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說出來只怕你們都不信,我方才去紫方雲宮送茶點的時候,竟聽到火神殿下同天後娘娘吵起來了。”

“你可沒聽錯?當真是火神?”

“他們母子關系一向好得很,但凡火神殿下所求天後沒有不依,火神殿下也少有忤逆,母慈子孝的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誰知道呢,我聽着像是火神要從下界提個精靈上栖梧宮伺候,天後不允,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可火神一口咬定非那小魚仙不可,還說要取消和水神長女的婚約,頂撞了天後娘娘,這會兒指不定還在栖梧宮禁足呢。”

丹朱最愛聽八卦,路過此地聽到幾個小仙娥窸窸窣窣,沒忍住好奇的心,輕手輕腳地湊了上去,一聽果然大喜。他家鳳娃那榆木腦袋,打小被天後吃得死死,除卻穗禾,旁的女仙看他一眼只怕都要被剜掉眼珠子,這次戰勝回朝途中無意負傷,竟還有此等豔遇,鳳凰開竅,簡直是因禍得福。

“你們可知那傳說中的魚姑娘住在哪處?”

小仙娥們聊的正歡,竟沒發覺插話的是這只八卦的老狐貍,答道:“可不是姑娘,照火神的意思,是位頂好看的小公子呢。”

“公……公子???”

“月下仙人!”

小仙娥們這才醒過神來,擠眉弄眼地暗叫倒黴,匆匆朝丹朱福身告辭,一眨眼就沒影了。

“鳳娃,你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都怪我這個做叔父的沒有教好你,也怪荼姚,要是早些年多讓你認識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叫你嘗過溫香軟玉的滋味,你便不會誤入歧途了嗚嗚嗚。”

栖梧宮內,老狐貍半分面子不要,在自家侄子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順帶還扯過旭鳳的袖子擦了擦臉,旭鳳嫌棄地扯回袖子,埋頭繼續處理天界軍務。

“叔父你說什麽呢,什麽誤入歧途?”

丹朱不解,伸手在旭鳳眼前揮了揮,以為這傻鳳凰害相思疾害得魔怔了,“雖然你叔父我不掌仙家姻緣,但牽了這麽些年的紅線,斷不會當那打鴛鴦的大棒,你且同叔父說說那小魚仙到底哪裏好,短短幾月就讓你這小雛鳥念念不忘。”

“小魚仙?誰啊?”

旭鳳擱下筆擡頭,一臉不解地看着丹朱,精明的老狐貍一眼就瞧出自家侄子眼底的迷茫不像是裝的,這這這……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緣機從前給他看的那些話本子裏頭可不是這麽寫的,都到了能讓旭鳳頂撞荼姚的程度,怎麽也該愛得個天崩地裂死去活來吧,可那傻侄子一臉沒事兒人的模樣,還是那副沒開竅的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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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就……就你今早為了他頂撞了天後的小魚仙呀。”丹朱不敢大肆聲張,生怕是鳳凰面子薄才在自己面前矢口否認。

“今早?我今天一步也沒踏出過栖梧宮,叔父你打哪兒聽來的八卦,沒頭沒腦的。”

丹朱眼尖,瞅到桌旁一盤被吃掉大半的雲片糕,指尖不着意凝了仙力,一探大驚失色,竟是浮夢丹的碎末!好個荼姚,對自己兒子竟也下得去這般狠手,說到殺伐果決,這婆娘竟比自己那天帝二哥都來的痛快,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

左右忘了也是幸事,旭鳳與那尚未出世的水神長女還系着一紙婚約,不光如此,荼姚還日日籌謀要把穗禾塞進栖梧宮給旭鳳當個側妃,如今鳳娃若真被一個男魚精擾了心神,以他的性子,天上地下可要亂做一通了。

“那……那定是外頭幾個小仙娥編故事诓我呢,叔父胡言亂語,鳳娃你別放心上。”

“既然如此,那叔父自便吧,燎原君,随本神去校場。”

另一頭,潤玉難得在院子裏擱了一把躺椅,午後日陽正暖,煮上一壺茶,擇了書卷在躺椅上閑閱,倦了便把書扣在臉上小憩片刻蹉跎時光,這樣的生活,他上輩子想也不敢想。都說做神仙好,能觀悟萬法自然,澈靜明通,又靈力超絕,執掌一方事務,位高權重。可潤玉還是覺得當精靈更自在,他曾經愛過的,并非是身為水神之女的錦覓仙上,反倒是最初的那顆葡萄,是她身上那般自己求而不得的自由。

