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襄王有意神女無心(1) (16)
力度大了些。
“我想孩子們了,我現在實在後悔,當初真不該留下來。”清初說着說着,眼裏逐漸蓄起了淚水。
宋維鈞終是心疼的睜開了眼睛,“當初可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我可是怎麽趕都趕不走。”
清初氣得拿手錘他,“你個沒良心的,我還不是舍不得你!”
宋維鈞聽了,心裏跟抹了蜜一樣甜,嘴角翹起,即使在黑夜裏也能一下抓住她的手,“要說沒良心,我可比不過你!”
這宋維鈞就是個小心眼,都是陳年舊事了,可他只要抓着機會,就會說個沒完。
清初的手被他抓住了,只能用嘴咬他。
“葉清初,你別點火,燒着了你可得負責滅。”
周圍的軍帳離的很近,稍有大動作就會被聽得一清二楚,清初只能作罷,委屈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你是我媳婦,我不欺負你欺負誰。”
清初忽的笑了,自從宋維鈞離開了國民政府參加民軍以來,越發像個普通的“老爺們”了。
“你笑什麽?”
“睡覺。”
部隊走了幾日,可算是遇見了一個村子,剛剛和日本人打了一場仗,雖勉強勝了,可傷亡人數比起敵方來只多不少。
宋維鈞派文員去交涉,村民們一聽是民軍,打鬼子的,立即熱烈歡迎,甚至家家都主動獻出糧食和屋子,為傷殘士兵養傷。
這下可算是松了口氣。
Advertisement
這三年來,最令清初吃驚的莫過于雪梨了,那時宋維鈞主動參加了民軍,要和四位太太離婚,只有雪梨拒絕了。
紫鳶特地來重慶勸她,雪梨啊,該分就分吧,軍長心裏沒咱們,咱也沒那個福氣,軍長待咱們也不錯,給了一大筆的安置費,足夠咱一輩子逍遙的,咱倆就去國外,國內到處打仗,再跟着他,指不定哪天飛機一來,連命都沒了,何苦呢?
平日裏最能言善辯的雪梨啞然了,你再容我想想。
雪梨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她還是拒絕了紫鳶,她說,人這一輩子,圖個啥?
紫鳶見她心意已定,便不再勸了,無奈的搖搖頭,清初本來還想勸幾句,紫鳶拉住她,別勸了,誰說也沒用。
清初學過護理,跟在部隊裏,還能當個醫護兵,可雪梨就是個唱歌的,這幾年又嬌生慣養,大字也不識幾個,她想了許久,也聽嚴邵講了許多部隊裏的事,最後,她說她就當個宣講員吧。
誰也沒想到,她這一幹,竟成了部隊宣講的主力兵,她長得漂亮,又能說會道,只要她出馬,沒有她說服不了頑固份子。
一晃三年,她和雪梨都不是曾經的宋家太太了。
宋維鈞又在開會,清初得空過來看看雪梨,部隊裏的女同志都有房子可住,只不過就是很多人擠在一張大炕上,條件是艱苦了些。
“雪梨。”
“哎,清初來了啊。”雪梨正在和幾位女同志曬被子,大大的牡丹花,紅得發豔,就是放的時間久了,帶着一股黴味。
“我來看看我們尊敬的女連長。”清初拿起旁邊的竹竿,打在被子上,瞬間,塵土飛揚。
“以前打你都憋不出一個字來,現在倒會打趣我了。”雪梨洗了把手,“是捂了些,但湊合着還能蓋。”
雪梨問她,“你那邊忙完了?”
“沒呢,不過村裏一些村民心善,都跑去幫忙了,我這不有空了,就過來看看你。”
“都快晌午了,你不回去和軍長吃飯啊?”
“我為啥非要和他吃,在你這讨頓飯都不行?”
“我就怕一會兒軍長又派人來我這要人了,顯得我多麽不好似的。”
清初笑了,“淨瞎說,誰敢說你不是!”
清初知道她心裏念着宋維鈞,但是她現如今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讓宋維鈞過來看看她這樣的話。
“雪梨,我……”
雪梨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打住打住,你呀,別多想,這路呢,都是我自己選的,你看我現在多快活,等把小鬼子們趕跑了,我就找個硬實的小夥兒,把自己嫁了。”
兩人去夥房拿了飯食,也就兩個窩頭一碗燒白菜,坐在樹蔭下的石凳子上,吃得卻比山珍海味還香。
“我怎麽也沒想過,我有一天還能當上連長,以前我總怨恨我爹娘把我給賣了,現在想想也都無所謂了。”
“是啊。”
“清初,你還沒給我說過你家裏的事呢!”
