外毫無當今一派,這心便是傾了忠義一派。

當然,這也跟他幾十年了相處有關。

鄭老禦醫壓下自己心理種種思量,對上皇抱拳,悄聲:“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您且寬心一二。外邊天寒,若是您也倒下,那麽這一屋子老少便是失去了主心骨,沒準會徹底淪落為草芥。”

此言不亞于一個晴天霹靂,将上皇震得愣怔出神,喃喃自語:“草芥?”

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他其實有些不知怎麽面對卻也曾經寵溺過十幾年的熊孩子,怎麽會淪落為草芥?

可今日這事實卻又是明晃晃打了他一巴掌。

是草芥,這形容沒錯。

太子忠義兩全,自辭太子位後,一直避嫌,別說插手朝政,便是輕易連王府大門都未出一步,最愛幹的事情無非是偶爾化作溫大夫,帶着孩子贈藥而已。

可是皇帝知曉後,疑神疑鬼,還拿捏着樂樂的終身大事來逼迫人。

還有賈家,賈琏哪怕先前拒婚過,可他之前已經将虎符交給皇帝,還給皇帝絮叨了一番如何君臣得宜的經驗,就是想讓其給臣子面一分體面。原以為父子兩談心過後,再過一段時間,待看看人為皇處事之道,待差不多了,他便詐死離開,當個普通的富家翁,游山玩水去。

可現在呢?

賈赦昏迷未醒,賈琏斷臂,老大舊病複發。

但皇帝呢?

讓戴權告訴人,去尋軍醫,尋到了之後連自己露面帶過來都沒有。

“老戴,去查皇帝在幹什麽?”上皇擰眉對戴權吩咐了一句,便将心思轉到忠義親王的舊疾上。

被上皇惦記的當今,作為罪魁禍首的爹,他其實還真沒閑着。他也想來親自前來探望一番,但無奈熬夜思忖對策,還喚了心腹大臣前來,衆人一起思前想後諸多對策,都不能兩全其美。

當今聽着底下吵成一團的心腹,越想便越恨不得把五公主掐死,一了百了。

可千言萬語一句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五公主身為皇室正統,堂堂皇帝血脈,金枝玉葉的,她一個人有失身份不要緊,可還有好幾個公主,哪能因此毀了所有公主的顏面,跌了皇室的威嚴。賈琏只不過是個勳貴子弟,還沒這般福氣要“一臂抵一臂”,畢竟自古以來“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不過是一紙空文,愚弄百姓罷了。

但這件事若不給出一個交代,恐怕忠義親王一派定然會生事!

這便罷了,畢竟私下裏還能請上皇從中斡旋,畢竟都是打着骨頭連着筋,姓着司徒,總不會讓皇家鬧出笑話,跌了顏面。像先前大明宮前一跪,他便得到了上皇的指點,按着戴權所言去尋了軍醫,破例八百裏加急傳了诏令宣人入京。如今且等賈琏以及賈赦蘇醒後,命五公主賠罪,殺了随行的侍衛打手,再将其母劉妃貶了妃位,便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如今明面上的事情也不好解決!

一想起事發之地乃青北書院,全國鼎鼎有名的書院!當今便忍不住砸翻了禦案上的筆墨紙硯,冷掃着殿內站着的罪魁禍首一派:五公主,五公主之母劉妃,五公主外祖禮部尚書劉仁義,破口大罵一句:“傻逼!”

他怎麽會有這麽傻逼白癡的女兒?耀武揚威到書院?

五公主哭的梨花帶雨,但心底裏卻依舊有些不甚在意。她乃帝王血脈,堂堂的金枝玉葉,就算做錯了事情又如何?總要保她的!

“皇上,老臣教女無方……”劉仁義叩首懇求,老淚縱橫之際,忽然聽得殿外門扉被急叩,然後有小內監屁滾尿流而來,聲音十萬火急,甚至帶着一絲的哭泣:“皇、皇上,侍衛來報,青北書院,書院所有學生聚衆而來,于禦街前跪地伏闕,意欲上書!”

“什麽?”當今聞言豁然站直了身體,氣得渾身發抖,整整一刻都說不出話來。

學生伏闕上書從漢代開始,每一次都被史書詳細記載。本朝只太祖開國至今,還從未有過一次,而距離最近的一次學生伏闕上書,還是前朝末年,恒太子被其叔逼下皇位,當時所有學生上書,罵竊國,時景帝哪怕是恨,卻也要笑而應對,不敢論罪,反賜榮耀。

現在,青北書院整個書院學生上書,叫他如何應對?

青北書院學子一共不過三百多人,可哪一個不是學富五車,是未來的棟梁之才,還有不少出身簪纓貴胄之家,縱不是家中嫡長一脈,卻也是家族優秀子弟。

而且,要命的是,本屆學子中還有個叫唐瑞的,或者更直接點,姓孔!

孔家嫡系一派,其外祖父乃孔氏私塾的山長,還有他大堂舅衍生公,二堂舅受邀新編史書,三堂舅和四舅也是當代名士,這四個舅舅沒其他愛好,就寵唯一的妹妹,當年據聞都想讓妹夫入贅,倒插門!

現在這唐瑞據報還跟賈赦是好朋友!

他現在倒不怕忠義一派如何了,他先怕了這幫人。他畏清流非議,畏天下讀書人之言,更怕後世史官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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