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6)

頭的事務卻一個也沒耽誤,勞心勞神自不必說,聽得寶玉如此建議,突然勾起他怡然消遣的心思,即刻命人下去準備,又将沈澈送至門口方才入內。

蟠香寺山行十八彎如虬龍盤旋,漫山遍野又有楓樹,隆秋之際殷紅,一片甚是漂亮。

黛玉自從回到林府見到林如海身體已然安好,便放下心來,時刻囑咐着底下人照料好林如海的湯藥膳食,便安心住下,心想這次的事情實在蹊跷,怎麽好端端的林如海就突然中了蠱毒了呢?

雖說這件事林如海已經說不想再深究,但是于她,總是覺得這其中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蟠香寺?那一年入賈府時途徑這裏看到的景象就像昨天發生的一般,黛玉心裏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換乘了車倆順着大道緩緩向寺裏過去,所陪着除了婆子丫鬟還有一幫小厮外便是林沈賈四人。

這四個人裏面林如海是為了表示感謝之情,沈澈是為了看熱鬧,林援之是保護父親和妹妹,那麽寶玉和黛玉的目的卻是為了見一個人。

豈料,這幾人才行至蟠香寺門口,便有小尼姑迎了出來,道:“施主請随我到後面廂房歇着,女施主請随我到那邊,我師父說了,貴客遠道而來,有失遠迎,莫要見怪。”

林援之因問施禮道:“請問師太所在何處?我們老爺蒙師太救治,如今已大好,特意過來以示感謝。”

小尼姑笑道:“施主此行的意思,我師父已然知曉,稍後定然相見,請施主随我過去便是。”

林如海深知這神尼的神通,便帶着衆人随行到歇息之處,略過了幾個時辰,用了些素齋果然有人來請,衆人便相約而去。

黛玉在客房待得有點悶,便扶着雪雁一徑往蟠香寺後面逛去,眼見高閣獨倚風景獨好,便停住腳不走了。

又看到遠處一大片睡蓮開得正好,又忍不住挪動步子過去,遇到一個小尼姑正在指使着其他小尼姑在花叢裏不知道做什麽,便行禮問道:“小師傅,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小尼姑笑道指道:“那些都是搭好的架子是用來吊竹筒的,小竹筒被固定在花朵的邊緣,或者是花葉的底下,等到夜裏月重霜華,清晨便是滿滿的鮮花露水。

這樣的水雖不是最好,但是也難得了,等按着花類分開用罐子封好裝了,放在積年的老松柏下埋一兩年正好作烹茶之用。”

黛玉着意又看了那邊一眼,道:“常聽說茶禪本為一體,今日聽小師傅一番話,果然是了?”小尼姑笑道:“施主過譽,這話本是聽人偶爾提起,有心記了罷了。”

黛玉心想這人怕是妙玉了,故意又問道:“小師傅可否告知,這位雅士的所在?”小尼姑行了禮便辭道:“夜色漸深,請施主早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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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尼姑走後,黛玉愣在原地出神,雪雁奇道:“姑娘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問起這些?”黛玉有些悵然,自言自語般說道:“想起一位故人而已,回去吧。”說着便回了屋子,心想妙玉為人不可多得,只願她今生安樂無恙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做了一個夢:

這一日黛玉入賈府,穿越寶玉匆匆趕回來見黛玉。

晚飯,寶玉和賈母一起吃,黛玉和探春一起吃。

黛玉和寶玉夜裏回房突然發現廊間有人在晃,趕過去卻發現——探春上吊死了。

她穿着整齊,面帶微笑,手上帶着一只貴重的九龍金戒指,衆人俱驚,又皆哭着辦理了喪事。

後來某一日,林之孝家的說黛玉沒入府之前見過黛玉,穿着大紅猩猩氅在一個雪夜裏,面無表情。

黛玉覺得奇怪,寶玉想要查出探春死的真相,二人在外面查探一圈之後回府,卻發現府裏的人都死了。

寶黛惶恐之餘,卻聽到有人敲門,卻是賈政帶着王夫人等人回府。

黛玉忍不住哭了起來,賈政就說怎麽了。寶玉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看到賈政等人徑直走了進去。掀開簾子,賈母和三春和王煕鳳等人其樂融融的在吃餃子。

寶黛驚詫,他們不是都死了嗎?

