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
爆了,倒弄的寶玉苦笑不得,對上晴雯的紅眼圈,寶玉忍不住笑道:“傻丫頭,誰讓你走了?我自有我的意思,還不都是為着你們好?你聽我的話,自然沒錯,改日,我還要求你給我幫個大忙呢!”
晴雯這才擦了眼淚,帶着點哭腔道:“二爺吩咐便是了,反正我是二爺的丫鬟。”
寶玉一直不明白晴雯那麽心高氣傲為什麽不願出去,随口便道:“如果我求了老太太允你出去,你肯不肯?”
“為何不肯?難不成偏要給你做奴婢才是好的了?”晴雯破涕為笑道,又嘆道:“只是我怕是沒那個福氣。”
寶玉便問:“這是為何?”
晴雯難得的傷感道:“我原是賴嬷嬷的丫鬟,後來給了老太太,老太太又給你了,我的賣身契怕也是不知道在哪兒了。更何況你見過哪個府裏出去的丫鬟得人意了?我姑舅哥哥也在賴家做事,若是出了這裏我還能去哪兒?”
寶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瞅着晴雯嘆道:“總有法子的,難不成你還一輩子老死在這兒不成?你呀!什麽都好,就是脾氣忒壞,再不改,連我也要怕你的了!”
晴雯笑道:“是啊是啊,我粗笨,嘴裏又不如別人會說話,二爺也不必巴巴地使喚我,自然有好的服侍。”說着便出去了。
寶玉和晴雯說了會子話,困勁也過了,便坐起來練字。一會兒,聽說薛蟠從外面回來,出門去看,只見他遣人送過來三大筐螃蟹,說是夥計新撿的,送過來府裏嘗嘗新鮮,下酒吃。
寶玉便讓新來的兩個小厮去跑路,分別給老太太,太太,還有王煕鳳那邊的小廚房送了過去。
這二人是兄弟兩個,一個叫盧雲,一個叫盧風,和寶玉年紀差不多,是這十六個人裏面最伶俐的,更重要的是他們會點拳腳功夫。
晚間,寶玉遣出去的兩組人回來了,這兩組四個人是這十六個人裏面挑出來最能文識字的,身手極快。
寶玉回想着冊子上記錄的各人信息,直接道:“把你們收集的信息遞過來,就去歇着吧!你們跟着李貴過去,他會安頓好你們的食宿。”
四人放下厚厚一沓紙,應聲而去,誰也沒有敢擡頭瞧一眼寶玉,心裏不約而同地都嘟囔了一句:讓下人東跑西跑只為做這種事的貴公子,真是太奇怪了!
寶玉待衆人出去,關上書房門,讓盧雲和盧風在外面守着,這才展開慢慢看來。
喲,都中發生的大小事還真不少!果然是富貴風流讓人癡傻,這麽大的事自己竟然什麽風聲都沒聽見,果然是脂粉堆裏牆太厚,太過于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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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雲進來!”寶玉手裏拿起一張紙,遞給少年,“這件事你可知道?你怎麽看?”
盧雲擡起來,接過紙的一瞬間才看清寶玉的臉,忙低下頭道:“回公子,義忠親王不友不悌,抄家問斬已是當今聖上隆恩,小人以為并無不妥。”
“我是問你,為何當今聖上為何能在短短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就處理了這件事?”寶玉瞟了眼盧雲,繼續道:“這才是最讓人心驚,也是最讓人好奇的,不是嗎?”
