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發初覆額無嫌猜

一晃在程府已住了一個多月了,初來乍到的時候,我很是想家,想哥哥,但有活潑開朗的程靜姝朝夕相伴,日子倒也并不寂寞。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另外我還發現,何氏對程岳南的幾個妾室并不苛刻,不僅免了她們日常的請安和伺候,還許了她們在自己的院子裏開廚做飯。

對何氏的這種做法,我猜測她可能只是不屑于去做那些打壓妾室的事,她骨子裏有着自己的驕傲。程岳南有時會去妾室屋裏過夜,但大多數時間還是在何氏屋裏安歇。并将家中內宅之事都交由何氏打理,從不過問。夫妻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感情甚篤。

看得出來,何氏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操持家務和管教子女上。我想這可能就是封建社會禮教下男人三妻四妾導致的結果吧。女人無法去反抗整個社會制度,只能将所有的精力和希望都轉移到持家教子上面。對她們來說,這或許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慰籍和寄托吧。

程家世代經商,程家長子程謹祥成家後一直幫着父親打理程家的生意,次子程靖揚則生性灑脫不羁,從小習武,喜四處游歷、結交朋友。為此,其父程岳南經常訓斥,但他當面惟惟諾諾,私底下卻依然我行我素。于是程父無可奈何,時間一長也就不再去管,随他去了。

小女兒程靜姝,則因其母何氏生了兩個兒子才盼來這麽一個嬌女,自是從小父母疼愛、哥哥呵護,真正是集萬般寵愛于一身。偏偏這小姑娘素來不愛紅妝愛武裝,像個假小子一樣跟着二哥程靖揚成天上竄下跳,舞刀弄劍,鬧得程府上上下下雞犬不寧。為此,程靖揚沒少挨父親程岳南的斥罵。

後來何氏特地找來了教學詩書和琴棋書畫的先生,硬着心腸讓程靜姝上了學堂,這位大小姐被拘了性子,加之年齡稍長,便收斂了許多。

何氏安排我和程靜姝一起去府上學堂上課學習。一起上課的還有何府其他庶出的少爺和小姐。大一點的和程靜姝差不多年紀,小的五六歲的樣子,見到程靜姝帶着我一起進去,皆投來好奇羨慕的眼神,還有人在一旁小聲地竊竊私語,似在猜測我的身份。

我向着這些小孩子們淺淺笑笑,算是打招呼了。之後便旁若無人地随着程靜姝一起入座,靜靜地等待着先生的到來。

教學文章的是一位長須飄飄,精神矍铄的老先生。課堂上教的也是一些女誡、四書五經之類的經書,很是枯燥無趣。另外還有琴棋書畫之類的才藝課程,或許,這些先生不及林芳芷學識淵博、技藝精谌,但也是春蘭秋菊、各具千秋。

我每天都随着程靜姝一起去上課,不敢有輕慢懈怠之意。我不想顯得太過與衆不同,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故而,在課堂上我的表現也只是略顯聰慧而已。

程靜姝喜動不喜靜,對讀書認字、彈琴作畫甚是頭疼,上課時總是心不在焉、如坐針氈。被先生叫到背書時總是手足無措,張口結舌,一篇文章背得斷斷續續,語不成句。每當這時候,那位年邁的老先生總是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氣,嘴裏念叨着:“朽木不可雕也!”

程靜姝立馬耷拉下了驕傲的小腦袋,總是笑嘻嘻的小臉被打擊得黯然失色,我坐在她旁邊看着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心裏不免有些不忍和心疼。

于是我提起筆,刷刷刷,寥寥幾筆畫了一副人物像,折成一只紙飛機,趁着老先生不注意,一揚手投向程靜姝。

紙飛機落在程靜姝的桌子上,她拿起飛機扭頭疑惑地看過來,我偷偷地用眼神示意她打開,她打開一看,“噗”差點笑出聲來,趕緊捂住了嘴巴,只因我畫的正是卡通Q版的老先生畫像,大腦袋,小身材,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很是有趣。

每天上學結伴同行的路上,程靜姝總是苦着小臉,無精打采的,好像即将要上刑場的犯人一般。而放學後則又是笑逐顏開,神采奕奕的,好似重獲自由一般。

程靜姝活潑好動,從四歲起便跟着程靖揚學習武藝,她雖然文采一般,但于武學一事上卻有着極高的天賦。小小年紀便騎術精湛,且武功上也有些造詣,我曾見過她練劍,雖然不懂,但見她揮劍之時,落英缤紛,一招一式娴熟流暢,如行雲流水一般,衣袂飄飄,英姿飒爽,俨然一副俠女風範。

對于她執劍起舞的翩翩風姿我很是眼饞,就如同她羨慕我能随手撫琴信手作畫一般。我私下和她商量,請求她教我幾招。心裏想着不奢求将來能成為武林高手,只希望能強身健體,自保防身罷了。

程靜姝小孩心性,好為人師,當下便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尋思着,這事瞞不了旁人,況且也沒必要瞞着。既然程靜姝能習武,那麽我想習武問題應該也不大。于是我便去向姨母何氏請示。

