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瑚琏坑王中

一聽門房小厮來報,賈史氏欲哭上清北書院,賈琏想了想胡塗帶着傅昱以及仵作南下的腳程,南下坐船最快也要八九天時間,特意回家示弱了一番。

只有等胡塗到了揚州,他這邊才能繼續發大招對王子騰動手(之前借他爹這筆橫財,歸還國庫欠款,斷了王子騰一些財路,還只不過是開胃菜而已)。否則兩邊進度不一,很容易被鑽了空子。

見賈琏及時的回了家,賈史氏不禁稍稍挺直了腰板,斜倪着賈琏:“琏二爺的消息可真靈通啊!”她本來也不想豁出去,也知曉府內大多仆從被賈琏拿捏在手裏,故而略施小計,這賈琏就算說得再能耐又如何?光天化日之下,他還是逃不出她賈史氏的手掌心。

迎着賈史氏的冷嘲熱諷,賈琏絲毫不在意,他想讓賈史氏死也不能挑這個時候。這屆科舉,他自己精心謀劃着名和利呢!等科舉過後,“媳婦”娶進門,到時候賈史氏就慢慢中個風,等過一年半載,“信鴿傳玺”事件也冷下來之後,他就讓賈史氏死個幹幹脆脆。等守孝過去,新一科的舉子們都已經派了官,那他這個前科狀元就可以謀劃個外放職務,開始打實績了。

話說回來,他讓賈珍南下最重要的緣由之一,也是為了防賈珠病死了。正巧賈珠有仗勢欺人之事跡在,與其浪費人參幫人吊着命,還不如趕出宗籍,沒了這禮法上的親戚關系,就不用守一年半載的孝。

賈琏都快把自己未來十來年的道路都規劃好了,自然忍得了這幾天賈史氏的趾高氣昂。當然面對無理要求也有斷然拒絕的。這般真真假假,倒是讓在一旁的王夫人看得以為賈史氏仗着輩分占據上風。

這消息一傳回王家,且王家又打探到賈珍是無故自行離京的,王子騰便借着禀告追繳欠款無進展之事,朝當今告了一狀。

“啓禀皇上,雖然這其中有末将追繳不力,無能之故,但是縱觀朝野大臣,尤其是勳貴王孫又誰将……”

故意止住了話頭,王子騰帶着怯意看了眼當今。

當今怒火騰得就噼裏啪啦燃燒起來了。自打他下令戶部清點各家欠款,又委任王子騰全權負責此事後,将近半個多月了,一家都沒有歸還!所有人都在看太上皇的态度,至今都沒有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也就榮寧兩賈因為賭博發了筆橫財,才樂颠颠的歸還了。據聞還因此惹了禍端。他之前去醫寮,賈赦還委屈流淚朝他要個說法,道他們乖乖聽話,欠債還錢,為什麽還要惹得很多人來罵他?

眼見當今若有所思,面色漆黑的模樣,王子騰含糊略了過去看太上皇一詞,接着道:“勳貴爵爺們仗着自家太爺們乃開國的功臣,得太祖皇帝蔭庇,享受祖宗蔭庇,生來便有爵位繼承,倒是有些愈發驕橫起來。況且這些人祖父輩又在軍中效力,留下了不少香火情。便若那賈家,榮寧兩将軍都曾任過京城節度使,現如今那承襲寧國府的爵位的三等将軍賈珍,饒是自己是虛職,便也敢問京城兵馬營借了人馬,更是敢無視律法規矩,堂堂一府之主,朝廷冊封的爵爺便敢私自出京游玩!”

“朕記得榮寧兩賈已經歸還了欠款吧?沒還錢的不管,揪着還錢了的?”當今聞言,不怒反笑,冷聲質問:“王子騰,你這是打算挾私報複?是不是覺得把賭坊給了朕心有不甘?”

“求皇上贖罪,末将是萬萬不敢。”一聽這話,王子騰當即跪地扣求道:“末将只是替……替皇上您不值。這軍中……”

“這軍中如何,朕還用不着你來說。“當今聞言,面色越發黑了一分:“王子騰,你說賈家的時候,可別忘記自己當年是怎麽得了軍功。榮國公如此待你,你借着他的香火情反倒是來誣他家的子孫?朕都替你臉紅得慌!”

