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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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一念如初
作者:木子桐
文案:
迫霖鈴系列之一——民國篇。
兵荒馬亂,烽煙四起,生逢亂世,将軍戲子,錯亂虐緣,故事由此而起。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宋維鈞葉清初 ┃ 配角:葉念依陸揚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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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難過美人關(1)
1934-民國23年,北平
夜晚梨園內燈火長明,喧嘩不已,一派熱鬧景象。梨園是當下最火的戲園,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軍統長官,閑來無事時,都喜歡來這梨園坐一坐,喝杯茶,聽聽戲,好不快哉!若是能有幸再遇上當紅花旦葉念依的演出,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
梨園花旦葉念依的名聲響徹整個北平,有些人迫切的想要見一見這北平一枝花,可惜一票難求,每每剛貼出演出告示,戲票在一刻鐘內便被搶光,搶到的人開懷大笑,好像得了天下似的,搶不到的人唉聲嘆氣,嫉妒的看着別人手裏的戲票,恨不得上前搶過來。
遠處駛來幾輛黑色轎車,為首的車內下來幾個士兵,口中大喊,“讓開讓開。”語氣大的很,人們被這架勢吓到,紛紛讓路,辟出一條路來,車子緩緩駛進梨園。中間車輛裏先出來一個軍官,低着頭,低聲說到,“二少,梨園到了。”
宋維鈞從轎車中出來,一身青綠色的軍裝,給人以身姿挺拔的感覺,他站直身子,竟比旁邊的副官高出半頭來,宋維鈞是民國政府派來的軍務長,戰功赫赫,身份不凡,因在家中排行老二,故都尊稱他為宋二少,目前在北平城中唯他獨尊。宋維鈞的目光輕輕掃過整個梨園,點點頭,“嗯,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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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李參謀長見他起了興趣,忙叫過在一旁侯着譚老板,“還愣着幹什麽,快去給二少安排位子!”
譚老板如小雞食米般點着頭,“是是是,這就去。”
宋維鈞輕抿一口茶杯裏的上好龍井,晚上喝茶,可真不是什麽明智之舉,剛剛開完會的困乏之意消去,今夜怕是又要失眠。旁邊的李參謀長見他精神還好,連忙說道:“二少,這就是當紅花旦葉念依,怎麽樣?這身段,這模樣,這嗓音,還和您心意吧?”
宋維鈞撇了他一眼,緩緩道:“戲曲乃藝術也,只要唱的好便是真的好。”
李參謀長作出一臉佩服的樣子,“二少所言極是,看來李某的思想修為還是不夠啊。”
宋維鈞看着臺上婀娜的身姿,竟提不起半點興致,正看着,臺上上來一個小生,給悲傷的氣氛添了一絲喜氣,宋維鈞看着小生滑稽的表演,竟是被他逗笑了。
李參謀長不敢錯過宋維鈞臉上的任何表情,見他笑了,忙招呼來譚老板,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讓這小生在臺上多待會兒,二少喜歡的很。”
譚老板笑着下去吩咐,卻苦着一張臉回來,将李參謀長叫到一邊,“李參謀長,恕我無能為力,這念依的師傅不肯啊,說什麽規矩就是規矩,不論我怎麽勸,怎麽也不肯讓那小生在臺上多待!”
李參謀長皺着眉頭,有怒火卻不敢發作,“這梨園不是你的嗎?”
“這梨園是我的,可這戲班子不是我的啊!要不這樣,我明天安排個小生戲多的戲,您看成不?”
李參謀長看了廂房裏面的人一眼,宋維鈞日理萬機,今天能見到一面已經很不容易,下次再見不知是什麽時候,可這機會只有一次。“你先備着吧。”
“哎,好嘞。”
李參謀重新回到座位,宋維鈞眼睛盯着臺上的小生,卻道:“李參謀長這是幹什麽去了?”
李參謀長讪笑,“許是茶水喝多了,去方便了下。”
宋維鈞不再理他,專心致志看戲。小生戲份不多,很快下了場,宋維鈞也沒了興致,“不看了,嚴邵,回府。”
李參謀長見他要走,情急之下,只得一搏,“二少,明天還有這小生的戲,不過可比這有意思多了,您看......”
