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九千歲怒火
賈琏被引進大明宮,掃見當今那樂不可支的模樣,垂眸斂了琏神色,畢恭畢敬的行禮問安,禀告了自己欲推行一份民間版本的邸報,将點子來源和設想的營業模式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這邸報審核如何把控?現今對外的邸報可都是經翰林院審核的。”當今沉吟半晌,語重心長道:“朕知曉你們因唐仵作一事,嘗到了些甜頭,但那是事出有因。況且,別說你不知道,賈赦帶着唐瑞他們沒皮沒臉的,最先可直接往府衙張貼告示的告示牌上貼這小報,也就順天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還有戲曲話本,甚至說書的,幾方其下,才導致這小報一下子火了,婦孺皆知。”這件事可是已退休的唐閣老前來求情的,言談間還透着對孫女“以色挑婿”、“看子嫁爹”的不滿。
說完,當今還總結了一番:“是內容導致的,不是這什麽一張紙。”
“多些皇上指點。”賈琏凝眸想了想,似乎聽進去了的模樣,而後頗為無奈道:“那且讓學生先試驗一番,可否?如今也是時間比較緊急,我們這邊争分奪秒的,倒是覺得這辦法能借用一二。”
“嗯,先前都聽你還想到了産業化,也真是……”當今對此到不甚在意:“且先小打小鬧吧。不過除近階段外,也不要過多涉及朝政要聞。至于其他八卦要聞,就随他們自己鬧去。”
這種八卦,歷來只是自家人中悄然幾句,這賈赦和唐瑞不顧“家醜”那也就随他們去吧。他還等着看河東獅吼翻版呢!最新八卦:賈家備嫁都備得很是驚天動地,新郎倌都逃婚三次了,可憐見的。
賈琏一派老實嘴臉道:“這些輿情散播,總要向您彙報一二的。”
說完,頓了頓,賈琏低聲透着無奈:“我與父親先前也是飽受這流言蜚語的苦楚,知道三人成虎的危害,故而,就怕我們這些小子一時越過了這界限。”
這話聽着倒是順耳也舒心,當今覺得賈琏這有分寸,面色又緩了幾分,嘆道:“要是那幫大臣也像你這般謹守本分便好了。”
乾清宮內的大臣們:“…………”
大臣們互相對視一眼,哪怕一開始是恨不得掐得對方破口大罵,哭爹喊娘,但是無奈這沒人“管”,罵累了說累了肚子餓了,也只好偃旗息鼓,目光頗為無奈的看眼上首的龍椅。
這當今絕招有二:拖着,找爹!
登基十幾年了,一遇到要緊有争議的軍國大事,招數都不改改!唯一有些皇帝氣場的就是給自己定了個響當當的帝號-宸晟帝。
想起乾清宮內各執己見的大臣,當今就覺得腦仁疼,喝杯茶,揉揉頭,邊看賈琏,邊開口:“倒也不用這般謹慎,盡快給朕平了各方輿論。至于那最後飛鴿傳信一事,若是查不出你也且不用管。其他的,不管什麽聲音,務必壓下去。”
“是。”賈琏聞言,心理倒是陡然提高了一絲的警戒。雖然一開始聽聞皇帝種種事件後,總覺得當今有股小家子氣,但人畢竟能當這些年帝王下來,也是有些腦子的。
諸如,宸晟帝。
這個帝號,單拎出來,就像感覺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一般。可是代入當時的背景,這巫蠱之變前朝餘孽禍害一方,元宵血夜舉國震驚的情況下,倒也是有分鞏固人心的作用。
“對了,”當今不疾不緩道:“平朗的确是朕放水的。你們要是用什麽比試的話,別拖上他。這孩子應該是被吓壞了,沒發揮出先前的才幹。”
“是,學生知曉了。”賈琏聞言,對走後門倒是沒什麽在意,但卻是故作抱怨的開口,道了一句:“看來皇後娘娘還真是得皇上您皇恩寵愛。先前,我那好二嬸也是因皇後娘娘放了。”
“就那賈王氏?”當今眉頭一擰:“這與皇後何幹?”
“不都在說貴妃娘娘是皇後宮中的?”賈琏邊說眼角餘光關注着當今的神色,邊繼續帶着些放肆,道:“這去母留子,我賈家是絕對沒意見的。”
“放肆!”當今怒喝了一聲,見賈琏雙膝跪地,卻依舊挺直脊梁,幹巴巴一句“皇帝息怒”,又氣又怒,“朕難不成連個妃嫔都養不起不成?還去母留子,你後院內宅隐私看太多了吧?”他只不過看在未出面的孩子份上,給賈元春一些顏面罷了。更何況,他父皇也開口了,這賈家好歹于國有功。這自己宗族鬧,還在江南就忙不疊除族了,消息到京城已經塵埃落定了,沒辦法。但這在京城內,要是律法欽定了罪名,難不成賈琏還能代替死去賈政休妻不成?
