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襄王有意神女無心(1) (9)

。汪傾民也是争氣,當了中日和平大使館的館長,在上海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換句話說就是一等一的大漢奸,宋維鈞本不想見他,但是汪傾民也是上海舉足輕重的人物,再加上上頭的強烈要求,他只能答應。可他若是見了汪傾民,還不知道要被報紙寫成什麽樣子,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春風又綠江南岸(2)

宋維鈞回到家,看見宋治平和睿陽正在院子裏玩耍,宋治平如今也是政府官員,在調查統計局任職。

睿陽玩的很歡,像只小猴子,四處躲藏,不讓宋治平抓到他,宋治平先看見了宋維鈞,停止嬉鬧,恭敬道:“叔父,你回來了。”

宋維鈞點點頭,“你今天怎麽得空回來了,聽說統計局抓了幾個日本特務,不是很忙嗎?”

睿陽也看見了宋維鈞,張開雙手,飛快的跑到宋維鈞的跟前,“爹,爹……”

宋維鈞笑着抱起睿陽,看他紅撲撲的小臉,氣色很好,睿陽乖乖待在宋維鈞的懷裏,聽宋治平繼續講話,“嘴硬的很,怎麽都不說,我只是個做記錄的,血流得到處都是,我看不下去了,就回來歇口氣。”

宋維鈞拍拍他的肩膀,“你還年輕,慢慢就習慣了。”

宋治平眼中的失望十分明了,“我本以為我畢業後會像叔父一樣上場殺敵,可沒想到卻是日日待在辦公室裏,和一堆沒用的廢紙打交道!”

宋維鈞知道他的煩悶,“現如今,有幾個是全心全意抗日了的。”

宋治平十分不解,“我們是正黨正派,可怎麽還不如旁門左道看得通透?”

宋維鈞對此也無能為力,“莫着急了,凡事都有它的定律,我們着急也無用。”

睿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不一會兒就煩了,“爹,哥哥,你們不要再說了,睿陽聽不懂。”

宋維鈞低下頭看咬着手指的睿陽,“好,不說了,你想做什麽?”

“我想……”睿陽咬着手指,“我想要娘。”

宋維鈞和宋治平皆是目光一驚,宋維鈞問他,“睿陽怎麽要起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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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二姨娘的娘來了,我聽到二姨娘喊老婆婆娘,我也想要,可我沒有娘,只有姨娘,睿陽不開心。”睿陽撇着小嘴,宋維鈞突然想起了清初,她也愛這樣撇嘴,雖然睿陽長得像他,可這性子卻是随了她。

“好,爹明日就帶你去找娘好不好?”

“好!”睿陽歡騰着要下來,“我要去告訴三姨娘,我要去找娘了!”

宋維鈞将睿陽放下來,交到看孩子的丫鬟手裏,看着丫鬟牽着睿陽的小手離開。

宋治平壓下內心的悸動,“叔父這樣說,可是找到五姨娘了?”

“嗯,明天我就要動身去上海。”

宋治平知道他是去北方視察,“叔父,你可要小心汪傾民,他和日本人狼狽為奸,在上海的勢力很大,而且你們從前還有過節。”

“嗯,放心,我不在家你要好好打理家裏的事宜。”

“我會的,只是,叔父要帶着睿陽去,就要帶着丫鬟仆人,那樣豈不太麻煩?”

宋維鈞笑笑,“不礙事,我只帶睿陽去,這事被上面壓下來了,改成秘密會晤,不外透。”

宋治平安心點點頭。

北平。

清初在瑪利亞醫院做護士,她既懂外語又是護理專業,在杜學長的介紹下很快就進入了瑪利亞醫院,陸揚在秦尚的介紹下,進了光明報社任職,陸揚和清初在西歐艱苦求學,學了不少東西。

“清初,你打算在北平住下嗎?”念依已經在上海為他們租好了房子,本想接他們過去的。

清初嘆了口氣,“北平不安生,我也想去上海,可是師傅堅決要待在北平,師傅都這麽大歲數了,我都還沒有好好盡孝,所以,我就想先在北平待一段時間,等說通了師傅,咱們一家人都搬去上海。”

念依點點頭,“這樣也好。”念依皺了皺眉,“清初,我看了陸揚寫的文章,總覺不妥,他若再寫下去,會被抓的。”

清初寬慰笑道,“姐,你放心,那都不是陸揚寫的,他只是翻譯的別國的。”

念依想了想文章的內容,突然反應回來,“清初,你們可千萬不要學着別的學生一樣鬧起義。”

清初心中一驚,面上仍挂着笑容,“姐,你想多了。”

念依語重心長的勸道,“清初,起義那都是有錢人才能做的事情,咱們無權無勢,做不來的,我只求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清初笑笑,“姐,你多慮了。”話鋒一轉,“姐,你和姐夫什麽時候結婚啊?”