盧雲抱歉地颔首,只聽寶玉又将盧風叫了進來,換了一副笑臉囑咐道:“你們不必拘束,我當你們是朋友,并不是下人。”
兩兄弟俱是一驚,皆跪地道:“小人不敢。”
寶玉暗嘆奴性誤人,不急不緩地拿出兩張賣身契,笑道:“你們不信我情有可原,日子久了你們自然明白我的待人之道。”說着便當着二人的面将賣身契燒為灰燼。
盧氏兄弟忙感恩戴德地磕頭道謝:“願意為公子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寶玉微微一笑,餘光瞥到一行小字上笑意愈深,看來知道的太多果然會死?是死得明白點?還是要防着死得晚一點。
房門關緊的一剎那,寶玉腦海中突然又浮現出那一句,“寶玉,小心點。”
連着幾日,寶玉皆把自己關在青松館不出去,連賈母也差人過來詢問,最後都是以寶玉在用功讀書為結果回了過去。
府裏都盛傳着是那一日雨後祥瑞讓二爺脫胎換骨了,後來傳到寶玉耳朵裏,更覺的可笑。
只不過這祥瑞一說過了不久,王夫人就病了,先是說着了風寒,一應的請安都免了,後來連賈母那邊也不去了,再後來竟然驚動了賈政請旨請了代婉清之父親自過來問診。
連續鬧了一兩個月王夫人也被折磨的沒了樣子,都快脫形了。這一日,寶玉只帶了襲人和林援之所托的幾盒人參過去請安。
剛進院子,便聞到一股腥苦的中藥味,實在談不上是藥香。襲人和金钏留在外間,寶玉獨自進去。
王夫人斜倚在兩個半舊的青緞靠背引枕上,面色蠟黃,顴骨突出,嘴唇有些幹裂,頭發上只用兩根銀釵固定發髻,看起來恹恹的。
寶玉見王夫人掙紮着要坐直身子,忙上前扶住,桌子上半碗褐色的藥湯蕩漾起薄薄的熱氣,“太太別動,小心身子。”
王夫人看到寶玉,深陷的眼窩裏一下子有了光彩,撐着身子似乎有許多話要說,竟咳嗽地喘不上起來。
寶玉瞥了眼床角的痰盂,心裏也有點冷,雖然不是親娘,好歹她對寶玉也有母子情分,到這個份上,哪裏還沒一點真心呢?
“太太放寬了心,這病肯定能好的,若是太太心裏一直難為自己,何必又做那傷天害理的事?”
屋子裏靜悄悄的,王夫人盯着寶玉,突然發狂似的抓住寶玉的胳膊,叫道:“你說什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出去!你不是我的寶玉,不是。”
寶玉淡淡一笑,眼光掃過項圈上的玉,“太太怎麽說起胡話了,我當然是您的寶玉。我還知道太太因何而病。太太心裏有愧吧!”
王夫人聞言癱坐下去,嘴裏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什麽,混濁的眼淚從枯槁的眼睛裏掉了出來,“不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寫文風格似乎變了,你們都木有人發現麽,@(一-一)@,提前更
☆、十六章
寶玉出了屋裏胸中的郁氣才消散開,愚蠢的婦人之見,差點害的這個家提前煙消雲散!
“周姐姐,大夫怎麽說的?”寶玉坐在椅子上打算仔細地盤問一下一下這位陪房,她背地裏可是給王夫人出了不少主意吧!
“幾位大夫說得都是一樣的症候,說是只要太太心寬些,再吃得進去藥,先斷了病根,再慢慢進補,多則三個月,便能下地的。”周瑞家的慢慢回話,藥方子她也不懂,并不敢胡說,心裏有些發慌,怎麽寶玉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襲人,你可願意代我侍奉太太?”寶玉突然開口向襲人問道,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襲人自從麝月秋紋走了之後便隐隐覺得不安,這幾個月來卻沒看到寶玉有別的動作,心裏才稍微安慰些。今日,寶玉出門竟然喚了襲人跟着,她自以為又重獲青睐了,便忙收拾了歡歡喜喜地跟了過來。
方才,聽金钏說了王夫人的境況,竟是要日薄西山的樣的。此時,寶玉這樣問更是要趁機打發了自己,她哪裏願意,心裏又躊躇不能背了做奴婢的本分。
“你若是不願意便罷了,畢竟太太的病實在重,說不定還會傳染,還是我親自侍奉湯藥,也是我的一片孝心了。那邊的事情煩勞你打理着,今晚便将我的鋪蓋送過來,我便住在這邊就是了。”
襲人聞言眼淚充斥在眼眶裏不敢下來,忙跪道:“二爺萬萬不可,萬一二爺有個好歹,老太太可不是要擔心壞了?婢子願意侍奉太太,盡心盡力,絕不負二爺所托。”
寶玉滿意地笑道:“不枉太太平日裏疼你,快起來吧!”又道:“此後便勞煩周姐姐和襲人一起照顧着太太了,凡事不論大小只管去回了鳳姐姐就是,若是還有人讓太太煩心,只管打出去。”
周瑞家的連連應聲,看着寶玉出了院子,這才敢直起身子,逝去鬓角的汗水。
寶玉由着腿腳亂走,心裏想着義忠親王造反未婚的事情,心有餘悸,越發惴惴不安。
根據他們得到的小道消息,王夫人素來與義忠王妃交好,王府出事之前王夫人還去拜訪過兩次,必定是王夫人與元春勾結,得到了什麽重要證據,才讓上面抓住了把柄,一網打盡。
王夫人病重果然與此事有關,寶玉順勢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心想:按照方才試探王夫人的話來說,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義忠親王原來是有逆反之心,可是後來王妃又勸了王爺回轉了心思。而王夫人卻急着搶頭功,先讓人給元春傳了消息,事情敗露,王夫人得知真相,心中愧疚,所以才噩夢纏身。
那麽,元春是受了上面的指使,還是自作主張?就不得而知了。
寶玉細想一遍,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站起,難道元春豈不是要被封妃了!