清初想了想,“其實也沒啥好說的,我爹娘的事我還都是從我師傅那聽來的,我爹是個富貴人家的塾師,與我師傅交好,後來北平一亂,那家人跟着沒落了,我娘生完我以後,身體虛弱,不慎染上了瘧疾,我爹仍舊不離不棄的守在她身邊,也傳染上了,後來,兩人就這麽去了。”
雪梨感動得險些流淚,“我若得此夫君,死也無憾了。”
“是啊,師傅收留了我和姐姐,終生未娶,還把我倆當親生女兒看待,這份恩情,我怕這輩子都報答不完。”
“為人父母的,就是圖個子女平安。”
“對啊,只要咱們都好好的,他們也安心。”
“清初,偷偷告訴你個秘密。”
“啥?”清初緊張的看着她,心裏又期待又忐忑。
“其實,我不叫雪梨,我原本叫張桂花。”
清初吃窩頭的動作停滞,看了她半響,捧腹大笑,眼淚笑都出來了。
“就知道你會這樣。”雪梨白了她一眼,繼續吃自己的飯,“可不許跟別人說。”
“嗯嗯,知道了。”清初費了好大勁才止住自己的笑意。
吃完飯,清初便回去歇息了。
她和宋維鈞住在一間狹小的土坯房子了,那房子搖搖欲墜,好像一刮風就能倒。
清初進了屋,宋維鈞已經息在炕上了,背對着門口朝裏躺着,清初悄聲走過去趴在他的肩上,小聲問,“你下午還開會嗎?”
“不開了。”依舊閉着眼,看着就跟睡着了說夢話似的。
清初這才脫了鞋,躺在他身邊,他睡覺極輕,稍有動靜就會醒,若他還開會,她就去和雪梨擠一擠,總擔心會打擾他休息。
宋維鈞轉了身,面朝向她,“去哪了?”
“雪梨那。”清初閉上眼睛,這屋裏也是一股黴味。
宋維鈞睜開眼,看着她白皙姣好的側顏,心底升起一股邪火,放在她腰間的手向上伸去。
清初猛的睜開了眼,迅速壓住衣服下那只不安分的手,“你幹嘛?”
他喘着粗氣攀上她的身子,“好些日子沒碰你了。”
清初瞥了一眼沒上門栓的木門,推他,“你起來,臭死了。”
在這種事上他都懶得跟她廢話,右手已經迅速解開她上衣的扣子了,“膽子大了,敢嫌我臭,要臭咱倆一起臭。”
清初清晰的感受到她褲子裏那只到處亂竄的“賊手”,雙手捧起他的臉,“別鬧,大白天的,門都沒鎖。”
宋維鈞氣急敗壞的垂下頭,趴在她胸前,聽到窗戶外邊巡邏兵的腳步聲和交談聲,再看眼前擋住他全部視野的白花花的美景,肉到嘴邊了就是吃不到。
宋維鈞像頭失手的獅子般嘆了口氣,看她紅撲撲的小臉,此刻兩人衣衫不整,她都不敢睜眼看他,宋維鈞又把她的上衣扣子一一系上。
清初乖順的靠在他的懷裏,任由他摸來摸去,宋維鈞心底又軟的一塌糊塗,不忍再折騰她,手停在了她的肚子上,“這麽多年了,怎麽也沒個動靜?當年睿陽和梓陽來得那麽快。”
清初把手覆在他的手上,“緣分未到,要是這時候孩子投胎到我的肚子裏,都不知道會生在哪裏,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我倒是寧願他不來,我可經不得一生下來就母子分離的痛了。”
她一天能在他耳邊念叨睿陽和梓陽兩三回,可見思念之切,宋維鈞想想,這三娃還是等打完仗以後再來吧。
宋維鈞吻吻她的額頭,“睡吧。”
“嗯。”
☆、真亦假時假亦真(5)
部隊在村莊裏大概休息了七日,宋維鈞胳膊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傷殘人士留了下來,村裏一些健壯的小夥子們紛紛加入部隊,這樣一來,部隊的人數還能勉強支撐着。
大隊人馬出了村子,沿着一條河繼續前進,青島有大批日本軍駐紮,宋維鈞本打算攻下日本兵的大本營,奈何人數和裝備都在敵方之下,故而遲遲未能實現。
宋維鈞把路線圖親自交到一個特務手裏,讓他務必快點到達青島,交到上級組織手裏。
清初覺得他過于心急了,“你怎麽能這麽冒失,你親自交給他,外人一看就知道事關重要,這要是傳出去,引來麻煩就遭了。”
宋維鈞只是笑笑不言。
清初也不再多嘴,他從軍打仗這麽多年,心思比她可缜密多了。
清初又回到後勤部的帳篷裏,雪梨也穿上了灰色軍服,“看看你,還真有個當兵的樣子。”
雪梨笑了,“我這也算是當回花木蘭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手裏的活一直沒停,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不好了,不好了……”
清初和雪梨急忙出去,攔住一個同志,“出什麽事了?”
