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5)

釵突然過來,倒是讓黛玉有些意外。寶釵說話間與平日裏也并無二致,略坐了坐說了會閑話便又去了,倒是讓黛玉有點摸不着頭腦,見她出了院子這才回到屋裏,因問道:“姨媽那邊最近有什麽事嗎?”

白鷺笑道:“可不是有件大喜事,聽說薛大公子不知怎的突然轉了性子,要學做生意,這幾日姨太太那邊專門請了先生在教,薛大公子也從青松館那邊挪回去了。這還是前幾日我去找莺兒打絡子,聽說的,當真稀罕。”

黛玉暗中琢磨,卻不像是這事,寶釵似乎是想問什麽的樣子,想了一回便又放開了,徑自坐在案前拿了一個自己閑來寫詩的冊子,翻了幾頁,又托着腮發起呆來。想到白日裏昭筠說的那句話,心裏突然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又想起寶玉,心裏還是疑惑,嘆了一回氣,便早早睡去。

次日早起,黛玉收拾一番便往賈母處請安,進屋便看見衆人皆正襟危坐,不一會迎春姊妹和薛姨媽它們也陸陸續續地過來了。黛玉留心聽着,原來是早上宮裏傳出信來,說是有旨意要出來。

黛玉心裏雖不知其中原委,卻知道必是元春封妃的消息,見衆人皆急切地期盼着,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蔓延開來,連病情稍好一點兒的王夫人也扶着襲人和金钏氣喘籲籲地過來等着,黛玉便覺得沒意思,便有意往後面讓了讓。

不一會果然有人進來傳話,正是元春被封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的旨意,賈母松了一口氣回到榻上,王夫人歡喜地幾乎要哭出來,黛玉冷眼旁觀,心裏思緒翻飛,臉上并不露出什麽。

喜極而泣,悲從中來,樂極生悲,物極必反.

既然知道日後要落得寂寥散盡,何必又得意于眼前風光呢?黛玉悄聲嘆息,擡頭卻看到寶玉正看着自己,也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已設定存搞到時自動發表,這次的時間固定在00.00 →_→原諒我的時間總是在換。

☆、二十一

元春封妃的喜訊剎那間便傳遍了整座府邸,別人尚可,唯有王夫人比別人更加歡喜。只可惜如此的大悲大喜,她又是病重之軀,不過三五日間竟有些挨不住的景象。

是夜,寶玉摒退下人單獨留着王夫人身邊說話,有些事情是應該挑明了,不然恐怕這禍事怕是要像那瘟疫一般擴散到要命的地步,危機的便不是一個賈寶玉,而是提前将整個賈府推向萬丈深淵。

“太太,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知道你的病根,所以你也得了解你的擅自行事給我以及府裏帶來的危機,對吧?”寶玉死死地盯着榻上愈發沒有精神的王夫人,仿佛是正在瞄準獵物的獵虎,眼神如刀子一般的鋒利。

王夫人咳喘着嘆息道:“你要說什麽就說吧,我這樣的光景也沒幾日活頭了,可惜我養兒不孝,到如今竟還要審犯人似的審問我。”

“哼,太太言重了。俗話說養兒防老,我雖不長進卻也願意給您養老送終,只是看您能不能給兒子這個福氣。”寶玉瞥見王夫人微微擡了擡頭,幹澀的嘴唇似乎要問什麽,滿意地勾起嘴角笑道:“太太您可是還在為您做的那件事慶幸?慶幸您的女兒終于獲得帝幸?那麽,您可知道,義忠王府的餘黨險些要了您親生兒子的性命?您自然也不會不知道當日您前腳剛送了密報,義忠王妃便已經成功的勸說王爺收回成命,一切都恢複平靜。”

王夫人驚恐地睜大了雙眼,渾濁絕望的淚水流入微微張開的幹裂的嘴唇裏,雙手顫抖着拉着寶玉的衣襟哆嗦了半天,不知該先問那個問題,半晌木讷的放下手臂,眼神呆滞地看着寶玉,不住地搖頭,嘴裏不住地默念:對不起,對不起……

