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屋裏的溫度不冷,可沈璨進來的時候,虞照月還是硬生生打了個冷顫。她咬了咬牙,明明渣男不是她,她幹嘛怕見到沈璨?
她側頭出聲:“不行……”
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到陶右笑着壓過她的聲音:“沈總能看得上我們這種小牌局?先說好了啊,我們可沒有賭錢,我們就是小孩子玩鬧而已。”
虞照月挑了挑眉,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撐着下巴仰頭看沈璨,“對,小孩子鬧着玩兒的,您這種老人家就別瞎摻和了。”
其實沈璨的年紀也不算大,可終日都和他們的父輩爺爺輩在一起,倒像是個長輩一樣了。
沈璨抿了抿唇,目光深邃看向虞照月,和她的後背。紅白交錯,鮮紅的綁帶錯行在身後,襯的肌膚如雪一般白。
向天宇知道沈璨不是什麽好惹的人物,急忙說道:“沈總,我們真沒有賭錢,就是幾杯酒的交易,您怕是看不上。”
虞照月心煩意亂地把撲克牌混在一起,趕緊讓陶右開下一局。沈璨沉默了一瞬,看向那位不愛說話的少年,淡淡道:“讓個位置怎麽樣?”
那少年早就不想玩兒了,趕緊起身讓了沈璨,自己倒是溜了。
沈璨坐下,屈尊降貴地和陶右說話:“發牌。”
虞照月一拍桌,斜斜白了沈璨一眼:“你們自己玩兒吧,我不和某些人一起。”
說着,她便要起身。陶右趕緊給向天宇使了個眼神,“虞姐姐要走啊?那也行,欠了十三杯酒,喝了再說呗?”
虞照月腳步一頓:“……”
她喝一兩杯酒真沒問題,可喝多了就不行,特別是那種後勁兒特烈的,她根本就受不了。
沈璨嫌惡地皺着眉頭,“別喝了,髒。”
虞照月愣了下,她知道,沈璨是在說那天晚上,她吐了他一身。當時昏暗的環境裏根本就看不清楚,可她聞着味兒都覺得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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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想一點,前面她和沈璨還……
她臉上倏然一紅,回過神來,陶右已經把牌發到她的手邊,她猶豫了下,接了過來。
餘光看到沈璨優雅地理開牌,并沒有多加整理,只是淡淡的看着,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已經穩操勝券。
虞照月趕緊收回目光,她一定打得沈璨滿地找牙!
“可以抓地主牌。”向天宇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虞照月回過神,看着手裏的牌,的确挺不錯的,她趕緊抓了起來,第一手就打了一個連對。
哪裏知道這麽不巧,陶右手裏的牌正好吃上。陶右賤嗖嗖地對虞照月:“謝了啊。”他反手打出了一個KA的飛機。
沈璨沒出牌。
虞照月就是看不慣陶右這種小人得志的嘴臉,她直接把一對王扔了出去,向天宇想勸都來不及。
沈璨擡眸輕輕看了眼坐在她身邊的向天宇,目光一暗。
緊接着,虞照月走了個順子,誰知今天的運氣實在是爆炸差,好像陶右什麽都能吃上一樣。
最後陶右打了一張2,只要沈璨手裏的炸彈不用,虞照月必輸無疑。
陶右繼續嘚瑟着:“天宇,你這個軍師不行啊。”
話音剛落,卻看到沈璨甩出四個八來,将陶右的牌給炸了。在場的人都懵了,這怎麽回事?沈璨是不會打牌嗎?
不,一定是沈璨手裏憋着大招沒放呢。
靜等兩秒,沈璨打了一張3給虞照月。虞照月驚喜地甩了一張2出來,三帶一直接打完了手裏的牌。
今天第一把贏,虞照月開心地彎起了眉眼,如同散發着清輝的彎月,好看得很。她挑挑眉,側頭嘲諷沈璨:“你也不怎麽樣嘛。”
她哼了一聲,回頭洗牌。
陶右将信,這肯定是沈璨手滑打錯了。
向天宇煙瘾犯了,摸了一根出來,打火機剛點燃,就接收到一束冷冰冰的眼光,他手一抖,沒點着煙。
一擡頭,沈璨深邃的眼眸正盯着他,滿臉不虞。
沈璨說:“要抽煙,出去抽。”
向天宇抱歉地笑了下,趕緊把煙丢在了身邊的垃圾桶裏,原來聲名赫赫的沈總,不愛抽煙。
緊接着,沈璨竟然把把都給虞照月吃牌,仿佛算得準她手裏究竟捏着些什麽牌一樣。
陶右終于回過味兒來,砸吧砸吧嘴:“沈總,你該不會是在讓着虞小姐吧?”
