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襄王有意神女無心(1) (6)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嚴邵打開車門,宋維鈞先上車,清初後上車,上車前,清初不經意間擡頭看了眼三樓的窗戶,嘴角微翹,那個地方還是她發現的,在那能俯瞰整個街道,清淡的雞蛋餅,多放醋的糖醋花生……她都知道,不過還好沒有人發現她剛看到菜時的驚喜,陸揚,你送給我的生辰禮物,我很喜歡。
陸揚瞧見清初擡頭,而後上了汽車,汽車緩緩駛去,他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撓着頭對着天空傻笑,好像聽到阿初在對他說,陸揚,你做得飯菜我最愛吃了……
宋維鈞看清初笑得開心,心裏也高興,“飯菜這麽好吃?我以後常帶你來。”
清初卻搖搖頭,“不行不行,要是常來吃膩了就不好了,偶爾來一次,換換口味,而且和平飯店的飯菜是北平最貴的,我可不想把你吃窮。”
宋維鈞掐掐她的臉蛋,“你倒是學會替我省錢了。”
清初打掉他的手,“才不是,我是為我的孩子打算。”
宋維鈞聽了,笑着把她摟進懷裏。
宋府今年的年過得格外的熱鬧,一個是因為宋維鈞能夠在家過年,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宋維鈞的母親宋老夫人從揚州回來了,她聽說清初有了宋維鈞的孩子,便放下她心頭上的宋家錢莊,在年前趕到北平。
宋老夫人五十五歲左右,但臉上并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眼睛黑亮有神,宋維鈞的眼睛很像她,清初想她年輕時肯定也是個大美人。
宋父去世得早,膝下只有兩個兒子宋維鐘和宋維鈞,宋老夫人原本打算讓大兒子子承父業,二兒子打理宋家錢莊,可沒想到宋維鐘戰死沙場,現在就剩下了宋維鈞一個兒子,也算是一脈單傳,事出無奈,只能讓宋維鈞子承父業,她來打理宋家錢莊,宋維鈞又因軍務派遣北方,故母子兩人南北相隔。
宋老夫人來時身穿黑黃色的旗袍,棕黃色的披肩,清初想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養尊處優、雍容華貴、大家風範,五位太太都來為宋老夫人接風行禮,連平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二太太對她也是尊敬有加。
清初排行最小,最後才給宋老夫人敬茶,宋老夫人親自扶起她,“你叫清初?”
清初點點頭,宋老夫人,将宋維鈞送她的白玉手镯拿下來,摘下腕間的銀白手镯,給她帶上銀白手镯,宋老夫人看着清初的臉龐,在心中感慨她已許久不曾見過這樣幹淨的眼睛了。
清初有些不知所措,擡頭看向宋維鈞,宋維鈞笑着安慰她,“娘給你,你收着就是了。”
清初這才接下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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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卿之在電話裏說你有身孕了,多久了?”
清初如實回答:“快兩個月了。”
“怎麽看着這樣瘦,可是卿之怠慢你們娘倆?”
清初搖着頭,“沒有沒有,是我胃口不好。”
宋維鈞只笑不語,任憑母親抹黑他,大太太也知道宋老夫人是在說笑,“清初愛吃酸的,都說酸兒辣女,估計是個小子。”
宋老夫人眼中的笑意更濃,“小子好啊,這麽多年了,我們宋家可算是添新丁了,治平,你可算是當哥哥了,你過來。”
宋治平乖巧走向前去,“奶奶。”
宋老夫人親切的摸摸他的頭,“幾年不見,都長這麽大了,真是越來越像你父親了。”
一提到宋維鐘,宋維鈞和大太太的眸子皆是一黯,宋治平不想看疼愛他的奶奶難受,“奶奶,您若是想我爹了,您就多看看我,看看我就好多了。”
“對對對,大過年的,不想不開心的事。”
☆、山雨欲來風滿樓(3)
大年三十晚上宋家人一起和和美美吃了頓團圓飯,外人聽說宋老夫人從揚州回來,再加上五太太有喜,大官小官紛紛上門拜訪,屋內賓客滿座,宋維鈞怕吵着清初,便讓翠竹領她在院中逛逛。
清初穿着紅色的冬季旗袍,外邊又披了件宋維鈞的黑呢大衣,更顯得她嬌小玲珑,“翠竹,我老覺得嘴裏苦,你去給我拿些糖吧。”
“好,您在這等着,哪裏都不能去。”
“知道了,知道了。”翠竹總是怕她跌了碰了。
清初望着天空的月亮,手慢慢撫上小腹,突然心中湧起一陣暖流,這是她的孩子。
“姨娘。”身後突然響起人聲,清初吃了一驚,回頭看去,發現是宋治平,宋治平穿着長衫慢慢走了過來,清初玩笑道:“原來是你啊,小笨蛋!”
