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似水流年初相見
進了門,剛剛站定,迎面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急步過來,一把将我攬入懷中,叫了一聲:“我的兒啊!”便摟着我嗚嗚地哭泣起來。
我心知這位便是我的姨母了。不知道是不是血脈相連的親情使然,雖然是初次相見,卻無端地讓我覺得溫暖親切。
她聲淚俱下,悲泣得連帶着身體微微顫動,讓人心酸,令我想起自已莫名穿越到這裏,與哥哥相依為命,如今卻又分散至此,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聚。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我也只是一個無依無靠、寄人籬下的孤女罷了。
思及此處,我輕輕喚了一聲:“姨母!”只覺得心中一陣酸楚,禁不住也潸然淚下。
周圍的侍女婆子們也都跟着抹起了眼淚,這時有婆子上前勸道:“夫人,您與表小姐一家人團聚是喜事啊,怎麽反倒傷心起來了?”
一旁的程靜姝也撲上前去往姨母何氏懷裏拱,在她身上扭來扭去,嘴裏嚷嚷着:“母親好偏心,見了舒兒妹妹就不要我了,我不依,我不依……”
一句話說得衆人都破涕為笑,屋裏的沉悶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何氏一手摟着我,一手攬過程靜姝,含淚笑罵道:“都這麽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你是姐姐要多讓着妹妹些,知道嗎?”
程靜姝一臉狡黠地沖我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應了。
何氏一手一個牽着我們回榻上坐下,回過頭來仔細地上下端詳着我。她衣飾華美,滿身貴氣。容貌豔麗出塵,皮膚白皙細膩,笑起來眼角帶着一些淺淺的笑紋,顯示着歲月留下的痕跡,雖然如此,但眉眼之間依稀可見當年的無限風華,美人遲暮,更添一份從容成熟的韻致。
她細細地打量着我,不住地點頭嘆息,漸漸地眼裏又浮現出點點淚光,未了她語帶哽咽地嘆道:“長得真像我那過世的妹子。”她抽出手絹來擦了擦眼睛,又拉着我的手關切地問我今年多大了,讀過哪些書,莊裏情況怎樣,哥哥近來如何等等。我都認真地一一回答了。
正說着,大步進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着淡青色的袍子,頭戴紫金冠,腳蹬步雲靴,身形挺拔修長,面容俊逸非凡,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嘴角微微翹起,帶着漠不經心的笑。
他一進來,程靜姝就高興地喚了一聲:“二哥!”他笑着點頭應了一聲,目光轉動與我的視線相觸,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脫口而出:“這位漂亮妹妹是……?”
我低了頭做害羞狀,心想莫非這位就是程靜姝的二哥程靖揚?
程靜姝“撲哧”一笑,何氏也掩口笑罵道:“臭小子,這便是你舒兒妹妹。”
我起身向他行禮,口中甜甜喚道:“靖揚哥哥安好。”心想,若在此長住的話,不管怎樣,以後難免要經常見面的,先處好關系,日後好相見。
程靖揚笑嘻嘻地回禮:“舒兒妹妹安好。”
何氏看着我們兄妹和睦融洽,相見甚歡的場景,滿意地點點頭,笑吟吟說道:“你們兄妹幾個都是至親之人,以後可要好好相處。”頓了頓,又故意板起臉孔朝着程靖揚斥道:“靖揚,若是給我知道你欺負妹妹,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語氣似是嚴厲,但瞬間又眉眼帶笑,顯然是雷聲大,雨點小,虛張聲勢罷了。
程靖揚低着頭,口中諾諾應是。只是轉頭就背着何氏偷偷朝我眨了眨眼睛,像狐貍一般狡黠地笑着。
又稍稍說了一會兒話,何氏心疼我和程靜姝坐車勞累,就吩咐侍女領着我們下去休息安置了。
我和程靜姝、程靖揚從何氏屋裏出來。程靜姝笑着揮手與我告別。
我出來不見木青,就随口問了一句,外面的侍女回禀說木青早就先去安置行李了。我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自有侍女在前頭為我引路,看樣子程靜妹的住處在何氏院子的東邊,我的則在西邊。程靖揚還立在那裏沒動,我正待與他作別,不想他卻嘻嘻笑着說:“舒兒妹妹,我陪你過去吧。”
他笑臉殷勤,我也不好拒絕,只得與他一同走。一路上,他話特別多,一會兒問舒兒妹妹可曾習武,平常在家都玩些什麽,喜歡吃什麽東西,一會兒又問平遠哥哥什麽時候過來玩,到時候一定要和他相互切蹉武藝等等。
