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遇

筵席開始,酒過三巡,定國公夫人便提議作詩彈琴以助酒興,長公主本就是喜歡熱鬧之人,她自然欣然應允。

朱鸾的目光瞥向定國公夫人,只見那婦人一臉谄媚之态,沒錯,這位定國公夫人便是季晴暖未來的婆母,定國公夫人一直都是長公主最忠實的擁趸。

定國公掌管京城鹽都司也是長公主一手提拔上去去的,有了長公主府的庇佑,定國公中飽私囊,借着職務之便,不知搜刮了多少油水。

定國公夫人的目光落在翰林學士之女裴飲春的身上,她笑道:“久聞裴姑娘琴藝精湛,不知今日妾身和長公主可有幸聽姑娘彈奏一曲?”

裴飲春落落大方的起身行禮道:“那小女就獻醜了。”

朱鸾端起茶,低啜了一口,往年這種機會都是留給蘇湘容的,今年長公主卻讓定國公夫人抛給了裴飲春,真是讓人費解。

裴飲春奏的的一首《桃花流水》。

琴音一響,席面便安靜下來。

裴飲春奏琴之時,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在她身上,沒人發現蘇湘容忽然不見了。

不過朱鸾一直讓浮碧盯着她,她剛走,浮碧就低頭告訴她。

朱鸾留了個心眼,只等着蘇仁那邊傳來消息。

那邊的男客們也聽到桃林那邊傳來的琴音。

有人驚嘆道:“這琴音妙絕,仲先生,你以為如何?”

說話的,正是定國公世子蘇明哲。

書童見他誇贊其他女子,小嘴微微一撅。

仲玉笑而不語,而是轉過頭問太子:“殿下,以為這琴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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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精通音律,自然聽得出這琴音極妙,知道奏琴之人必定是哪家貴女,但他在外人面前向來不會表露心思,只略點頭道:“還行。”

仲玉臉上的笑容不變,他朝太子舉杯道:“草民敬殿下一杯。”

說罷,仰頭将一杯酒喝下,太子對仲玉并無好感,但即便再不喜,他面上也會配合的将酒喝完。

仲玉将太子一杯已盡,偏頭朝身邊的小厮使了個眼色道:“去給太子殿下倒酒。”

小厮上前,倒酒的時候,卻失手将酒水撒了出來,打濕了太子的衣裳。

小厮吓得驚慌失措,猛地跪在地上求饒,太子見他這樣瑟瑟發抖的樣子,倒也不忍心責怪了,仲玉卻有些過意不去,忙從首席上走下來,給太子致歉,跟着又道:“客房裏有幹淨的衣裳,讓下人帶太子殿下去換身衣裳吧。”

太子想一想,也沒什麽不好,于是便點頭答應了。

适才小厮給太子倒酒的動作,陸謹都看在眼裏,對方分明是故意的。

這一切分明是安排好的,長公主為何要這麽做?

府上的下人領着太子過去了。

陸謹不動聲色的離席,仲玉明明看到了他走開了,但陸謹不合群是衆所周知之事,他也沒在意。

仲玉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那邊豫王喝酒喝多了,他也只簡單交待讓小厮扶着豫王去客房歇息,也沒有細想。

蘇仁見狀,趕緊從宴席上離開,匆匆跑到朱鸾這邊。

等了許久不見人過來,朱鸾四顧一望,剛好蘇仁從桃花林裏鑽進來,湊到朱鸾跟前,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兩句。

果然是這樣。

朱鸾暗暗咬牙,她知道太子聰明,但這種事情防不勝防,若是真上了他們的當怎麽辦?

不行,她得去看看。

蘇湘容走後,并未讓人掃興,其他的閨秀們繼續表演才藝,朱鸾借口去如廁,離開筵席,她帶着浮碧和蘇仁,一路往蘇湘容離開的方向直追過去。

走了一段路,朱鸾嫌浮碧和蘇仁走到太慢了,怕耽誤事,幹脆甩開他們,提着裙子開始跑。

浮碧和蘇仁只得跑着追上去,浮碧還喊着:“公主慢點!”