宋治平聽了,臉上浮上一層羞赧,“不要再叫我小笨蛋了。”
清初知道他要面子,“好,不叫了,不叫了。”
“我聽叔父說你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清初點點頭,宋治平眼中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失落,“有些話,治平不知該不該問?”
“問吧。”清初托着下巴看他。
“我看得出來,你并不喜歡叔父,可你,可你怎麽還嫁給叔父?甚至還為他生孩子,你何苦為了榮華富貴這樣為難自己呢?”
清初聽了,心中一驚,她竟表現得如此明顯嗎?
清初斂去臉上的笑意,反問,“你怎麽就知道我不喜歡你的叔父呢?”
宋治平聽了,聲音有些急切,“你騙得了別人可你騙不過我,那日叔父要你給他生孩子,你的眼裏明明是不情願的。”
“那又如何?現如今不也有了嗎?”清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宋治平無措地低下頭,“如果你有什麽難處,我……我可以幫你,只要你別傷害叔父。”
清初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涼,“宋治平,你說你要幫我,怎麽幫?你能幫我回到從前嗎?”
宋治平看到她眼中的疼痛,那樣開朗明媚的人怎麽會露出如此凄楚的笑容。
清初看着面前的少年,透過他,她好像看見了陸揚的影子,“曾經,我也有我的情郎。”清初站起身,撿起地上的一片枯葉,碾碎,碎渣随風飄散,“不過也像這殘葉般随風消散了。”
“宋治平,你生在富貴人家,自然不知貧苦人家的痛楚,我只能謝謝你的好心,因為這世上誰也幫不了我了。”清初收起臉上的凄楚,重新恢複了宋家五太太該有的模樣。
宋治平看到她的變化,原來她過得并不像她的笑容那般美好,“對不起。”
清初搖搖頭,淡然一笑,“不礙事。”
宋治平突然想起還有東西給她看,“對了,治平差點兒忘了,我有東西要給姨娘看。”宋治平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
清初也很好奇,“什麽?”
宋治平将紙平鋪在石桌上,原來是把□□圖,清初大吃一驚,“你這是從哪弄得?”
宋治平回答:“我自己畫的,那日姨娘要我好好研究槍支,我便翻閱了幾本書,發現這槍支的構造也沒有那麽難,于是就仿着洋人的書畫了一幅,不知行不行?”
清初笑了,“沒想到你也不是很笨嘛!”清初拿起那張紙,仔細看了看,搖搖頭,宋治平以為是不合她的心意,有些失望,清初調皮一笑,“我看不懂!”
宋治平雙目圓睜瞪着她,敢怒不敢言,她怎麽總是戲耍他,真當他是小孩子嗎?
清初感受到他的生氣,“你別生氣,你知道我是女子學校畢業的,我對槍支是很感興趣,但是學堂裏并不教的。”
宋治平望着那雙幹淨的眼睛,不知不覺就原諒了她。
寂靜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宋治平和清初同時擡眼望去,竟是二太太梅遠和一個陌生男子,清初急忙将放在桌上的油燈熄滅,示意宋治平噤聲,兩人微微探下身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小梅,這裏沒有人。”
又傳來二太太的哭聲,“傾民,夫人從揚州回來了,我去求她,你帶我走好不好?當年是我糊塗,我已在這宋家守了九年活寡了,我真得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清初和宋治平聽了皆是一怔,原來宋維鈞和梅遠還沒有圓房!
