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到用時方恨少
堂和區在城西,算是這城市五個大區中最安靜祥和的了,這裏住着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
林敬磊一路上看着車窗外,覺出行人稀疏連娛樂場所都少了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快到地方了。
這裏樓很少,大部分都是平房,會給人種到了城鄉結合部的錯覺。
其實不然,光看各家院裏停着的價值不菲的車就知這裏不乏有權有勢之人,林敬磊以前就聽他舅說過很多市政和管局的老幹部退休了大多都選擇在這裏度過晚年。
于是形成了種現象,城東活動着的大多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和學生黨,城西則是頤養天年慢節奏生活着的長輩們。
因是資源型城市,經濟發展大多依靠煤礦,明明人口數量和密度達到可以修建地鐵的标準卻不能冒着地面塌陷的危害動工。所以市內公共交通全靠地上運輸。數不清的錯綜複雜的公交路線穿繞着整個城市,早晚高峰人流量大時,少了老人們跟着擠來擠去倒是給年輕人提供了便利。
出租車在路口停下來,司機師傅說什麽也不往裏面送了,說是路窄倒車不方便。林敬磊無奈,只好付錢下車。看到路邊站牌旁有他們一中的校車标志竟然覺得親切。
他沿着青石板路向着裏面走,看着格局相同的一個個院落。很有規律性的都是三棟房子圈出來的大院,他認真看着門牌,找着一百二十號。
這裏的房子看起來很幹淨,青磚紅瓦的色彩,設計風格現代與複古融合,給人種舒适的感覺。再加上植被覆蓋率高,空氣純淨清新,與鋼筋水泥鑄成的森林一比,當真是片讓人向往的土地。開發商真的是愛動腦筋,完全抓住了現代化發展下城市人向往寧靜舒适的心。
林敬磊轉來轉去,找到一百二十號後瞬間一臉高興的奔過去。
暗黑色的鐵大門左面那扇門體上有個供人通過的小門,他推了推,是鎖着的。掏出手機要讓林泰給他開門,又想起大周一的,這個時間林泰在上課。
于是他改給他舅媽打電話,還沒等找到號碼,門從裏面打開了,出來個拎着垃圾袋的女人。
林敬磊立馬閃開身子,随後借着門縫就進到了院裏。
“你找誰啊?”倒垃圾回來的女人很警惕的聲音響起。
林敬磊沒回答,他确定他正走向的那棟開着窗戶的房子裏是他舅媽的聲音。
佟玉瑩正在打電話,聽到窗口動靜扭頭看過來,然後對着電話裏快速的說:“媽你就別惦記了,我跟孩子都挺好的,我先不跟你說了,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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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磊立在窗前,笑着看向屋裏,本想來個熱烈的打招呼卻變成了弱弱的低音:“舅媽。”
“敬磊怎麽找到這來了。”
“林泰告訴我的,我就想來看看你們住哪。”
“你們認識啊,”盧瑤也走到了窗前,笑着說,“哎喲你看看我,還以為他是走錯了的。”
佟玉瑩打開門出來,給外面的兩人介紹道:“這個你叫盧姨,小盧,這是我外甥。”
盧瑤笑意更濃了,仔細的端詳着走進屋的少年:“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看,上高中了吧。”
林敬磊從小到大就不喜歡別人說他好看,哪有誇男生用好看的。
佟玉瑩接過了話:“對,上高中了。”
“喲,那跟我女兒差不多大,”盧瑤看向佟玉瑩道,“我回屋了,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千萬別客氣,我閑着也是閑着,可以過來幫你。”
佟玉瑩道謝後回手帶上了門,對站在那環顧四周的少年說:“衛生還沒打掃徹底,你找地方坐。”
整體來說,這室內的裝潢和格局比林敬磊看着房子外表想象的要好很多,寬敞明亮,就是物件少了些。
“你覺得怎麽樣?”佟玉瑩遞給外甥一瓶酸奶。
林敬磊将酸奶瓶握在手裏輕輕擊打着另一只手掌心,轉着圈看着屋裏:“挺好是挺好,就是不知道你們住不住得慣。”
佟玉瑩連忙回應:“住得慣。”
佟玉瑩将新家選在這裏,一是離十六中近方便林泰上學,二是離婚時她帶出來的錢存起一部分留給以後兒子念書用之外,剩下的剛好只能供養這房子。
賣家人很好,知道她離異帶着孩子出來給她降了點價錢,還将沒帶走的幾件家具都留下了。