“誰!出來!”寶玉聽到附近花叢後面有輕微的動靜,即刻喊道,杯弓蛇影,正如驚弓之鳥。
“愛哥哥,是我嘛!你怎麽這麽大聲,可吓死我了!”湘雲從花叢後面跑出來,拉着寶玉的袖子抱怨道。
“雲妹妹?”寶玉試探地問道,這個湘雲小時候經常在賈府住着,他卻一次也沒見過,這是第一次相見。
“怎麽,才一年多不見而已,竟然不認識我了麽!”湘雲皺着眉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笑道:“寶哥哥果然是不一樣了,以前見着人,定要粘着問東問西的,今日個子比我高了,學問聽說'也不錯,怎麽就不會把人請進去,喝杯熱茶了呢?”
寶玉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竟然走到了绛芸軒,忙解釋道:“我如今不在這裏住了,你什麽時候來的?可見過你林姐姐,寶姐姐了?三妹妹她們最近好不好?我也不常過來,倒不知道。”
湘雲睜大了眼睛盯着寶玉,不可置信地大笑道:“怪道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愛哥哥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了。”
寶玉看着湘雲傻乎乎的樣子,心想這樣下去鐵定露餡,便拉着湘雲道:“我正要看你寶姐姐,咱們一道兒過去吧。”
這一路上湘雲不住地說話,寶玉這才知道,她是昨兒到的,住在黛玉的凝香廈,剛剛是要和黛玉一起找寶釵說話,路上忘帶東西,急忙回來取得,這才遇見了自己。
到了梨香院,二人聽聞寶釵在裏院跟嬷嬷學習禮儀,湘雲便要拉着寶玉進去,寶玉因想到寶釵要選秀的事情,覺得應該避諱着點,便借故推辭,獨自又往賈母處請安。
賈母許久不見寶玉,半步也不許他離開,拉着坐在一旁淨囑咐着要照顧好自己,又道':“你太太身子不好,你也別一味的要盡孝就忘了規矩,小心過了病氣!”
寶玉便安慰道:“老祖宗放心,太太那邊我已經安頓好了。再者老爺如今也不在家,家裏有什麽事都是鳳姐姐再管,難免力不從心。不如我說一個人出來,幫着料理,如何?”
賈母摟着寶玉,點頭笑道:“你說的可是你三妹妹?”
寶玉笑道:“老太太英明。”
賈母卻嗔怪道:“這不行,家裏這麽多媳婦兒婆子,哪裏能讓一個姑娘家管家的?成何體統?教外人聽了笑話!”
寶玉便道:“老祖宗只說句話出來,又不是真讓三妹妹裏裏外外的料理那些瑣碎,她原是個有主意的,只要老祖宗一句話,她自然能管的住下面的,讓她們去做事,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情罷了。還有鳳姐姐和大嫂子看着,自然是相得益彰,老祖宗您說是不是?”
賈母心裏未必不明白寶玉意思,心裏細細思量一番,才笑道:“也罷了,就這麽着,你去跟三丫頭和你鳳姐姐說一聲,這是你出的主意,反正可不賴不着我。”
寶玉忙辭了賈母,又往探春處說了此話,探春反而笑道:“多謝寶哥哥擡舉,我不怕你笑話,我心裏正有這個意思,只是不好開口,又怕讓那個人心裏不好受,如此倒是讓我稱心如意了。”
探春的性子想來最落落大方,當即便與寶玉商量起來,兄妹二人說的起勁,連黛玉來了也未發覺,還是廳裏的西洋挂鐘響了一聲,才發覺身後站了一個人。
探春忙讓座,又讓侍書上茶,又責怪說:“怎麽林姑娘到了也不說一聲!”
