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哥哥的心思
陸謹從天牢裏出來時,天邊已被橘紅色的夕陽鋪滿,雲朵密密的挨着,就像金色的魚鱗一般。
整個京城都籠罩在玫瑰色的霞光裏。
桑弧候在大牢門口多時,見他出來了,陸謹俊美清冷的臉映着天邊的晚霞,肅殺冷峻的氣息淡了不少,桑弧迎上去:“公子,回府嗎?”
陸謹并不作答,只道:“你派人前往濱州,暗中保護趙步雲,讓他活着到京城。”
這次祁武忠之所以被誣告貪污受賄,起因是幾箱專程從南方運來的甜橙。
趙步雲與祁武忠乃多年至交好友,趙步雲任撫縣縣令,做了些政績出來,祁武忠在皇帝面前也說過他許多好話,崇安帝覺得趙步雲還不錯,于是将他從小小南海縣令提拔為濱州知府。
這次他攜家人北上,途徑京城,便給祁武忠送了幾大箱子甜橙,以表謝意,便離開京城,前往濱州任職。
不料,還沒到任上,朝中便有官員彈劾趙步雲給祁武忠行賄才步步高升,祁武忠不服,說自己只收了趙步雲幾箱甜橙,誰知飛鷹衛來府上一搜,那些甜橙底下,放置的皆是金條子和油紙包裹的銀票,足足十萬兩。
如今趙步雲正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既然有人對祁武忠已經下手了,自然不會放過趙步雲。
桑弧應下。
陸謹又道:“另外去查查看,這幾天刑部有誰和祁武忠接觸過。”
祁武忠之所以自殺,是因為外頭有人用他妻兒的性命要挾,他關押起來後,刑部一直戒備森嚴,若非內部之人無法與其接觸,也不能将消息送到他這裏。
桑弧點點頭:“屬下這就去查。”
見他還沒有動,陸謹長眉微挑:“還有其他事情?”
桑弧笑了笑:“公子,适才府裏來傳話,夫人想要見您,讓您今晚別睡在衙門裏,回去一趟。”
桑弧嘴裏的老夫人,便是陸謹的母親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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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母親的召喚,陸謹臉色緩和了些:“我知道了。”
陸謹回到府上,已是黃昏時候,昏沉的暮色重重包圍下來,屋宇在黑夜裏變成了一個更黑的輪廓。
府上點了燈,小厮在前面打着燈籠引着陸謹入府。
靜心院是他母親住的地方。
馮婆子在院子門口翹首盼望,見陸謹出現了,馮婆子福了福身子,便欣喜道:“公子來了,夫人可盼了您一天了。”
陸謹大步踏入院中,低聲問了一句:“馮媽媽,夫人的腿疾可好了些?”
馮婆子高高興興的道:“幸虧公子送了藥過來,如今夫人服用之後,腿便沒那麽疼了,今日還能下地走路了。”
這麽說着,兩人便已經走到了屋內。
西次間內,暖黃的燈光盈滿每個角落,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坐在羅漢床上,她身上穿着厚厚的襖子,腿上蓋着薄被,身上并無飾物,只有一個绛紫色的抹額戴在額頭上。
陸謹上前行禮,叫了聲:“母親。”
何氏看到兒子,蠟黃的臉上便有了一絲笑意,因為這絲笑意,這張病态的臉上便多了一分鮮活,她朝陸謹招招手:“蘭舟,快來坐下。”
陸謹很順從的坐在何氏的對面,便聽到何氏慈愛的聲音:“蘭舟,可用了晚膳?”
陸謹溫聲道:“兒子不餓,一會回院子再吃。”
他看了看何氏的腿,關切道:“聽馮媽媽說,母親的腿已經好了許多,還能下地走路,可是真的?”