沈璨淡定地扔下手裏的牌,薄唇翕動:“好了,沒意思,不玩了。”
他站起身,虞照月也見好就收,自己的債也還清了,當然不能繼續玩下去,誰知道一會兒還會不會再輸回去。
只是沈璨一連輸了十三把,虞照月的債都背到了他的身上,在衆目睽睽之下,他面不改色地喝完了十三杯,還腳步平穩地出去。
陶右喝了六杯就要死要活,翹着大拇指誇沈璨:“沈總牛逼啊!”
向天宇帶着虞照月到了大廳裏,不少人的眼光往她的身上黏,她都一一無視了,向天宇從一邊拿來一杯香槟遞給她,煙灰色的西裝與香槟色格外搭配。
向天宇道:“陶右口無遮攔的,虞小姐可別在意。”
虞照月抿了一小口,禮貌一笑:“我沒在意。”
“聽說陶右出生的時候,他媽嘴裏□□叨着笑話,所以從小就愛開玩笑,性子也逗得很。”向天宇說。
虞照月彎了彎眼睛:“還有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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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沈璨回到許言嘉身邊,滿身酒味,許言嘉揮了揮手:“怎麽滿臉不高興?”
沈璨淡淡收回目光,“沒事。”
沈璨的情緒波動很淡,若不是許言嘉和他熟,也不會察覺到,許言嘉順着燈光看去,正看到虞照月與向天宇調笑,笑容明媚又好看。
許言嘉立馬就明白過來了,輕笑一聲:“哎,沈璨,我當時不是和你說過嗎,叫你分手了可別找我哭,現在算怎麽回事兒?”
沈璨冷冷看了許言嘉一眼,又忍不住看了眼虞照月,呵,笑得還挺開心。他回眸,淡聲道:“老爺子讓我多罩着她,你以為我願意多看她一眼?”
許言嘉沒心沒肺地笑了,好像是在嘲笑沈璨一樣。
過了一會兒,向天宇的手都在搭到虞照月光滑白皙的肩膀上了,關鍵那女人還沒有一點防備,沈璨忽然站起身來,邁着一雙修長的大腿朝着她而去。
向天宇只覺得一股寒意逼來,還沒擡頭,自己正要搭上虞小姐肩膀的手就被人給抓住了。
定睛一看,竟然是黑着臉的沈璨。
沈璨甩開向天宇的手,冷冰冰看了他一眼,迅速脫下自己的西裝,搭在虞照月身上。
他感受着他的體溫從衣服上傳來,她愣了下,衣服上全是他的味道,她猛然放下手裏的香槟,脫下身上的外套直接扔在沈璨身上。
她踩着高跟頭也不回往外走,高挑的身影漸漸從光中離開。
她倒是想要說話,可氣得實在是說不出來了。沈璨究竟把她當做什麽人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嗎?
踩着高跟和夜色,她的每一步都很堅定,仿佛腳下踩着的不是地板,而是沈璨的臉。
這張臉,她恨不得踩碎了!
她穿的少,剛走到路邊,就感覺到一股涼意,她找到自家的車,準備上車上待一會兒,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不急但很快。
她回過頭,沈璨的臉在夜色中闖入眼簾。
她甩了一記刀眼給他,沈璨卻上前來擋在她的面前,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沈璨終于動了,他從身上摸出一張支票,遞給她:“虞小姐,抱歉,之前的事情是我誤會了,我的确是利用了你對我的感情,對此我很抱歉。”
虞照月漂亮的美貌蹙起,眼神下移到沈璨手中的空頭支票上,嬌豔的臉蛋似乎在問“你這是幹嘛?”
沈璨解釋道:“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很深,這張支票你随便填個數字,當我補償你的。”
虞照月紅唇緊抿,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像是剛從冰箱裏取出來的冰塊一樣。
她擡眸,冷冷一笑,這時候面對沈璨反而冷靜下來,她當初和沈璨不過是互相利用,她最後也沒有做絕。
可現在沈璨這張支票算什麽東西?是在羞辱她嗎?