黛玉笑道:“別錯怪了她們,是我沒讓她們出聲。誰讓你們說得有模有樣的,讓我實在不忍心打斷你們。若是壞了這諾大的計策,豈不是是我的錯失?”
寶玉見黛玉這幾日愈發的神采奕奕,光彩照人,因笑道:“你素日也是個有主意有打算的,如今到了正經大事,你便腳底抹油似的,不管不顧了。還不快幫着三丫頭籌劃着,快別用你是客人這些話來擋着!你瞧瞧,如今誰不拿你當自家人?偏你就小家子氣!”
黛玉只縮在探春的身邊,委屈道:“哎喲喲,你瞧瞧,這幾日不見,我竟不認得了。這樣的話竟從你的嘴裏出來,想來是小時候胭脂膏子吃多了,所以才出口成章。”
寶玉白了黛玉一眼,卻認真地問道:“你便說你如今幫不幫忙?”
黛玉故意道:“幫什麽?”
寶玉笑道:“自然是幫趨利避害的忙,妹妹聰敏,不知道我的意思?況且以妹妹的見識,難不成看不見這裏面的遠景?保不齊私心裏也偷偷算過呢?是不是!”
黛玉看了探春一眼,猶豫道:“既然是三妹妹的事,我自然要幫的。可別說什麽遠見了,羞死了。我哪裏比得上你們,方才聽你們說什麽要裁減下人,增減例銀,又要把園子裏的一草一木都租了出去,還要在祖茔附近置辦田莊田地鋪子什麽的,可吓壞我了,我只求別裁了我的人,才是!”
探春不等黛玉說完便要捏黛玉的臉蛋,口裏嚷着:“難為她記得清楚,瞧她嘴裏的算計,也不知道拿出來說正經主意,反而說笑取笑。”
寶玉想起賈母說的那第十個媳婦吃猴尿的笑話,便依樣畫葫蘆的講了一遍,說的一屋子裏的丫鬟皆笑出了聲,探春這才對黛玉笑道:“可算有人能說的過你了,這下子我的左膀右臂也算是齊全了。”
寶玉忍着笑意,奇怪道:“什麽左膀右臂?”
探春笑道:“自然是有寶哥哥這樣你的好兄弟,林姐姐這樣的好幫手,這便如同朝廷裏的文臣武将,內外兼修,自然能夠修身治家平天下了。”
黛玉方才羞紅了臉,半晌才道:“二姐姐和寶姐姐這幾日都忙着學規矩,不然也能一起出出主意了。聽說那邊珍大嫂子要接惜春四妹妹過去,不知怎麽回事。”
探春方解釋道:“是那邊蓉大奶奶和惜春投緣,兩個人一個愛寫一個愛畫,在一起熱鬧的不得了,便說等過了年再接過去一起住。”
寶玉暗暗點頭,始知迎春選秀的事情,心裏便有點不舒服,迎春入宮不是送死嗎?寶釵選秀又不知道薛家要費多大的功夫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寶玉所重視的,黛玉應該已經明白自己的意圖,她既然借着探春的事情,答應幫忙,那麽就簡單多了,原文中林黛玉的眼光之遠且不是自己能比的,何況她還是重生。
這樣想來寶玉心裏也踏實多了,從她有意幫賈環和迎春這兩件事上,黛玉應該不是那種只顧自己生死存亡的人。
如今她心裏不知道還恨不恨寶玉,或者已經盡釋前嫌?這些事雖然微末,到底是一個心病,就是她日後遇到了有緣人,也不知能不能再重新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寶玉不斷想着,聽黛玉與探春要去看王夫人那邊,便趁機告辭了。過幾日,探春果然每日裏在王煕鳳處一起商議打理事情,底下人先都是試探動靜愛理不理的,後來見識道探春的雷厲風行,也不得不謹慎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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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王夫人端着和藹可親的臉溫柔地問黛玉和寶釵,“你們倆想做我的兒媳婦兒嗎?”
黛玉啐道:“什麽臭男人,我才不要!”