宋維鈞勾了勾唇角,“李參謀長看着準備吧,今兒我實在是累了,恕我先走了,明日的看戲錢就算在我身上罷。”
李參謀長知道自己賭對了,頓時眉開眼笑,“李某哪敢讓二少破費,我明天必定早早在這候着二少,二少快回去休息吧。”
宋維鈞回到宋府,宋府的建築風格混合了東西方兩種元素,高貴而不失風雅,宋府占地面積不大,連中等富貴人家府邸的二分之一都不到,可是,宋府內卻情景幽美,幾處小院錯落有致,宋維鈞下了車,嚴邵是宋維鈞的副官,“二少,需要我叫位太太過來伺候嗎?”
“不用了,讓她們都歇着罷。”
宋維鈞正值而立之年,現共有四房太太,大太太林宛如本是宋維鈞大哥的妻子,宋維鐘戰死沙場後,便改嫁宋維鈞,二太太梅遠是因父母之命娶來的,兩人年幼時就訂了婚,至于三太太和四太太,都是交際女子。四房太太各有各的小院,隔得遠了,争執也便少了些,宋維鈞有自己的院子,也是他的辦公之地,平時是不許四位太太進來的。
宋維鈞洗漱完畢,躺在黑色的大床上,睡前腦中總是浮現那俊俏小生的臉還有他那惟妙惟肖的表情,不禁嘲笑自己: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我也得了這斷袖之癖?
梨園,葉念依一曲語畢,四周一片叫好聲,“念依謝謝大家如此捧場,如今天色已晚,大家快些回家休息罷,莫讓親人挂念。”葉念依終于下了臺。
葉清初急忙上去接過葉念依手裏的道具,遞上一杯茶,“姐,快潤潤嗓子,今晚又是個大豐收!”葉念依笑着接過茶杯,一口飲盡,“我可算能歇息了,都已經二更天了。”
“我幫你打水洗臉。”葉清初端進一盆清水,葉念依笑着打趣,“明明是我的妹妹,怎麽看着倒成了伺候我的丫頭!”
葉清初俏皮一笑,“姐姐是葉家班的大功臣,我可不敢怠慢!”
葉念依在後臺洗淨臉上的油彩,便和葉清初各自回了房間休息。
第二天晚上,宋維鈞如約而至,臉色淡然,品着上好的大紅袍,卻不看臺上,依舊是葉念依主唱,等到小生上臺後,宋維鈞才擡眼看向戲臺,李參謀長饒有興趣地看着臺上的小生,這個宋二少,不愛美人偏愛小生,着實令人匪夷所思,算了,不管怎樣,他也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猜對了宋維鈞的口味,現在只希望這小生能助他平步青雲了。
連着三個晚上,宋維鈞都來這梨園看戲,這宋二少是開心了,倒卻苦了葉清初,葉清初以前就是幫忙打個排場的,如今連着四日登臺演出,時間還在加長,葉清初苦着一張臉,“師父,今晚那宋二少還要來嗎?”
葉師傅正在修二胡,“是啊,大官呢!”
葉清初捧着下巴,讨好的問着:“師父,那我今晚可不可以不上臺?”
葉師傅伸手摸摸葉清初的頭,眼中閃過一絲愁緒,笑着答應:“今晚再演一場,明晚要是再有,也絕不讓你上了。”譚老板那日來的時候,本以為是要念依加時的,沒想到這宋二少打的卻是清初的主意,清初過了今年生辰才滿十六實歲,平時不喜唱戲,本就沒有讓她繼續唱下去的打算,如今越早讓她遠離越好。
葉清初未曾想得那麽多,只是十分開心,拿來一個蘋果洗淨,“謝謝師父,師父你真好。”葉師傅笑着接過蘋果,咬了一口,“真甜啊!”葉清初笑得更開心了,臉上的兩個梨渦一閃一閃的,面容和葉念依有幾分相似,随着年紀變大,越□□亮了。
這時陸揚急急慌慌跑了進來,“阿初,快來,快來,剛蘸的糖葫蘆!”葉清初急忙接過,咬了一口,笑眯眯地,陶醉于溫糖的香氣,“真好吃啊!陸揚,你真厲害!”
陸揚見清初喜歡,傻乎乎地撓着後腦,憨笑着說:“我就知道你喜歡!”突然想起葉師傅還在,“葉師傅,這是給你的。”
“這傻小子,終于想起葉師傅了,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葉師傅又空出另一只手拿糖葫蘆,“你看我左手蘋果,右手糖葫蘆,還怎麽修這二胡啊!”