那小同志急得滿頭大汗,“軍長被內奸給劫持了……”
話還沒說完,清初和雪梨匆匆跑了過去。
“王大柱,你趕緊把軍長放了,我可以饒你不死!”
“你把路線圖交給我,我就放了他。”王大柱拿着一把qiāng,抵在宋維鈞的太陽穴上。
嚴邵冷笑,“就算給了你,你能送出去嗎?國家生死存亡之際,你竟然還敢為日本人通風報信。”
王大柱的手一直在抖,他氣急敗壞的大喊,“嚴參謀,我沒有辦法,我的老婆孩子全在日本人的手裏,求求你,給我吧,讓我有個交代。”
宋維鈞倒是雲淡風輕,不慌不忙的,“你以為把路線圖給了他們,他們就能放過你?你為他們辦了多少事了,他們可曾有放過你的意思?”
王大柱的面容有些扭曲,“可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清初看到嚴邵的額頭上也冒出了些許冷汗,她心急如焚,你可不能有事啊!
“王大柱,如果今天你殺了軍長,你可就真成了漢奸了,如果将來你的老婆和孩子知道了,我估計他們寧願死也不願有你這樣的丈夫和爹。”雪梨臨危不懼,發揮出了宣講員的作用。
“我……”王大柱有些許動搖,嚴邵趁機開了qiāng,打在王大柱的肩膀上,王大柱躺在地上,宋維鈞趁機脫身,清初和雪梨緊跟着擁上去。
清初摸索着他的上身,“你沒受傷吧,快讓我看看。”
嚴邵朝王大柱走去,欲把他捆綁起來,沒想到這厮又掙紮着起身,拿起手qiāng朝着宋維鈞的背影射去。
“軍長!”衆人驚呼。
“砰”的一聲,一切歸于寂靜。
又“砰”的一聲,王大柱斃于嚴邵qiāng下,死不瞑目,那圓睜的雙眼裏充滿了絕望與不甘。
“雪梨——”空氣裏傳來清初的哭喊聲。
雪梨緩緩倒下,宋維鈞轉身及時接住了她,罕為一見對她顯露出擔憂:“雪梨,你怎麽樣?”
清初按住她的傷口,防止鮮血流出,醫護兵急急趕來,胡醫生查過傷口,鮮血浸透了一層又一層的白紗布,胡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胡醫生,您再看看。”清初又拿起一沓紗布捂在傷口上。
“清初……”雪梨虛弱開口,鮮血又順着嘴角流下,“別再浪費物資了……”
清初的眼淚破眶而出。
宋維鈞皺着眉頭,眼裏流露着悔恨,“你為何那麽傻啊……”
“軍長,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已經很久沒有抱我了。”
宋維鈞抱她的手緊了緊,把她的頭靠在自己懷裏,一時之間,心頭湧起初見她時的場面,她站在臺上,風華絕代,傾倒衆生,可就在下臺轉頭的瞬間,她的眸子裏又盛滿了自我厭棄的無奈絕望,他心頭漾起一股憐惜,便把她娶進了家門。
現在,她奄奄一息躺在他的懷裏,他不知當時那麽做究竟是救了她,還是害了她。
彌留之際,雪梨也想起與他的初見,他坐在臺下中央的貴座椅上,表演完畢後,他派人送來璀璨的珠寶。
她起初時是迷茫的,不知他是真心還是如同一般纨绔子弟只是想尋得一段露水情緣,他對她很好,她逐漸淪陷了。
一次,她半開玩笑道:宋軍長這麽喜歡我,把我娶進門可好?