解釋之餘,卻被賈政當做瘋子趕了出去,颠沛流離之間寶黛暗生情愫。

二人平日裏行走,總覺得街道上每個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

這一日途徑洞庭湖,他們才發現湖中倒映是兩個穿着猩紅衣裳的大人偶。二人從此晝伏夜出。隆冬時分,大雪紛飛,黛玉冷的要命。

寶玉把黛玉摟在懷裏,笑道:“別怕,無論如何,我一定查出真相。”黛玉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大雪過後,寶黛二人突然消失不見了,他們所待的破廟裏長出兩朵并蒂蓮花,一朵紅色一朵白色,白雪覆在花朵上,極其清奇。

☆、二十四

卻說林如海帶着林援之去拜見神尼明覺師太,寶玉便和沈澈在寺廟亂轉,思來想去寶玉還是覺得那件事應該挑明了比較好。

寶玉見四周無人便要開口,豈料剛扭過頭正好看到沈澈似乎也要說什麽,二人面面相觑倒是先笑了起來。

“要是有酒的話該多好,咱們可以小酌一番。”沈澈突然說這麽一句,神色黯然,顯得十分的惋惜。

寶玉對沈澈的了解并不多,除了知道她是南安世子之外,幾乎一無所知,性格更是摸不透。

但是他自己向來是無所謂什麽脾性都能湊一夥的人,便也沒多少顧忌,便笑道:“在這種地方喝酒吃肉?你怎麽還沒喝酒就醉了?”

沈澈瞥了寶玉一眼,悠悠地說道:“總比有的人口是心非的強得多,難道這幾日天天吃的那麽素,你真受得了?”

寶玉表示贊同,的确是受不了,可是林如海大病初愈,大夫都說了不能吃葷腥,不能見葷腥。

雖然林府上下吃的都是素菜素飯,還都是撿了新鮮的蔬菜翻着花樣做了來的,但是十天半月不見肉,當真是有點想念呢。

“我好像看到山下有個小酒館,咱們下山轉轉去,順便看看住處怎麽樣?”寶玉一臉壞笑地瞅着沈澈,見他又在鄙夷地看着自己忙道:“我可從來沒說我不想吃肉,再說了我在林府呆了那麽多天,自從姑父病了一直沒動葷腥,我可比你慘多了。”

沈澈無奈地白了寶玉一眼,邊走邊道:“算了算了,你也就這樣了,真是不知道你到底哪裏好……”

寶玉跟上去,接上話茬笑道:“哎,你說得對,我哪裏都不如您,您是尊貴的世子,我是個無良小民,可是,這會子咱們是去喝酒,就不能不擺你這幅臭架子嗎?

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幹嘛?你別看林姑父待你客氣,便覺得普天下的人都應該對你俯首帖耳,你這段時間總針對我幹嘛,別以為我不知道。”

寶玉得意洋洋的邊走邊說,看着沈澈的臉色從黑變白又從白變紅,一張臉像是要揉着四五種表情,恨不得把他剁了做包子,心裏的憋屈終覺舒緩了些。

哎呀,真是心花怒放啊,“怎麽?生氣了?還是被我不小心說中了?小氣,真小氣。”

古人最好的一點就是會武功,這武功不在于有多高,但是不管哪個練過武的人騎射比不在話下,就是不會飛檐走壁,平時踢人一腳過去,摔在地上,也能讓人覺得五內都要颠倒了。

寶玉趴在山坡上的野菊花叢裏,哎哎喲喲半天爬不起來,索性盯着上面那張十惡不赦的臉啐道:“背後下黑手,算什麽君子,有本事咱們明着打一場試試?不要臉,臭不要臉!”