陸揚和清初一同撓撓後腦,葉師傅見他們兩人如此模樣,忍俊不禁,“你們兩個啊!真是拿你們沒辦法。”
陸揚和清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的笑了。
是夜,宋維鈞如期而至,看着臺上的小生,看他的身材容貌,越發覺得像個女子,“嚴邵。”
“在。”嚴邵把耳朵湊過去,“你可曾聽過女子唱小生一說嗎?”
嚴邵語塞,“這......屬下也不知。”
旁邊的李參謀長剛好聽見,“二少,有的,這個小生就是女子扮的。”李參謀長早早就打聽好了這小生的底細,可這宋二少遲遲不問,今日終于派上用場了。
“叫什麽?”
“葉清初。”
“清初?”宋維鈞摸着下巴,目光鎖住臺上離去的身影,清澈如初,真是個好名字。
宋維鈞第六日晚上又來了,可臺上卻遲遲不見小生的身影,不禁皺眉,“人呢?”簡單兩個字,已經明顯彰顯了他的不悅,李參謀長急忙附和,“譚老板,人呢?怎麽還不上場?”
譚老板陪着笑臉,“哎呀,李參謀長,別着急,馬上就出來了。”說完,用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滴。
小生伴着音樂出來,還是一樣的劇情,小生剛做了一個動作,宋維鈞倏而将桌上的茶杯抛到地上,李參謀長的底衫瞬間濕透,譚老板吓得兩腿不穩,幾乎要癱在地上。
“人呢?”宋維鈞臉色黑沉,“跟我耍貍貓換太子呢?”
☆、英雄難過美人關(2)
英雄難過美人關(2)
李參謀長沖他使了個眼色,譚老板哆哆嗦嗦地開口,“回二少的話,葉清初今兒個身子不适,上不了臺了。”
“身子不适?”
“葉師傅說是因連着五日上臺,葉清初受了風寒,可是您又愛看小生唱的戲,小的便自作主張換了個更好的,還請二少高擡貴手,饒過小的。”說完,譚老板徹底跪在了地上。
“幾日能痊愈?”
“這......”譚老板欲言又止,一臉的為難。
“說!”聲音陰沉的讓人不寒而栗。
“葉師傅說以後都上不了臺了。”
李參謀長率先拍了桌子,“大膽!你怎麽不早說,壞了二少的興致!”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夠了,你下去吧,太吵了,我還要看戲。”宋維鈞轉而平靜如水,仿佛剛才那個生氣的人不是他一般,李參謀長沖譚老板擺擺手,譚老板急忙退下,進來兩個夥計麻溜地把地板打掃幹淨,重新上了一壺好茶,然後低着頭迅速走了出去。
今夜,宋維鈞一直坐到葉念依下場,期間在嚴邵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嚴邵一臉肅然,領着兩個士兵,走了出去,留下一臉茫然的李參謀長,待到看客都散去,宋維鈞緩緩開口,“李參謀長,今兒天色也不早了,你不回去嗎?”
李參謀長早就如履薄冰,不知今日到底哪裏得罪了他,一時不知所措,“這......”
宋維鈞明白他的忐忑,微微一笑,“李參謀長盡管走就是了,我可不敢再耽擱李參謀長的時間,我還約了人,所以,只得請李參謀長先行離開了,今日多有冒犯,還請李參謀長多多包涵。”
“哪裏哪裏,那李某就先告辭了。”事已至此,李參謀長不得不離開了。
李參謀長剛走,嚴邵就走了進來,“二少,都辦好了。”
宋維鈞“嗯”了一聲,“帶路。”便跟着嚴邵走出了廂房。
原來宋維鈞剛剛讓嚴邵去後臺攔住了葉念依,他早已派人打聽清楚葉清初的身份,可惜了李參謀長的百番心思。
念依剛剛換下衣服,洗去臉上的油彩,這人便走了進來,“葉小姐,二少想見您一面。”
念依的眼光略過嚴邵的臉,“瞧您這架勢,我敢不去嗎!”語氣裏的不情願之意十分明顯,嚴邵不以為意,“葉小姐,這邊請。”
“不知道宋二少找小女子為何事?”念依對宋維鈞此番的目的也猜了八九不離十,昨日師父同她商量,便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清初才十六歲,這宋維鈞的眼睛也真毒,今日不讓清初上臺,怕他來鬧事,于是今天早早便讓陸揚帶了清初出去,省得被他遇上。
宋維鈞笑笑,揮了揮手,後面幾個士兵就提着各種禮品和花籃正步跑進來,依次擺在桌上。“宋某被葉小姐美妙的嗓音打動,所以特來拜訪,以表傾佩之情。”
念依微微一笑,“真是有勞二少了,念依只是一個戲子,如此盛名,實不敢當。”
宋維鈞打量着眼前的念依,簡單的襖裙,卻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線,頭發随意別在腦後,落下幾縷,更顯妖嬈,那張未施粉黛的小臉,着實是令男人瘋狂。不知抹去油彩的清初,是不是也這般嬌媚如畫?