寶釵含蓄道:“聽說備胎都是好的。”
王夫人癱坐在椅子上,聲嘶力竭地哭道:“我那個孽根禍胎喲,了怎麽辦才好…”
釵黛面面相觑時,只見林援之輕柔地橫抱着寶玉踢門而入,動作行雲流水,眼神溫柔地要滴出水來。
☆、十七章
在寶玉的世界裏,也許沉浸在脂粉隊裏是造不出英雄的,也許王夫人的病情也不是最重要的,那麽正如晴雯所言,他的身邊幹淨了,就得開始為了自己不在這裏枉死做點事情出來了。
挑選出的那十六個人果然不負重托,出色的查到所有這段時間都中發生的大小事情,雖然信息量很大,但是看來看去能用的也只有三件事:
其一,義忠親王造反抄家問斬,必是當今天子使了什麽非常手段;其二,城外石鼓村的瘟疫逐漸擴散到城西,聖上已經派遣了衆望所歸的北靜郡王為主要官員進行對瘟疫的監察和對難民的安置;其三,忠順王府的大管家前幾日為了找一個戲子,砸了都中有名的梨園,強行将所有優伶抓到了府中。
這些事的各種糾結卻不是寶玉最重視的,卻是因為這些事讓他心裏突然滋生出一個主意:辦一份這個時代獨一份的報紙。
這一日,寶玉與賈薔商議之後,便決定試一試,但是想到這其中的政治障礙,兩人又不得不有點頭疼。
“銀子倒不是問題,咱們東拼西湊怎麽也能弄個七八百出來,只是如今聖上重視的是詩書禮儀,民辦小抄都被打壓的不成樣子,更何況還是與邸報一個性質的物件?”賈薔洩氣的靠在靠椅上,瞅着寶玉呆滞的眼神,抓起一支毛筆便扔了過去。
寶玉本來也沒什麽主意,被賈薔這麽一提醒果然想到一個能求助的大人物來,“聽說北靜王最是這種舞文弄墨的主意,他如今有難處,咱們若是能幫他解憂,他未必不肯幫咱們?”
“你怎麽知道他有難處?你又怎麽知道他一定會幫咱們?”賈薔不太相信,他總覺得暴雨水一時興起,變着花樣糟蹋銀兩。
寶玉見賈薔一副不當回事的樣子,心裏也急了,拉着凳子湊在他跟前,娓娓道來:“外面瘟疫橫行,聖上要派人處理,這差事本來不是他的,而是有人舉薦,這攤子事誰願意攔在自己身上?如果咱們借着這件事幫他把難民安置妥當了,他就算嘴上不承認,心裏必然感激咱們,那麽上面的事情他也許會幫咱們去辦好的。”
賈薔又道:“可是這麽一大攤子事,你府裏老爺太太可都知道?若是當時候惹出什麽事情可怎麽好?”
寶玉道:“知道哪裏會惹事情,咱們就反其道而行,只報道一些不會惹事的,不就好了?”
賈薔心裏還是沒底,但是又覺得新奇有趣,兩個人湊在一起商讨了半天,第二日便約着在如玉樓碰碰運氣。
豈料,這邊湘雲和黛玉突然說起寶玉要去如玉樓的事情,心裏好奇的不得了,便要拉着黛玉一起去。寶玉心想這幾日外面亂糟糟的,不如讓她們就在家裏才是,便不肯帶她們。湘雲和黛玉不依不饒的偏去求了賈母,賈母拗不過兩個人撒嬌便只好應了,兩個人領着一大幫子婆子丫鬟和小厮最終還是備車歡歡喜喜的去了。
寶玉心裏不放心,遂讓盧雲和盧風二人暗中保護黛玉和湘雲,自己這才進了東門,登記姓名之後,便去尋找約好的賈薔。
如玉樓的陳設布局很是奇怪,一排排的下來和現代的圖書館差不多,整體的輪廓卻是個圓形,像個迷宮似的,寶玉轉了幾圈匆匆浏覽了一下這裏的古籍,孤本頗多,有很多字都是自己不認得的。看了一會才想起要找賈薔的時候,忙有依依不舍的放下,又轉了一圈還是未找到,卻被一侍衛攔住道:“請問榮國府的賈寶玉,賈公子嗎?”
