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鴻雁傳書議歸期

我不禁微微失神,可是不期然地,耳邊似又響起了何氏的聲音“……宋家已派人來催過好幾次了……将這件婚事辦了……也算了了我們的一樁心事……”

似一盆冷水從天而降,一下子澆滅了心中所有的旖旎。我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原來我終究是不甘心的,總想證實之前并不是我的錯覺,并不是我在一廂情願。可是證實之後又能如何呢?我們的感情并不被親人們所祝福,無法繼續下去,注定了只能無疾而終。

“靖揚哥哥!”在程靖揚開口之前,我及時地止住了他,緩了神色,瞧了他一眼,後又移開視線幽幽嘆道,“不管那個人是誰,你們注定了是不能在一起的。”

頓了一下,我直視着他的眼睛輕聲說:“宋凝眉才是陪伴你一生的那個人。”

他揚起眉,定定地瞧着我,那目光莫名地令我心悸。

無路可退,我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說:“不被祝福的感情,被像那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終将在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中覆滅,注定了不會好結果的。”

未了,我甚是誠懇地勸他:“況且,你還沒有見過她,說不定等你見到她時,才發現她既美麗又溫柔,會喜歡上她也說不定。”

“這就是你之前躲着我的原因?”他微微蹙眉,眯起桃花眼,“這麽說母親今日也同你說了這事!”

“沒有,我也是剛剛才聽你說起。”我避開他的視線,有些心虛,原來之前在外面碰到時他早就看到我了。

“那你如何得知她的名字?”他目光如炬。

我頓時語塞,唔,說漏嘴了。

我尴尬地笑笑,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道:“姨母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他輕笑一聲,一向漫不經心的桃花眼裏染上了幾分苦澀和無奈。

他還待要說什麽,卻聽得外面有人語聲傳來。

“二公子在嗎?”香巧的聲音。

“在的。”木青回道。

“夫人讓我來找二公子。”香巧說。

我與程靖揚目光相對,他的眼中泛起幾分苦笑。

程靖揚前腳剛到,姨母的人後腳就跟來了,盯得這麽緊,自是不想程靖揚與我有太多接觸了。這點想必程靖揚也很清楚,但“孝”字當頭,他也是無可奈何。

程靖揚離開之後,我靜坐無語,突然之間,我腦中劃過只言片語“宋凝眉”……“盟主之女”……

驀地,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這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麽,原來這宋凝眉竟是那武林盟主宋嘯天之女、宋玺皓之妹!難怪我總覺得有些耳熟。

呵,這個世界好小啊,到哪裏都能遇到熟人!還是說我的人生就是一部輕喜劇?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心中一股惆悵無力之感油然而生。

嘆了口氣,我回頭吩咐道:“木青,備好筆墨紙硯。”

木青在一旁磨墨,我坐于桌案前,提着筆略一沉吟,便運腕于紙上書寫起來。不到片刻便将信寫好,待墨跡晾幹後折起,放入信袋中,并仔細将袋口封好。

我将信遞給木青,叮囑道:“明日找個可靠之人速速送出去!”

木青應諾着并小心地将信收好。程家一向都有專人負責日常的書信往來。我之前也曾這樣送出過書信,從無纰漏。這次若無意外,估計少則七、八日,多則半月便會有回音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緩緩呼出一口氣,感覺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來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靜谧,夜空中三三兩兩地點綴着些許星光。空氣中偶爾飄送來一縷縷花草樹木的幽香。附近的房屋和樹林隐約可見,矗立在黑暗之中,透着幾分神秘和孤寂,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次日一早,我仍像往常一般去給何氏請安,還陪着她小坐了一會兒,何氏拉着我的手,言笑晏晏,或許是因為心存愧疚,她臉上的神情比以前更顯和顏悅色,還送了我幾樣新穎別致的飾物,做工甚是精美細致,應是時下最新的款式,看樣子也是價值不菲。

她巴巴地瞧着我,滿臉希翼,好像我不收下就傷了她的心似的,我不忍她失望難過,略一推辭便收下了。她好像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神色也緩和不少。

自從我來到程家,她待我甚是親切大度,在吃穿用度上甚至比程靜姝還要好。凡是新鮮吃食或是趕制的新衣,都是先緊着往我這邊送。甚至有些東西,我這邊有的,程靜姝那兒都沒有。也難怪程靜姝總是故意嘟着嘴巴嚷嚷着“母親偏心。”

不過她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我将東西給她送過去時,她總是睜着一雙黑亮的大眼睛,滿臉茫然詫異地說:“這個東西啊,我都不記得了!”然後豪爽地一揮手:“不要了,不要了!”搞得我是哭笑不得。

一直以來在程家的屁佑下,我過着公主般無憂無慮、錦衣玉食的幸福生活。或許現在該輪到我為程家做些什麽了。

老天是公平的,讓你得到什麽,之後也會讓你付出什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自那次何氏提起程靖揚的親事後,我找了個機會便向何氏請示,我身子不适,是否可以休息一段時日,不用去上課?何氏很快便應允了,還體貼地免去了我每日的請安問候,并允我在自己的院子裏開竈做飯。