“小梅,你再忍忍,憑我現在的能力,我根本帶不走你,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汪傾民摟住梅遠,小聲的安慰。
宋治平見汪傾民摟住二太太,心中憤怒,就要起身抓他們個“捉奸在床”,但被清初拉住,清初沖他搖頭。
“太太,糖拿來了!”翠竹的聲音響起,遠處相擁的兩人立刻離開。
清初這才放開宋治平的胳膊,宋治平心中不快,“你拉我做什麽!他們這對狗男女,竟然做出這種對不起叔父的事情!”宋治平一直把宋維鈞當父親看待,也難怪他這麽生氣。
清初重新點燃油燈,說道,“你剛剛沒聽到二太太說守了九年活寡了嗎?”
宋治平這才稍稍熄了怒火,翠竹将糖拿來放在桌上,“大少爺也在!”
清初勸他,“吃顆糖消消氣。”宋治平拿起一顆,放進嘴裏,慢慢等糖融化,“怎麽會守了九年活寡,難道是叔父……不行……”
清初聽了,笑到快要岔氣,“若你叔父聽了這話只怕要打死你,你忘了我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宋治平懊惱的抓抓頭發,“是啊,是我氣糊塗了!”
翠竹聽得一頭霧水,“太太,您在和大少爺說些什麽啊?”
清初繼續說道,“你們還記得汪家人來的那晚嗎?我坐在汪傾民的身邊,那時總感覺他在和二太太眉來眼去,開始我還以為是我喝醉看錯了,沒想到他倆真的有私情,怪不得她從來不待見你叔父。”
宋治平氣得直拍桌子,“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我一直以為她是因為叔父娶了三四姨娘才這樣冷情的。”
“你先不要這麽氣惱,待我問問你的叔父再下結論。”
嚴邵這時走了過來,“太太,二少讓您回房歇着,外面風大,別凍壞了身子。”
清初點點頭,“客人都走了嗎?”
“都走了,二少正在送汪家人。”
“知道了,宋治平,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回去歇着罷。”
“姨娘慢走。”宋治平送別清初。
清初洗漱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宋維鈞才回來,宋維鈞一進屋就朝她走來,親昵地貼貼清初的臉頰,清初推開他,“你身上一股煙酒味兒,快去洗澡!”
“小東西,敢嫌棄我!”說着手就往清初的胸前伸去。
清初瞪他一眼,“不光我嫌棄你,你兒子也嫌棄你!”
宋維鈞摸摸她的肚子,“也對,好,聽你娘的,為父這就去洗澡。”
宋維鈞洗完澡出來時,清初還沒入睡,宋維鈞穿着睡衣上床,拿過她手裏的書,自然地環住她,“怎麽還不睡?”
“睡不着,今天是年三十,要守歲。”
宋維鈞上身靠在床頭,将清初抱起來,讓她坐在他的雙腿上,宋維鈞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覆着她的肚子,“睡不着就陪我說會兒話。”
清初摟住他的脖子,他已經許久沒碰她了,宋維鈞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體香味,呼吸也越來越重,清初感受到宋維鈞急不可耐的動作,突然想起宋治平說他不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宋維鈞止住動作,“你笑什麽?”不過這樣剛好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不去想要她。
清初将今晚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告訴了宋維鈞,他好像知道二太太和汪傾民的事情,臉色并沒有什麽變化,但當他聽到宋治平說他不行時明顯黑了臉,“我不行!我不行你的孩子哪裏來的!”
清初笑他小心眼,“治平也是氣糊塗了,你幹嘛跟個小孩子過不去!”
宋維鈞突然親親她的嘴角,笑得邪魅輕浮,“我行不行,你最知道。”
“去你的!”清初紅着臉推他,可惜推不動。
清初問他:“你好像并不生氣二太太的事?”
宋維鈞看了她一眼,此時很想吸根煙,封建殘餘造的孽,“都是些陳年就事了。”
清初來了興致,清初摟着他的脖子輕晃,“你給我講講,我想聽!”
“想聽?”宋維鈞挑眉看她,将臉湊到清初眼前,清初只好聽話親了他一下,宋維鈞順勢把頭埋到清初身上,舔舐着她雪白的脖頸,問她,“我行不行?”
清初最讨厭他這幅不正經的樣子,總愛拿那檔子事欺負她,“行行行,你最行了!”