沈澈聽到寶玉越罵越難聽,腳上沒控制住就沖着他的屁股踢了過去,沒想到寶玉竟然真的一點兒防備也沒有,心裏又可笑又可嘆,瞥了他一眼,說了句沒用,便自顧自地走了。

寶玉這幅養尊處優的玉體自然是沒經過什麽風浪的,雖然他穿越過來之後有意鍛煉過,自從上次被人差點殺了,更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但是……

寶玉邪惡的小臉偷偷揚起,還沒到老虎發威的時候,暫且就先裝作病貓吧,多安全。

“喂,你打了人就跑,算什麽?你還沒道歉呢!”寶玉決定對待這種自以為是高傲的家夥,就要軟磨硬泡,一把拉住沈澈的手臂,擋住去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心裏卻随時都準備着迎面接一拳。

“孬種!”沈澈一把推開寶玉,冷笑着抛出這一句。

寶玉發揮人至賤無敵的精神偏要死纏爛打,一路上這折騰騰,總算是有點收獲,這個沈澈骨子裏也是個好玩的,恩,總比林援之那個冷木頭好多了。

“得了,我也不跟你鬧了,你愛叫我什麽都可以,但是現在我有兩件事要告訴你,哦,不對,是三件。”寶玉拿着酒一邊倒一邊跟對面看到肉就動筷子的南安世子說着。

“恩,你說吧,廢物。”沈澈皺着眉頭咬了一口盤中鮮肉,似乎是很好吃的樣子,一口咽了下去,又神采飛揚的夾了幾口,不住地點頭,笑道:“原來這鄉野小菜也有它的一番風味,還不錯。”

寶玉呆呆地看着沈澈以極快的速度幹掉了一盤東坡肉,心裏憋着不要笑不要笑,最終還是一口燒酒噴了過去,拍着桌子笑得說不出話來。

沈澈卻因為剛剛躲開寶玉那一口酒水一口飯沒吞利落,直接打起嗝來,指着寶玉做了一個狠狠的表情,幸好是在樓上隔開的小間裏,不然這笑話可就鬧大了。

“喂,你……你……別笑……笑了”沈澈登着寶玉一臉正經的打着嗝又道:“你剛……剛剛不是……有話……要說……嗎?”

寶玉笑的前俯後仰,半天還想起,便憋着說道:“你确定你現在要聽?”

沈澈喝了一大口酒水,擺手道:“說,我倒要看……看看狗嘴裏……有沒有象牙。”

寶玉被沈澈這麽一鬧,心情也好得不得了,便道:“第一件事就是除了長安都中,底下有六個省都已經安排好了咱們人,馴養的信鴿馬匹傳遞信號也沒什麽問題,各地的聯絡圖和地圖都已經發放齊備,從運镖開始熟悉地形道路。

今年年底就能開始運作,挂的是齊安镖局的名號,镖頭是我的人,名叫齊安,是順縣人氏,如今是都中一家武館的陪練。

原來雖然是個地面上混的,但是為人仗義,他私下有許多說不上臺面但是本事來路不小的人際關系,他還是冀州都督的姑表兄弟,上面也有掩護。

我只讓人設計和他交好,本來是想找他做個幫手,沒想到這個人還真是有一番幹大事的豪氣,我跟王爺商量過,就暫時用他了。”

沈澈道:“那你的那套辦法行得通嗎?萬一行不通,咱們可就虧大發了,你別真當王爺家裏長着……搖錢樹。”

寶玉笑道:“你放心,這個也沒多少成本,等試試看半年的效果,你就知道我沒有騙你了,咱們還有專門送信的人呢,這貨物一出一接都有憑證,就是交流不太方便,來來回回驿站那邊也得打點好了。