念依聽了羞澀的低下頭,“快了,就等我們回上海了。”

清初聽了笑顏展開,“姐,姐夫是真疼你,什麽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為,你們在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你可一定要幸福。”

“會的,會的。”念依擡頭望着清初,兩年不見,清初成熟了許多,臉上的嬰兒肥褪去,清瘦的臉龐,單薄的身子,一看就知吃了不少苦,心裏酸楚,“清初,這兩年,你也不好過吧。”

清初拉起念依的手,“姐,我這裏有一本書。”清初從床頭櫃裏拿出一本藍皮書,上面寫着“海燕”兩個大字,“姐,我剛到歐洲的時候,除了水土不服,更多的是心靈上的傷害無法得到彌補,我萬念俱灰,多次要自殺,那邊的醫生說我是得了抑郁症,陸揚一邊照顧我一邊還要打工,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我以前的杜學長,他看我這樣頹靡,就送給了我這本書,他在我身邊讀了一遍。

‘蠢笨的企鵝,膽怯地把肥胖的身體躲藏到懸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飛翔!’

我幡然悔悟,書皮上的海燕就像是一道陽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慢慢的我重新恢複了對生命的希望,我不要做怯懦的企鵝,我要做自由的海燕!

姐姐,其實磨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意志的消沉,為什麽外國人敢三番五次□□我們的國土,就是因為我們中國人缺乏精神的食糧。”

念依聽了目瞪口呆,清初卻是精神奕奕,雙眼發光,“姐,我們中國人就愛講息事寧人,那是因為被封建思想壓迫的久了,人人生而平等,我們受到壓迫就要起來反抗,推倒封建主義和帝國主義,追求自己的幸福!”

“葉清初!我不要聽你鬼話連篇!”念依氣極,她最怕清初變成這樣,念依眼前劃過那些起義學生的屍體,心驚肉跳。

清初蹲到念依面前,“姐,這不是鬼話連篇,只是你不肯相信,魯迅先生為什麽棄醫從文?學生們為何要舍命起義?他們不是瘋了,他們是在抗争,不要壓迫,不要剝削,不要戰争,我們都是為了美好的将來而努力奮鬥!”

“你給我閉嘴!”念依不想聽她說什麽壓迫抗争,說她古板也好,說她封建也罷,她在北平見過太多學生的慘狀,她不許清初也落得這般下場。

清初并不着急說服念依,“姐姐,我問你,你為何放棄唱戲而參加抗日話劇的演出?”

“我……”念依語塞,“我只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

清初贊賞的眼光投來,“姐姐,我們其實都一樣。”清初的眼中劃過一絲黯淡,“姐姐,這世上有太多葉清初的悲劇了,你知道嗎?在我看來,有一個葉清初的悲劇就夠了,我不能再讓我的後代們也像我們一樣活得如此卑微,想唱戲就唱戲,想讀書就讀書,那才是人過的日子!”

念依被清初的話震撼到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猶如井底之蛙一樣,只知柴米油鹽,不理國家大事,什麽四書五經,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好像通通都是錯的,念依輕輕喚了句:“清初。”

清初應了聲,“其實姐姐內心深處也早就有了這麽一團火,只是不敢釋放出來,現如今,我就來當這火引子吧。”

宋維鈞離開重慶之事很少有人知道,說是去視察,其實不過就是去探探風聲,是個閑差事,之所以沒人去是因為這個汪傾民太難搞。

宋維鈞這兩年一直韬光養晦,不争不搶,除了抗日的事務,他幾乎什麽都不幹涉,所以他也不怕汪傾民對他使絆子。

宋維鈞此行只帶了翠竹,睿陽和翠竹親近,睿陽年歲尚小,為了安全和舒适,宋維鈞選擇乘坐火車前往,睿陽穿着小小的背帶褲,頭上帶着一頂灰色的鴨舌帽,圓圓的小臉,煞是可愛,宋維鈞抱着他上了火車,嚴邵也一同前往。

睿陽是第一次坐火車,火車剛剛開動,他就坐不住了,摸摸這,問問那,最後折騰累了,才坐到宋維鈞的對面,大眼睛亮亮的,像極了清初,“爹,我們真得能找到娘嗎?”

