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花影偷移暗斷腸
“咳、咳……”我一下子被嗆到了,他狀似體貼地輕拍我的後背,輕言慢語:“舒兒,慢點,別太激動了!”
我有一種想要給他一腳的沖動,事實上我也确實這麽做了。
他似是意外,“咝”地一聲,低頭看了看被我踩的那只腳,然後緩緩擡起頭來,面無表情,只眸中漸漸籠上一層冰冷徹骨的寒意。
只一眼便令我的心裏一陣戰栗和後怕,情不自禁地想要逃離。稍稍一動,他竟真的松開了手,我猝不及防,往後退去,卻不想腳下一滑,仰面直直地從屋頂上摔落下去。
在落下去的那一瞬間,我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想要抓住什麽,一擡眼卻對上他冰冷無波的眼眸,似一潭深水,幽靜深遠、冷冽無情。
我閉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降臨。我幾乎都能嗅到地面上渾濁的塵土氣息了,卻被什麽東西一下子縛住身子,止住了下落之勢。
我睜開眼睛,見綁住身子的是一條黑色長帶,長帶的另一頭正是那屋頂之上的黑衣男子,他的衣袍不知何時已然散開,被風吹得飛舞飄揚。
原來這黑帶正是之前他身上所系的腰帶,此刻卻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他手中黑帶一收,我便身不由已地向他那邊飛去,直至撞進他的懷裏。他的胸膛似銅牆鐵壁一般,撞得我的身體生疼生疼的。
“啊!”我悶悶地叫了一聲,下一刻卻被他捏住下巴,迫得擡起了頭。
他目光睥睨,冷冷瞅着我,緩緩啓唇,一字一句都帶着絲絲寒意:“從來沒有人敢傷我,你是第一個!”
他手上的力道加大,下巴處傳來的疼痛令我不禁蹙起眉頭,不想看在他的眼裏,卻是另一番風景。
他似有些失神,眼底眸色漸深,緩緩向我靠近。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一點點逼近,卻全身被縛,動彈不得。
我頭一偏,他的吻就落在了臉頰上,柔軟沁涼,讓我心中一顫。
“住手!”一絲輕風伴着一道光影而來。
他抱着我一個轉身閃到一旁,冷哼一聲,說道:“居然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我回頭看去,見幾步之外的屋頂上,一身白衫的宋玺皓手持長劍肅然而立,清冷月色下,俊臉冷峻,眸色微沉。
視線落到我的臉上時,他的瞳孔瞬間放大,但立時又恢複如初,眸中似有潮起暗湧,複雜難辨。
“舒兒?”他試探地喚我,眸光晶亮,不知是憂慮還是期盼。
“是我!宋玺皓,快來救我!”我大叫。
他微一颌首,深深看我一眼,便将視線緩緩移到黑色男子身上,眸光立時寒冽冰冷。
我想,若是以目光為劍,那此時這男子早已被他刺得千瘡百孔了。
如何一想,不覺嘴角噙了一絲笑意。不想卻被那男子看得分明,他以手指扳過我的下巴,眸光涼涼:“啧啧,真是不乖,才幾日不見,竟背着我勾搭上外面的野男人了,嗯?”
他嘴裏說着,眸光卻瞟向宋玺皓,語氣輕蔑不屑:“想要搶我的人,簡直是自、不、量、力!”
“放開她!”宋玺皓一字一句,聲音似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般,頓了下,又慢慢放緩了語氣,“看閣下身手絕非常人,何必為難弱質女子?若圖錢財,在下所帶銀兩甚是豐裕,或可贈與閣下?”
“嗤”那男子冷笑一聲,俯身在我耳邊輕語:“舒兒,看來他對你甚是上心呢!”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在場的三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眉頭微蹙,淡淡說道:“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豐富了!”也太多事了!我堪堪把後面半截話咽了回去。
“哦,是嗎?”他口氣嘲諷,語帶揶揄。忽而眸光一閃,轉向宋玺皓,眼神似笑非笑,“啰嗦半天,是想拖延時間麽?”
未了,輕嘆一聲,似是惋惜,似是欣賞:“你明明已中迷香之毒,卻還能堅持這麽久,倒也難得。”
此時夜涼如水,盈盈月光下,客棧小院如平湖的湖水一般,安靜祥和,好似所有的人都酣夢正香,這麽大的動靜卻無一人醒來。
我的心驟然一緊,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真不明白,明明長着一張豐神俊朗,賞心悅目的好皮囊,為何卻生得一顆冷厲無情、狠毒乖戾的心。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銳利,他似有所感,回頭看時,似是一愣。
“你把他們都怎樣了?”我直直地瞪着他,似要看進他的內心深處。
聞言他眉頭微擰,眸中似凝上了一層冰霜,漸漸冰冷,慢慢地,辰角牽起一縷涼薄的笑意:“想知道嗎,那就求我啊,或許我一高興,就告訴你了。”
我又急又氣,胸口處悶悶地疼,卻心知與強盜講道理不亞于對牛彈琴。
這時宋玺皓清亮的聲音響起:“或許我的劍能令你開口說話!”