宋維鈞知道清初臉皮薄,不想惹惱了她,“小東西,沒耐心!”然後坐直身子,讓清初趴在他的胸膛。
“梅遠七歲的時候不小心跌入水裏,差點溺亡,是汪傾民救了她,于是梅遠就芳心暗許,對他一見鐘情,但是我跟梅遠自小就被定下了婚約,而我也對她無意。
等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那時我爹還在世,我就想解除婚約,成全了她和汪傾民,她開始也是同意的,可是誰知道……”宋維鈞突然停住了。
清初正聽得高興,擡頭問他:“你怎麽不說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4)
此時的宋維鈞眉頭緊皺,神色複雜,極不想再說下去。
“後來她反悔了,我家裏人同意解除婚約,可梅家人不同意,所以他倆決定私奔,我也征得家裏人的同意,宋家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連請帖都沒有發,只是做給梅家看,走走形式罷了。
可是我沒想到梅遠後來又出現在花轎上,她說是她父母嫌棄汪家沒有宋家家大業大,逼她嫁的,我沒有法子,只能同她拜堂成親,大婚那晚我在地上睡了一夜。
又過了兩年,大嫂房裏進了賊,大嫂差點兒被那賊用刀捅死,所以我爹執意要将大嫂過繼給我,他怕她們母子二人沒人照顧,我堅決反對,我已經娶了一個不喜歡的女人,難道還要被這封建殘餘逼着娶自己的大嫂?
可能是我大哥去世給我爹的打擊太大,我爹得了重病卧床不起,沒過多久他也離世了,他的遺囑就是讓我娶了大嫂,只做名義上的夫妻。”
宋維鈞的臉上似乎浮現一絲苦笑,清初看不真切,宋維鈞知曉她在看他,将她又重新按回自己的胸膛。
“梅遠本來還安安分分的,可是一聽要讓她做二太太,她就急了眼,把宋府鬧得雞飛狗跳,我本就煩她,她這一鬧更是讓我厭惡她,可汪傾民卻以為是我橫刀奪愛,且不善待梅遠,當時我心煩意亂,也懶得向他解釋,而我也知道他寧願相信是我強娶了梅遠,也不願相信梅遠是自願嫁給我的。”
“那你豈不成了冤大頭了?”清初問道。
宋維鈞低笑,好像剛剛煩悶的人不是他,“冤什麽大頭,後來我就娶了我的五太太,她現在不是正趴在我的身上聽我講故事嗎?”
“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了?”清初不明白,聽得時間長了,有些犯困,不一會兒就沉入夢鄉。
宋維鈞任由她趴在他的身上,用手一下又一下輕撫她的發絲,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清初的場景:她一副小生打扮,但是那雙眼睛卻幹淨透明,好像看到了他的心裏,她做着各種滑稽的動作逗他開心,也讓他第一次有了完全占有一個人的心思,一發不可收拾。
過了年,天氣逐漸暖了起來,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雪梨已經有大半年沒有真正見過宋維鈞了,每次只是在家宴上遠遠見一眼,雖然她心裏有怨,但對宋維鈞終究還是情多意濃,若不是他把她娶進門,她現在只怕還在那聲色場所被人輕賤,雪梨不想待在家裏,叫上紫鳶,去了馬太太家打牌。
雪梨以前的姐妹們大多給富貴人家做了小妾,雖然身份低賤了點兒,但好歹也有個長久飯碗,沒辦法,生逢亂世,要麽父母狠心,要麽自己狠心,不然誰會拿自己的皮肉掙錢!
馬太太家,一堆女人圍着麻将桌,煙熏霧繞。
“雪梨,我看你最近臉色不大好啊!”
“能好嗎!二少把那小戲子都快寵上了天,跟沒見過女人似的,沒想到他那樣冷冰冰的人也有這樣柔情的一天!”
“瞧這怨氣大的,你多學學人家紫鳶,看人家度量多大,幹咱們這行的,哪個不是如此!”
雪梨白了那女人一眼,“說得好聽,別看她面上不說,心裏頭滴着血呢!”
“要我說你倆就聯手,還怕氣不走一個小戲子嘛!”
雪梨一聽就來氣,心裏更堵,“氣走她?二少還不殺了我們,她現在可是懷着宋家的寶貝呢!我說紫鳶你倒是說句話啊,裝什麽大家閨秀!”
紫鳶倒也不在意她的挖苦,“說了有什麽用,二少不碰我哪來的孩子!”