宋維鈞點點頭,“能。”

“那我娘長得好看嗎?”睿陽的眼睛裏充滿了希冀。

“好看。”

“比翠竹姐姐還好看嗎?”

宋維鈞被他的童言逗笑,“好看,和睿陽一樣好看。”

宋維鈞到達上海時正是夜晚,睿陽已經睡着,翠竹抱着睿陽跟在嚴邵的後邊。

上海這邊的趙隊長前來接行,天色已晚,宋維鈞來到住處草草睡下,第二天就是沒完沒了的應酬。

汪傾民十分隆重地接待了宋維鈞,絕口不提往事,兩人好似多年未見的舊友,宋維鈞也耐心的應付他,等到忙完這邊的事務,已經是七日之後了,宋維鈞即刻訂了前往北平最快的火車,東西都沒有收拾。

☆、春風又綠江南岸(3)

宋維鈞到達北平,和地方代表見面之後,便來到了陸揚和清初的住處。

“他們兩個現在住在一起?”宋維鈞不悅地皺起眉頭。

嚴邵在一旁轉達探子的話,“應該是,不過兩人分房而睡。”

宋維鈞聽了,緊皺的眉頭稍稍松開,房門是鎖着的,嚴邵找來房東,房東告訴他們陸揚和清初去了上海,說是去買書了。

宋維鈞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聲音陰冷,“把門打開。”他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卻撲了個空,像被澆了盆冷水。

房東戰戰兢兢把門打開,宋維鈞一人進了屋內,還好沒有領睿陽來,不然又要惹得睿陽失望,葉清初,你等着,我今日的不快日後定會加倍讨回來!

小屋子簡簡單單,兩室一廳,方形的桌子上擺着一只花瓶,花瓶裏的花還很鮮豔,估計兩人沒走幾天,宋維鈞轉身進了女性氣息比較濃厚的那間卧室,窄窄的木床,床頭擺了一個相框。

宋維鈞走向前拿起觀看,照片裏陸揚靠着石橋,清初含笑倚在陸揚身邊,背景是法國的凱旋門。怪不得這麽久都不見她的身影,原來是去了歐洲。

宋維鈞眯起眸子,壓住內心的怒火,将相框扔回桌子上,葉清初,你要是敢給我戴綠帽子,我定讓你好看!

今日,宋維鈞無勞而歸。

陸揚和清初之所以去上海是因為秦尚在上海的書店出了事故,被調查局懷疑是新黨的地下交通站,秦尚和念依都很着急,不過好在工作人員及時撤離,并沒有被他們找到什麽證據,秦尚又往調查局送了不少錢,這才息事寧人。

五日之後,四人又重新回到北平,秦尚和念依暫時不回上海,在北平避避風頭,陸揚和清初回到家,清初回屋換衣服,發現床頭倒下的相框,“陸揚,你來過我的房間嗎?”

陸揚尋聲進來,“怎麽了?”

“我走時相框明明擺得好好的,怎麽就倒了呢?不會進賊了吧?”

“我去問問房東。”

陸揚回來後搖搖頭,“房東說沒有進賊,好的很。”

清初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進賊了,這照片是我最寶貴的東西,可不能讓人拿去了。”

陸揚笑她,“就是真得進了賊也不會偷你的照片,他們只拿值錢的東西。”

清初嗔他一眼,将照片擦好放正,這照片怎麽看都不膩。

陸揚從身後抱住清初的腰,清初順勢把頭依偎他的胸膛裏,陸揚輕聲呼喚,情意綿綿,“阿初,等念依姐結完婚,我們也結婚吧,我快要等不及了。”

清初羞澀的點點頭,“好,陸揚,我們終于可以過上正常人的日子了。”過去的兩年裏,兩人每天除了上學就是打工,天天累得回家倒頭就睡,連談情說愛的時間幾乎都沒有,“你已經很久不叫我阿初了。”

“我總覺得那樣叫有些土氣。”陸揚将下巴靠在清初的頸窩處。

清初笑了,“哪裏土了,如今成了讀書人倒嫌棄土了,以前你可是阿初阿初叫得很歡呢!”