“葉小姐今年芳齡十九?”
念依笑着點點頭,旁邊一個士兵實在忍不住,眼睛一直往念依身上瞟,念依忍住心底的嫌惡,這個宋維鈞,說話繞來繞去的,真是啰嗦!
“今日聽說令妹受了風寒,所以特意前來慰問,令妹生病,宋某難辭其咎,若不是連着幾日要看令妹出演,也不會讓她受此罪過。”
“二少言重了,我們本就是以唱戲為生,有人要聽,說明我們唱的好聽,這是榮耀,尤其還能得到您這樣的大人物的垂愛,念依只能用蓬荜生輝來形容了。”
“好一副伶牙俐齒。”宋維鈞忍不住笑了,有意思,他倒越發想見到清初了。
“不知宋某可否見一見清初小姐?當面表達慰問之意。”
念依一臉惋惜,“二少,真是不巧,清初今日去醫館看病了,今夜怕是回不來了。”
“是不巧還是不願?”宋維鈞看的出念依對他的抗拒。
“念依不敢,若是二少不相信,可以派人搜查。”念依垂着眼簾,從遠處望去,格外惹人憐惜。
“呵呵,這只是宋某的一句玩笑話,是我心太急了,如有冒犯,還請葉小姐見諒。”
念依笑了笑,表示她并不介意。“天色已晚,請二少......”
話還未說完,外面變便來開門的聲音,接着就是一陣腳步聲,“姐,我看到外邊有一大幫士兵圍着,是不是秦大海那個老禿賊又來騷擾你了,哎呀,陸揚,你快點兒!”
宋維鈞勾起唇角,“宋某還真是走運!”昏黃的燈光下,那笑容顯得格外邪魅,念依心裏“咯噔”一下,清初啊清初,你為何這時候回來啊!
清初走得太急,進門時被門檻絆了一跤,“哎喲!”身子搖搖欲墜,宋維鈞大步向前,卻被清初身後的人搶了先,“讓你慢點兒你就是不聽,非得摔了自個兒才開心!”陸揚為了扶住清初,手裏包好的瓜子栗子撒了一地。
清初環顧四周,沒有發現“老禿賊”的身影,這才舒了一口氣,忙跑到念依身邊,上下打量着,“姐,你沒事吧?”
念依被清初對她的關懷之情打動,一時又不想宋維鈞見到她,“沒事沒事,快回屋歇着去。”
陸揚卻注意到了屋裏這個男人,“這位先生是?”
“在下宋維鈞。”
陸揚是個剛二十歲的毛頭小子,沒那麽重的心思,也和清初一般以為這人又是一個念依的戲迷,陸揚點點頭,“你好!”
念依卻受不了宋維鈞看向清初的眼神,那眼神太過炙熱,似要融了清初一般。“陸揚,快帶清初去休息,她身子不好,別再着了涼。”
雖然陸揚弄不清發生了什麽,但也看出了念依眼中的急切,“知道了,念依姐。”走過去牽起清初的手,“快,走了,走了,別在這送讨厭了。”
清初反手握住陸揚的手,被宋維鈞看在眼裏,眸光一沉,清初從他身邊經過,佯裝街上的小痞子吓他:“喂,我說你,你要是敢欺負我姐姐,我就解決了你!”惡狠狠的眼神在宋維鈞的眼裏卻是別有一番風情,宋維鈞低笑,“在下不敢。”
“清初,快回房!”清初聽到念依的低斥聲,迅速離開了。
宋維鈞着迷般地望着清初的背影,“宋先生可看夠了?這人也見過了,請回吧。”
“你似乎很不想我見到你的妹妹?”