咱們沒有大買賣就不走水路,騎馬,馬車都可以,還要派人下去跟着別弄出亂子,暗中保護着,這本來就是一件費時費力費錢費心的事情,但是要是真辦起來了,別說是掙錢,就是朝廷那邊想要收購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咱們又能大賺一筆。”

沈澈一臉不信的樣子,但是不管怎麽樣一時沖動躺了這一趟渾水,沒辦法了,只好這樣看着辦的,心裏又竊喜,幸好出錢出人的不是自己,虧了也沒事。

“那成,等回京我那邊也開始準備起來就是了,第二件事呢?”

寶玉湊近些才,呲牙咧嘴地笑道:“你……是不是喜歡我林妹妹啊?”

沈澈一口酒噴出來剛好噴到寶玉臉上,激的寶玉一屁股跌在地上引起方才的疼痛低低地叫了一聲,惹得外面小二急忙趕進來問道:“客官怎麽了?客官有什麽吩咐嗎?”

寶玉坐在地上看了眼疑惑的小二又看了眼臉紅到耳根子的沈澈,很淡定地道:“端盆水過來,我要洗臉!”

店小二低着頭不敢再看,心裏揣測着下去忙端着水盆和面巾上來,寶玉收拾好便讓他下去,并囑咐沒有叫他不必過來。這才又重新坐定,悠悠地道:“咱們是來喝酒的,不是噴酒的,你當你是噴壺?”

沈澈別過臉,不情不願地別扭道:“那……個問題你上次問過了,怎麽又問?”

寶玉咳嗽了一下,笑道:“不一樣,上次是上次,這次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沈澈道:“你是要嘲笑我嗎?”

寶玉疑惑道:“我幹嘛要嘲笑你?”忽然又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問道:“啊,我知道了,是不是林妹妹不搭理你,你覺得沒面子啊,哈哈。”

沈澈輕哼道:“幸災樂禍,我自認為比那些成天鑽到女人堆裏的窩囊廢好多了。”

寶玉見機會來了,忙道:“喂喂喂,你可別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譽,你怎麽說我都可以,你總知道姑娘家的名聲多重要,你這麽說難道是以為我們有什麽麽?”

沈澈驚奇地看着寶玉,眼睛裏放滿了驚喜,“我聽說你們老太太已經把林姑娘許給你了。”

寶玉忍不住大喝道:“放屁!”又不由地放低了聲道:“林妹妹哪能看得上我呀,再說我對妹妹只有疼愛之情,怎麽會?”

沈澈激動地拉着寶玉問道:“真的嗎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

寶玉無語的摁着額頭,怎麽這些男人一旦遇到了愛情就這神志不清了麽,我還以為只有女人遇到愛情智力會降低呢。

“喂,你都沒和她說過話甚至見過面,你喜歡她什麽啊?”寶玉抑制不住好奇心,抱着男人間私房話的态度悄悄的問道。

沈澈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懂什麽?”

寶玉語塞,好吧我的确不懂,看着沈澈突然溫柔起來的眼睛,寶玉突然有些期待,如果自己遇到了那個喜歡的人,也會這麽傻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五

賈沈二人把酒言歡下午方回到廟裏,寶玉回到院中歇息,忽然聽到門外吵鬧,便着意出門探聽。只見外面小尼姑領着一個婦人連帶一個大丫鬟說着話進了隔壁的院子,言談間仿佛聽到什麽甄老爺昔日樂善好施什麽的。

寶玉有心聽着忙追出門詢問,那婦人見突然冒出來一個年輕俊俏的公子,張嘴便問名姓家世,心裏疑惑卻仍道:“請問公子有何事?”