那時心底的緊張只有她自己知道。
沒想到他說好,果真給了她一個名分。
雪梨想到這,嘴角揚起微笑,嫁給他那日,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她緩緩閉上眼睛,“維鈞,我不後悔遇見你,能死在你的懷裏,我這一生也算是圓滿了。”
“雪梨,雪梨……”宋維鈞低聲叫她,可惜懷裏的人再也無法開口應他了。
宋維鈞暫時把雪梨安葬在河邊,想着等打完仗之後,再遷回宋家祖墳。
前幾日還在和她說笑的人溘然就這麽沒了,清初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也無可奈何。
晚上的帳篷裏,只有他和她兩個人,清初問:“卿之,如果沒有我,你會愛上雪梨嗎?”
宋維鈞沒有回她,起身卷了一根煙,用火柴點燃,這種土煙煙勁兒很大,嗆得他直咳嗽。
清初奪過他手中的煙,掐滅了。
宋維鈞倏然将她拉進懷裏,把她按在被褥中,眼神暗淡,聲音喑啞,“往後別問這種無用的話。”
随後欺身而上,覆住她的唇,這個吻,毫無情愛可言,滿滿都是發洩的意味。
清初沒有掙紮,默默承受着他的粗暴。她何嘗不需要發洩,安葬雪梨時她一滴眼淚都落不下來,她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理不清斬不斷。
兩人就像末世裏相互汲取溫暖的嬰兒,抵死纏綿,清初顫抖着抱住他的頭,低喃,“卿之……”
他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後力道又加重,一下又一下,似要把她嵌進身體裏。
清初哆嗦着到達了頂峰,她緊緊裹着他,可他還是不肯放過她,漆黑的夜,淩亂的呼吸,宋維鈞厮磨着她的唇瓣,眼裏滿是痛苦,“她不該做這樣的傻事,你也不許。”
夜很長,一切都還未完。
戰争即意味着死亡,人人皆知,只是當這份不幸降臨到身邊人身上時,各種痛苦全然揭曉。
歷經九死一生,部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可算是見到了青島的城門,部隊悄悄駐紮在城外的草叢裏,在攻打城門時,宋維鈞受傷了,嚴邵和另一位參謀擡回了已經陷于昏迷的他。
胡醫生說,必須去城裏的醫院救治。
嚴邵帶了幾個信得過的親信,趁亂進了城,來到胡醫生所講的醫院裏,宋維鈞得到及時的救治,也不知是第多少次又撿回了一條命。
可能上天真的覺得宋維鈞死裏逃生太多次了,這次要重重的為難他,做完手術的下半夜,宋維鈞發了嚴重的高燒,醫生說可能是傷口感染,必須轉移到別的醫院醫治。
在這種迫在眉睫的時刻,全城戒備,出了醫院就面臨着死亡,宋維鈞可是日本兵要拘捕的頭號通緝犯,根本無法轉移。
嚴邵在病房外踱來踱去,一時也亂了陣腳。
清初看着躺在無菌房裏帶着呼吸罩的宋維鈞,感嘆:原來他不是萬能的,他也會倒下。清初知道:只要他活着,就能殺很多的日本人,也能救很多的中國人。
清初深吸一口氣,“嚴邵,我去引開敵人的視線,你們趁機帶軍長轉移。”
“這……”嚴邵呆愣的看着她。
“別猶豫了,他等不了,他的命這麽金貴,可不能就這麽沒了。”
嚴邵找來了一輛汽車,弄了個假病人,趁着夜黑風高之時,佯裝帶着宋維鈞轉移。
“汪先生,宋維鈞的夫人上了車,他的親信嚴邵也在身邊,估計這是要出城。”
汪傾民眼裏閃着亮光,宋維鈞,好久不見啊!
“派人去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汽車還沒開出一條街,後邊的追兵就跟上來了,清初淡定道:“往醫院相反的方向開。”
汽車橫沖直撞,也不知道開到了哪裏,後邊的qiāng聲不斷,陸續有子彈打在車上。
嚴邵陰差陽錯把車開出了城外,車胎已經癟了,兩人只能下車,“嚴邵,我們分開跑,這樣能分散他們的兵力。”
嚴邵擔憂得看她一眼,“太太……”
清初催促他,“快走!”