我都耐着性子一一答了。終于行到我的院子,我進屋四下裏瞧了瞧,和我在淩霧山莊的卧房差不多,只是房間裏從薄蟬窗紗到桌椅茶幾上的一應擺件,再到床上的被褥紋帳,皆是精雕細琢,做工精美,無一不顯精致和奢華。
我心下有些感動,看來姨母為我是煞費苦心了。
屋子裏木青正像個管家婆一樣指點着進進出出的侍女們,将我們帶來的一些行李物品安置擺放好。我找了一處地方坐下,那些侍女俨然受過良好的訓練,手腳輕快,井然有序,忙而不亂。不多時就已将全部行李都置放歸位了。
有侍女呈上茶水,我端起啜了一口,轉眼一看,程靖揚竟然還沒走,斜坐在那裏笑眯眯地環視着房間裏的布置。
他本就生得風流俊朗,此刻只是斜斜地倚在桌邊也自有一種随意灑脫的不羁之色,甚是養眼。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眼波流轉,眯起桃花眼,朝我笑着說道:“舒兒妹妹,若是缺了什麽物件,盡管跟母親和我說。”頓了一下又道“我那兒小玩意兒倒是有一些,只怕入不了妹妹的眼,改天我得了好的再給你送過來。”
難為他如此細心,我莞樂一笑,心下微動,随即認真地謝道:“多謝靖揚哥哥,這一應物件有勞姨母費心挑選置辦,甚是齊全妥當,自當不會短了什麽。勞哥哥費心了。”
程靖揚微微一笑道:“我們都是自家人,舒兒妹妹千萬別客氣。”
我連連點頭稱是。忽覺困意上湧,擡手掩口打了一個呵欠。
程靖揚見我面露倦意,随即識趣地起身告辭而去。
待他離去以後,我邊打着呵欠,邊走到床邊,毫無形象地直接倒在床上,此時長途跋涉、旅途勞頓的疲憊乏力,方才在四肢之間漫延開來,讓我感覺渾身沒有力氣。
繡着大片金邊木棉花的精美緞面被褥,散發着淡淡的布料香味,我将臉在被面上蹭了蹭,柔軟順滑的微涼觸感,酥酥的癢意從肌膚處傳來,讓我舒服得深深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其間木青給我蓋上被子,之後喚我起床,我都全然不知,直到被她輕輕地搖醒。
何氏遣來侍女請我前去用飯。我帶着木青不疾不徐地移步向前,邊走邊尋思,程靜姝的兩個哥哥,今天剛見過了二哥程靖揚,聽說大哥程謹祥二十頭,已娶了妻室方宛容。另外姨父程岳南還有幾房妾室和妾室所出的庶子庶女。
來到何氏的院子裏,到了前廳一看,桌子正前方坐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着錦袍,額高眼闊,相貌堂堂,雖已年過不惑,但目光沉穩有神,透着一股精明之色。旁邊坐着姨母何氏,一見到我,她便笑着喚道:“舒兒,快快過來見過你姨父。”
其實剛才我早已猜到,此時忙上前躬身行禮口中喚道:“舒兒見過姨父!”
程岳南含笑擡手将我扶起,和顏悅色地說道:“一晃幾年沒見,舒兒都長這麽大了!”繼而又問:“平遠近來可好?”
我笑盈盈地答道:“托姨父的福,哥哥一切安好。哥哥還讓舒兒替他向姨父姨母請安問好!”
程岳南笑呵呵地說:“好,好!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何氏在一旁也是笑逐顏開的,她招手示意我到她身邊,伸臂攬我入懷,捏了捏我的臉頰,笑眯眯地說:“真是個可人疼的!”
我雖然是小孩的身軀,可畢竟是成人的內心。何氏的舉動讓我臉上有些發熱,心裏大窘。
就在此時,程靖揚、程靜姝還有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及一個年輕少婦相繼踏步進來。四人進來後一起向程岳南和何氏行禮,何氏笑着對我說:“舒兒,這便是你謹祥哥哥和宛容嫂子。”
我起身上前略施一禮,微笑着喚道:“見過謹祥哥哥、宛容嫂子!。”
程謹祥長身玉立,眉清目秀,方宛容嬌小玲珑、婉約纖美,兩人站在一起恰似一對壁人。
當真是郎才女貌!我不禁心裏暗暗贊道。
兩人皆還禮,方宛容含笑端視我一番,眼裏有着憐惜欣賞之色,稍後又嘆道:“舒兒妹妹當真玉雪可愛,跟那畫上的人兒一般。”衆人皆含笑瞧着我點頭稱是。
任我臉皮再厚,也經不住這麽多雙眼睛盯着看。我一擰腰就往何氏懷裏鑽,嘴裏嚷嚷着:“姨母,你看看,嫂子他們都笑話我!”何氏被我扭得□□難耐,笑得不可自抑,她喘着氣,拍着我的背,斷斷續續地說着:“哎呀,你這小丫頭,真是個活寶貝呀!”
程靜姝也撲上前來,抱住何氏的一只胳膊,撒嬌地嗔道:“母親只知道疼舒兒妹妹,也不來疼疼我。”
何氏笑得不可開交,伸出一只手摟住程靜姝,笑道:“好,好!兩個都疼,行了吧?”
頓時,衆人都會心地笑了。
飯後,我和程家兄妹告退出來。程謹祥夫妻二人相攜而去,我和程靜姝、程靖揚打了招呼,也各自分頭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