但她還是接過支票,往後退了一步,細高跟咔噠一響,她表情更冷了,瑟瑟夜秋風一出來,她打了一個寒顫。
沈璨又把他的外套送了上來,虞照月這次接了過來,并且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兩腳,看得沈璨直皺眉頭。虞照月想直接吐一口口水的,可這種舉動明顯素質不高,她遏制住了自己的行為。
她操手抱住自己的手臂,吸了吸鼻子冷笑:“沈先生,你當自己是香饽饽嗎?誰看了你都得喜歡你?”
沈璨緊抿着唇,繃成一線。
虞照月頓時開啓嘲諷技能:“我真沒想到,S城聲威赫赫的沈先生竟然這麽傻,女人的話你也信?我說喜歡你,你就真當我喜歡你了?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沈璨冷聲:“你什麽意思?”
虞照月:“我知道你相親只是為了敷衍家裏,你以為我呢?你覺得我不是?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這張臉了,我虞照月,從來沒有把你放在心裏。”她頓了頓,紅唇勾起冷冷的弧度,“不,眼裏也沒有。”
“我和你在一起,不過也是在利用你,明白了嗎沈先生?”
她轉過身,準備離這裏遠點,免得沈璨又追了上來,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側過身來,道:“還有沈先生,請你以後別纏着我了,我看到你就煩。”
她挽起的黑色頭發落了一縷在脖子後,貼在耳邊,驚豔好看。沈璨立在原地,沒說話也沒動,不過看得出來,他的情緒并不算太好。
虞照月一步一步離開,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沈璨手握成拳,有些不敢相信,虞照月竟然真的,一下都沒有回頭。
不遠處的別墅裏傳出來歡呼聲和生日歌的聲音,他卻孑然一身站在路邊,好似并不太亮的路燈也和他作對一樣,一閃一閃,不一會兒就滅了。
他漆黑的眼眸裏掠過一絲異樣的色彩,真是他自作多情了?其實虞照月從來沒有喜歡過他?那他為了補償她的感情傷害而做的一切算什麽?
不過,她不喜歡他也好。
至少他心裏能過得去,從此虞照月這個人,就不會在他的人生裏留下一絲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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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璨的酒量一直很好,這麽多年,就算是許言嘉也沒有見他喝醉過。他今晚喝了不少,可一點都沒有影響。
虞照月離開他之後,他便讓周助理來接,向家的生日趴,他本來就不打算來。
要不是許言嘉說虞照月會過來,向天宇對她又有點意思,他才懶得過來。現在好了,虞照月收了他的錢,他心裏也沒有負擔。
S城光影從窗外飄過,他坐在後座上,有些頭疼,心裏也不是滋味。真的沒有負擔嗎?虞照月說不喜歡他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不知道。
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女人,從小到大,他都是沈家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要不是小學時候和同桌的愛麗絲偷偷談過一天的戀愛,他估計初戀都還在。
對他來說,感情并不是必需品,除非遇到真正心動的女人,他不可能貿然結婚。
可那天在地下電影院裏,他完全什麽都沒有考慮到,第一次那麽沖動,那完全是暧昧的環境和氛圍使然,他的感性戰勝了自制力。
一想到那邊,沈璨就有些頭疼,揉了揉額頭。
周助理從後視鏡裏看到,開口說道:“沈總,您之前不是讓我查下韓瑤和虞小姐嗎,我查到了,資料發到您郵箱了。”周助理停了下,“只是韓小姐一口咬定不認識虞小姐,她那邊沒什麽可疑的。”
沈璨手指輕輕在膝蓋上一敲,眼眸泛涼:“我三個月前交給你的事情,你現在才給我?”
他語氣涼飕飕的,周助理後背一顫,讪讪地說:“平時事情太多,要給您訂機票、開車、買衣服、買表、通知……”
說着說着,周助理沒了聲兒,因為後座的沈璨的氣壓,似乎是更低了。
周助理趕緊閉了嘴,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吐槽老板瑣事多的。雖然平時很忙,可他一點都不想失去這份高薪的工作。
很快,回到了家。
沈璨讓管家送了一杯酒上來,他在房間裏打開電腦,登錄郵箱,他工作上經常用到郵箱,此時郵箱裏正安靜地躺着幾條工作彙報,後面才看到周助理的調查信息。
word文檔整整用了三十二頁來說虞照月,幾乎可以當成一部《虞照月二十三年生平傳》來用,沈璨第一次覺得周助理可以有寫書的天賦。
他先看完了前兩頁,有些無語,從出生的醫院開始講起,周助理是認真的嗎?