嚴邵狠狠心,“太太,你保重。”
兩人相背而逃。
清初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她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可她不敢停下來,後邊還有追兵,還好她機智,跑進了樹林裏,汽車開不進來,要不然,她早就被追上了,可是她也迷路了。
清初扶着樹踉踉跄跄的走着,周圍又傳來兩聲qiāng聲,清初的心咚咚直跳,她趴在草叢裏,避開他們的手電筒亮光。
突然聽到了汽車飛奔的聲音,前邊就是大馬路了,清初茍着腰,一點點往前挪動,許是跑岔氣了,她的肚子好疼,清初死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丁點兒聲音。
她摔了一跤,被樹枝絆倒了,追兵們聽到聲音,集中往這邊搜查,清初咬咬牙,只能拼了,她跑到馬路上,張開雙臂,生生攔車。
幸虧汽車剎車及時,才沒有把她撞飛,汽車上下來一人,清初越看越熟悉,等他走進了,才看清原來是陸揚,她長舒一口氣,“陸揚,救我,快走。”
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人生若只如初見(1)
清初再醒來時,眼前是紅色的房梁,陸揚見她醒了,驚喜道,“清初,你醒了。”
清初點點頭,被他扶着坐起身,“你懷孕了,你知不知道?”
清初錯愕的看着他,右手撫上小腹,怪不得她的肚子那麽疼,擔心的問道,“孩子,沒事吧?”
“你放心,沒事。”
陸揚為她端了碗水,清初慢慢喝下,“現在城裏到處都是抓人的日本兵,我只能帶你來這。”
清初把空碗又遞給他,“真是多虧了你,要不我和孩子……”清初嘆了口氣。
陸揚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沒事了,你和孩子這不好好的嗎,你在這安心待着,等風聲過了,我再送你回去。”
“嗯,好。”
“你先坐着,我去廚房弄點吃的。”清初看着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清瘦挺拔。
清初倚在門框上,看他在廚房裏忙活,見到了他,心裏莫名的安心,一別多年,他們卻完全沒有生疏,一如以前的樣子。
清初把碗筷擺好,陸揚把菜端上來,兩人坐下,“快嘗嘗。”
清初笑了,撕了一塊雞蛋餅,放進嘴裏,“還是那麽好吃。”
兩人相視一笑,歲月靜好。
清初在這住了幾日,逐漸也熟悉了環境,這是個小村子,也就十幾戶人家,村子守舊,家家自足自給,交通閉塞,故而十分安全。
陸揚隔幾日便來一趟,為她添置衣食。
清初問他外邊可有什麽消息。
陸揚說汪傾民沒能抓住宋維鈞,被日本人重罰了一頓。
清初松了口氣,不過想想也是,現在日本人在戰場上節節敗退,固然心急如焚。
清初逐漸和鄰家何大嫂混熟了,何大嫂有二女一兒,清初很喜歡她家的兩個女兒,她們一家也時不時來她這串門,何大嫂見她一人住,孤孤單單,也經常讓兩個女兒來陪她。
“你家先生又出去了?”何大嫂家的男人出去耕田了,何大嫂就又過來串門了。
清初笑笑,現在她和陸揚的關系,難免被人誤會,但也省了許多麻煩,“嗯,現在外邊不安生,我在這好好養胎,等生下孩子再走。”
“倒也是。”
何大嫂在納鞋底,清初看着好奇,“大嫂,要不你教教我怎麽做衣服鞋子,不然等孩子出來都沒衣服穿了。”
何大嫂高興着應了,“一看你就是城裏的姑娘,這村裏哪個女人還不會幹這個!”
清初學東西快,沒過幾日就學得有模有樣,雖然衣服做得還有欠缺,但多少是可以穿了。
陸揚這次為她帶了些新鮮布料,清初也不知料子是好是壞,本打算去請教一下何大嫂,陸揚攔住她,笑道:“我買的最貴的,你放心好了。”
清初皺眉,“你怎知那人是不是騙你,這麽貴的布,要是被人騙了多冤?”