Advertisement

這是她的心結,畢生的悲傷,為了幫女兒争寵她出賣了自己的姐妹以及她的秘密她的丈夫和她的一切,那些孩子正是如花的年紀,便被推上了斷頭臺,抑或永生發配到邊境苦寒之地做苦役,或者變賣為奴收納官坊,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私和冷酷造成的。而這一切卻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拆穿,血淋淋的事實面前她無可否認,也不想再辯駁了,想通的這一瞬間,她的內心突然無比的輕松。

“你的傷勢……”王夫人緩緩地閉上雙眼,艱澀地從嘴裏吐出這句話,作為母親她為了一時的榮光險些葬送了兒子的性命甚至這個家的前途,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寶玉并不打算将這些天調查的結果如實告訴王夫人,只冷笑道:“太太放心,您兒子的性命還算是安全。只是如果您還要自作主張,不肯告訴兒子實情的話,恐怕兒子只有見了閻王才能死而瞑目了。”

王夫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臉色蒼白得如屍,喃喃道:“那日我與你大姐姐傳了話,說聖上懷疑義忠王爺想要造反,但是苦于沒有證據。聽聞我素來與義忠王妃交好,便讓我去套話,并拿到證據,我那一日過去坐了坐,将皇上身邊的暗衛扮作成府裏的小厮借着送禮的由頭帶了進去,果然拿到他們私下動兵的書信。後來,我不小心得知,王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終使得王爺放棄了謀反的念頭,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跟宮裏的人傳話,那一夜王府便以謀反之罪被吵架,三日後問斬。”王夫人說到這已經是淚流滿面,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寶玉,寶玉,你可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被人,若是被人知道這就是欺君之罪,或許還是滅九族的大罪啊。”王夫人差點從踏上翻滾下來,一把扯住寶玉的衣襟苦苦央求,不一會便哭的沒了力氣,蔫了似的癱坐在地上。

寶玉得知真相,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心裏如同填了一團雜草不斷地被揉碎攪拌,弄得他腦袋裏一陣眩暈,有點惡心,“太太放心養病吧,這件事到此為止。”

這一夜王夫人這裏出奇的安靜,所有人都像是消失了一般沒有出現,直到次日。沒有人知道王夫人那一夜是怎麽過的,或是說出真相的輕松,或是無盡的忏悔,或是膽戰心驚的噩夢,還是自認為無悔的執着,反正這一夜之後,王夫人的病情逐漸就好轉起來了。

熬過了一個冬天,原本沉悶的王夫人更加的安靜,将手裏的事情都交待給了探春,然後就不聲不響的帶着金钏和襲人兩個人搬到了後院的佛庵,再不問世事。就連月出賈政回府之後也并未迎接,賈政心中雖有疑惑但是也被元春加封的喜訊沖的一幹二淨,只當是王夫人一時心血來潮,要為老太太和宮中的元春祈福。再有周姨娘等人的盡心伺候,賈政也并不覺得有什麽不一樣的。

這一日四月二十六芒種節,寶玉得到消息,當時刺殺他的人的确只有當場自殺的幾個人,皆是義忠親王身邊的貼身侍衛,當時自己雖未親見,但是據昭筠郡主所言,那些人在被北靜王府的護衛擒獲之後,便舉刀自刎了。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也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寶玉嘆了一口氣,便離席往花園裏逛去,因想起原文中這一日前後發生過兩件事情,遂有意往東面桃花坡上逛過來。只是此時大觀園未建,這道理雖有些牽強,但是寶玉總覺得同樣是祭餞花神總會有點事情發生的。

榮國府二房這邊巍峨建築頗多,花園處有一環水假山幽徑處高高建了一座小亭閣,四面皆種植高大的楊柳遮掩,如此亭中之人可看到遙遙百丈,下面的人卻分毫看不見上面,寶玉遂在此坐下,以作歇息。

豈料,寶玉剛剛坐定,便看到林援之也自西橋獨自往這邊過來,步伐悠悠,難得的怡然。寶玉正欲打個招呼,卻又聽到寶釵從東邊花籬處跑過來,她本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襦裙,上着薄薄淺色的春衫,手裏拿着一把桃花遮面的團扇,踮着腳追着一只玉色斑斓的大蝴蝶往這邊過來。