既然失戀,就該有失戀的樣子嘛。這以後的日子裏,我每日一覺睡到大天亮,沒事就在自己的院子裏,撫琴作畫,伺弄花草,自得其樂。

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下廚房露一手。當然,我并不動手,只是指點一下做法而已,無非都是一些以前在現代吃過的可口小吃和特色菜式罷了。

後面幾天,等我的“病”好些了,便又恢複了每日的請安。我還時不時地将做得好的點心和菜式送過去給衆人品嘗。

何氏嘗過之後啧啧稱贊,尤其對糖醋排骨更是情有獨鐘。還特地讓人來跟着學了回去後做給她吃,但她總是覺得不如我做得好吃。她滿臉疑惑地問我有什麽訣竅,我啞然失笑,哪有什麽訣竅,不過是用食之人的心境不同則口感不同罷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每日閉門“養病”,足不出戶。程靖揚來過幾次,但院門都沒進就給擋了回去。在何氏那裏我也總是挑着程靖揚不在的時間過去,所以也很少碰到他。

唯一的一兩次在何氏那裏碰到了,我來不及躲避,只得在何氏探究的目光下,淡淡地和程靖揚打個招呼,就收回視線不再看他。與何氏說一兩句話後我便找了借口起身離去。

我能感覺到程靖揚幽幽注視的目光,心下嘆氣,卻依然毫不遲疑地轉身徑直遠去。這已是我們最好的相處方式了。我一邊走一邊想。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過去十天,一日清晨,我過去請安時,何氏屏退了周圍的侍女,她深深瞧我一眼,眼神複雜,嘆了口氣後從一旁取出一封書信遞了過來。

我接過信,遲疑地看她一眼,她微微點頭颌首,示意我打開。

我輕輕展開信箋,慢慢讀來。看完後我心下了然,送出去的信終于有回音了。

這封信乃是哥哥親筆所書,哥哥在信上寫着,我現已漸漸長大,即将及笄之年。多年以來一直勞姨母費心照料我,他自己卻沒有盡到為人兄長的責任,心中常感愧疚不安,午夜夢回時想起父母臨終之時曾囑咐他好好照顧妹妹,愈加寝食難安、自責不已等等。

最後說如果姨母同意的話,欲将我接回家中撫養,以彌補從前的缺憾。

看完,我仍将信收好呈還給何氏。何氏眸光深沉,瞧着我,緩緩說道:“舒兒,想家了嗎?”

我搖搖頭,迎着何氏的目光坦然說道:“初來時挺想的,現在不想了。”

何氏的眼睛裏染上了幾分笑意:“你哥哥讓你回家呢!”

我垂眸輕聲回道:“但憑姨母作主。”

“罷了”何氏又嘆了一口氣,拉過我的手握在手中,緩緩說道:“就聽你哥哥的安排吧!”

“是。”我垂首回道。

“舒兒,”她欲言又止。我擡了頭,瞧着她眼中似有幾分為難之色,索性說道:“姨母有話但說無妨。”

她滿意地看我一眼,贊道:“舒兒最是乖巧懂事了!”頓了一下,又含着歉意的眼神說道:“近來家中生意繁忙,家裏人都忙得焦頭亂額的,你回家之事暫時不宜聲張,等姨母将一切都安置好以後再說不遲。你看如何?”

我微微一笑,說道:“一切聽從姨母安排就是。”

何氏輕輕拍了拍我的手,欣慰地點了點頭,瞧着我的眼中,憐惜、心疼、內疚和不舍交織閃爍。 片刻,她嘆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舒兒,你與靖揚、靜姝三人從小一起長大,這份青梅竹馬的情誼甚是難得。”

她略一停頓,坦然直視我,目光清亮如水:“我看靖揚對你似是有所不同。”

我心中一跳,臉上的笑容滞了一下,随即又緩了過來,扯了扯嘴角,說道:“姨母多慮了,靖揚哥哥只是将我當成妹妹一樣疼愛。我也當他如同哥哥一般敬重。”

聞言,她似松了一口氣,瞧着我的目光越來越柔和,半響點了點頭,眼中俱是滿意和欣慰之色:“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靖揚早已訂親,不可悔約。而舒兒你如此美麗絕色,只怕到時候求親的都要踏破門檻了。”

我一擰腰,不依地嗔道:“姨母就愛取笑人家。”

她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目光中多了一些憐愛之意:“舒兒莫要害羞,女兒家長大以後總歸是要嫁人的。”

她細細地上下端詳着我,漸漸地眼底又浮上擔憂之色:“作為女子長相醜陋固然令人憂愁,但是太過美麗耀眼也叫人放心不下呵。”

沉吟片刻,又鄭重其事地對我囑咐道:“這世上人心難測,江湖中龍蛇混雜善惡難辨。你此次回家一路上自有侍仆前後打點,切記要謹言慎行,萬不可抛頭露面!”

她離我這麽近,我能看到她的眼角又新添上了幾道細紋,鬓角也不知何時染上了幾根華發,她雙眉緊蹙瞧着我,眼中俱是焦灼和擔心,就像一個不放心兒女遠行的母親一樣。

我心裏一暖,不由地挨過去将頭靠在她身上蹭了蹭,輕輕說道:“我曉得的,姨母只管放心就是了。”

何氏擡手一下一下地撫着我的長發,嘆息着,卻不再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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