陸揚瞧着她清秀的臉龐,心底湧上一股濁氣,“清初,你一點兒都沒變。”
清初也愣了神,是啊,也不知怎的,一見到他,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清初回過神,默聲收起布料,淡淡道,“天色不早了,陸揚,快回去歇着吧。”
陸揚點頭,“好好照顧自己,記得鎖門。”
“好。”
清初在炕上輾轉反側,實在無法入睡,她知道她這樣拖着不對,她應該立刻聯系宋維鈞,估計此時那邊已經找人找瘋了,但她心裏還回蕩着另外一個聲音:可萬一找不到呢?
陸揚這幾日總是望着她出神,她問他看什麽,他尴尬的撓撓頭,忙說沒什麽。
瞧他那呆愣的樣子,也真是一點兒也沒變,清初轉過身,偷偷笑了,心裏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似一股清泉淌過心田,很清涼,很舒服,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
轉念宋維鈞那張臉又闖進她的腦海,他陰沉着臉,威脅着她,“你若敢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清初無聲打了個冷顫,宋維鈞這個人,算是真真在她的骨子裏刻上了印記。
第二日,陸揚來時,衣服後邊劃了個大口子,清初自告奮勇,幫他縫補,雖手藝差了些,但将就能穿。
清初咬斷手裏的黑線,将衣服遞給他。
陸揚毫不嫌棄,拿過來就穿在身上,“你以前可是萬萬做不得這些東西的,今日一見,也真是難得。”
清初羞赧,她知她往時太過頑皮,“有了孩子,就什麽都要學了。”
“是啊,一眨眼,你都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清初想到了杜景瑤,那個柔弱的女人,格外惹人憐惜,心頭一黯,“對了,你和景瑤不打算要個孩子麽?”
陸揚慌亂地轉過身,不小心滑了一跤,“她身子弱,不好生養。”
清初本想再說幾句,想想這也是他們兩口子的事,自己也不好插嘴,就這麽算了。
轉眼間,清初的肚子已經鼓起來了,陸揚扶着她在院子裏散步,第一次他扶她時還有些難為情,逐漸的,慢慢就習慣了,遠遠望去,他們的背影,還真像兩口子。
清初收拾完碗筷,陸揚又開着汽車離開了,清初躺下午睡,突然又想到了宋維鈞,他怎麽樣了,汪傾民沒有抓到他,應該已經脫離危險了吧。
清初搖搖頭,她不敢想他,一想他,鋪天蓋地的愧疚感就會向她襲來。
如果沒有他,她和陸揚可能早就成家了,甚至連孩子都有了,陸揚那麽溫潤的人,肯定對她很好,不像他,蠻不講理,什麽都得聽他的,只要他想要的,她就得給,清初撫着肚子,突然想到了什麽,俏臉一紅,捂着臉躲在被窩裏,一中午沒再出來。
看看外邊的天,太陽已經落山了,估計陸揚今晚是不來了,清初落了鎖,荒郊野外的,也無事可做,清初把做好的小衣服從櫃子裏拿出來看了一遍,又重新疊好放好,納了會兒鞋底,困意終于襲來,清初慢吞吞地整理好被褥,四周那麽安靜,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清初想,陸揚還真會找地方,這裏簡直就是世外桃源,若是宋維鈞真得找不來,她就和孩子定在這吧,永遠也不出去,偶爾陸揚來看看她,也就夠了。她是真怕了外邊的硝煙戰火,更多的,她不想再和孩子分離。
平淡的日子就像白開水,一晃而過,這日,陸揚在院子裏劈柴,清初坐在石凳上碾谷子,她身子大了,什麽重活都幹不了了。
陸揚累了,就擦擦汗,坐在地上歇一會兒,清初為他晾好茶,催促他喝,陸揚一飲而盡,清初沖他笑笑,“你累了,就歇會兒,這些夠燒了。”
“嗯。”陸揚也坐在石凳上,就這麽靜靜看着她。
清初偶爾擡起頭和他對視,又害羞的低下頭,像個未出嫁的小姑娘。
宋維鈞坐在汽車裏,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的拳頭緊握,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瞪着清初鼓起的肚子,粗略算算日子,也說不清這到底是誰的種。
終于等到陸揚離開了,看着她戀戀不舍的關上門,宋維鈞想下車掐死她。
“砰砰砰”,清初慢吞吞的走來,還以為是陸揚,“來了來了,你這次又忘記拿什麽了?”開門之後,就看到經常在夢裏見到的臉色鐵青的宋維鈞。
清初不是沒想過宋維鈞會找來,只是真得發生了,難免會震驚。
清初瑟瑟開口,“你……你來了。”
宋維鈞抓住她的肩膀,問道:“誰的孩子?”