寶玉在這裏看美女看多了,倒也自覺有點免疫力,但是此時寶釵柔情畢露,盡顯小女兒情懷,竟讓人經不住看呆了,如彼美人,嫣然一笑,何以不比楊妃醉态嬌然。

寶玉一直盯着寶釵這邊,突然頭頂一聲莺啭,從天而降一坨鳥屎直愣愣掉在寶玉鼻尖,使得他惱羞而回神,不覺被此時的場景惹得好奇不已。

只見這林薛二人只隔着一堤楊柳,雙方皆停住了步子,既不離去也不往前,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個難得的嬌羞癡态,一個是難得的站立難安,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南面水榭游廊上突然傳出說話的聲音,寶釵先是一動,欲要回頭,卻轉而匆匆離去。林援之聽得有女子聲音愈見清晰,也轉身原路回去,此事作罷。

寶玉冷眼旁觀,只覺此事頗有蹊跷,細想又得不出什麽結論。遂一行下了亭子便往黛玉處有事相商,寶玉的身份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任何人說話來往而不被人诟病,這也是迄今為止賈羽最滿意的一點。

此次見黛玉,卻是真有一件正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林妹妹,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寶玉進了門便遣走了黛玉屋子裏所有的丫鬟婆子,其實這些人卻是看到黛玉示意才應聲下去的。

黛玉心想,這個寶玉每次來都是有事要說,這次又不知是為什麽?想起上次借錢的事情,便打趣道:“莫不是又打饑荒,要我救濟你麽?”

寶玉正色道:“我知道妹妹并不是妹妹,正如妹妹肯定也疑惑我是否是我?”

黛玉手裏的書突然落在地上,“啪”地一聲讓她本人也着實驚了一下,連書本也不撿了,偏過頭勉強笑道:“我不明白。”

寶玉道:“妹妹難道不疑惑,為何如今的寶玉與你當初所認得的寶玉大不相同嗎?我卻知道妹妹為何不是當初的妹妹。”頓了頓,見黛玉拾眸看向自己,方又道:“從我見到妹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妹妹的奇遇,妹妹可猜得出我的?”

黛玉抑制住心裏的荒亂,啓唇道:“哦?既然如此,不如說來聽聽?”

寶玉道:“還記得那一日與妹妹說起的故事麽?那仙草投胎人間歷經世間百态,嘗盡悲歡離合,最後淚盡而亡,這故事妹妹可還熟悉?”

黛玉猛地擡頭,眸清似水,雙手放松似的搭在腿上,審視着寶玉,篤定道:“你定然已經有所決斷,你既然已知我的來歷不如和盤托出,再做分說。”

寶玉笑道:“林妹妹承認自己是重生之人了?”

黛玉欲要反駁,又覺得事到如今卻沒意思了,便笑道:“正是。”又疑惑道:“莫非,你也是?”

寶玉搖頭道:“我并非賈寶玉,只不過因緣際會,魂魄移到了這具身體上而已,而我恰好又知道賈寶玉這一生一世的事情,所以也事無巨細地知道妹妹你的事情。”

寶玉的坦誠只是坦誠他不是賈寶玉,他才不要跟冰清玉潔的林妹妹說他為了不投胎投機取巧選擇了穿越,而她只不過是一本書裏的女主角,況且被他這麽一亂搞,可能現在都不是女主角了。

作者有話要說: ^=_=^,寶玉不是護花使者,但是他珍惜每個人的生命。

☆、二十二

青蝶等人在外面候着,并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一個多時辰的對話讓氣氛變得很古怪,反正她們進去的時候黛玉顯得很是奇怪,不知道在想什麽,坐在窗臺上托腮發呆。

六月底都中要召開難得一見的叢林大會,府裏的人大多都去看法會,拜佛燒香。寶玉卻央求了賈母要跟着買辦去揚州打理貨物,順帶去看林如海。

賈母近幾日越發覺得神似倦怠,見寶玉這一言一行越來越像國公當年,越發的感慨,經不住寶玉央求,竟然真的就答應了,又親自挑選了人手跟着,以防萬一。

寶玉哪裏還需要賈母打點,他自己身邊的兩個謙說便是會些功夫,實際上卻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暗中帶的人手能文會武的泱泱幾百人也不為過,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經過幾個月的培訓,這些大都掌握了獲取消息的途徑和技巧,辨別能力更不用說,後面有會寫的人潤筆,層層篩選甄別自然萬無一失。