“我只是不願讓我的妹妹做別人的玩物,而且她已心有所屬,宋先生也是看見了,我看宋先生深明大義,不是強人所難之人。”
宋維鈞笑了,似乎是認同了她的這番話,“嚴邵,走吧。”
“是。”
屋內很快就剩下了念依一個人,聽到院子裏木門合上的聲音,念依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旁邊的凳子上,難道唱戲之人就這般低賤不堪嗎?唱戲是她自己選的,輕薄她也就算了,為何連她的妹妹也不放過!清初自幼不喜唱戲,倒對學堂裏的東西喜歡的很,師父待她倆如親生女兒,省吃儉用也要送清初上學,清初腦子聰明,是塊讀書的料,可她從第一次見了這油彩之後便深深愛上了,都說戲子無用,可她卻是愛極了這戲曲,唉,都怪自己,為何要唱戲,連累了清初,只求那宋二少能聽進她今夜的勸告,手下留情,放過清初。
待念依收拾好情緒,又見清初進來,手裏端着一壺茶,臉上挂着笑,“姐姐,這可是上好的大紅袍,雖說是客人剩下的,但卻也是稀罕玩意兒,是陸揚好不容易找小三子讨來的,知道你累了,快嘗嘗。”念依欣慰一笑,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嗯,是好喝。”
陸揚拿了笤帚和簸箕,将灑落在地上的瓜子和栗子收拾幹淨,就要倒掉,清初制止,“那栗子洗洗還能吃呢!”
“不要了,不要了,趕明兒再買。”
清初可惜的嘆了口氣,“明明是帶回來給姐姐吃的,都怪我,走得太急了。”
念依笑着寬慰,“不礙事的,姐姐知道你的心意。”念依瞧見清初頭上頂着一頂白邊紅帽,“這帽子好看。”
陸揚聽見了,急忙訴苦水,“唉,唉,整條街就這頂帽子最貴,偏偏要這頂,養不起咯!”
清初抿着小嘴,氣鼓鼓地說:“我才不叫你養!”
“成,那我就去養別人!”清初聽了就要打,陸揚也不躲。
念依不禁莞爾,“陸揚,你呀別老寵着她,看她都快騎到你脖子上了!”
陸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到出嫁的時候少收些聘禮就好了。”
清初氣他,“誰要嫁你!”
“不嫁我嫁誰,蠻不講理,也就我要你。”
“哼!不理你了!”陸揚又去哄。
念依聽着兩個人拌嘴,揪起來的心才稍微有些放松,不行,明天還是同師父商量一下吧。
☆、英雄難過美人關(3)
宋維鈞望着車窗外的繁華景象,穿着旗袍的婀娜女子靠在穿金戴銀的“老禿賊”的身上,幾個穿着破爛的孩子上前乞讨,女子嫌惡避開,“老禿賊”随手把幾塊大洋扔在地上,孩子們蜂擁而上,拼了命的趴在地上搶錢。
民國,宋維鈞輕嗤,不搜刮民脂民膏,哪來的國?民國的人嫌貧愛富,到處民不聊生,真是諷刺啊!
宋維鈞回到宋府,已經是三更天了,三太太雪梨正在宋維鈞院子裏的客廳內候着,聽到汽車聲,急忙迎了出去,殷勤地替宋維鈞脫下大衣,換上拖鞋,三太太今夜十分想留下來,“二少,需要我給你放洗澡水麽?”白嫩的柔夷環過宋維鈞的脖子。
現如今,整個宋府裏只有一個孩子,還是大少爺的遺孀林宛如之子,聽說宋維鈞最近老往梨園跑,只怕這五太太快要進門,可這宋維鈞太過花心,她一個交際女子,沒依沒靠的,若是不有個孩子,以後如何在這宋府立足!
宋維鈞不喜雪梨身上的香水味,太過濃烈,微微皺鼻,“雪梨,今日我累了,先不洗澡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雪梨心底一沉,緩緩收回摟着宋維鈞的白玉胳膊,凄然道:“二少,是雪梨做錯什麽了嗎?為何你這般冷落雪梨?”
宋維鈞不解,他對女人的新鮮感一向很短,“每房太太都是如此,今日何出此言?”
雪梨眼中滑出幾滴淚水,“二少已是而立之年,反卻膝下無子,如果二少嫌棄雪梨和四姨太身份鄙賤,不配生子,可二太太卻是實實在在的名門之女,二少為何也這般冷情?現在外面的人都在傳說二少您有難言之隐,雪梨也是替宋家着急啊!”
