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環往複的羁絆YRZZ

下午一點四十分,火辣太陽炙烤大地,一中主教學樓東面的足球場上站着一百多號學生,穿青白校服的圍着中間穿黃色和紅色球服的。

個子不高的年級教導主任怒氣沖沖的從兩只足球隊裏穿過,掃視一圈後背着手道:“是誰帶頭動的手,立馬給我站出來!”

林敬磊從高一十八班的隊伍裏出列,極其不屑的看了眼對面同樣站出來的那一身紅色球服的男生。

劉致和用手指隔空點了點那兩個高瘦少年:“你們倆,跟我走。”

全一中都知道高一十七和高一十八是出了名的不對付,開學才一個月,這已是第二次打群架了。上次是在校外,這次竟然直接在操場上就動起了手。

前幾天校園足球聯賽抽簽,好死不死的這兩個班碰巧對上了,當時體育組的老師們就萬分擔心比賽中會出現不可控狀況,這可好,還沒等開踢,兩個班的男同學就打到了一起。三四個體育老師都喊不住,動靜大的直接召喚來了教導主任。

這屆的高一新生不省心就不省心在這兩個水火不容的班級上了,剛來就搞大新聞,明明是分享着同一批教師班底的兄弟班,卻不知哪來的深仇大恨。頭疼的不止是兩個班主任,負責高一年組紀律的劉致和更是上火。群架涉及的人數多,典型的處理方式就是拿主犯開刀其他人批評教育。他無聲嘆氣,看看跟着他進了辦公室的兩個男同學,其中一個他認識,他便問另一個:“你叫什麽?”

那劍眉星目的少年毫無表情目視前方,聲音沒有溫度:“嚴子铮。”

“你們為什麽打架?”

屋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并排站着的兩個男生都沒一點犯了錯該有的神情。

劉致和知道他是問不出來打架原因的,現在也根本沒必要揪出原因,主要是能讓他們有記性下次不再犯。

林敬磊餘光瞄着開始來回踱着步子的身影,心裏暗爽老劉頭應是沒轍了。

然而很快的劉致和就轉身指牆角:“那邊有抹布和盆子,你們去拿着,跟我出來。”

什麽路子,林敬磊疑惑着挪去拿盆,手剛碰到盆的邊緣就被另一雙手搶了先。

然後四只手用力的拽着那個還有些水的盆,兩個肩膀頂撞在一起,聳來聳去不肯相讓,水花四濺。

劉致和見此情況喝道:“林敬磊你拿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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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林敬磊暗罵一聲松開手,極其不情願的抓起一旁的抹布,不肯讓嚴子铮那小子占一點優勢的幾大步走去了前面。

主樓大廳清一色的玻璃門,保潔阿姨每天早上擦完都是晶亮無痕,奈何進出人流量大,抓來蹭去,早已變得模糊不清。

站在十幾米長的連排玻璃門前,劉致和回身一臉嚴肅:“所有的玻璃門,開始擦吧。”

林敬磊和嚴子铮都是一臉的懵逼。

“還愣着幹什麽?擦不完不放學,什麽時候擦完什麽時候回家。”

林敬磊掄着抹布走去最裏面,嚴子铮端着盆走向林敬磊的反方向。

“都過來一起擦,一扇一扇擦,一個在裏一個在外,去換盆清水,再回去取兩個抹布,我就在這看着,不許偷懶。”

劉致和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大廳裏,眼睛盯着那一紅一黃的兩個身影。他從不認為最好的教訓是疼痛,他認為最好的教訓是羞辱。他就不信這兩個儀表堂堂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能不在乎全校師生的眼光。

很顯然他是對的,從剛開始這兩個孩子就表現出了抗拒,手上揮着的抹布有氣無力。劉致和松口氣後強調:“好好擦,擦不幹淨重新擦。”

林敬磊站在大廳裏,嚴子铮站在大廳外,倆人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門,離得那麽近卻恨不得有多遠站多遠。

林敬磊惡狠狠地用抹布在玻璃上嚴子铮臉的部位打了個叉,對上對方看進來的目光後,很想把門打碎然後将拳頭招呼到那張欠揍的臉上。可是他不能,老劉頭在看着呢。濕抹布滑過玻璃留下道道痕跡,越擦越糊。

要說林敬磊和嚴子铮之間的過節,抛開中考後嚴子铮打了林敬磊他弟不說,那還有林敬磊開學第一天校車上給嚴子铮難堪,也還有軍訓時小組合作嚴子铮給林敬磊使絆,更還有林敬磊球賽開踢前踩嚴子铮新球鞋。