王子騰的戰功是随賈代善平叛得來的,其升遷也有榮國公的扶持,哪怕到後來王子騰身任京城節度使,就像其先前說的,賈家出過兩任節度使,前前後後任期長達十五六年(其中賈代化任了兩屆六年,賈代善接任之後,連任了三屆,自己更是死在任上),這京城兵馬中賈家的确留有人脈。

可如今這人脈資源随着父皇交給他的西北虎符已經到了他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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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能得到兵去要債也是他暗中許可的。畢竟父皇也壓了一萬兩銀子,結果興致勃勃派人随着賈家仆從去要銀子,反被被威脅了。

王子騰聞言大駭,愈發匍匐跪地,開口透着股卑微,道:“皇上,末将正是因為受賈将軍指點一二,且還與賈家有親,這才愈發不忍其後代子孫這般橫行,于國于家無望,成為纨绔膏粱。”

“王子騰啊王子騰,你這是當朕傻子呢?”當今連連冷笑,端茶抿了口,無比惬意道:“賈琏在昔日拒絕朕之賜婚時,他便将榮府二房之争已将明明白白告之于朕,追繳欠款一事也由其率先提及的。”

當賈琏提及,有錢再創一支完全聽命于他的兵馬時,他便決定要用賈琏這把刀了。哪怕這把刀如今似乎還與“溫幺幺”有了感情。

但不管是“男女之情”還是虛僞合作,反正他如今這個帝王名正言順,那麽這人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哪怕是王子騰歷經過大風大浪,聞言也不啻于聽到晴天霹靂,瞬間驚呆了!不光是他,他們所有人都認為賈琏能夠拒絕賜婚,全身而退是因為太上皇!

就在賈琏拒絕賜婚那一日,太上皇可是親自入大明宮與當今商談的!

賈琏怎麽會取信當今?這人明明還是“溫大夫”,頂着個溫大夫名義的忠義親王徒弟!

“王子騰,你給朕好好盯着追繳欠款一事。若在敷衍了事,就給朕滾!”當今說完,徑直起身離開禦書房,腳步甚至還有些輕快。

他雖然拿捏不了該如何對待秦王,左右躊躇,但是去醫寮小坐卻也是近來的一大樂事:看忠義咳血;看秦王光溜溜的,敢怒不敢言;看安樂避無可避,拿着劍刺鴛鴦;看賈赦癡傻;看膩之後還能看看書院的才子們洗洗眼。

總而言之,他一點都不覺氛圍尴尬,反正他樂在其中。

一聽密探來報,當今又又雙雙叒叕來了,忠義親王眼疾手快一把撸住快氣得一蹦到屋頂的秦王,陰測測威脅道:“你還想不想要徒弟了?”

秦王委屈:“不想了!”沒良心的徒弟居然敢出賣他的考試秘笈,害他被嘲笑了無數次!

“你不想我還想見見鳳凰公子呢。”忠義親王沒好氣道了一句:“老規矩,讓琏兒來招待他不就成了。”

他頂着溫太白的名號,又憑借自己的才學,也在清北書院得了個夫子的名稱。按着學院規矩,賈琏是他徒弟,可以不受課堂約束。

正巧課間休憩的賈琏聽着雜役來報:“琏舉人,貴客又來了,溫大夫請您回去。”瞬間面色僵硬了一分。

這三兄弟呆一起,要是一不留神加個太上皇,簡直比他爹還難哄!