“夠了!大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就是宋家的子孫!我不會不管大哥的孩子,而且進門前你也知道我的習性,外面怎麽傳是他們的事,你怎麽也跟着越發糊塗了?”宋維鈞語氣不佳,他不是不想留她過夜,可這新鮮感一過,就再提不起半點興致,說他花心也好,無情也好,沒有興致就是沒有興致,難不成他堂堂一個被親命的軍長還要勉強自己!
“天色已晚,你快回去歇着罷。”宋維鈞冷冷抛下這句話,進了書房辦公。
雪梨望着宋維鈞的身影,心裏愈發覺得凄涼,她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是她不夠美嗎?不夠妩媚嗎?她才不過二十三歲,真是可悲,雪梨忍不住輕聲抽泣。
嚴邵遞給雪梨一張手帕,“太太,擦下臉回房吧,到時二少發現您還在,怕又是要生氣了。”
雪梨含淚看了嚴邵一眼,“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沒曾想他竟這般無情!”
嚴邵聽後臉色一板,“二少對您已是仁至義盡了,這話若是被二少聽見了,太太怕是要被掃地出門了,您還是好自為之吧。”
雪梨知曉自己失言,“嚴副官,是我言過了,一時氣上心頭,你別往心裏去,我這就走了。”
三太太走後,嚴邵送進書房一些公文,宋維鈞沒有擡頭,“走了?”
“走了。”
“你也早些歇着罷,我只怕又要熬到天亮了。”
“是,二少憂國憂民,為民操勞,實在令嚴邵佩服。”
“你怎麽也學會油嘴滑舌了?”
“屬下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好了,下去吧。”
自這晚之後,宋維鈞就沒再來梨園看戲,許是因為公務繁忙。七日後,宋維鈞剛參加完一個舞會,正從和平飯店走出來,便看見對面路邊一個身穿深藍色校服的女子,仔細一看,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清初,那晚清初穿着藍衫黑褲,身材纖細,頭上的帽子更襯得她清純可人,雖年歲尚小,但不難看出是個美人坯子,以至她的模樣,在他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今日見她一身素淨校服,及肩的長發紮成兩根辮子,額前幾根碎發剪成薄薄的劉海,清初雖不及她姐姐漂亮,但是身上卻有一股獨特的靈動之美,宋維鈞不覺看呆了,直直朝她走去,連嚴邵在後面喚他都沒有聽見。
清初正在給小乞丐們發糖,“你們別搶,每人都會有的。”清初不斷從布包裏掏出糖果,往面前的小黑手上一個個放去,“這是你的,你的......”
突然眼前出現一只幹淨修長的大手,在小乞丐們髒兮兮的小手中顯得格外突出,清初詫異的擡起頭,皺着秀氣的眉毛,“先生,您這是演的哪出戲?”
宋維鈞看着清初一臉防備的樣子,溫和笑道,“清初不記得宋某了嗎?宋某見你在這發糖,也想讨顆糖吃。”
清初大眼睛一轉,忽的卸去防備,露出笑臉,“啊,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姐姐的戲迷,那就看在你是我姐姐戲迷的份上,給你一顆罷。”說着便拿出一顆糖放在宋維鈞的掌心上。
宋維鈞看着那只素白的小手,鬼神差使般握住了它,當真和想象中一般柔軟,不知是不是也如想象中一般香甜?宋維鈞就這樣想着,情不自禁把清初的手放在鼻尖處,細細的嗅着。
清初見他一副登徒子的樣子,瞬間冷了臉,“宋先生也太貪心了吧,竟把清初的手當糖吃了!”
宋維鈞回過神來,眼睛牢牢盯着清初,臉上卻是帶着紳士的笑容,絲毫不覺自己有何不妥之處,“我不僅想吃你的小手,還想把你整個人都吃了!”
清初不懂這話的深層意思,心裏雖然反感,但面上卻是露出一個笑臉,鉚足了全身力氣迅速咬住宋維鈞的手,宋維鈞只覺手上一陣劇痛,忙把手收了回來,清初松開後連“呸”了幾口,“真難吃,一股兒賴皮的味道。”
“阿初!”身後傳來陸揚的叫聲,清初下意識的回頭,見陸揚來了,忙躲到陸揚身後,“陸揚,這個人說他要吃了我!”