陸揚溫潤一笑,“以後只在你面前叫。”

清初在心中默默感嘆:當年的毛頭小子長大了,知羞了。

屋內老舊的鐘表傳來聲響,“我們該吃飯了,要吃什麽?”清初溫聲問他。

“什麽都好。”

清初見他沒有放開她的意向,轉過身,在他臉上主動落下一吻,“我們去吃面吧。”

陸揚也親親她的臉頰,“好。”

兩人在面館吃完晚飯,手牽手散步回家,“清初,杜學長下個月要結婚了,他給我送來了請帖。”

清初在陸揚身邊踢着腳下的石子,蹦蹦跳跳,“杜學長是我們的恩人,當然要去的,只是杜家商行家大業大,咱們随得起禮金嗎?”

陸揚聽了苦笑不得,“那你說怎麽辦?”

清初沖他鬼鬼一笑,“咱們有請帖,進的去門,然後我們就白吃白喝呗,反正這種事咱倆在歐洲也沒少做!”

陸揚輕點她的額頭,“你呀,還是那樣!”

“呵呵……”清初開心地笑,只要在陸揚身邊,她就可以永遠這麽開心。

兩人相依偎進了閣樓,絲毫沒有注意到樓下多了輛黑色的汽車,自從清初出現,宋維鈞的眼光就再沒離開過她,清初長高了,臉也瘦了,宋維鈞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似乎都忘記了下車叫住她。

直到閣樓客廳的燈打開了,宋維鈞才緩緩回神,嚴邵見他這般出神,“二少,要不要我上去把太太接出來?”

宋維鈞搖搖頭,“不用了,再看看。”

清初洗漱完,坐在床邊看書,陸揚也洗漱完畢,進了她的房間,“還不睡,別看了,這裏的燈光昏暗,對眼睛不好。”

清初撒嬌,“那你陪我。”

陸揚寵溺一笑,“好。”

陸揚剛剛坐下,清初就環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語,“陸揚,今晚不走了行嗎?”清初的臉很紅,耳朵也很紅,她第一次這樣主動。

陸揚看着她害羞的模樣,身體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欲望,他很愛清初,就如清初那般愛他,陸揚點點頭,“好。”

清初主動覆住陸揚的嘴唇,陸揚溫柔地捧着她的臉,好像一不小心她要碎了般,輕輕解開她的衣衫,露出白嫩的肌膚,陸揚的吻緩緩落到清初的身上,“清初,你好美。”

清初害羞的低喃,“關燈,關燈。”

陸揚拉下燈線,卧室一片昏暗,只有男女動情的呼吸聲。

宋維鈞緊緊盯着那扇窗戶,只有一個卧室的燈亮了,只有一個卧室的燈滅了,是傻子也能猜出來裏面正在發生什麽,宋維鈞湧起一股抓到妻子紅杏出牆的憤怒,他拔出腰間的配槍,嚴邵以為他要上去斃了兩人,正要攔着,只見宋維鈞将槍伸出汽車窗外,連開三槍,漆黑的大街瞬間燈光明亮。

卧室內的激情被槍聲打破,兩人急忙起身,陸揚拉開燈線,為清初披上衣服,清初驚得忘了害羞,“莫不是日本人又要殺來了?”

陸揚一邊安慰她一邊穿鞋襪,“不知道,你好好待着,我出去看看。”

宋維鈞見燈開了,料想他們也不會在做下去,“開車。”

“是。”

等到有人拿着手電筒出來時,早就沒了汽車的影子。

宋維鈞一夜未眠,今夜是被他撞見了,可是過去的兩年又三個月裏又有多少個這樣的夜晚?他只能制止一次,只能制止往後的事情,可是以前發生的呢?

他和清初交纏時的模樣浮現在他的眼前,清初的眼淚,清初的喘息,清初的迷離,清初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不許任何人染指!

宋維鈞将面前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揮倒在地,他從未這樣後悔過,都怪那一封休書,那一封該死的休書!