雪梨輕蔑一笑,“都說豪門的孩子難生,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生下來!”
紫鳶打她的手,“行了,別說了,咱們出來是尋開心的,老提她幹嘛!”
清初已經懷孕四個月了,肚子也大了起來,她現在去哪翠竹都要跟着,生怕她出意外,“翠竹,你不用這麽小心,我哪裏有那麽嬌弱!”
翠竹瞪她,“可別瞎說,太太您不知道,這深宅大院裏最容易發生不幹淨的事了,太太您又深得二少寵愛,可不能不設防。”
清初知道翠竹是真心實意關心她,“好,只要你不嫌累,就随着你折騰吧。”
清初才在院子裏站了不到一刻鐘,就被翠竹催着進屋,“太太,天還沒暖透呢,快回去,別着了涼。”
清初拗不過她,只好起身進屋,翠竹扶着她走上臺階,到了門口,跨過門檻,清初突然腳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直直往後仰去,清初下意識護住肚子,不過萬幸翠竹眼疾手快,及時拉住了她,雖然減少了沖擊,但兩人還是跌倒在地,翠竹擋在清初身下,沒有讓清初的肚子受到傷害,翠竹驚慌失措的站起身,上下打量着清初,“太太,您沒事吧,有沒有覺得肚子疼?”
清初身子無恙,安靜的搖了搖頭,剛才那一幕真是驚險,若她真跌倒了,想想都後怕,清初緩過神,擡頭瞧見翠竹的手腕上有一大片擦傷,“翠竹,你都受傷了!”
“不礙事,不礙事,還好太太和孩子沒事。”翠竹扶着清初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這怎麽會滑呢?”翠竹獨自邁進門檻,只覺腳下一滑,還好有先前之鑒,翠竹即時穩住了身子,翠竹蹲下,摸摸地板,“誰往這地板上塗了東西?”
清初聽了,凝重的皺起眉頭,是誰要害她?
“好像是被塗了一層蠟,剛才有人剛擦了地板,水漬留在上面,怪不得會滑。”翠竹拿了一片大毛毯鋪在地上,确保無誤後才敢讓清初進門。
等清初回房休息後,翠竹立刻給嚴邵打電話将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宋維鈞知道後勃然大怒,不過他很快又鎮定下來,他派了醫生迅速到達宋府給清初做身體檢查,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處理眼前的公務。
等他忙完一切已經是晚上了,回到家時清初已經用好晚膳,宋維鈞一整天都是提心吊膽,看到她和孩子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
“你放心,醫生說了孩子平安無事。”清初笑着安慰他。
宋維鈞卻是緊緊摟着她,一言不發。
清初繼續說,“你別擔心了,剛才娘來過了,她也吓了一跳,可能是過年掃房時打蠟沒除幹淨,再加上擦完地板留有水漬,正巧就讓我趕上了。”
宋維鈞很快平靜下來,輕吻她的額頭,“你沒事就好。”
“你可要好好打賞翠竹,你沒見她的手,擦傷了好大一塊!”
“嗯,我知道了。”
宋維鈞看着清初入睡後才離開房間,輕輕把門帶上,來到宋府大堂,宋老夫人正在那等着他。
“娘。”
“你回來了,你放心,清初和孩子都沒事。”
宋維鈞開門見山:“我見過了,娘,您覺得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宋老夫人搖搖頭,“我目前也不是很清楚,說是巧合也說的過去,假若是人為,我只知道肯定不是三太太和四太太,她們雖然嫉妒心強了些,但終究還是你自己挑的人。”
宋維鈞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娘,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回去歇着吧。”宋維鈞上前親自扶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笑着拿掉他的手,“你娘還沒那麽老,自己還能走,我知道你寵愛那個丫頭,所以我将咱宋家的傳家寶都給了她,就是盼着她能給宋家添個一兒半女,而現如今都四個月了,可不能就這麽沒了。”
宋維鈞跟在宋老夫人的旁邊,靜靜聽她說着,“卿之,不知是不是咱家殺孽太多,子嗣如此稀少,你都三十一歲了才有第一個孩子,可今日發生的事你又不能徹查,這件事可能不僅僅只是後院太太們之間的争風吃醋,還可能牽扯到你的軍務上,所以,這宋府是住不得了,你就領着清初去林苑呆着吧,等她生下孩子再回來。”
“娘,您放心,孩子一定生得下來。”
宋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不知怎的雪梨一個月前在馬太太家裏說的一番話就傳開了,雪梨聽了,心裏一驚,“是哪個王八孫子這樣污蔑我!”