話音未落,白光一閃,一道劍影便向這邊襲來。
黑衣男子一手擒着我,閃身避開劍勢,他身法極快,似鬼魅一般,瞬間已到了宋玺皓身旁,我還沒看清他的動作,就只聽到 “嘭”地一聲,宋玺皓手中的劍應聲落地,人向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定,身形晃了晃,終又無力地跌伏在屋面上,伴着一串“嘩啦”聲響,幾片瓦礫随之從屋檐上滑落下去。
皎潔月光下,宋玺皓玉面淡白如紙,眉頭擰起,紅唇緊抿,唇邊慢慢滲出一絲血跡,我看得分明,一顆心陡然下沉。
黑衣男子唇角慢慢彎起:“上一次對我口出狂言的人,早就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就憑現在的你,還遠遠不夠資格!”
“請放了舒兒。”宋玺皓費力支起身子,雖然手足無力,卻不見半點狼狽,眸光堅毅透着一絲懇求,“我願憑閣下處置!”
“你自身難保,還有何資格與我談條件?!”黑衣男子冷冷說道。
随後回眸看向我,唇角揚起一抹淺笑,冰涼冷冽:“無色,這時就交給你了!”
屋檐下陰暗的光影中緩緩走出一人,似楊柳拂風,纖柔娴雅,正是辛無色。
她擡眸觸到我的眼睛,随即又低了下去,畢恭畢敬地回道:“是,主人!”
果然是她。我心中一嘆,雖早有預感,但心中仍不免苦澀。
我擡眸凝視着身旁的男子,唇畔慢慢漾起淺淺笑意:“請你高擡貴手,不要傷害他們好麽?”
我努力作出可憐巴巴的樣子,想想此刻木青生死未蔔,我自已也尚在他人股掌之中,吉兇難料,想着想着,眼中不覺有些酸澀,淚意竟真的來了。
我使勁睜大雙眼,努力不讓淚水漫出眼眶。他只靜靜凝視着我,眸光深邃,神色不明,半天不置可否。
我垂下頭,淚一滴滴地掉落下來。
忽然,他緩緩說道:“無色,我們走!”
我驀然擡頭,以為聽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淡淡瞟我一眼,面無表情,唇角卻慢慢彎起。
我緩緩展顏,破涕為笑,連帶着看他也順眼多了。
他眸光閃了閃,移開視線,抱着我,足尖輕點,飛身離去。
“舒兒!”宋玺皓失聲喚我。
我回頭對上他的焦灼雙眸,裏面不甘、擔憂、憤怒和痛苦交織閃現。他幾次掙紮着欲起身,卻始終不能。
我心中一悸,不禁動了動唇,張口無聲道:“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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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男子擁着我施展輕功飛在半空中,衣袂飄飄,衣帶輕舞飛揚。
此時遠處的天色已漸漸泛白,微涼的風迎面拂來,帶着晨曦裏清新的意蘊輕輕撫過。不知是誰的發絲被風吹亂了,飄飄灑灑随風舞動,撩拔着我的面頰,涼涼的,癢癢的,帶來一種莫名的興奮和快意。
這種感覺其實真的很不錯,當然前提是,如果此時伴在身邊的不是一名神秘男子的話。
郊外的一處曠野之地,停着一輛看起來甚是寬大華麗的馬車,旁邊靜靜伫立着數十個勁裝男子,皆身着黑衣,腰佩利刃。
衆人見到抱着我的黑衣男子,似乎并不驚訝,只在看到男子懷裏的我時,目光霎時驚豔,空氣中仿佛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人人眸光呆滞,視線移開不能。
抱着我的黑衣男子眸光冷冷掃過,只一眼便令那些人回神過來,垂下頭來不敢再看。
這時,人群中的一人上前一步,道:“禀少主,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黑衣男子抱着我淡淡颌首,那屬下擡起頭來,視線與我相觸,眸光溫和,唇角含笑,如綠竹般清雅俊秀。
我心中好感頓生,不禁也回以微微一笑。
驀地,腰間突如其來一陣疼痛,我倒吸一口氣,擡頭怒視,幹嗎掐我!
那始作蛹者卻好似若無其事一般,只是盯着我的眼睛裏有着濃濃的警告之意。
我深深吸氣,才勉強将到嘴邊欲奉送給他的敬語咽了回去,心裏默默把他的祖宗八代逐個問候了個遍。
“走!”他簡潔地一聲令下,便徑自抱着我轉身朝馬車走去。
一上車,我就被眼前的一切徹底驚豔到了。
車裏面軟榻、桌椅、茶幾等無一不是精雕細琢,每一道線條、每一處細節無一不顯精致和華美;茶杯器皿均是白玉制成,周身泛着晶瑩潤澤的光華,透着一股子精美和奢華;底部鋪着一層說不出是什麽質地的百花毛毯,柔軟潔白,美倫美奂,讓人幾乎不忍觸碰,生怕破壞了這份無暇之美。
最令人啧啧稱奇的是,那車身的一角懸挂着一顆鬥大的夜明珠,光芒四射,照得整個車內亮如白晝。
好奢侈!我怔怔地想。
他順勢将我放在地毯上,随手一扯,縛在我身上的黑帶便飄落到地上。
我坐在地上,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花的海洋,又好似一下子穿越到了人間天堂。一瞬間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腳上熾熱微痛的觸感傳來,我才恍然回神。卻見他一只粗粝大手已覆上我的玉足,來回摩挲,似意猶未盡,還輕輕揉捏了幾下。
霎時,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往臉上湧來,忙不疊地收回腳踝。誰知,他反應更快,一把抓住我的腳踝,稍一用力,我就仰面而倒,被他倒拉了過去。
他握着我的足踝,眼裏閃過一絲得意,瞧着我的眸子深邃而幽暗,裏面似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令人心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