到了揚州已是八月中旬,寶玉自然不用真的去管那些采辦上貨的事情,這一行除了辦那件事,還有一個人必須要見一見才是呢!算着時候林如海也該歸西了,這可不能,不然林黛玉可不又毀了。

寶玉打定主意領着幾車禮物上門拜訪,林如海果然大吃一驚,閑聊之餘問及黛玉,寶玉如實相告,談吐之間,林如海贊賞不已,當即便要留寶玉在府裏居住,寶玉自然卻之不恭。

當初寶玉下揚州之時,曾見過黛玉并帶了書信過來,并與林援之談過關于他受傷的事情。

經此一事,寶玉便知道林援之知道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然他為何突然讓自己小心?

說起來那些人到底是怎麽知道是王夫人告的密,這些都不得而知,為今之計便是想辦法拉攏林援之,不要讓他成為敵人。

住在林府德爾日子過得格外的舒心,林府奢華氣全無憑空一股子書香世家的氣韻,讓寶玉的性子似乎也變得謙和起來。

這一日聽說林如海身體有恙,寶玉連忙過去照看,細問之下卻是舊病。這病發作起來便四肢無力,手腳僵硬,幾度暈厥,比往年更加厲害,府裏常用的大夫依舊照着舊方子開了藥,便讓人去熬煮。

寶玉心裏不放心,便讓人再去請個大夫過來,府裏的管家林四依言去辦,不一會便請了一個積年的老大夫過來,進門便跪地請安,連聲問好。

請過脈象之後,這老大夫猶猶豫豫卻不敢說的樣子,寶玉便遣走屋裏的衆人,再次詢問,這老大夫才道:“這……老爺無病。”寶玉忙将藥方給這老大夫看,這老大夫看過之後搖頭嘆氣,不作分說。

寶玉即刻找了之前的大夫過來,盯着他的眼睛,厲聲問道:“老爺到底得了什麽病?是什麽症候?你用的藥方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這大夫見狀怕是瞞不住了便道:“公子饒命,這老爺的确沒病。小人的藥方并非良藥,除了抑制老爺的病情之外,并無別用。”

寶玉道:“那你為何不如實說來?如此累及老爺病情漸重如何使得?”

這大夫求道:“小人不敢說啊,小人乃是這揚州城內的醫者之首,若是被人說小人連區區蠱毒都治不了,可不是要贻笑大方?

再者老爺所中之蠱并非極重,小人本想慢慢用藥調和,久而久之很有可能便日漸消弭也不一定的。”

“蠱毒?”寶玉從座上驚起,緊緊地抓住大夫的衣襟問道:“你是說老爺中了蠱毒?”

這大夫唯唯諾諾地點頭應道,寶玉忙問老大夫實情,只見他暗暗點頭,唉聲嘆氣,“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兩位大夫面面相觑,似有難言之隐,寶玉忙道:“事到如今,老爺危在旦夕,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此二人皆道:“姑蘇城外有個蟠香寺,裏面有位神尼,醫術極好,常常濟世救人,公子不妨去求求她,有沒有辦法。我等濟世救人皆是常情,但是此等怪病實在無能為力,便是公子砸了我們的招牌,我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

寶玉沒來由的氣惱,便讓人将二人帶走,心裏聽到蟠香寺三個字越發的好奇,待要立刻動身,卻又擔心林如海無人照顧,可嘆林如海自賈敏去世之後便打發了随侍的幾個侍妾,如今這府裏卻是一個管家的女人也沒有,怎麽讓人放心?

“林管家?”寶玉思忖片刻,才輕輕地叫道。

林四在門外聽得裏面傳喚,忙進屋聽候,雖說寶玉只是府裏的客人,但是看着卻也是為老爺費心操持,他們家幾代為林家做事,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是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公子吩咐,小人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寶玉教人扶起林四,這才說道:“你們老爺平時的飲食起居都是誰照顧的?”

林四回道:“都是由梁嬷嬷服侍的,梁嬷嬷是伺候夫人的老人,老爺一直是她伺候的。”

寶玉又道:“老爺是從什麽時候身子不好的?”