沈璨緊抿着唇,還是耐下心思慢慢從零歲看到二十一歲,她大學畢業,可謂是過得規規矩矩,除了學習舞蹈這件事情。
她甚至還瞞着虞家去學了鋼管舞。
他眉頭皺的很緊,虞照月不是說她最大的愛好是讀書寫字彈琴嗎?回望她二十一年的人生,哪裏有提到過這幾個愛好?
他攥着鼠标的手一僵,這個騙子。
往後看,她中規中矩的人生出現了轉折,她離經叛道,跟着一夥人去了M國,組建鋼管舞團隊,在第一年的空中公開賽上,她和一個叫做朱婉的女人雙人舞取得了第二名,可謂風光。
第二年的錦标賽前夕,她卻因為受傷落寞回國,之後的事情沈璨就非常清楚了。
他聽沈老爺子的話和虞照月相親見面交往,三個多月之後并不是太和平地分手,他還給了她一張補償支票。
他緊咬着牙,半天才關上文檔,有些生氣地鼠标扔開。
所以一開始虞照月就在騙他?口口聲聲的仰慕喜歡全都是假的?她今晚在向家外面紮的刀子全都是事實?并不是因愛生恨的氣話?
沈璨感覺自己腦海裏有一根弦忽然就斷掉了,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傻透了,竟然被一個女人玩兒了這麽久,還自作多情以為她真喜歡他了。
他懊惱地拿起手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還是非常懊惱。
他打開網頁,搜索了去年M國的空中公開賽,找到比賽視頻,凝眸看了起來,他倒要看看,這個虞照月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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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和沈璨分手後,她能出門練舞的時間越來越少,最近蔣若梅開始在虞庚面前念到向天宇的好,甚至想要虞照月和向天宇處處看。
一開始虞庚還看不上向天宇這樣的富家公子,空有錢沒有點精神內涵,可架不住蔣若梅整天的唠叨,虞庚也煩了,便讓虞照月試試看。
向天宇立馬就約了虞照月出去吃飯,吃飯的地點是他網上預約了很久的人面桃花。
他第一次帶虞照月出來吃飯,一定要給她留下個好印象,人面桃花的消費高是高了點,可值了!
虞照月穿着淺黃色的毛衣,并不情願地被司機扔在人面桃花門口,她有些郁悶,她一點都不喜歡向天宇,可蔣若梅叨叨着實在是煩,她和虞庚都有些受不了。
這一次就先和向天宇說清楚,她沒打算談戀愛。
餐廳裏,人面桃花依舊紅,乍一進去,仿佛是入了世外桃源一樣,唉,向天宇選哪裏不好,非得要選在人面桃花。
帶着現任追求者到前男友的餐廳吃飯,想想也還挺刺激的。
她說了包間的名字,服務生便帶她去二樓的一寸灰包間,推門而入,包間裏的屏風上繪着的是一幅月圖,朦胧熒光的圓月高挂在天際,朦胧清輝的月色之下,夜色裏藏着縱橫遒勁的枝芽。
她看了眼,收回目光,向天宇已經迎了上來。身為一個富二代,交往過的女人比吃過的飯還要多,可沒有一個比虞照月更好看的,在她身上,清純和妩媚仿佛能夠并生一樣。
向天宇完全是對虞照月着了迷。
他讓虞照月點了菜,她掃了一眼,草草點了幾樣,她吃的并不多,點多了也浪費,還白給沈璨送錢。
可向天宇為了面子,硬是點了一大桌有油膩膩的東西,虞照月頓時就有些倒胃口。
她吃的很少,向天宇也吃的不多,吃完之後,向天宇緊盯着她說:“照月,附近有個臺球室,要不要一起去玩兒玩兒?”
她對臺球沒意思,也對向天宇沒意思。
她搖了搖頭,黑色的長發随着她的動作而微微擺動,她開口道:“向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現在真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抱歉。”
向天宇愣了愣,普通女人肯定會接受這種暧昧,也不會在男方告白之前說出這麽直白的拒絕來,可虞照月偏偏立馬拒絕了。
他回過神,急忙說道:“沒事沒事,我們可以先暫時做朋友,等到你能接受我了為止。”
虞照月沉吟片刻,道:“但我可能接受不了你了。”
“為什麽?是我不夠優秀?可……”可他已經算是S城數一數二的家世了啊!虞照月連他都不要,那還要誰?難不成還想要沈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