她住不住的慣不成問題,她必須住得慣。
這點林敬磊也心知肚明。
當被問到他怎麽沒去上學時,林敬磊敷衍了事沒有正面回答。
林敬磊以前在家什麽都不幹,下樓連門口放着的垃圾袋都不順便扔,這次卻也能撸起袖子跟着他舅媽前前後後的搬東西。
盡管他舅媽留他吃午飯,林敬磊也還是走了人,并說好周末過來幫忙粉刷牆壁。
佟玉瑩站在大門口囑咐道:“你得好好上課聽到沒。”
林敬磊胡亂點點頭:“知道了。”
他一路走出胡同口低頭擺弄手機叫唐善出來玩。迎面過來個騎車的女生,林敬磊看清人後在心裏想,這不是嚴子铮女朋友麽。
想起之前因跟嚴子铮不合他還想勾搭過這女生,把好好的一個人偶給讓了出去,也不知她還記不記得他。
那女生騎車路過他時看着他笑了,林敬磊也笑了,然後那女生将車子猛地騎快,眼神還帶着閃躲,特別奇怪。
馬良麗也可以像其他同學一樣在學校食堂吃,但她媽一個人在家她不放心,所以每天中午都回家吃。
看到林敬磊是她今天最開心的事,少年笑的時候,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微彎,特別勾人,舉手投足間紳士溫暖中又帶着桀骜不馴,完全是她喜歡的類型,或者說太多女孩都喜歡這一型。她想和他認識,卻莫名害怕,不敢太過近距離,怕他看到自己臉上的小雀斑,怕他發現自己長的不漂亮,更怕自己緊張的說不出話,可她好想跟他說話,特別想。
車子騎的越來越遠,女生突然一個急剎車險些将瘦弱的身子射出去,她回頭道:“喂!”
站在路邊的少年回過了身,指了指自己:“叫我?”
馬良麗笑着點頭:“上次把禮品讓給我,謝謝你!”
林敬磊都還沒給出回應,那丫頭就繼續頭也不回的騎車走了。這風風火火的性格,有點兒意思。
唐善磨磨唧唧下午上了一節課才出來,林敬磊早就在極光玩了幾局游戲了。
見人來了後他問道:“烤冷面呢?不是讓你給我帶一份來的麽。”
唐善将吉他和書包放在桌腳旁:“我哪還有手給你拿烤冷面。”
“你逃個課帶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唐善笑了:“晚上有排練,我尋思就不回去了,直接過去。”
林敬磊啧道:“拿這麽多東西都能逃出來,你小子運氣不錯。”
“我又不是翻牆出來的,”唐善得意道,“我從正門走的。”
林敬磊微驚:“正門?”
“多虧了嚴子铮,”唐善繼續道:“他有假條,碰到後他就帶我一起出來了。”
“他憑什麽帶你啊。”
“我哪知道,我看他也背着個樂器,像是大提琴,出來後有人開車在路邊等他,我連謝謝都沒說他就上車走了。”
林敬磊視線都在電腦屏幕上,也不知聽沒聽,催促道:“抓緊上線,我們戰隊正缺一人,你上。”
唐善雖然跟林敬磊玩同一個網游,但林敬磊屬于那種骨灰級玩家,從來不帶他這種菜鳥一起玩,能主動叫上他簡直是意外的驚喜,他應道:“好好好,我盡量不給你們拖後腿。”
由兆宇開始有些抗拒下午的最後兩節課到來了,他才參加訓練沒兩天就嚴重确定自己堅持不下去,他今天想請假,但訓練隊有規矩,男生不給假。
這種男女不平等的感覺讓他很不爽,但今天的訓練單滿滿的,他不想去又沒辦法不去,直接逃掉的話梁金龍肯定向鄒景告狀,鄒景又肯定向他爸告狀。
想到鄒景,他靈機一動,想到了個自認為還算有邏輯的主意。下課鈴一響,他就去了鄒景辦公室,依然沒敲門進去。
與以往不同,那人沒看書,也沒批改作業,正趴在辦公桌上睡覺。
下午三點鐘左右的光景,陽光不再強烈,經過淺藍色窗簾的過濾更加溫婉,灑在那睡着的人身上變成了薄薄的微光。
鄒景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睡着,肩上披着的外套有一側輕微滑落,讓整件衣服搖搖欲墜不知何時會突然掉到地上。
由兆宇想叫醒人,張開的嘴又閉上,他挪着步子到了辦公桌前,站在那居高臨下的看着雙眼緊閉的年輕男人。
鄒景穿了件V領的白色毛衫,從脖頸到肩膀的輪廓削瘦,肌肉緊致的裹在纖細的骨骼上,比例修長,線條優美。
這是由兆宇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如此細致的觀察鄒景,發現其實鄒景長的挺好看,他讨厭這個多管閑事的男人到完全不想看見,卻突然忍不住想去觸摸那漂亮脖子。
突然,鄒景肩上的深色外套滑落,他條件反射的身手去撈,卻直直杵在了那人胳膊上。
鄒景覺出有什麽東西戳他,剛睜開眼時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盯着俯下身子半籠罩在他上方伸出一只手臂造型詭異一動不動的人:“你幹什麽?”