林四道:“這個具體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爺第一次請醫問藥是在兩年前,那時候夫人剛剛去了,小姐又走了,老爺病了許久才好。自那以後,老爺每年這時候便會舊疾發作。只是,這一次竟格外的厲害。”又擡頭看向寶玉哽咽道:“按理說這是我們府裏的事情,不該煩勞公子,只是公子也看到了,我們老爺如今這樣怕是兇多吉少了,請公子一定幫我們老爺治好病,或者去書信将小姐公子請回來,或許……或許……”

“林管家放心,我已經派人去信了,想來快馬加鞭,再有半個月便能到了。”

“半個月?怎麽可能?”林四心的疑惑寶玉自然明白,從揚州到京都水路怎麽可能半個月就到?

“管家放心,我自然辦法,你先下去幫我們收拾東西,我三日後就帶着老爺去蟠香寺。”寶玉起身又示意盧雲和盧風,二人領會便出門去準備。寶玉有一絲得意,因為早在半個月之前他就派人假稱是林府的家丁,給賈府去信,說林如海病重,想要見黛玉和林援之,讓林援之陪着黛玉火速回揚州,算算日子,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

林四不放心道:“那小的多派幾個人跟着,小的這就去準備。”寶玉點頭道:“若是到時候小姐和公子回來了,讓他們不必擔心,我必定照顧好老爺。”

林四應聲下去,臨出門前又着意看了一眼寶玉,仿佛又千萬個不放心。

寶玉回到裏面,看林如海依舊昏迷不醒,百般忐忑,萬一這一步走錯了,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心裏默念盧氏兄弟一定要快去快回,若是真有這位神尼那自不必說,若是沒有也好過平白奔波。但是不管怎麽樣,蟠香寺一定是要去的。

林如海的狀況忽好忽壞,十二個時辰裏有十一個時辰竟是睡過去的,寶玉趁着林如海醒着,忙說了去蟠香寺的事情,又問林如海感覺如何,是否能撐得住路上颠簸,林如海似有千言萬語,卻只化作一句:“若是我有個好歹,務必幫我照顧好玉兒。”

寶玉看到短短幾日,林如海便被折磨的不成樣子,飯也吃不進去,就像是已經認命一般,心裏一狠忙道:“林姑父抛下林妹妹,當真以為她能萬事無憂麽?你只看到她信中安好,可是你怎麽知道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如被刀劍相逼。

她日日以淚灑面,到如今父親卻不能保她周全,護她安樂,如此她還不知怎麽絕望。若是您撒手而去,恐怕……妹妹也不能好了。您便是為了妹妹自己也要撐下去呀,且不論是不是有人給您下蠱,便是不是,難不成您當真要舍棄自己的女兒孤苦伶仃的活在這個世上嗎?”

林如海默默無語,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滾落,半晌突然道:“我哪裏就輕易死了,要你這個小子在這兒激我?”

寶玉道:“林姑父保重便好,晚輩先告辭了。”

二日後的淩晨,盧氏兄弟風塵仆仆地回來,直接闖進寶玉的房間,捧着手裏的小匣子道:“二爺快起來,神尼的藥,我們帶了神尼的藥回來。”

寶玉納罕,便要打開,盧風忙道:“神尼說了,這藥只能用一次,要林老爺立刻服用,保證立刻見效,若是過了十二個時辰,失了藥效可就沒用了。二爺快點拿過去吧。”

寶玉聞言連忙起身趿着鞋子往林如海處過去,林如海屋子裏的幾個丫鬟婆子被寶玉驚醒,吓得連忙點燈搭帳,也不敢細問,直到給林如海服下藥丸,林如海微微動了動,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

寶玉見林如海有了動靜,也放下心來,說道:“快準備一些粥飯過來,等老爺醒了必要用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林如海突然翻身趴在床頭大口大口的吐了起來。

嘴裏的氣味實在是惡臭難當,滿地的穢物皆是黑乎乎的一片,寶玉不禁也退後幾步,盧氏兄弟護着寶玉不讓上前,看着幾個下人上前收拾突然吓得扔了手裏的掃帚大喊着跑了出去。

寶玉忙命人拉住詢問,只聽那人哆哆嗦嗦道:“那……那兒有蛇……老爺他……”說着忍不住就要作嘔。

寶玉側過頭瞥了一眼,夜裏看不太清楚,好一會終于發現地上那一堆裏面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周圍的丫鬟婆子個個都捂着口鼻退後三尺。