陸揚自小就把保護清初當成自己的使命,誰要敢欺負他的阿初,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為她讨回公道的!“看你衣冠楚楚的,沒想到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陸揚撸起袖子,将清初牢牢護在身後。
宋維鈞不想惹是生非,見嚴邵要領人過來,擺了擺手,嚴邵便立刻停在對面,“誤會,都是誤會,我只不過是同清初開個玩笑罷了。”
“開玩笑就要吃人啊!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清初是你能叫的嗎?快給阿初道歉!”
宋維鈞聽了心裏只覺好笑,他宋維鈞何時跟別人低過頭道過歉,不過看到陸揚肩後那張古靈精怪的小臉,心裏越發的喜歡,于是做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雙手抱拳,“清初小姐,宋某無意冒犯,還請您多多包涵!”
清初也無意與他過多糾纏,她本就是在這等陸揚下班的,遇到一幫乞讨的孩子,見他們可憐,就把幾日攢下的糖果分了他們,卻沒想惹出這麽一出鬧劇,“好了,好了,我原諒你了,陸揚,我們快些回家吧,我肚子都餓了!”說完,拉起陸揚的袖子,急急走開了。
陸揚本還想多教訓他幾句,可一聽清初喊餓,便也趕緊跟她回家了。陸揚接過清初手裏的布包,背在自己的肩上,清初嘴角雖抿,但笑意卻是忍不住流露,兩人手牽着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宋維鈞腦中冒出這八個字,突然沉了臉,縱橫沙場的狠勁迸出,葉清初,你早晚會是我的。
宋維鈞撫摸着手上的咬痕,嚴邵開車過來,發覺宋維鈞手上的傷痕,露出少有的驚慌,“二少,您受傷了?要不要安排醫生?”
宋維鈞快速上了車,“不礙事,幫我約和平飯店的當家,我要同他打聽一些事情。”
“打聽事情?”嚴邵有些疑惑,“打聽事情這種小事交給屬下去辦就好了,何必親自勞煩二少。”
宋維鈞的眼光輕輕掠過手背上的咬痕,輕笑:“這可不是小事。”
清初回到家填飽肚子,陸揚也順便蹭了頓飯,念依上臺演出,葉師傅在後臺彈琴,所以清初住的院子裏沒有人,陸揚就留下來陪她,清初收拾好碗筷,搬來板凳,和陸揚一起看星星,陸揚把手伸到兜裏,對清初說:“把眼睛閉上。”清初笑了,乖乖把眼睛閉上。陸揚走到清初身後,從兜裏掏出兩條項鏈,拿出一條給清初戴上,“好了,可以睜開了。”
清初迫不及待地往脖子處看去,是條銀項鏈,中間挂了枚銅錢,“這是什麽?”
“我把銅錢中間的方孔磨成了心孔,我從那些洋書上學來的,說是這個形狀代表心心相印。”陸揚拿着另一條項鏈給清初看,清初小心地摸了摸,然後給陸揚帶上,陸揚握住清初的小手,“收下了就是我的人了,以後可不許再摘下來了。”
清初笑着點點頭,陸揚看她笑得這麽開心,星眸閃閃,兩個梨渦若隐若現,撩得他心神一片蕩漾,忍不住将清初擁入懷中,清初也毫不扭捏地依偎在陸揚懷裏。
“陸揚,我們一起長大,姐姐比我漂亮那麽多,梨園裏比我漂亮的女子也很多,你怎麽會偏偏看上我了呢?”
“在我眼裏,你最好看!”
“淨瞎說!”
“真的真的,要不我發誓,若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好吧,信你了。”
柔和的月光下,郎有情,女有意,交相依偎,一片花好月圓。
☆、英雄難過美人關(4)
陸揚在和平飯店當差,年紀輕輕已是個小經理了,最近幾日不知為何逐漸忙了起來,老板總是有事找他,清初也快要畢業了,所以兩人見面的次數也少了。
今日老板又要陸揚加班,怕他晚上忘記吃晚飯,清初拿了些甜糕給他,陸揚還沒吃幾塊,就又被老板叫了去,清初在心底暗罵老板不是人,将甜糕放在陸揚的辦公室,留了個字條便離開了,省得陸揚還要分心照顧她。
清初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覺走到江邊大橋上,從橋上望去,江水洶湧,波濤壯闊,別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