他嫉妒陸揚,嫉妒那個占了清初全部心神的毛頭小子,他嫉妒的發狂了,可他又能以什麽身份來制止他們?他發誓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強迫清初,因為他現在不僅想要清初的人,他還想要她的心,想她為他笑、為他惱。

宋維鈞把嚴邵叫進屋來,“嚴邵,給我盯着他們,要是再發生今晚的事,男的直接斃了,女的給我拖回來!”

“是!”嚴邵微微颔首,看着宋維鈞離去的背影,如今這幅局面他也有份,他無奈搖搖頭,叫來傭人,收拾滿屋的狼藉。

昨夜的槍聲并沒有引起軒然大波,人們都說可能是誰家的□□不小心走了火,陸揚卻很擔心,他現在是新黨的通訊員,馬虎不得,若他出了事,他的下級就會失去聯系。

清初幫他分析,“陸揚,你別擔心,若那槍真是沖你來的,他們早就來抓你了,他們不抓你,就肯定是沒有證據,所以來吓唬你,若咱們這個時候搬家,只會引得他們更加懷疑我們。”

陸揚點點頭,“對,清初,你說得對,我們不能亂。”

清初溫柔一笑,“放心,我會一直陪着你,下個月杜學長結婚,我陪你去買套衣服,雖然咱們是真窮,但也要看得過去。”

陸揚将她攬進懷裏,明白她的體貼,笑着說,“你竟說大實話!”

農歷二月初八,杜家商行長子杜景希和政治部部長的千金結婚,北平有頭有臉的人全都到場,熱鬧非凡,陸揚和清初也如約而至,清初包了個大紅包,裏面塞了不少法幣,陸揚笑她摳門,清初也很無奈,他們還要過日子,再說杜學長家那麽有錢,不會在乎的,禮輕情意重嘛!

“杜學長,恭喜你了!”清初将禮包和紅包遞給旁邊的伴郎伴娘。

“我沒想到你們能來。”杜景希看到陸揚清初二人,眼中閃過驚喜之色。

“這是什麽話,杜學長你是我和清初的恩人,你結婚我們是一定要來的。”陸揚是真心祝福杜景希能夠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清初卻是俏皮的笑,“我也沒有想到我會厚着臉皮把陸揚拉來!”

杜景希笑着拿過清初送的紅包,拆開,“我就知道,葉清初,我就猜到了你會這麽做。”杜景希搖晃着手裏的法幣,厚厚的一沓還沒有以前的兩個大洋值錢。

清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快收起來,別被人看見,怪丢人的!”

杜景希笑着把錢踹進褲兜裏,“陸揚,你可要好好管管她了,這麽調皮!”

陸揚笑而不語,只是寵溺的看着清初,清初沖杜景希擺擺手,大言不慚道,“他就喜歡我調皮!”

杜景希和新娘子忍俊不禁,陸揚也是被她逗笑了,誰都沒有注意到大笑的杜景希眼中劃過一絲黯然。

☆、春風又綠江南岸(4)

清初在中途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正好碰見杜景希,清初洗了洗手,笑着問候,“杜學長,好巧啊!”

杜景希的臉上不再挂着剛才的嬉皮笑臉,一本正經,“清初,你……”杜景希低了一下頭,而後又擡起,“我知道我現在問也晚了,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清初,我是一廂情願還是兩情相悅?”四年前在學堂,在你十七歲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清初聽了有些錯愕,不過瞬間也明了了杜景希的意思,清初微微一笑,“我早已心有所屬,而且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個身邊人。”

杜景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實他也知道這個答案,葉清初有多麽喜歡陸揚,他是最清楚的,杜景希已經黯然失色。

清初見他這樣于心不忍,“杜學長,我希望你幸福,真的!”

杜景希又重新挂上和煦明朗的笑容,“嗯,我知道,我一定會幸福的,你和陸揚也一定要幸福!我先回去了,新娘子找不到我就要着急了。”

清初笑着點點頭,目送杜景希離開。

清初正要離開,快走到樓梯口時,突然被一陣大力帶進了旁邊的房間,清初驚得大喊,嘴巴卻被他捂住,聽到房間落了鎖的聲音,那人才放開清初,清初慌忙轉過頭,看清來人,大吃一驚,雙手捂住嘴巴,宋維鈞!他不是在重慶嗎?