潤玉正想着,洞庭湖卻來了客人,亦是他的舊識——穗禾。

扣在潤玉臉上的書卷被突如其來的靈力拂落,不待落地,潤玉眯着眼一手抓住,未起身,聲音慵懶帶着三分不悅,“不請自來,擾人清夢,九重天的仙上當真一個賽一個的無理。”

“對待爾等低階精靈,何須客氣,天後娘娘命我來取兩樣東西,你還敢忤逆不成。”穗禾趾高氣昂。

潤玉衣袖一揮,鳴金牌便從堂屋裏飛了出來,穩穩落到穗禾手上,穗禾嘴角一彎,“至于第二樣……”

疾風卷過,穗禾周身殺意暴漲,執扇攻來,片羽凝光,幻做利刃穿林打葉之勢不絕,潤玉這才睜了眼睛,拈指聚水,廣袖飛震平白化出一道水障,鳥羽沾水,紛紛墜落在地,他雙手翻覆,凝水成冰,根根飛羽反倒成了他的武器,起勢直往穗禾面門撲打,穗禾旋身躲避,仙力震蕩,冰錐應聲而碎,零落一地。

“你這錦鯉如何會有這般強大的靈力,快說,你到底是何方妖孽,蓄意接近我表哥是有什麽陰謀?”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鳥族盡悉天下諸事,然則泱泱萬裏水域,稀奇事物何止一樁,仙上有此一問,未免過于孤陋寡聞。”潤玉負手而立,一番打鬥之後周身竟滴水未沾,“潤玉從不曾承過火神之情,日後更不會,仙上無需大動肝火,比起收拾潤玉,還是先想想如何取消火神與水神之女的婚約更為妥當。”

潤玉直言不諱,穗禾對旭鳳一往情深早是六界皆知,可偏偏天帝許了水神這則恩典,便是日後能嫁進栖梧宮也只能做妾,鳥族血統高貴,穗禾即便心悅旭鳳,又怎會忍心伏低做小。

潤玉看出她的動搖,掌心幻出一尾死絕了的紅鯉遞給穗禾,“這樣可好與天後娘娘交差了?”

穗禾一心念着旭鳳,但觀這小魚仙的做派當真是對表哥無意,遂也放松了敵意,反正旭鳳如今被姨母喂了浮夢丹,流連洞庭數月間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他們倆一個天上一個水裏,想必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便也懶得再髒了自己的手,接過那尾鯉魚,回天上複命去了。

穗禾走了,潤玉卻依舊站在原處,“水神殿下既然來了,緣何又不現身呢。”

洛霖這才顯露出真身,一席水綠的袍子襯得他風雅非常,“早就聽說洞庭湖有位潤玉公子龍資鳳骨,聞名不如一見。”

穗禾雖為鳥族首領,到底是飛禽,對它們水族之事知之甚少,可洛霖不同,他受教于玄靈鬥姆元君坐下,是司水之神,真龍之身雖早被潤玉自己落了伽藍印,終歸瞞不過水神的眼睛。

“你究竟從何處來?”洛霖問。

“太湖,笠澤。”

龍魚族之事洛霖略有耳聞,只是昔年天後并沒尋到天帝遺落在外的私生子,即便她知曉簌離與天帝的茍且之事,空口無憑,難以服衆,又有水神庇佑,太湖衆生這一世才算安泰無虞,這是潤玉一開始就籌謀好的,太湖與洞庭數十萬生靈,再不可因他一人受過了。

“天後多疑,今日之事未了,只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洛霖道,“洞庭三萬生靈,數你靈力最盛,洞庭君一職空虛數年,不知你意下如何。”

洞庭君是個閑職,但安居水下,無疑可以躲開荼姚的耳目,上一世他的母親也是如此這般避世隐居,韬光養晦了許多年,水神任命麾下的小仙,是天帝早就允諾過的職權,只需登記造冊,倒不用特地上天面見天帝,也省去諸多麻煩,潤玉不願再渡仙途,只是他以往代洞庭生靈遭受三萬雷霆業火,這一世,能護得他們周全,也好。

“潤玉,卻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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