“我愛學習。”我要考狀元吶!賈琏忍不住叨叨一句他爹的撒嬌專用語,拖着沉重的腳步起身,朝夫子告假。

“真是可憐的孩子。”福王之孫,有名丹青能手司徒宅憐憫的看眼賈琏,道:“就當提前殿試了。”他雖然無心官場,但自家親戚的臉還是認得的。

“多謝夫子寬慰。”賈琏淡然的笑了笑。

“記得再缺勤,我這門課你就不及格了。”司徒宅神擺着嚴師的面孔道:“到時候你就得去天乙班,甚至丙班了。”

賈琏:“…………多謝夫子。”

正在山道走着,賈琏忽然腳步一頓,看見了也算難兄難弟缺勤甚至都比他多的文才。文才家裏老父病重,需要伺疾。只不過人家是山長弟子,後門看得比他大。

“琏兄。”文才稍稍颔首點了頭,便離開了。說來,他眼下還真不知如何面對琏兄。賈溫兩家已經傳出了婚訊,都已經納采了。

“文才兄,”賈琏見面三分笑,剛想寒暄幾句,便見人颔首一下,腳步匆匆離開了。

“呵,那學子倒是架子夠大的。”當今緩步而來,正巧見到文才離開的一幕,忍不住嘆道一句:“這一屆學子還真個個龍姿風章。”

他來醫寮幾回,也見過不少受傷前來的學子,沒想到忠義親王還真學了點杏林之術,當然真正醫治動手的卻是從太醫院調過來的小藥童。除此之外,他見到的最多的便是跟着賈赦混跡的唐家兄弟,還有天乙班最會做飯的,最好看的,最容易借作業給他抄的學霸等等。

他雖然沒怎麽記住人名,但是粗粗一看,跟着賈赦混的,不說才學如何,但起碼長得還是堪堪入目。

不過,這來了幾回,倒還是第一次知曉此間有此絕代才子。按着賈赦那流氓胚子的習性,沒道理這麽好看的不黏上去強行交友一二,然後顯擺顯擺。

“黃爺,他姓文名才。”一見當今這幅興趣盎然的模樣,賈琏目送着文才遠去的背影,眼眸閃了閃,語調真摯道:“其文才斐然,頗具才名。但除此之外,他還格外的孝順。”

“孝順不是人之本性?”當今倒是不甚在意,負手踱步往醫寮而去,邊道:“你也算孝了。”賈赦能耐的,他都想一巴掌扇過去。

“黃爺,但畢竟不一樣。我這孝,再怎麽樣一張口也有仆從使喚,減緩了不少壓力。而文才兄卻是十幾年如一日的靠自己。”賈琏嘆了一句:“而他家境貧寒,卻依舊能夠學有所成,令我無比敬畏。不光是我,連我爹都不敢去招惹他,道文才兄他爹是小夫子,惹不得。”

“他還有不敢惹的?”當今聞言倒是起了興致,道:“他當初連溫相都不懼,竟會畏懼別人?”

“因父親畏懼,我倒是一時留了心眼,怕是從前舊敵,因此打探了一二。這文才兄之父名諱為文敏,乃丁酉年榜眼,曾為翰林侍讀。”賈琏無奈失笑:“竟原來是因其當年為翰林之際,還負責檢查我父親被罰的功課,據道其嚴厲無比,少一個字都不成。這才被我爹記住了。”

“哦,原來是他!”一說及此事,當今倒是也有印象了。想他當年多麽希冀得父皇等人的關注,可終究卻是默默無聞,故而對賈赦,或者說對秦王等人得優待之事倒是記得格外一清二楚。

文敏這小翰林,才幹不錯,為人更是剛正不阿,便是面對賈赦與秦王的或撒嬌或威逼,也是按着規矩辦事。可是時運不濟,被他皇姐福慧公主瞧上,其寧死不願,福慧倒是作罷。但是後來又摻雜争鬥,福慧公主之一母同胞的弟弟老三倒是新仇舊恨疊加,用了手段,将其貶官。

“那一屆的學子也是各個才學品貌上佳。”當今帶着絲感慨,二十幾年前的進士,如今都基本上大有作為了,最具代表的便是那科的探花林如海,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巡鹽禦史,蘭臺寺大夫。

“說來,想當年榮公榜下抓婿,原先看中的也是他。長得倒是比林如海……”當今想起文才的模樣,感慨道:“也就是父皇覺得太過妖冶了些,才點了林如海為探花。”

那文敏才是真正探花風流标致的模樣,不過有其父必有其子。這文才相貌倒是更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賈琏跟在後頭,嘴角微微上翹。很好,狀元位又穩了三分之一。接下來就是破掉皇帝六連元的念頭,狀元府妥妥是他的!