寶玉正走着就被一個高大的人擋住了去路,聞聲擡頭,方見此人氣宇不凡,心中暗道,恐怕是有些來歷,便回禮道:“正是在下。”
那侍衛笑着做了一個手勢請道:“我們家王爺有請,請公子随我上樓。”
寶玉心中狂喜,既然是王爺有請,必然是北靜郡王了,果然這北靜王對寶玉一直都很好奇,這一趟沒來錯。于是便不緊不慢地跟着上去,轉了幾個樓梯,這才拐到一處大院子,這院子建的很是奇特,精雕細刻之處卻有點現代的味道,來不及細看,寶玉随着進了正廳。
廳內正放着一座紫檀琉璃大插屏,轉過屏風,才看到一處小院,丫鬟小厮皆自顧自地打掃修花來往東西,并沒有人着意看寶玉,寶玉心中納罕,跟着走至東邊一間廂房,待那人入內回禀之後,方跟了進去。
寶玉原以為會看到何等清雅的景象,沒想到卻看到三個男子正坐在炕上上閑談,桌上燙着幾壺酒,很是醇香,其餘七八碟小菜幹果皆是尋常,正坐乃是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男子,生的面容清俊,性情儒雅,但是頗有氣度。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眸清入水,風姿卓然,另一個身量較小,面如桃花,身為男子,甚是妖媚。
“小民,給王爺請安。”寶玉忖度三人姿容氣質,遂行大禮請安,膝未着地便被扶了起來,寶玉擡起來聽得其中一人笑道:笑道:“常聽人說榮國公府有位公子神仙般的品格,今日一見果然如寶似玉。”說罷,又指着一旁的男子一一介紹道:“這兩位是沈澈沈公子,那位是于瑞于公子。”
寶玉行禮間想,這幾個人能并席而坐,必不是平常角色,都像是大有來頭,不知真正身份是什麽?寶玉心裏懷疑,行動上不敢怠慢,忍不住餘光掃了一遍,不小心瞥見那位于公子一直盯着自己不住地瞧,心虛加不好意思,霎時間臉上滾燙起來。
“方才閑來翻看今日來者的名冊,不意竟發現你的名字,既是朋友小聚,不必拘束。”北靜王擡手示意寶玉坐下,席間已經空出一個座位,寶玉恭敬不如從命,便落了座。
北靜王與原文中一般風雅,果然在府中邀請了許多名士,對寶玉亦是誠懇相邀,又問了寶玉的玉,寶玉皆一一答過。半晌,寶玉方想起正事,因見餘下二人亦是北靜王之親友,也不避諱,忙将自己想要入股如玉樓,發行報紙的想法說了一遍,又道:“若是聖上批準,此社還可擔當朝廷的消息網絡,凡刊登信息僅限于市民生活,各地趣事,凡有涉及朝廷官員的信息皆上報朝廷審核,并由上面批準再在下面刊售,并且願意給朝廷按時繳納稅務。王爺只需向皇上上述陳明,設立相關部門,由聖上直接派人任職監察,如此形成體系,官辦民用,有百益而無一害。”
三人聽了皆不作聲,半晌于瑞突然開腔道:“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麽稀奇古怪之事你竟也敢做敢說?”
沈澈思忖道:“主意固是新奇,就是不知道場地,人手,資金,能力是否齊備?有無周密打算?”
寶玉聽此人一語中的,不由地佩服,如實道:“并無。”
于瑞忙湊上來笑道:“你什麽都沒有?怎麽在這兒信口開河?難不成還想讓我們給你出錢出力,你坐享其成不成?”
寶玉本想反駁,自己卻又的确有這個意思,不由地多看了于瑞兩眼,見他朱唇皓齒眉宇間隐隐英氣勃勃,心裏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便扭過頭看向北靜王,北靜王君子翩翩,突然放聲大笑,“妙極!”
于瑞從沈澈前面擠過去,拉了拉水溶的衣袖小聲問道:“你笑什麽?難不成真的要幫她不成?”
水溶擡手示意于瑞住口,又對寶玉道:“你想借我的如玉樓為你賺錢,可是你如何知道我便肯幫你?”
