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洞庭湖邊兒的潤玉公子終于放棄了養鹿的千秋大業,改養雞了。

這消息不消半刻就在水裏岸上不胫而走,三五成群的鳥兒正巧途徑此地,聽到些風吹草動,揮着翅膀撒丫子就溜,生怕一個不留神潤玉養雞不成就要來霍霍它們這些雞的遠方親戚了,這惡名遠播的魚仙,瞧瞧山上的鹿兒,被他養得快絕了種都。

“你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旭鳳睡了五天地板,終于忍無可忍,指着潤玉的後腦勺亂撒一通鳥氣,潤玉正糊着破了洞的窗戶紙,眼睛都懶得擡一下。

茅棚是破了些,光禿禿的牆是用草灰混了泥漿抹的,潤玉生而為魚,四體不勤,污七糟八能擋風遮雨已經是萬幸,堂屋的桌子缺了個腿兒,能號令十萬天兵的鳴金牌就在下頭墊着,裹足泥土,像極了剛被盜出來的明器,空洞洞的門上還挂着從旭鳳身上搜刮下來的錦繡披風,勉強撐成條簾子,才叫旁人不能把這破屋子一眼看個底朝天。

哪有這樣過日子的神仙,旭鳳日日腹诽。

鳳凰生來顯貴,非梧桐不栖,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何時受過這樣大的委屈。

“本就不是給人住的。”

旭鳳是鳥,他是魚。

潤玉糊好窗戶紙,回過身,徑直繞過氣急了的旭鳳,翩翩然坐到桌子邊上,翻開昨個兒沒來得及看完的那本《太古宗學本紀》,他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卻被旭鳳搶先一步奪去,旭鳳憤憤坐到潤玉旁邊,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飲盡,杯子又重重砸回桌上,幾根兒木頭架子“吱呀”一聲,晃了兩晃,差點兒沒散架。

“天上的神仙都說洞庭湖水泡的茶甘冽,釀的酒醇香,偏生你家的水帶着一股土渣子味兒。”

“這本是我要拿去喂雞的,想着雞鳥不分家,還以為你會喜歡。”

“你——”

旭鳳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呸呸呸”幾聲算是把嘴巴裏的土味兒都吐了出來,言歸正傳。

“潤玉,我是個病人,你讓我睡地下,是不是不太厚道。”

“哦,那今晚再給你墊床棉被,可夠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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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鳳見軟的行不通,幹脆一拍桌板兒,佯怒道,“潤玉,你且學學其他魚精,都擱水裏睡覺,哪像你這般非要睡床的。”

潤玉終于放下了手裏的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火神殿下倒是提醒我了,不若你喜歡後山哪棵樹盡管說,潤玉便是條不會爬樹的水魚,也保證給您搭個不賴的鳥窩。”

這魚仙軟硬不吃,在旭鳳眼裏是個稀奇的存在,天帝天後對他的溺愛旁人看在眼裏不敢置喙,哪個不是對他畢恭畢敬,便是有幾個叛逆的,也早被他打得服服帖帖。潤玉瞧着是個軟柿子,無奈身上長滿了刺,是個捏不得的,說他張狂,倒也不是,回嘴的話句句在理,加上他那副循規蹈矩的做派,任誰也下不去手欺負。

“各退一步,分我一半兒的床。”

“不行。”

“我是病人!”

“這是我家。”

也許院子裏的雞聽得懂人話,反正屋裏頭吵得熱鬧,它們也足扯了嗓子“咕咕咕”亂叫,不曉得是在幫自個兒魚主人還是那只不分家的同類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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