林如海依舊大吐不已,連續鬧了一刻,方漸漸安靜下來,整個屋子裏一片濃稠的腐爛的味道,寶玉安排人收拾,便回了房間。

想起那一幕胃裏難受,也不敢再睡,又怕又出什麽事,便讓盧雲去請昨日那個老大夫過來。天亮的時候,林如海屋子裏已經收拾幹淨,一屋子裏的人都面色蒼白,雙眼浮腫,把大夫都吓到了。

這大夫連着號脈三次,不可置信道:“恭喜公子,林老爺的怪病好了。”

寶玉便示意林四,又請了大夫到外面廳裏說話,大夫皆是說一些病後調理的方子,寶玉聽了一會見門外有人候着忙叫了進來道:“大夫,您請看這個。”

大夫只當是什麽金銀賞錢,掀開布料一看,,着實吓了一跳,不禁退後幾步,看着寶玉慌得舌頭打結,道:“這就是那個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安然菌在學着寫小劇場】某一日,寶玉教林援之打撲克,援之學的很快,但是用贏不了寶玉,便掀桌子不玩了。

寶玉笑道:“哪有你這麽無賴的?贏了牌就要走,輸了就掀桌子?沒意思!”

林援之便道:“我今日已經輸了所有的銀錢,還有我林家的一個田莊,還要怎麽着?你別得寸進尺!”

寶玉奸滑道:“援之菌,你不是還有樣可以來賭麽?”

林援之納悶地看着寶玉半天,突然抱着雙臂幽幽地縮了一截問道:“你要做什麽?”

寶玉白了林援之一眼便啐道:“瞧你那慫樣!我是要你妹。”

林援之詫異道:“你不是不喜歡我妹麽?”

寶玉冷笑道:“我是不喜歡她做老婆,做妹妹還是很招人疼噠。”

林援之便拍案而起道:“那是我妹,不給你——”

寶玉起身挪到林援之身前,瞪着他道:“馬上就是我的了——”

這兩個人你掙我搶的在牆角争吵的不可開交,黛玉淡淡地瞥了一眼,示意雪雁把桌上的地契銀子這些東西收到囊中,頭也不回地去了。

☆、二十三

詭異的氣氛彌漫在每個人的周圍,老大夫緊緊盯着盤子裏那個還在蠕動的不明物體隐隐變了臉色,扭過頭便對寶玉說道:“神尼的藥果真有奇效,若是換了旁人,必無力回天。”

寶玉示意退下,才請道:“還有大夫再您開副方子。”說着便引了老大夫歸坐,小丫頭端了筆墨過來,照方抓藥,大約過來三四天林如海總算能下地了。

此時外面去請黛玉回揚州的人回來報道:“公子和小姐已經到平安州了,再有半月便到了,請老爺放心。”

林如海大病初愈歡喜得不得了,忙讓人收拾了屋子提前備着,又拉着寶玉不住地道:“多虧有你在府上,不然我這條老命還真就要一命嗚呼了。”

寶玉笑道:“林姑父言重了,豈是我的功勞,多虧了蟠香寺的那位神尼,醫術當真堪奇,僅僅是聽他們口頭上說了幾句,便能因病施藥,救人性命。”

林如海思索道:“正是這話,待我再好些,必要去蟠香寺親自拜謝。”

寶玉見林如海看着外面的芭蕉出神,趁機道:“林妹妹和表哥都在京都,您獨自一人如何能照顧好自己?恕寶玉大膽,姑父應該……”

林如海突然撇過頭看了寶玉一眼,張了張嘴卻不言語,半天才嘆道:“罷了,玉兒也長大了。”

寶玉知道林如海動了心,便不打算繼續再說了,反正自己不說黛玉也會說的。自從上次和黛玉攤牌之後,早就把這其中的厲害說清楚道明白了,就是這次提前告病的事情亦是其中一策,保住林府,保住賈府,即使是螳螂之力,也要試一試。

半月之後,黛玉的船果然到了揚州,但是讓寶玉萬萬沒想到的是,沈澈居然和他們一起上了岸,并且來到了林府。

趁着林如海與沈澈寒暄的時候,寶玉忍不住拉了林援之問道:“你知道他的身份?”