清初被他抓得生疼,掙紮着去拿他的手,“你先放開我,我疼。”
“誰的孩子?”
清初這下也來氣了,“是誰的也不是你的,給我放開!”
宋維鈞放開了她,眼底滿是受傷,清初扶着石凳子坐下,心裏一直罵他。
她喘着粗氣,怒視着站在她面前發呆的人,他的胸口裹着紗布,剛才的劇烈運動,似乎又溢出了鮮血,怎麽又受傷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眼神裏空空洞洞的,好像受了什麽天大的打擊。
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清初于心不忍,喊道,“八個月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的,一見面就掐我!”
宋維鈞聽了,轉悲為喜,眼裏突然有了亮光,“你說真的?”
清初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假的!”
宋維鈞全然沒了剛才怒氣沖沖的樣子,倒像個剛做父親的毛頭小子,抱着她親個不停。
清初被他弄得臉蛋通紅,“你別鬧,有人會看見的。”
宋維鈞牽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好好好,我們進屋,進屋。”
清初被他攬在懷裏,他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裏,低聲道,“你個小騙子,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快找瘋了,哪知你藏到了這裏,還和你的情郎私會。”
清初不滿他這樣說陸揚,“你別這樣說人家,要不是陸揚,我早沒了,哪裏還有今天!”
“難不成到頭來,我還要謝謝他拐走了我的媳婦孩子?”
“你當然得謝謝人家。”
宋維鈞看着她雪白的脖子,發洩似的咬了一口,“真想咬死你個小沒良心的!”
清初疼得一縮,賭氣道,“你咬啊,你咬死我吧!”
宋維鈞抱着她,把她的耳垂臉蛋咬了個遍,啃得她一臉口水,直到她投降讨饒。
☆、人生若只如初見(2)
自從宋維鈞來到這,陸揚就再沒出現過,清初不用想也知道其中的緣由,只是,她沒有想到,今日竟來了個不速之客——杜景瑤。
宋維鈞一早就出去了,留了幾個看門的,墨竹也來到這照顧她。
清初讓墨竹沏了一壺茶,起初,這杜景瑤還很鎮定,慢慢的,終于繃不住了,“清初,清初,我求求你,幫我勸勸陸揚吧,我知道,當初是維鈞哥強拆了你倆,我才能得此機會嫁給他,我只是沒想到他的心會這麽硬……”
清初瞧着她,回想起往事,心裏泛起一股苦澀,随手拿了手帕遞給她,“你別哭,慢慢說。”
“我倆本來還好好的,我不知他怎麽就知道了在上海時我求你救他的事情,你那時把所有的罪都攬在自己身上,還為此受了重傷,差點丢了性命,我承認我是自私了,但是我沒辦法啊,我愛他,我想救他。自從他那次大難不死之後,他對我越來越好,我們還有了琛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幸福,可是最近他知道了那件事之後,他第一次對我發了火,甚至,我們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
杜景瑤的淚水已經浸濕了手帕,梨花帶雨,神似林黛玉,這個女人,也是用情至深。
杜景瑤激動地抓住她的手,“清初,我知道我沒用,但是,我還是想留住他,不光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倆的孩子,清初,你就再幫我一次,算我求你了!”
清初想,她若是不答應她,可能她今日就會哭死在這裏。她有些嫉妒這個女人,可以為陸揚不顧一切,同時,她也死心了,有她死心塌地地跟在陸揚身邊,她也放心了。這大半年來,她自以為是的所有僥幸,也都随風而散了。
清初送走了杜景瑤,身子有些累,躺在炕上歇了片刻,“墨竹,軍長什麽時候回來?”
“得到半夜以後了。”
“若是忙,就別回來了,來回跑,耽誤休息。”清初坐起身,把腳放進暖和的洗腳盆裏,水溫剛好,熱氣騰騰,卻暖和不了她滄桑的心。
墨竹用手揉着她因懷孕而腫脹的雙腳,“太太的腳又小又白,長得秀氣,一看就是個好命的。”
清初緊繃了一天的臉終于散了,笑道:“都腫成豬蹄了,還秀氣呢!你把鞋脫了,讓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