“王爺人中龍鳳,慧眼識珠。”寶玉忐忑地咬牙說道。
沈撤道:“王爺三思。”北靜王只顧着品酒,過了許久既不拒絕又不答應。
“王爺可否答應小民一個請求?請王爺務必将此事保密,對任何人皆不能透露。對外只說是王爺的意思,小民願意出資出力,組織安排人手進行采編排版印刷,甚至是行船快馬人手分配。只要聖上批準,哪怕再制定些許制度,再為此業得一保障,如此一來,聖上不出門亦能體察民情,盡知天下事,便是王爺的一番作為,小民只取其中三分利潤;若是賠了,小民願意全部負責,并以文書作保。”寶玉說得振振有詞,好像已經胸有成竹一般,讓人不由得相信他。
“喂,你這麽做不是虧本買賣麽?又不要名也不圖利,你傻啊?”于瑞靠着桌子好奇道。
寶玉笑道:“三分利自然很高了,王爺若是肯幫我,即幫我造了聲勢,又能在如玉樓批量銷售,自然對我百益而無一害。況且這本就是小民心中所願,所能實現,畢生無憾。”
“利弊清晰,很好。可是這對我又有什麽好處呢?”水溶淡淡地問道。
“其一,王爺可以借此立功為聖上體察民情;其二,王爺雖然不缺錢,但是常言道多多益善,自不必說;其三,報紙可分類刊印,民生經濟自然教育甚至詩詞歌賦等皆可自成一類,恰好迎合當今聖上以文孝治天下的號召;其四,當今朝廷僅有邸報一種新聞形式,用于官場傳遞任職罷免等消息,內容古板,傳遞緩慢。我的報紙絕對新鮮有趣,內容充實,且在五年內可以發展道各地,如此形成的信息網或可為朝廷所用,亦可為我們自己所用。
還有一樣,也是最重要的,聽聞王爺真在為城外災民的去留為難,若是此事能成,開辦如玉樓之附屬單位,既然要印刷作業,自然要招納人手,若果試發成功,利潤尚可。如此一來,咱們慢慢擴大經營便在這些人中挑選能人用之,其餘強裝者為出體力者,攜家帶口加以安置,自然能夠解決王爺的煩憂,聖上心裏的一塊大石。若是還有不足,也可因地因時制宜,王爺覺得如何?”
寶玉一口氣說畢,其實他心裏已經害怕的不得了,但是仍然微笑着看向三人,率先說話的卻是沈撤,只道:“古人有露而宣布,欲四方速知的先見,如若果真能如你所言,未嘗不是件好事,只是我朝報業制度極其嚴謹,上有三院審查,下有各地篩選,皆是官中消息,所看所讀之人皆是關注朝中大事,官場風雲起伏之衆,若是你也想如此必要掀起軒然大波,不如私辦,若是想收手也極其容易,又少了各種的關隘,若只為了賺錢,方更痛快!何必要驚動上面,惹來那許多麻煩?再确定主題內容,或官員醜聞,或鬧事奇事,或警人治世只良言,果真得償所願自不必說,若是得罪了何人,他又無從查起,豈不方便!”
寶玉心想此人必是知官場紛雜險惡,方如此說,卻是有一定道理,此時決定的突然,聽他一言卻有幾分道理。自己只為了賺錢而已,若是弄出太大的動靜确實不好收手,況且這個朝代明君聖主,自然沒有文字獄之類的事情,心裏暗暗佩服,剛要說話,卻聽到北靜王說道:“沈公子說的有理,不如私辦,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人手資金由我負責,只是調配訓練編輯文筆和場地工藝技能?沈公子可願合作,少則一年,動手籌備起來,如何?”
沈撤見北靜王有意答應,便也點頭應了,于瑞見狀也要湊熱鬧,卻被北靜王的眼神吓了回去,這些皆落在寶玉眼裏,便道:“那小民回府再與人商議,拿出一個其實可行的具體方案出來,改日再來拜訪。”
北靜王點頭道:“既如此,我便幫你這個忙,其他的事情你們亦不必擔心。至于災民,我會向聖上奏明,讓強壯體健男子參軍訓練,等瘟疫控制住,村莊收拾妥當,其他家眷自然回去居住,并無不妥。至于咱們今日所說之事,切勿與旁人提起,其中相幹人等,等一切皆準備妥當,再行通知,不可大意。”
寶玉靈機一動又道:“既然是要開辟消息閉塞到疏通的先河,不如順便再辦一個快遞買賣,以此為幌子,正好避人耳目,咱們又可以名正言順的經營。”
沈撤道:“何為快遞?”
寶玉忙反應過來笑道:“便是镖局走镖了,只不過咱們不走大趟的,只接小東西物件,不要屍體,只接死物,各省标價分類,如此網絡形成傳遞消息更是有恃無恐。”
沉默半天,于瑞猶豫着冒出一句,“那個走镖,屍體!是什麽意思?”
寶玉暗暗罵自己愚蠢,跟古人說什麽現代詞啊!這才有解釋道:“以後再書上看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