寶玉剛剛心裏高興一時間忘了忖度,這才反應過來,忙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夫人見諒,晚生唐突冒昧,只是因聽聞夫人說起甄老爺,只想問一句,是否是甄士隐老爺家的親眷?故此一問。”

封氏打量寶玉衣着氣質不凡,也不敢說謊,忙道:“民婦正是甄封氏,請問公子緣何問此?”

寶玉忙道:“夫人可是有一女名喚英蓮?眉心有一顆朱砂痣?”封氏立刻紅了眼圈上前詢問道:“正是正是!公子如何知道?難道是見過我家女兒?”

寶玉被封氏抓的生疼,一時間情切又問及甄士隐的事情,心裏又嘆又奇,再問年紀大小皆一一對應,心中大喜過望,便将京中遇到英蓮之事真真假假的說給了封氏,封氏激動的滿臉淚水,又是高興又是傷感拉着身邊侍女不住地感謝寶玉。

寶玉見狀忙引了封氏尋到林如海的房間,讓人通傳之後,将甄封氏帶了進去,一番訴說。甄士隐與林如海曾有過一面之緣,今日聞得此事亦是大驚大喜,寶玉忙道:“此事,須得林姑父出面,方可使得甄小姐合家團圓,再不然救她脫離苦海也是功德一件啊。”

林如海方才從明覺師太那邊回來,念及方才師太所說的大喜三件,已然應證一件,更是對

明覺的先天演術相信不已,贊嘆之餘便讓人帶了封氏下去,即刻讓人去都中通報此事。

想來甄封氏因為逢到甄士隐出家之日,家裏父親又冷言冷語,心中傷感便帶着丫鬟上蟠香寺上香祈福,不想竟然遇到這種事情,心中歡喜自不必說,心中只想着要待女兒歸來,便能一家人和氣美滿的過日子。

可是,寶玉并不這麽想,封肅為人勢利寡情,封氏軟弱無能,若是香菱回去也過不上什麽好日子。更何況,她一個女兒家被人拐賣幾經易手,又被薛大傻子殺人搶了過去,雖說還沒開臉,卻已經是公認的薛蟠的房裏人,如此一來如何善嫁?

思慮周全已經四更天,又想到此次雖未看到妙玉,但是竟然有此意外之喜,也算是得償所願了,便心滿意足地睡去。

次日離寺,林如海又讓人囑咐封氏一番方才下山,見山下風景獨好,便有意在山下逗留幾日。早有家人在山腳下租了一家院子,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小巧可愛,幾個人住在一起倒也其樂融融。

這一日,黛玉向林如海請安,林如海見黛玉如今愈發的出類拔萃,心裏想起賈敏,心中一動,便嘆道:“你母親最疼你,如今你已經長大,為父心裏也常為你打算。縱然是當初過繼你哥哥,也是千思萬量為你的将來考慮着。如今為父身子幸而大好,如若不然,便是有你哥哥,為父也是放心的。”

黛玉悲戚轉而動容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女兒知道父親的心思,哥哥雖不是打小的情分,卻也是真心愛護女兒。如今只願父親身體康健,來日女兒盡孝膝下,便是為子女的微薄心意了。”

林如海端詳着黛玉,心中暗嘆,這幾日他也看出些端倪,這個南安世子對玉兒有意思,處處試探,又想到賈母曾有意将玉兒配給寶玉,這寶玉卻不似當日所見那般懵懂頑劣,心中思量,另有一番打算。

晴風寧暢,朗朗秋意正濃。這一日黛玉與林如海等人同游,因皆是熟客,并不避諱,只另乘一頂小轎由家丁看顧着四處逛逛,因見山中一戶人家渺渺炊煙間若隐若現,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閑趣,便讓雪雁取了随帶的筆墨過來。

黛玉寫罷,嘆息一番,卻又撕成幾片扔了出去。雪雁見狀便可惜道:“姑娘怎麽好端端的撕了?”黛玉笑道:“有的東西無聲勝有聲,無形勝有形,寫出來卻沒心裏想着惟妙惟肖了,不如不寫。”雪雁似懂非懂地應着便放下轎簾。