可惜她的話朱鸾都聽不見了。

長公主府,她來過不少次,這裏都是熟門熟路的,滿以為能追上蘇湘容,或者攔住太子,可她跑的氣喘籲籲的,別說是太子,便是連個下人也看不到。

朱鸾跑累了,轉着轉着又回到了“夢裏桃源”,扶着一棵頗有年歲的桃花樹細細的喘氣。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許是汗漬過多,這麽一擦,額頭上的花钿便被帕子擦下來了。

朱鸾洩氣的将花钿扯下來,往水裏一扔,那桃花花钿在水裏頭打了旋,順着水流下去。

忽然間,視線裏多了一雙厚底皂靴,她的目光自下而上,從天青色的袍擺到男人勁瘦的腰身,再到他寬闊的胸膛,最後才是他白皙俊美的臉,男人生的極好,一身清冷的氣質,春風撩動他的衣擺,像個不食煙火的仙人。

朱鸾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陸謹,她愣了一會兒,然後才大膽的與他對視。

開始不動聲色的欣賞他仙人般的樣貌。

她記得上輩子陸謹從來沒有參加過長公主府的春宴的,他唯一參加的一次,是她嫁人後,在自己的公主府舉辦的,不過那時朱鸾對他因愛生恨,即便見到他,也沒有給什麽好臉色。

朱鸾站在桃花樹下,身後是綿亘的花海,桃花灼灼,她穿着杏紅的衣裙,跑了許久,發髻微微松散,從一側往下墜,發髻上的步搖也垂下來,輕輕的晃動。

烏發襯着雪臉,越發顯得臉頰瑩潤光潔,皎然若月光。

看到這一幕,陸謹腦海裏閃過兩句詩:“單衫杏子紅,雙鬓雛鴉色。”

兩人對視許久,還是陸謹先收回目光,拱手作揖道:“臣給公主殿下請安。”

朱鸾看到他時,內心的浮躁瞬間淡了不少,伸手輕輕往上一擡,春溪般的眸子流轉:“陸大人不必多禮,大人怎會在此?”

陸謹擡眸,她的臉頰被汗水濕透了,濕潤柔軟,越發的凝潤如脂,臉上紅潮還未褪去,胭脂一般,仿佛也要從薄薄的皮膚底下滲出來,他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皮,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他道:這裏清靜。”

朱鸾知道陸謹人冷話少,但心腸卻不像表面如此,倒也不在意,若不是她着急找太子,此刻真想和他在此席地而坐,靜看園中落花,朱鸾不舍道:“既如此,本宮便不打擾太傅,本宮還有急事,先行一步。”

見她提着裙子要走,陸謹眸光閃動,在少女即将與他擦身而過之時,男人輕聲道:“适才臣見太子急匆匆的離開公主府,公主這般着急莫非也是要出府?”

什麽?

太子離開公主府了?不是說太子被帶到客房換衣服麽?怎麽忽然離開了,莫非是他察覺到了長公主的意圖?

不管怎麽樣,太子沒有被帶到公主府的客房裏去,朱鸾頓時就放心了。

只是陸謹為何要将這個消息告訴她?

他可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話能少說一句絕不多說。

他剛才分明是在提醒自己。

莫非他已經看穿了長公主的意圖?

不管是與否,他能跟自己說這些,朱鸾心裏就隐隐有甜蜜。

朱鸾知道有些話不宜說破,她站在他身邊,仰頭看着他,眼底透着淺淺笑意:“陸大人,謝謝你。”

陸謹見少女微微揚起下巴,嘴角往上翹,露出幹淨白亮的貝齒,顯然是真的很開心。

其實陸謹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她,他剛才看到公主府的人将太子帶到內院,便知意圖,他叫了一直安插在公主府的暗樁去将太子引走,這樣也不會把他自己給暴露出去,又達到了讓太子擺脫危險的目的。

陸謹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就是他掌握着大梁至關重要的情報網,這個情報網乃陸謹的爺爺,陸淵鳴在朝為官時建立起來的,後來陸淵鳴含冤而死,這個情報網也跟着消失了。

實則不然,這張情報網,陸淵鳴在臨死前交給了年幼的陸謹,陸謹從十八歲開始,便重新召集舊部将情報網重建,這公主府的暗樁也是一早就安排進來了。

等太子走後,他站在這裏靜觀後院的動靜,沒想到卻遇到了朱鸾。

朱鸾是知道長公主的陷阱,才趕過來的,看來她早有防備,這個嬌嬌的小公主,還算有些心機。

剛才他出手幫太子,是為了國家大義,也算不得是還朱鸾人情,如今見着面了,免不得要親口同她道謝:“多虧公主賜藥,臣的母親才能下地走路,該是臣感謝公主。”

陸謹并非像表面這般冷漠無情,別人對他有恩,他都會記在心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朱鸾:陸大人人真好。

陸謹:嗯,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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