反正從最開始的最開始,他們就看彼此不順眼,這勁就算較上了,今天的打架,他們的矛盾是火源,兩個班不和的背景是引線,順理成章的就直接炸了。

這兩人邊擦玻璃邊怒視彼此,如果眼神真能達到實質攻擊,那都得死千回萬回了。

下課鈴聲響起,糟糕透頂的是那即将蜂擁進出的人群,林敬磊怕他好不容易擦幹淨的那塊玻璃被抓花還要重擦,于是他側身站在那,用身子擋住了半扇門,今天誰從這過誰就得死的架勢。

在操場上自由活動了一節課的十七班和十八班的同學先到了場,看到林敬磊和嚴子铮在被罰擦玻璃,也是很意外,叽叽喳喳指指點點的路過。

“走那邊,”林敬磊甩着濕抹布趕着拐過來的人,“都走那邊,”

基本上所有人都避開了他和嚴子铮在擦的那扇玻璃門,偏偏有人硬闖。林敬磊瞪眼小聲罵道:“唐善,你他媽聽不懂話啊,走那邊。”

“喲磊子,義務勞動呢。”唐善笑嘻嘻的貼過來嘲諷。

林敬磊推開人:“回班去,放學幫我把書包拿出來,我回不去了。”

“沒問題。”

大廳進出的學生裏高幾的都有,路過時都側目看過來,才一個課間樓下大廳有兩個高一帥哥因打架被罰擦玻璃的事就傳開了,之後的每個課間都有特意出來看熱鬧的。

在劉致和的反複檢查督促下,最後一節課時全部玻璃門裏裏外外都擦完了。被放行的兩人這才一前一後回班級,如果不是走廊裏有老師,他們很有再次掐起來的可能。

十八班正在上自習的教室裏全班男生都在座位上罰站。

見前門進來的是林敬磊,有人吹口哨道:“喲,林大俠活着回來了?”

林敬磊甩着手腕,邊走回座位邊說:“媽的,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玻璃了。”

“磊子,放學用不用堵人?”

“堵!”

壓着放學的時間,一塊黑雲飄現,毫不猶豫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鈴聲一響,長長走廊的各個門裏擠出喧鬧學生,樓上樓下連成黑壓壓一片,到一樓大廳人流減速,沒帶傘的都在觀望雨勢站在教學樓門口止步不前。

嚴子铮也沒帶傘,但他還是擠過人群毫不猶豫地向着大門口跑去,少年身高腿長頭頂書包,淺色校服短袖很快就被細雨打濕。

他步子邁的很大,在放學人流裏左竄右竄,右胳膊下午打架時混亂中也不知是被誰擰了下,隐隐作痛。

“阿铮!”身後傳來喊聲。

嚴子铮聽聲音就知是由兆宇,他頭也沒回的喊:“我不跟你一起走!”

由兆宇向來跑的快,卯足了勁把人追上,将手裏傘塞給嚴子铮:“我知道你不跟我一起走,給,我這有傘,你不是沒帶麽。”

嚴子铮把傘推了回去:“我不用,你用吧。”

“我出門就坐校車了,實在不行讓司機來接,用不着這傘,你不怕澆,那小晴還怕呢,拿着。”

嚴子铮這才拽過傘,匆匆跑遠。

要不是喬瘋子留他們晚放學,林敬磊估計他是能堵到嚴子铮的,等他背着書包出來,十七班都他媽鎖門了,值日生都走沒了。

這明顯是兩個班主任怕他們放學後校外接着約架,這才商量好一個正常放學另一個晚放的。

也就才晚了十分鐘,教學樓裏就沒什麽人了,往樓下走的基本都是他們高一十八班的,正在邊下樓邊唱着歌的唐善被身邊男同學踢了一腳,收聲後立馬跟着大家一起向對面樓梯走下來的人問好。

“校長好!”

林國棟點點頭,看到那吊兒郎當跟同班女生貧嘴的身影後駐足看了眼。

林敬磊覺得氣氛不對,松開拽着前面女生頭發的手,清了下嗓子,不情不願地拉長聲道:“校長好。”

他能覺出他打架的事老劉頭一定告訴林國棟同志了,林校長現在這種眼神他看了十多年了,熟悉的很,潛臺詞就是,回家再找他算賬。

林敬磊嘻嘻哈哈繼續下樓:“明天放假了你們都幹什麽啊?”