旁邊的丫鬟也吓了一跳,“太太息怒!”
“綠珠,你一直跟在我身邊,你也知道我根本只是說說而已啊!”
“太太,我當然知道,可我就怕外面的人不信!”
雪梨想了想,“不行,我得去找紫鳶,讓她給我做證人。”
雪梨很快就來到紫鳶的房裏,還沒進門就大喊,“紫鳶,你可要幫幫我,我根本就沒做啊!”
紫鳶正在畫眉毛,神色安然,“現在知道着急了,早幹嘛去了,平時我就說你嘴上沒個把風的,這下栽了吧!”
這時紫鳶的丫鬟從外面慌慌張張跑進來,“太太,不好了!”
“怎麽了,這麽慌慌張張的。”
“太太,現在他們都傳五太太跌倒那件事是您們兩位太太聯合起來主使的,說四太太你出主意,三太太負責做事。”
雪梨和紫鳶兩人頓時大驚失色,“什麽!這不是胡鬧嗎!”紫鳶平日裏最怕流言蜚語,因為這種東西能殺人于無形。
“那現在怎麽辦?”雪梨急得快要哭出來,這話要是傳到宋維鈞的耳朵裏,她還要不要活了!
紫鳶也是氣急敗壞地指責她:“你這張嘴啊!”
紫鳶稍微想了想,“雪梨,你跟我一起去找五太太,現在我們只能去求她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5)
清初剛剛吃完早飯,正在看今日的報紙:日本人慘無人道,殘害山東同胞。清初看了,只覺心下一痛,不知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将這些罪孽深重的日本人趕出去!
“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要見您,她們正在門口候着。”
清初心想,她們可能是聽到了那些謠言,現在肯定心急如焚,想想兩人平日裏對她的嫉妒挖苦,讓她們受些折磨也是應該的,不過宋維鈞已告訴她昨日那件事不是她們做的,“讓她們進來吧。”
翠竹很不樂意,“太太……”
“沒事,你就讓她們進來吧。”
雪梨和紫鳶匆匆走進門,清初放下報紙和手裏的茶杯,“兩位姐姐找我何事?”
“清初,是我不對,我雖口無遮攔,但我絕對不會做出害人這種事的。”
翠竹聽了倒是不信,“你三番五次針對我們家太太,不是你還能是誰?”翠竹一副老母雞護小雞的樣子,清初看了心中發暖。
雪梨百口莫辯,紫鳶見了着急罵她:“你可別說了,你這張破嘴,不該說的時候特別能說,該說的時候一個字也說不對!”
清初看她們着急毛慌的樣子,實在忍不住笑了,逗逗她們就算了。
“清初,你也知道,我們沒有上過學,自然沒有文化人說話好聽,可是殘害人命這種事你就是給我十個膽兒我們也不敢,我們也是因為心裏有二少所以才會嫉妒,但是你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孩子,我們絕對不會殘害二少的孩子!再說了,我們倆才嫁進宋府沒幾年,好日子還沒過夠呢!”
翠竹聽了,翻了個白眼,“我才不信呢!”