宋維鈞剛剛還在想見到她要怎麽懲罰她,可當真得見到了的時候,心裏卻充滿了憐惜與激動,至于那些要怎麽罰她的想法,全都被他抛在了腦後。

清初吓得腳步直往後退,宋維鈞站在門前,細細地瞧着她,一步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清初不知他要怎樣,宋維鈞不顧她的掙紮将她抱進懷裏,緊緊抱住,那種失而複得的激動誰能明白?

宋維鈞在清初耳邊低語,“清初,你長高了。”聲音低柔纏綿,充滿了憐惜與憐愛,讓清初一時忘了呼救。

不知過了多久,宋維鈞終于放開了她,清初要逃走,宋維鈞不讓,大手握住她的雙臂,不許她掙脫,逼得她直視他的雙眼,“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想了你兩年,日思夜想,你卻跟你的情夫遠走高飛,你怎麽這麽狠心?”語氣裏充滿了無奈與幽怨,絲毫沒有怒氣。

“你放開我,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喊人了!”清初的聲音顫抖,心底直發怵。

宋維鈞沉默的看着她,眼底滿是受傷。清初別過眼睛不去看他,宋維鈞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都已經休了她怎麽又來纏她?

清初見他沒有放手的打算,“救命……唔……”還未喊出聲嘴唇就被牢牢堵住,熟悉的煙草味,熟悉的淩虐感,清初恨死這種感覺了,總是被他掌控,怎麽也逃不掉!

清初快要背過氣去宋維鈞才放開她,宋維鈞将她按在懷裏,親昵的撫摸她的臉頰,“清初,清初……”心愛的女人就在面前,宋維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望着清初白淨的脖頸,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清初奮力掙紮,卻也拗不過他,宋維鈞察覺到懷裏的人老實了,這才放松了對她的桎梏,手掌撫過清初的全身,熟悉的顫抖引得宋維鈞低笑,他的清初回來了。

清初胸前的衣扣被他解開,露出粉色的內衫,宋維鈞的一只手伸了進去,另一只手扣着清初的腰,宋維鈞完全沉浸在□□中,絲毫不覺懷中人将手伸進了他的大衣裏,抽出了他随身攜帶的手qiāng。

待到他察覺時,清初已經将槍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清初平靜開口:“宋維鈞,你再這樣下去,我就死給你看。”

宋維鈞驚慌失措,“清初,把qiāng放下,我不動你就是了。”

清初的眼裏滿是憤恨,“宋維鈞,你還當我是三年前的葉清初嗎?随你欺負?若你強娶的是現在的葉清初,恐怕得到的就是一具死屍!我再也不會任你羞辱了,一紙休書,你我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宋維鈞怕她不小心扣下扳指,好聲勸道,“清初,我可以解釋,那封休書不是我的本意,我是為了保護你!”

“你閉嘴,不要狡辯了!讓我走!”

“好好好,我放你走,清初,你先把qiāng放下,莫要傷了你自己。”宋維鈞眼中的擔憂似要溢出。

清初不理他,拿qiāng指着自己緩緩走到門口,“你不要出來,也不許派人攔我,明日午時,我把這交到軍務局,你派人去取。”

“好,我答應你。”

清初關上門,将qiāng藏到懷裏,系上被宋維鈞解開的扣子,搖搖晃晃跑到樓下,陸揚正在焦急地找她,陸揚見她慘白的臉,暗叫不好,“怎麽了,清初?”

清初留着眼淚搖頭,“我們走,我不要呆在這裏,我們走吧,陸揚。”

陸揚暗中擔憂,随便跟杜景希打了個招呼,就領着清初回家了。

回到家,清初的臉依舊毫無血色,她将懷中的qiāng掏出來,手一抖,掉在地上,“我遇見宋維鈞了,這是他的。”

陸揚皺起眉頭,把qiāng接過,怎麽會這樣?他把清初摟緊懷中輕聲安慰,嘴上說着沒事,內心早已激起千層波瀾。

等到清初睡下,陸揚立刻給念依打了電話,念依知道後也是很驚訝,宋維鈞不是在重慶嗎?難道他一直都沒有放下清初?這個想法讓念依背後一涼。

第二日,早早醒來的清初左思右想,覺得自己那天的表現太過懦弱,可能因為以前太怕宋維鈞,餘驚未了,現在想來,他也沒什麽好怕的,清初暗自下定決心,給陸揚留了張字條,拿起用手帕包住的手qiāng,叫了輛黃包車,車夫朝軍務局跑去。