眼看就是年下了,林如海還要忙着年後上京述職的事情,略逛了幾天便又回去了,林援之趕着秋闱便又回京中打理相關事宜,又跟賈府傳達了林如海和寶玉的近況,衆人聽聞林如海并無大礙,皆松了一口氣,又聽說寶玉還不回來,賈母便有些不悅,又忙忙遣了許多人到揚州過去。

另外一件就是薛姨媽接到林如海的書信,得知香菱的身世,又見香菱生的越發妩媚婀娜,在看薛蟠那個樣子時好時壞,心裏百感交集,還是寶釵提了一句才将香菱另置一處院子以禮相待,又專門挑了兩個丫鬟伺候,只等林府的人上京再說。

香菱一生凄苦,忽聞得此信也是歡喜異常,心裏面雖沒多大感覺,到底心裏也挂念着,又感激寶玉和黛玉,心裏便更近一些。香菱整日清閑不少,便只顧着拿着黛玉給她的幾本李杜王的詩集來翻看,不出幾日便已熟記于心。

這一日香菱閑來無事,便帶着小丫鬟找寶釵學詩,寶釵卻在悶悶地發呆,香菱便問道:“寶姑娘怎麽了?”

寶釵因笑道:“還寶姑娘長寶姑娘短的?你呀,還不改口,如今不是丫頭了還這麽拘謹。”

香菱便不住地低頭玩弄衣帶,低聲笑道:“姨太太突然對我這般客氣,我竟有些不适應。”

寶釵拉着香菱的手笑道:“如今你是小姐主子,自然不能和之前相提并論?我平日裏就說以你的為人相貌便是個大家小姐也能夠的,如今正是應驗了,可不是你苦盡甘來?就是如今哥哥也對你客氣三分,只等你家人來接,便算是圓滿了。”

香菱見寶釵暗暗嘆氣,便疑惑道:“還有幾月便是殿選了,你怎麽嘆氣起來?我見你這段時間也總是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有什麽心事?”

寶釵搖頭笑道:“只是想到以後覺得好遠,心裏空落落的。”香菱便笑道:“姨太太素日便倚重你,來日定當歡喜。你怎麽反倒失落起來?難不成你不想去皇宮裏麽?”

寶釵聽聞香菱随口道來竟說中心事,臉上便有些發燙,便拉着香菱在外面逛逛,又到賈母處請安,賈母知曉香菱的身世,便拉着香菱的手嘆道:“好可憐見的,生的這樣好,命卻那樣的苦。”又向薛姨媽笑道:“可是你們家與她有機緣,我看給我做孫女也是夠得。”

王熙鳳見狀便湊上前笑道:“老祖宗既然這麽喜歡,不如便認了這個孫女,來日再多添副嫁妝的事兒罷了。”

賈母又細細地詢問一番,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果然認作孫女,姊妹幾個平日裏就喜歡香菱,這樣一來更是親近,每日裏學詩寫字自不必提。

只是寶釵因為選期将近,便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惹得衆人奇怪,這一日寶釵從迎春處回來,薛姨媽便問道:“我的兒,你最近是怎麽了?可是病了?”

寶釵道:“媽放心吧,并無大礙。”

薛姨媽便又将此次選秀的利弊說與寶釵聽,又特意囑咐道:“咱們家如今并不比以前了,你哥哥又不争氣,唯有指望你能有個好前程了。”

寶釵身不由己,心裏酸澀,便道:“媽這些大道理我都懂,不管怎樣,女兒盡力便是。只是女兒走後,媽可要管束着哥哥一些,既然家裏不如從前,也該讓他學學打理鋪子的事情,這些事咱們在裏面也不懂,外面的事情哥哥不去操持,更沒個成算了。媽可別一味還像以前縱着哥哥為非作歹才是。”