何氏心疼我習武辛苦,剛開始還溫聲勸阻,後來程靜姝在一旁跟着央求,程靖揚也微笑不語,她也就點頭應允了。

于是在後面的日子裏,我又多了一樁事,就是每日早起跟着程靜姝一起習武練劍。程靜姝跟個小大人似的,一招一式手把手地教我,一本正經的樣子。

剛開始我還興致勃勃,雖然晚上每天躺在床上渾身跟散了架似的,酸痛難忍。但還是咬牙挺了下來。一段時間之後,才感覺略微好了一些。

只是我平常無事更喜歡倚坐在花蔭底下,品茶看書或是焚香撫琴。練武的興趣也漸漸淡去,因此也并不是很上心,只揀簡單實用的劍法來學,并不似程靜姝那般勤奮用功。

只是每次練功少有碰到程靖揚在場,所以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難道他都不用練功的?後來問了程靜姝,才知道程靖揚當真是很少練功。這或許就像我們曾經的同桌,很少看到他(她)看書學習,但每次考試總是排在前幾名。讓人不得不感嘆天份的重要。

曾聽程靜姝一臉神往地說起過,武林中現今初露鋒芒的三位少年俊傑的武功排名,分別為流雲門的少門主宋玺皓、秀州程家的二公子程靖揚和淩霧山莊的少莊主沈平遠。

初聞這個排名,我有些不以為然,在我心裏當然是哥哥最厲害啦,哥哥常年勤學苦練,一套淩霧七式施展開來有如漫天雨霧,淩厲劍氣四射開來,所到之處無一不損。不排第一名的話,怎麽說也能名列第二吧。且不論宋玺皓如何,就連這個一天到晚招搖顯擺,總是漫不經心的家夥也排在哥哥前面,真是不公平!我忿忿不平地想。

這個程靖揚,我幾乎就沒有見過他練功。偶然在練武場遇見,他也只是像沒長骨頭一般慵懶地斜靠在石椅上,閑閑地磕着瓜子,時而指點一下程靜姝的劍法,時而又糾正一下我的招式。

只是這小子外表看上去斯文有禮,實則滿肚子壞水,每每我使的劍法有所偏差,他便一粒瓜子彈來,打在我的身上,讓我不由“咝”地一聲,就好像被小石子打中了一樣,略感疼痛。

我對着他怒目而視,他卻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睛,擡手指指點點,示意我招式錯了。我只好忍氣吞聲,轉身繼續再練。誰知練了不一會兒,又飛來一粒瓜子打在身上。我立馬回過頭,眼中向他射出片片眼刀,他卻還是若無其事的手指點點。

沒辦法,我只能暗暗咬牙切齒,轉身走到程靜姝的另一邊去練,這個角度剛好擋住了他的視線,現在應該安全了吧?我心裏想着,放下心來接着練。哪知沒過多久,又是一粒瓜子飛來!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我緩緩轉身扭過頭沖着他咧嘴一笑,他原本笑嘻嘻地臉上立時笑意淡去,現出驚訝疑惑之色,我掄起寶劍向他沖過去,口中叫道:“程靖揚,且吃我一劍!”

他依然悠然自得地倚在那裏,神色如常,動也不曾動一下,只是眼中慢慢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可惡笑意。

我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一粒瓜子打在膝蓋處,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程靜姝見我突然從她身旁跑過,又瞬間跌倒,不明就裏地跑過來扶我,有些好笑又有些關切地問:“舒兒,你怎麽啦?”

我由着程靜姝扶起,不顧膝蓋處傳來的疼痛,用憤怒銳利的眼神秒殺程靖揚,他起身慢慢踱到我跟前,彎下腰來笑嘻嘻地說:“舒兒妹妹怎麽摔着了?若想與為兄切磋武藝,也不必如此急切呀。”

這個家夥太可惡了,着實讓人牙癢癢的,但我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哎喲!好疼!”我一邊撫着膝蓋,一邊站立不穩地向前跌去,正好撲到了程靖揚的身上,我扯住他的衣襟,趁機在那潔淨的衣衫上胡亂按上了幾個大大的爪印。

他低頭看到那幾個手印,眉頭皺起,眼睛露出嫌厭之色。我使勁憋着笑,心裏既暢快又得意,但又怕他惱羞成怒,忙松開手,跳開幾步,一臉戒備地看着他。

看着我小心防範的樣子,他的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地,大步朝我走過來,吓得我連連後退,口中叫道:“你要幹嗎?”話還沒說,就被他像拎小雞一樣一手拎着衣領提了起來。

“啊!”我尖叫着閉上了眼睛,可是過了一會兒,意料中的巴掌沒落在身上,只感覺被他拎起又放下,我睜開眼睛一看,他已将我放在了他剛才坐過的石椅上,我呆呆地仰頭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幹嘛。他臉上盡是刺眼可惡的笑容,身子向前微傾,雙手探出,一下子擰住了我的臉頰,然後往兩邊扯了扯。

待我反應過來,他已似一陣風一般輕快飄走,只留下一句話:“丫頭,哥哥有事,改日再陪你玩!”聲未消,人已遠。

“程靖揚!你這個混蛋!”我揉着被擰疼的臉氣得大叫,回應我的是他“哈哈哈”的大笑聲。

時間就在我們的嘻笑打鬧中悄然而逝,一轉眼已過了四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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