林援之點了點頭,又道:“你也知道。”

寶玉聽他的語氣十分波瀾不驚,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一切一般,心裏一緊擡頭道:“你怎麽知道有人要對我不利?”

林援之道:“早在幾個月之前義忠王府便已經被人盯梢,你們太太常來常往未必不引人注目,王府出事之後,市井上便有人故意散布謠言,說此次平叛最大的功臣便是你榮國府二房,這些事情細細碎碎的傳着,有心人就知道要麽是有人要給你們使絆子,要麽就是知道這裏面的內情想要利用之。”

寶玉着實驚奇,卻不是為了這件事的始末,而是他突然發覺,林援之就像一只老謀深算又能冷靜旁觀的老狐貍,對這一切了如指掌,又不加以幹涉,“你到底想做什麽?”

林援之笑道:“我只是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走罷了,以你今時今日的能力,像這樣的事情你也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過,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說着便要離去,略走了幾步,卻又道:“可是,什麽都不知道卻是最大的壞事。”

寶玉怔在原地看着林援之走遠,又見沈澈出來,心裏頗不是滋味,原來我才是最傻的那個人。

沈澈湊到寶玉跟前笑道:“你會來揚州,你們家老太太也放心讓你跑出來?”

寶玉道:“我來揚州都快兩個月了,你呢?怎麽突然來揚州,還和林援之坐在同一條船上?”

沈澈道:“我自然有我的事情?恰巧就和援之碰到一起了,就一道過來了。”

寶玉滿臉都寫着我才不信四個字,鄙夷地笑道:“你該不是看上林援之他妹妹了吧?”

沈澈不好意思的笑道:“恩。”

寶玉還真沒想到沈澈這麽坦誠,嘴巴張的比剛才還大,瞪着沈澈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不是……你,你是南安世子啊,你身邊又不缺女人,你要是只是想玩玩的話,你可別打林妹妹的主意!”

沈澈仰起頭走近一步,指着寶玉輕蔑地笑道:“我又不是你這個看到男人就覺得濁臭難當,看到女兒就覺得清冽如水的怪物,我是認真的。”

寶玉個頭沒沈澈高,看着迎面壓過來的氣勢,有些困惑道:“你幹嘛事事都要針對我?我可沒惹你。”

沈澈哼了一聲道:“你還不值得我針對你。”

寶玉哪裏被人這麽看低過?在賈府上到賈母下到小丫頭哪一個不把他捧在手心裏,怎麽出了賈府,卻像只落敗的公雞處處不得人意。

此時被沈澈這麽一說,火氣雖大卻無處可發洩,心裏憋屈至極,我找你惹你了,你是世子公子,我惹不起你。

寶玉灰頭土臉的回房倒頭就睡,這些天幫忙看着林府可真是忙壞了。

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也沒人敢喊他,匆忙洗過臉之後便出門欲要看看林如海,在林府什麽都好,就是不比在賈府能時時刻刻想見林黛玉就見林黛玉了。

寶玉最是個不記仇的人,睡了一覺昨夜的事情已經不生氣了,走在路上細細想來終于知道為什麽沈澈對自己有點敵對了。

他們又不在官場,怎麽說也不算政敵;平時也沒什麽糾紛,談不是是仇人。況且前段時候都好好的,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女人。

我去,這小子不會是誤會我也喜歡林黛玉了吧?拿我當做情敵?

寶玉懷揣着這門心思進了林如海的屋子,只見林沈二人也在,見過之後聽他們談起整頓揚州鹽商和官員勾結的事情,說得頭頭是道,當着自己這個外人竟然也不避諱。

良久,林援之又拿出一個記錄揚州在職官員和京中高官的聯系以及私下勾結的證據的小冊子遞給林如海道:“這是孩兒在都中的所獲,請父親過目。”

林如海默默接過冊子,放在一邊并不多說,只向沈澈笑道:“明日蟠香寺之行,世子可否有興趣?”

沈澈笑道:“早就聽說蟠香寺有位神尼,精通先天蔔算之術,早就想前去一瞻,正好同行。”

寶玉笑道:“聽說蟠香寺的楓葉極好,一路上繞着蟠龍堤向上,風景更是一絕。咱們這麽多人過去,那邊恐怕住着不是很方便,不如事後在山腳下租一處小院子,趁興游玩幾日,也是值得的。”

林如海雖然告假多日,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