到了軍務局,清初卻連大門都進不去,那門衛冷嘲熱諷,說清初是個騙子,清初将手裏的東西扔到他的面前,“你可看好了,這到底是誰的qiāng。”

門衛拿起,左看右看,看不出所以然,就将東西送了進去,臨走前清初叫住他,“告訴qiāng的主人,我要見他。”門衛許是被她的氣勢吓到了,呆呆的點點頭,往大樓裏跑去了。

清初站在門口,捂着雙臉,雖已入春,但春風依舊刺人,清初踱步默背了一遍《海燕》,她已有了新的生活,而且現如今,她和宋維鈞要麽成路人,要麽成敵人,她不想與他有過多糾葛,前塵往事,愛恨情仇,就在今天了斷了吧。

等了約半刻鐘,大樓內迅速出現幾個黑衣人,領頭的那個手中拿了條黑布,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女士,你想見宋軍長就蒙上眼睛,跟我走。”

清初有些詫異,不就是見個面,至于這麽嚴密嗎?清初明白這是保密的常用伎倆,利索的将黑布系在眼睛上,跟着黑衣人上了汽車,兜兜轉轉,清初也不知道他們把她載去了哪裏,這種感覺,就好像兩年前被梅遠劫走的那個晚上,但她已不是以前那個她。

下車後,清初被人領着上了樓梯,又聽到門開的聲音,清初進了一間房間,之後門又被關上,空氣突然安靜下來,一陣強風吹過,吹松了清初眼上的黑布條,清初用手摘下,眼睛有些模糊,眨眨眼,看到宋維鈞正坐在她的面前,長腿平放,姿勢有些慵懶,嘴角挂笑,聲音平和,“清初,聽說你要見我。”

清初一時之間辨不清眼前人,這是真的宋維鈞嗎?為何和她記憶中的不一樣了?

清初的出神被宋維鈞的低笑聲打斷,“這是看呆了?”

清初抿抿嘴,掩飾自己的失态,“宋維鈞,我們談談。”

宋維鈞笑着點頭,“好啊,過來坐。”親昵的口吻,就和兩年前一樣。

清初坐到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清初清晰地看見宋維鈞眼中的不悅,但她選擇無視,“宋維鈞,我們不要再這樣了,可以嗎?”她的疏離和宋維鈞的親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宋維鈞隐去臉上的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清初,兩年前我是為了保護你才寫下那一封休書,有些官場上的事,我說了怕你不懂,現在解釋也不算晚,清初,你不要恨我。”宋維鈞牢牢盯着清初的眼睛,迫切想要得到她的回應。

清初淡淡看了他一眼,有些受不了他熾熱的眼神,将目光轉到他身前的扣子上,“我恨過你,恨不得殺了你,但是後來我不恨了,因為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去歐洲留學,也就不會重逢杜學長。”也就不會接觸到新主義,加入新黨,這些清初當然不會告訴他,“我可能就會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女人,結婚,生子,老去。”清初嘆了口氣,那是她曾經幻想的最美好的人生,“那樣的人生太沒有價值了。”清初的眼中又重新恢複了晶亮,“我應該感謝你,宋維鈞,感謝你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涅槃重生,雖然苦,但我還是挺過來了。”

宋維鈞皺着眉頭看她,這還是以前那個不谙世事、天真爛漫的葉清初嗎?

“你可能覺得我瘋了,我不正常,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很好,從未有過的好,因為我知道了我活着是為了什麽,我不再碌碌無為地虛無度日,信仰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清初微笑地看他,像初生的太陽般充滿了活力與能量。

宋維鈞看呆了,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管是以前的清初,還是現在的清初,都閃亮的讓他移不開眼。

“宋維鈞,我不恨你了,謝謝你的一番深情,可是我并不需要,對不起。”清初真摯的眼鏡裏充滿了乞求,宋維鈞對她很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的這些她不需要的好,會壓得她喘不過氣。

“那你需要什麽?”宋維鈞眯起眼睛,眼神裏全是探究。

“尊重,尊重我的選擇、我的家人甚至我的一切。”

宋維鈞覺得這可能是兩人自相識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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