阖府上下,陸謹也只有對何氏和他的親妹妹才能流露出那麽一絲的溫情。
何氏點點頭道:“的确是好了許多,你給娘送來的藥可真管用,我聽說這藥還是公主派人送來的,你可得幫娘好好感謝人家。”
這些消息都是馮婆子告訴她的。
昔年陸府敗落,陸謹的爹被貶去黔州做推官,山長水遠,陸府上還有老夫人又病中,陸夫人帶着一雙兒女留在京城照顧母親,那時候陸家家貧,陸夫人和兩個孩子相依為命,每日出去幫人幹活,過度操勞,長年累月下來,積勞成疾,把身體給拖垮了。
尤其是腿疾,一直拖着沒治,以至于越來越嚴重,去年冬天便一直卧病在床,疼的不能下地,吃了許多中藥都不見效,直到服用了朱鸾送來的赤蝰疏風丸之後,方有了明顯的好轉。
陸謹聽罷,倒是安心了許多,母子兩又說了一會兒閑話,陸謹親自喂了藥給何氏吃了,方才回院。
甫一到屋內,院內的小厮劍南便遞上一張請柬。
劍南道:“公子,這是長公主府送來的,邀請您去參加春宴。”
安樂長公主是個愛熱鬧的,每年都會辦一場春宴,廣邀京中世家子弟名門閨秀,十分熱鬧。
他這兩年才收到長公主府的帖子,只是他向來不喜參加這種宴會,往年都是找個借口婉拒了。
此番,他的目光卻在這張紅底描金桃花的請柬上停留了一瞬,想到剛才何氏跟他說的那番話,是該感謝那人的。
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接過來:“知道了,退下吧。”
劍南在震驚中退下。
春光明媚,朱鸾特地讓宮人搬了把藤椅放在庭院中,她就躺在藤椅上,憊懶的曬着太陽。
太子趕到的時候,就看到朱鸾歪歪斜斜沒個正形的樣子。
浮碧想要叫醒朱鸾,太子伸出食指貼在嘴邊輕輕的“噓”了一聲,浮碧将到嘴邊的話吞下去,安安靜靜的朝太子福了福身子。
太子坐在朱鸾身邊的繡墩上。
朱鸾穿着蔥綠短褙子,襟口繡着纏枝蓮花,水紅色繡桃花裙裾灑落下來,将腳也遮住了。
她整個人都籠在光裏,肌膚白的耀眼,瑩潤生光,如同羊脂玉一般。
許是太陽曬久了,薄薄的肌膚裏透着粉紅,像枝頭新熟的水蜜桃一般。
自家妹妹懶的像只貓兒。
太子忍不住輕輕一笑,咳了兩聲。
朱鸾曬得昏昏沉沉,雖還沒有睡,但意識混沌,陡然聽到男子的聲音,已将她的意識喚醒。
太子見她長睫抖了抖,睜開一雙水光湛湛的眸子,清得像山間的溪流。
朱鸾揉揉眼睛,紅唇輕啓,嬌聲道:“太子哥哥,你怎麽來了?”
太子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溫聲道:“我過來看看你。”
朱鸾點點頭,轉頭吩咐浮碧:“用梨花露泡壺茶水,端上新做的桃花餅過來給哥哥嘗嘗。”
太子吃着桃花餅,又喝着梨花露泡的茶水,只覺滿口都是花香。
朱鸾明知故問道:“太子哥哥,前幾日母後跟你商量選妃之事,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太子搖搖頭道:“那些姑娘,我又沒有見過,如何中意?”
皇後給他看的也只是一些身家背景和名字而已。
朱鸾眉毛微動,眼珠動了動,想起明日長公主府的春宴,忍不住問道:“哥哥,你知道安樂姑姑一直想要将湘容嫁給你,你自己可有想法?”
上次章長公主來宮中找皇後談話之事,她不信太子沒有聽說過。
太子神色平靜,輕輕一笑道:“母後都拒絕了,我能有什麽想法,再說了,湘容在我眼裏,和你差不多,我只将她當做妹妹看。”
朱鸾輕輕的“哦”了一聲,她就知道太子是這樣的想法,可長公主和蘇湘容不這樣想,朱鸾眸光深深,提醒道:“太子哥哥,明日你去參加春宴,可千萬要謹慎些。”
到時候她會讓蘇仁跟着太子,以不變應萬變。
太子鮮少見朱鸾這般認真,他雖不知朱鸾為何要這樣提醒他,總之也是一番好意,他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剛說話,忽然又想起,還有正事沒說,他問道:“鸾兒,我聽說你送祈武忠的妻子去邢獄看他,可有此事?”
朱鸾坦然承認:“沒錯。”太子都知道了,定然是前朝有些風言風語。
太子暗暗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朱鸾絕色天成的臉上,眸光溫和中透着一絲絲的無奈:“鸾兒,祈武忠的事情,你從此以後,可千萬別攪合進去,不管她夫人怎麽求你,你都不要答應她。”
朱鸾輕聲道:“我知道哥哥在擔心什麽。”
太子并不傻,反而很聰明,他有心機有城府,只是缺了些運氣。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地位,在朝中如履薄冰,腹背受敵,處處有人想要陷害他。
他每走一步都小心謹慎,但只要他不出任何錯,崇安帝也找不到廢他的理由。
上輩子,若不是因為自己這個豬隊友,太子也不會吃那麽多苦。
太子不想将朝堂裏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說給她聽,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輩子都可以無憂無慮 ,太子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鸾兒,哥哥這樣做,只是想要保護你,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
太子的話就像一股暖流滑過她的心底,朱鸾乖巧的點頭:“鸾兒知道了。”
春宴這一日,朱鸾起的甚早,開始梳妝打扮。
浮碧知道她的習慣,因此早早的就備下五套做工精致的衣裳供她選擇,按照朱鸾的習慣,她每次都會選擇那套顏色最為豔麗的。
往年公主府的春宴,她一直都是最受矚目的那個。
她上輩子最喜歡的就是那種衆星捧月,萬衆矚目的感覺,她本就生的極美,盛裝打扮之後,更是美得驚心動魄,每次都可以豔壓群芳。
可這一回,她環顧四周後,選的卻是其中花紋簡單的杏紅色衣裳。
浮碧知她心意,替她挽了一個驚鹄髻,簡單的用一支璎珞芙蓉簪子固定好。
她的膚色玉質天然,完全不用抹上厚重的脂粉來裝飾,只需在額心貼上一個花钿,便又另添了幾分嬌俏之感。
梳妝後,她坐着馬車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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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