薛蟠本就因這幾日寶釵看起來不高興費心費力的讨好,方才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寶釵這一席話,本來平日裏就聽寶釵常說也不足為奇。可是今日寶釵的語氣神态似乎有些不大好,心裏便有些慚愧,想着這麽大的一個家總讓一個妹妹擔着心裏更是愧疚,便也聽進去一些,轉身回了書房便開始用功起來。

過了正月,寶黛等人才随着林如海乘舟登岸,林援之早已親自在碼頭迎接,一起回了林府,寶玉則帶着林府管家以及禮物,回府道:“林姑父剛剛上京,凡事皆要細細打理,過些日子才能過來,請老祖宗放心。”

賈母挂念着黛玉,便又遣了婆子去林府看顧,此時見寶玉似乎比年前清減些,個頭也高了些,便摟在懷裏舍不得放開,又埋怨寶玉怎麽過年也不回來。寶玉笑道:“原是要在年前趕回來的,只是路不好走,又怕老太太擔心,便耽擱了。”

賈母便道:“去瞧瞧你太太吧,你回來她心裏也是高興的。”寶玉應着便出去見過王夫人,王夫人面色寡淡,只淡淡地說了句便讓寶玉出來了。寶玉便順路到寶釵處探望薛姨媽,說了一會話,因問道寶釵,薛姨媽便說在裏屋做針線呢,寶玉便掀簾子進去說笑。

寶釵早就聽說寶玉回來了,便讓了讓請坐在一旁笑道:“多謝你帶的禮物,我很喜歡。”寶玉故意笑道:“那些禮物有一大半都不是我送的,寶姐姐喜歡就好。”

寶釵手裏頓了一下,差點紮到手,斂了神色,便笑道:“早就聽說姑蘇一帶的風光最好,我們這些人成日悶在家裏也沒辦法出去,那一幅秋日游湖圖很不錯,細膩寫實,惟妙惟肖,很有一種素秋華然的蕭瑟,又憑添了許多的英姿飒爽的氣魄。”

寶玉見寶釵已将此畫挂在房間,便起身細看,又笑道:“畫由心生,畫風英氣飒飒,唯君子者。”

寶釵便不再說話,又問起黛玉,寶玉便道:“林妹妹一切安好,只是一路行船有些不适,等過些日子肯定要過來請安的。到時候你們再見罷。”又笑道:“聽說薛大哥哥如今進益了,在外面管着商鋪莊子很是不錯?”

寶釵欣慰地笑道:“也不知是真用心還是做給我們看,好歹就這樣了。”正說着外面莺兒進來笑道:“姑娘,大爺給您送過來幾匹緞子說是您挑幾匹這幾日做幾套衣裳呢。”

寶釵便笑着應了,又向寶玉道:“你剛回來也該到處走走,別老在我們這邊混着。”寶玉心道,哪裏混了,不是路過看看你麽,卻還是答應着便出去四處亂逛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六

寶玉回到賈府之後便叫了人過來詢問,府裏竟沒有出任何的事情,包括元春省親這一件事也還沒發生,便有些奇怪,便往賈蓉處去探探口風,這才聽說是年前宮裏薨了一位貴太妃,因此便取消了已經定好日子的省親,而且省親的園子也不建了。

寶玉十分納罕,這事實在蹊跷,要麽是當今聖上故意作梗,要麽就是元春自己做了什麽,要麽就真的是巧合。

對于這位元妃姐姐整個賈府都以仰視的姿态觀望着,寶玉心裏便有些好奇,不知道當了皇妃的姐姐是什麽樣子的?