否則都對不起他缺勤的這麽多堂課,頂着無比的尴尬,陪人聊天。

就在賈琏小心思暗戳戳的,這邊風塵仆仆終于回到揚州,成功與賈珍會面的胡塗不帶一句廢話:“多謝珍将軍,接下來,請交給我便可。您青樓瘦馬,好酒好菜,但凡揚州吃喝玩樂我這邊小厮能全程奉陪。”

正愁得揪自己頭發的賈珍當即雙手指着胡塗:“你……你……你……”

“我知道跟你赦叔很像,但是我真是胡家獨生子,家裏沒有其他姐妹。”胡塗幹脆利落道:“不用說很面熟了。”

“你……”賈珍倒抽口冷氣:“你居然是和尚!”

胡塗:“…………”

“我聽你爹娘還有你一群丫鬟仆從吹了老半天,你居然是和尚?”賈珍拍着胸脯便安撫自己的砰砰跳心髒,萬分不可置信:“一個和尚,怎麽會讓城中那麽多男人女人都喜歡啊?”

“看臉!”胡塗掃眼賈珍,倒是心底裏對賈琏又多了分同情。難怪賈赦看着都比賈琏面嫩,天真燦爛呢,感情賈家這男丁裏面就賈琏一個能抗的。雖說賈琏很有氣勢,但換句話說威嚴不就是老嘛。

胡塗開口,對着胡家欣喜不已的仆從吩咐道:“待我去見過爹娘,你們将近日發生的事情,不要遺漏任何的細節再跟我說一遍,然後讓所有的賬房管事兩個時辰後書房來見過,你們……”

賈珍看着原本像眉頭蒼蠅一樣的仆從瞬間散開,愣怔過後,趁着胡塗垂首掏書信之際,一把抓起人右手,細細打量了一番。

這手上除了老繭什麽也沒有。

“沒有啊……”

“只不過有幸與貴叔父相似而已。”胡塗咬牙,揮開賈珍的手。這張不過相似一二的眼,給他惹多少禍端了。

“你,也對。“賈珍掃眼胡塗的腦袋,神色驟然冷了一分,高高在上,道:“剛才也是我邪門了,感覺你像瑚弟。畢竟他打小就特面無表情,氣勢展開來,我都不敢應一句。但想想也不可能,你跟瑚哥兒,說句不客氣的,人家才是真正的金鳳凰,待遇堪比龍子皇孫的。”

他跟瑚哥兒雖然差了四歲,但要好着呢!赦叔嬸娘常派他到叔祖父書房偷瑚弟。有一次,他坐不住,鬧着瑚弟出去玩,太過用力拔筆,一不留神将人虎口處弄出了個傷。

瑚弟硬氣的,非但沒哭,還道是自己弄傷的。後來還嫌赦叔娘們唧唧的,這傷疤他不要塗掉!氣得赦叔揪着嬸娘就打,結果赦叔被嬸娘提溜着扔出去了。

哎……

賈珍垂頭,這些人和事涉及巫蠱之變,漸漸就沒人敢提了,他也想也不敢想了。

明明他還是無憂無慮的榮寧一霸,正打算發展着小弟,怎麽一夜之間,他就成家主了?

胡塗見賈珍陷入往事回憶,可憐巴巴的模樣,也難得有些惆悵起來,道:“我這自知之明也是有的。你呢,自己多大個人了,還要弟弟在京給你指揮着,鴿子都飛死好幾只了。”

邊說,胡塗沒好氣的将賈琏的書信給賈珍:“你看完,打算自己去玩還是跟着我?”

“跟着你幹什麽?”

“看我給你報仇啊,堂堂一族長,連這些仰仗着榮寧二公的金陵族老都怼不過。”胡塗提醒道:“再不驅逐掉賈珠,他萬一死了,你琏弟就得守孝了。這一科會試,但凡傻子都知道它的重要性!”

賈珍聞言,委屈:“我是代理的,我爹還在呢。”

胡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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