由兆宇連忙收回手,以他的性格才不會去解釋我是想幫你截住掉下去的衣服結果沒成功,他清清嗓子後退了一大步:“我要請假。”
鄒景坐正了身子,用手按着太陽穴:“請什麽假。”
由兆宇胸有成竹的将心裏想好了的滾瓜爛熟的借口說了出來:“今天市樂團有演出,我想去看嚴子铮。”
鄒景随口問道:“幾點。”
“四點,所以我就參加不了今天的訓練,你得幫我跟梁......”
“撒謊。”
由兆宇急着說完,鄒景卻偏不讓他說完,把他郁悶壞了,皺眉道:“我還沒說完。”
鄒景拿過水杯喝了口水,而後瞅了少年一眼:“嚴子铮是請假走的,他說是七點,他之所以早去是為了排練。”
由兆宇心裏一萬只草泥馬在踩踏,他腦袋轉的慢,又不會随機應變,只能幹着急。
“你又不想訓練了?”
由兆宇險些點頭。
鄒景将少年的小表情看透:“這樣吧,給你兩個選擇。”
“能不能不選。”
“不選的話,”鄒景看看表,“那就在十分鐘後參加訓練。”
由兆宇啧道:“說吧。”
“要麽你正常訓練然後去看嚴子铮演出,要麽你做完練習冊上我今天留的那幾道題去看演出。”
由兆宇選了第二個,能不訓練,讓他幹什麽都行,其實他也不想看演出,他就是想找借口走人,否則怎麽連演出具體時間都記不住。
“這節咱們班什麽課。”
鄒景随口問後笑了,他怎麽能問根本就不會知道的人呢。他翻出課表看了一眼,而後拿過一旁的練習冊扔給還站在他桌前的人:“127頁,共六道大題,什麽時候做完我什麽時候給你簽假條。”
由兆宇不可思議道:“在這做?”
鄒景肯定道:“就在這做。”
見少年拿着練習冊發愣,他從筆筒抽出一根筆遞過來,又指了指門口:“那邊有椅子,拿過來坐。”
由兆宇後悔選第二個了,坐在鄒景對面做題還不如出去跑步。
少年動作緩慢遲疑讓鄒景輕笑着繼續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由兆宇不想丢面子,拿過視線落在那連題幹他都讀不懂的題上。
他遲遲不下筆,屋裏又太安靜,導致他擡眼去看辦公桌另一邊在低頭看書的人。
鄒景蹙眉:“以你的速度,明年再去看嚴子铮演出吧。”
由兆宇把筆一摔:“你分明是為難我,我又不會做這破題!”
鄒景歪頭:“你覺得你不會很有理?”
由兆宇噎住,跟男人對視了幾秒鐘後他又拿起了筆。
鄒景身子前傾,手指在題幹上圈着重要條件做提醒,見少年還是不懂,為難的一臉愁容,他心思一軟,改了口:“你把最後那道證明題做出來我就讓你走。”
由兆宇眼睛發亮:“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