“翠竹!”清初制止翠竹繼續胡鬧,她也聽得出紫鳶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三太太,四太太,我一直相信昨兒就是個意外,你倆別着急,坐下喝口茶,翠竹,給兩位太太上茶。”
雪梨和紫鳶見清初根本就沒有責怪她們的意思,這才定下心來坐下。
“你倆放心,那些話都是他們瞎傳的,如果是真的,娘不早就把你倆抓起來了!你倆就把心放進肚子裏,該幹什麽就幹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愛怎麽說怎麽說。”
紫鳶看到清初面前的報紙和書本,再看她幹淨的笑容,即便她和雪梨來求她,她也毫無盛氣淩人之色,她突然知曉宋維鈞為何這般寵愛她了。
“清初,以前是我們不對,你就別放在心上。”雪梨見清初相信了她們,趕緊講和。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見外話。”
晚上,宋維鈞特意把她倆叫到廳堂,宋老夫人也在,宋維鈞對她們倆歉意道:“讓你倆受委屈了,我知不是你們做的,但謠言是我讓人傳播的,若不這樣做,我怕我不會揪出那個人,所以就只能委屈你們二人忍忍了,事後,我會讓管家多給你們補償的。”
紫鳶和雪梨當然不在乎這些,只要能證明她們的清白就好。
“對了,你們兩個最近少出門,這幾日或許會有事情發生,我不想看你們倆出事。”
“嗯。”雪梨和紫鳶同時點點頭,可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過了幾日,宋維鈞以清初身子不适、安生養胎為由将她搬離了宋府,住進了林苑。
四月的一個晚上,宋維鈞帶着雪梨出席汪衛國舉辦的晚宴,幾個日本人也在場,宋維鈞見了只覺厭惡,像吞了蒼蠅一般,汪衛國卻含笑與他們交談,最近,他和汪家的關系實在是越來越惡劣了。
汪傾民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朝着宋維鈞走了過來,“二少。”
“汪少爺。”
“不知與日本人合作的事二少想的怎麽樣了?”
宋維鈞笑道,“還能怎樣?我大哥當年可是被日本人炸死的,這殺兄之仇未報,怎麽談合作?”
汪傾民臉色一僵,“那你就是不肯合作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就算民國軍隊再厲害,武器還是比不過日本人!都吃了多少場敗仗,這點道理你還不懂嗎?”
宋維鈞無所謂一笑,“國家再弱也不能亂了朝貢輩分!”
兩人不歡而散,汪傾民拂袖而去,心中暗罵:宋維鈞,奪妻之仇,羞辱之恨,我一定會統統讨回來!
七月份,宋維鈞在清初生産之前和總統大人會過一面,回來以後,汪衛國迫切想要知道他和總統大人談了些什麽,私下打探到底他的兵力如何,日本人能不能壓制住他。
汪傾民望着窗外的景色,“爹,宋維鈞養的那個戲子可快要生了。”
“現在外邊都傳他寵愛那個戲子,不知這個女人是不是他的弱點?”
“不管女人是不是他的弱點,可孩子總歸是吧,我現在倒是慶幸沒有讓梅遠弄死他的孩子,我當時就是想讓他品嘗一下得而複失的感覺,不過現在想想,等孩子生下來再弄死,那樣他會不會更痛苦?”
“汪傾民!”汪衛國最讨厭他這幅小人嘴臉,永遠沒有宋維鈞想得長遠,“我之所以和日本人合作只是為了得到北平的控制權,我被宋維鈞壓了這麽久,也該出出風頭了!還有,你給我記住,別再和梅遠有來往,你別忘了,當年可是梅家嫌棄咱們汪家家小業小才不讓女兒嫁給你的,你也恨不着宋維鈞,你還真當自己是癡情種,等我拿下了華北地區的控制權,你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宋維鈞手裏到底有多少兵力!”
“是。”汪傾民雖心有不甘,但不得不屈服于父親。
九月初,清初即将臨盆,宋維鈞早就請來醫生在林苑準備着,宋老夫人也被接到林苑。
一個平靜的夜晚,清初剛用過晚飯,突然覺得肚子疼,她本來還不以為意,直到她疼得癱軟在地上,宋維鈞心裏大急,“嚴邵,叫醫生來,快。”
清初被他費力抱到床上,醫生也準備就緒,可是陣痛卻維持了一個晚上,清初痛到幾乎沒有力氣,一整夜,屋內一直徘徊着女人的痛喊聲。
宋維鈞整夜沒合眼,緊握她的手,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清初,你堅持住。”
早上六點多,清初終于順利産下一子,“生了,生了……”寂靜的林苑終于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宋維鈞抱過孩子給清初看,“清初,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清初露出虛弱的笑容,伸手摸摸嬰兒的臉,外面太陽剛剛升起,早霞染紅了整個天際,清初透過窗子剛好看到這幅壯觀的景象。
清初虛弱的擡起手,指着窗外的太陽,“陽陽,我的孩子就像這初升的太陽,朝氣蓬勃,旭日東升,陽陽,就叫陽陽!”
宋維鈞突然想到了陸揚,心中不快,但是看着清初虛弱的模樣,于心不忍,“好,就叫陽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