周圍聽到這話的都發懵,唐善笑出聲:“你是不是傻,今天才周四。”

“靠,周四麽?”林敬磊重新算着日子後肩膀下落,“沒勁,我以為明天不用早起了。”

從教學樓出來正好看到一班校車啓而未發,幾個人跟大逃亡似的開始在雨中狂奔,本以為晚出來這麽久校車應該不擠,沒想到還是人滿為患,這場雨讓大多數學生都放棄了騎車回去。

林敬磊最煩人多一起擠,他平時都是騎車上下學,可雨天打傘騎車不安全穿着雨衣又太傻逼,所以他下雨就坐校車。

車門口明明都進不去了,司機師傅還在喊着往後面走,就跟車廂後面是無底洞一樣,林敬磊站在車外淋着雨,因讓了兩個女生,他不一定上的去這趟,有點後悔他瞎紳士了。

車裏的人都擠成片了,那師傅還往裏塞,你要是跟他犟,他能吼死你,不上就給我下去等下趟!

林敬磊煩躁的等着擠上車,再淋一會兒就全濕透了,他幾大步走到車後面,敲着最後排車窗。

靠窗戶坐着的那女生以為他是有事,費力的将窗戶拉開一條縫。林敬磊手伸進那條縫,用力一推,窗戶就大開了,他速度快的将書包先扔進車裏然後蹬着車外面邊緣整個人靈活的鑽了進去。

當他着陸在了那兩個女生的大腿上後,換來一陣拉長聲的尖叫,他捂着快被震聾了的耳朵:“哎呀別喊了,腿往那邊點讓我過去。”

唐善在隔着幾個人的地方笑到快抽了,車子一聳向前進,他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不止,弄得周圍人都嫌棄的躲着。

林敬磊終是擠到過道站直了身子,他弄了弄亂掉的發型:“媽的我書包呢?”

第二小學四點半就放學了,此時校園裏空無一人,門衛室的窗戶旁有個小女孩半跪在椅子上趴窗戶看着外面,在心裏一條一條的數着斜對面馬路上被雨水沖刷後更顯清晰的斑馬線。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突然放亮,跳下椅子背起小書包就往出跑:“哦!哥哥來了!哥哥來了!”

嚴子铮跑着過了馬路,奔到門衛室門口後将推門跑出來的小家夥抱起來,而後沖門衛室大爺點點頭就轉身走。

他右胳膊有些不太敢吃勁,便換了左胳膊抱着孩子,把傘塞給嚴子晴:“你拿着傘,把你書包給哥。”

小丫頭大概是看出了哥哥右手臂疼,接過傘後并沒有把書包遞過來,而是抱在了胸前,她緊緊握着傘柄:“哥哥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沒有,”嚴子铮邊大步走邊将傘的位置調了調,“離哥近點,別淋濕了,會感冒。”

嚴子晴眨巴眨巴眼睛,聽話的側趴在哥哥胸前,看着傘邊滑落的雨滴沒再說話。

林敬磊發誓他真是再也不想坐校車了,上去費勁下來更費勁,到他家附近的時候他險些沒下來,跟全過道站着的同學都來了個親密接觸才算下了車。

冒着雨一路小跑着進了樓區,到樓上後才終于是知道他找回來的書包裏是什麽不見了,是他的鑰匙。

他握着拳頭砸門,好半天屋裏才有人給他開門。見開門的是林泰,他不悅:“沒聽見敲門啊!”

林泰撇嘴:“我媽廚房剁餃子餡呢,我就沒區分出來敲門聲。”

林敬磊掃視屋裏,問:“你爸回來了嗎?”

“沒,”林泰忍不住,“哥,看你這樣,準是又闖禍了。”

“去去去,哪都有你。”

廚房裏探身出來一個拎着菜刀的女人,嗓門響亮:“敬磊回來了。”

“啊,我回來了舅媽!”林敬磊以同分貝回道。

随後他立馬将書包的東西全倒出來在沙發上查看還掉了什麽,拿起那張月考成績排名單後看的一臉笑意。

林泰好奇湊過來看,表示很不能理解:“我說哥,你考個年組倒數第二有什麽可驕傲的。”

“你知道個屁,”林敬磊用指甲在倒數第一那人的名字上狠狠一劃:“倒數第二我他媽也驕傲。”

那張紙很快的被團成了紙團,做抛物線運動後落進了垃圾桶,被林敬磊用指甲劃壞的地方印着三個字,嚴子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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