賈琏頂着被噴了一臉的龍涎星子,聽了這理由,倒是認認真真叩首,真摯無比的認錯,邊暗嘆一聲:幸虧!幸虧讓賈珍去了揚州,搶先除族了。否則沒準在京城除族,這事就辦不成了。
千算完算忘記漏了個上皇态度!這賈家到底在上皇心中有幾分情面。
帶着對自己的告誡,賈琏悄然的離開皇宮,回了溫府。
一進門,便被司徒樂迫不及待的往地窖拖。邊走,司徒樂眼裏還帶着絲小亢奮,道:“賈琏,你快來,我爹說這刑訊逼供你拿手!”
“小溫大夫,在外頭淑女點。”賈琏左右掃了眼,悄聲:“起碼在胡塗面前給我漲面兒。”
司徒樂雖說不解,卻也從順如流,邊撒手邊問:“你怎麽就跟他對上眼了?”
賈琏嫌棄之色溢于言表。
“相殺相愛,赦叔形容的。”司徒樂趕緊疾行幾步,感覺拉開了安全距離,迎着賈琏殺氣頓現的眸光,忙不疊解釋道:“赦叔念叨的,他挺愁的,都不知道你們兩怎麽就一見就掐!”
賈琏:“…………”
見搬出賈赦,賈琏還是這番面色沉沉,司徒樂讪讪笑了笑,非常強硬轉移話題:“到地窖了。我命人把周舟綁過來了,你去審問吧。”
“有刀嗎?”賈琏低沉的開口問道。
“幹……幹什麽?他好歹還是舉人,你……你不會殺人滅口吧?”司徒樂一顫,結結巴巴看着賈琏。要是因他一句無心之語,害了條人命,那也是罪過。
“放心,不會!”賈琏對着司徒樂笑得一臉溫和:“我是那樣的人嗎?”
司徒樂點點頭,然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旋即搖搖頭,垂首福禮,道:“給你面,三從四德,我懂。你就算指鹿為馬,我也定會低眉順眼的說聲好。”
“…………很好,就這樣。”賈琏險先一口氣沒喘上來,繃着臉繞進廚房大門,跟左右護衛颔首打了聲招呼,聽着背後小聲響起的“這個姑爺/徒弟總是那麽有禮”的評價,緩緩含笑往前。
能被忠義親王帶到溫府的人,自是心腹中的心腹。可再忠心的仆從,他也不是個擺件,是人。人嘛,總有喜愛偏好。對忠義親王的身邊的人,他只要維護着忠義父子,而後對他們彬彬有禮,便可得其一二好感。像宮中,對待內監,那便是尊重了。
這些經營要時時刻刻,長長久久,沒準哪一日便能發揮出功效來。
拾級而下,賈琏環顧了一眼地窖。這地窖真是地窖用途,新挖掘而來的,還透着股泥腥氣。四方形,大約二十幾寸寬,東南兩邊的木塊還擺放着滿滿反季的瓜果蔬菜,甚至其中一欄中還有泛着寒氣的大冰塊。不過北面臨時擺放着一些刑具,地面上還蜷縮着一個雙手被捆綁,套着麻袋的周舟。
“麻煩兩位護衛大哥給他解了吧。”賈琏看眼跟随司徒樂下來的侍衛,客氣道。
“琏二爺客氣了。” 護衛旋即給周舟捆綁,又麻溜的搬來兩條椅子,一則小心伺候司徒樂坐在入口幹燥處,一則搬到賈琏身後。
賈琏極力憋住自己的嘴巴,不打算搶護衛的活。看看這貴主子明顯露出好奇模樣,勸不住的找能勸的,同時那除了搬椅子,就沒其他了?燭火再亮一些,茶幾擺上,茶水糕點……
要是在他九千歲手下當差,光這一幕,就得罰半年俸祿!
像他家大娃身邊的人就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
哎……想赦大娃了,也不知道找到人沒,轉眼間就晚膳了。
賈琏帶着絲牽挂,看着周舟便愈發不虞了一分,以致于在陰暗的環境下,衆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賈琏渾身上下就只剩“殺”一個氣質。
剛想義正言辭咆哮一句草菅人命的周舟待适應了這昏暗的視線,迎着賈琏冷冽無比的目光,似乎能直射人心,吓得不由一顫,張口結巴道:“賈……賈琏……你不要以為自己……”
“別給爺哆嗦,舌頭撸直了!”賈琏冷笑:“你這種勢力小人,敢對上我賈家,你說說誰給你的勇氣呢?”
“你……”
“向天借了膽,對吧?”賈琏面色又漆黑了一分:“沒點能耐,你還想玩從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