按理來說元春已經是很有才華的,雖然只正面出現過一次,但是就是那一次她的才華便可見一斑,何況她是才選鳳藻宮,這個才字才是最重要的。

在寶玉看來,這大觀園建造與否對他都是有好處的,若是建造他便可以從中牟利,賺點小錢;若是不建,賈府少欠點錢,還能多撐幾年,權衡利弊還是後者比較劃算。

這一日,寶玉剛算看完賬目,聽人彙報了一下下面事務的進程和人員分配的名冊,便覺得有些乏味,讓人退下之後又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錢,心裏便悶悶的,這些銀子雖說能置辦點田産莊子什麽的,但是卻無餘盈,短時間也沒辦法獲利,根本等于沒銀子嘛。

寶玉正暗自發愁着,忽然聽到茗煙傳報道:“二爺,老太太那邊喊你呢,說是來了個什麽劉姥姥,姑娘們都過去了。”

“劉姥姥?”寶玉靈機一動,突然有了主意,穿上衣服便往那邊過去,心裏歡喜道,這個劉姥姥真是個及時雨。

寶玉剛進屋子就看到烏泱泱做了一大堆的人在聽劉姥姥講笑話,劉姥姥看起來六七十歲的樣子,應該是和這裏的人熟了些說話也随意些,年齡雖大卻很愛笑,身上穿着一件半舊的夾襖,見有人進來忙忙站了起來。

賈母便笑道:“這是我孫子,你不用客氣。”

寶玉便上前見過,也坐在旁邊聽她講趣聞,劉姥姥見大家興致都好,便道:“俺們村裏有個人是個孝子,她母親離世,妻子沒幾年也生了惡疾沒了。他沒人照顧,常年生病也不見好。

有一年夏日裏收小麥的時候遇到一條蛇,他膽小又看那條蛇生的青翠可愛,便用哪個鐵楸托了送到了一邊的草叢裏。

他便回過身壘麥垛了,收拾完要回家,剛下坡就聽到後面一聲細嫩的聲音道:你帶我一起回家吧。那個人這才看清是個年輕小姑娘,便問她你多大了,家裏人去哪兒,你叫什麽名字啊?

那小姑娘笑着說,我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了你,你便是我爹爹了,我願意做女兒孝順你。

那男人心裏高興的很,便帶着那個小姑娘回家了,自此日子竟一天天好了起來,等到前幾年的時候他女兒便勸他說爹爹如今家業頗勝,合該再有個人在家裏操持才對,這個男人怕委屈了他女兒,便不肯。

後來又經不住她幾次三番的勸說便在去年娶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也是個持家的能手,又織得一手的好布。年下的時候就有了喜,村裏的人都說這男人是上輩子積了福,才得來這麽個旺家的好媳婦兒,豈料這男人卻說這都是他女兒給她的福氣。

今年年初,有一日大雪漫漫,連路都封了,他們家女兒說要出去玩,這一出去便再也沒回來。大夥都說那家的女兒是個活菩薩,又說那個男人好造化,便在村口的大槐樹下面的小廟裏供了那個女孩子的泥像,說是日日參拜就能心想事成,年年豐收的呢。”

衆人聽得稀奇,便又嚷着讓劉姥姥說幾個到了晚間吃過了飯,方讓人帶了劉姥姥下去歇着。連這幾日玩笑,賈母又請劉姥姥陪着她說了幾天的話,逗着她老人家眉開眼笑的,樂樂呵呵地逛了兩三天,劉姥姥便稱忙要回家去了。

衆人都囑咐來囑咐去,平日裏不穿的衣裳不用的首飾,新鮮的吃食常用的藥物,連着園子裏的婆子們也包了許多花種子給劉姥姥帶回去,另有賈母送的幾封銀子和幾吊坐車的銅錢,劉姥姥感恩戴德自不必說。

寶玉見大家都散了,便自己找了劉姥姥過來,閑話半天才知道這竟然是劉姥姥第二次來榮國府,便又多說了幾句,笑道:“姥姥年紀這麽大了,精神真好,這麽遠的路就走着過來的?”

劉姥姥也是個長眼色的人,知道這個賈寶玉最受賈母的疼愛,這時候他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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