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與我算是同歲, 自幼一起長大。說是主仆,實則更多的時候是姐妹。你本心裏該只有我的,忽的一日裝了另一個人, 我怎會不知道?”淩宋兒話說悠悠, 倒也不快。
對面芷秋卻一節節伏倒去了地上, “芷秋早該知道,逃不過主兒的眼睛。可我…也只是伺候令公一日三餐, 外加藥湯。令公身上有傷, 身邊卻無人照料。芷秋也只是想他早日能康複…”
淩宋兒卻微微嘆氣,“原本你若真喜歡了什麽人,我定不會阻攔的。可令公在敵陣,你如今是大蒙的人啊。”
“再有,他再如何說,該也是西夏權貴。他可會将你放在心上?不莫還是家中已有妻妾的, 你能算是什麽呀?”
芷秋微微擡起頭來,只定定道, “公主無需擔心。令公怕是也并不知道, 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芷秋只想着這段時日伺候好了他。此後之事, 我從未敢有過非分之想。”
聽得她倒是想得通通透透了, 淩宋兒也沒多再為難。“喜歡一個人也不是什麽錯事。只你自己注意着分寸便好。若只是這一段時日相處, 他日後還能記得起來你三分, 便也是值得。”
“你且起來吧,跪久了傷膝蓋,可誰來給我伺候藥食。”
芷秋這才擦了擦眼角碎淚, 笑着起來,湊來案旁,拿起筷子伺候着她吃飯,“主兒,多吃些鴨肉。晌午剛殺的,滋補得很。你身子再不好些,赫爾真要心疼的。”
淩宋兒卻将她手扶開,“你家令公午膳了沒有?方才趕着走,可不是還要回去伺候着?”
“你我主仆自是要處得更久的,在我這裏假惺惺來,也沒得多少好處。還不去照顧人家?”
“……”芷秋這才聽出來她話中的意思,“主兒,您最近可是醋壇子翻了?昨日剛吃完薩日朗的,怎的今日吃起令公的…我一個小丫頭,主兒您一瓢醋可得把我淹酸死了。”
淩宋兒卻來了幾分脾氣,“酸着你們,不莫着緊你們罷了。”
“你們怎麽還好意思說我?一個跟軍中廚娘傳着訛謠,一個跟敵軍将領授受不親。都是我貼着身邊的人,我能不計較麽?”
芷秋捂嘴笑着,忙順着她說話:“主兒自都是對的!”
“那…令公那邊确是還未有人照顧吃食的,我便先去了。”
淩宋兒見她幾分着緊,方才點頭,“你可記着我說過的,注意着分寸。”
Advertisement
“芷秋明白。”她說着正要走,淩宋兒卻再吩咐了句。
“今日再煮次雞湯送去莫日根那邊吧。可別只顧着你的令公了。到底我們欠着人家情分的。”
芷秋這才點頭,稱是。
見她退了出去,淩宋兒方才重重嘆了口氣。小丫頭自幼便跟着她,別說動情,出宮之前,除了宮中太監,男子都沒多見得了幾個。那令公面具下白面皓齒,卻是招人喜歡的模樣,也難怪她動了心…
可這樣的情分,一來不能長久,二來不能對等。定是沒得好結果,不過露水一場罷了。
想來沒了幾分胃口,飯菜潦草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兀自倒去了床上作午睡。
&&
一覺醒來,日頭快要落山,蒙哥兒卻還不見得回來。淩宋兒起了身,想來這幾日忙着照顧蒙哥兒,卻是還沒去看過莫日根的。那日雨中他那般拼死護着她的帳子,到底該要去謝過人家才對。
方才出來院子門口,才見的芷秋端着雞湯,正往糧草部落腳的院落去。淩宋兒正巧拉着她一道兒,“可是去送雞湯的,我和你一起去!”
蒙哥兒今日騎馬在黑水河上下游逛了一圈,慰問兵士,以震軍心。和博金河一道兒回來城中,方才急着往府宅裏趕。她若整日在榻上歇着,該是要乏悶了。他該早些回來陪着的。
方才回了屋子,才發現屋子裏無人。床榻撲得整齊,該是起身許久了。他重壓下一口氣,她怎的這般不聽安排。他只好出來詢問了守在門口的士卒,“夫人去了哪裏?”
守着門口士卒倒也是清清明明,“夫人方才拉着芷秋,說是一道兒去糧草部探望受傷的什長。”
“莫日根?”他忽的着緊幾分。
士卒答話:“對,莫日根!”
博金河一旁笑着,“你這夫人到底是重情重義的。莫日根那日拼死護着她,身上敞了好幾道口子。該還病重着。她去看看到也是應該。”
“應該?”他側眼望着博金河,“我也好些鞭傷,怎的不見她親自給我上藥?”
“……”博金河瞬間無話。一旁士卒差些嗤笑出聲。
見他急着往糧草部住的院子裏去,博金河只好跟了上去,“你這是做什麽?總不是要去跟她算賬的?人身子還沒好,你可悠着點。”
蒙哥兒卻是忽的頓足,“我…”
話難出口,只咬牙吞了回去。急着往糧草部的院子裏去了。
方才走來院子門口,便見得一行士卒們圍着一圈在屋子外頭。屋子裏自是那莫日根,還有他那好夫人,正給人家送雞湯。
蒙哥兒擰着眉,直往人群中走了過去。糧草部士卒們見得是赫爾真來,忙一一退去一旁。
淩宋兒坐在床榻邊上,看着莫日根喝雞湯,正細聲囑咐,“你可先将身子養好了,不日我們便和西夏言和,仗打完了,回到大蒙,見到你母親,我也好有個交代…”
士卒們一半聽得動人,一半見着了一旁赫爾真。紛紛緘口拉扯着衣袖。
對面莫日根都已然看到蒙哥兒,忙放了雞湯要起身作禮,卻是被淩宋兒扶了回去,“傷還沒好,你亂動做什麽呢?”
莫日根這才淡淡,指了指淩宋兒身後,“公主,赫爾真來了。”
淩宋兒這才恍然醒悟,回身一看,那人兇神惡煞般杵在她身後,目光定定在端着雞湯的莫日根身上。芷秋只覺着事情不對,忙上來勸了一句,“赫爾真,雞湯是我特地幫莫日根煮的。也是顧着他那日在山谷,保護公主受了傷…”
“我知道!”他聲音沉沉,打斷了芷秋的話。
這才拉着淩宋兒手臂,讓她站來自己身後。他自己卻坐來她方才的位置上,忽的對對面莫日根和顏悅色道:“我之前有傷在身,到底是疏忽了。那日你護主有功,明明該要封賞卻一直欠着。也不怪公主會記挂。這樣,你這什長當了多久了?”
莫日根忙将手裏雞湯遞去給一旁士卒,想要起身,才好回話。卻被蒙哥兒扶了回去。“就坐着和我說話,無妨。”
“什長…做了三年…”莫日根無奈一笑,“說來慚愧,是莫日根無才。”
“诶!”蒙哥兒卻擺了擺手,“我看你是有勇之人。三年确是埋沒了。不若從現在起,做糧草部軍長。好即日和我彙報糧草部軍情。”
在場都是莫日根這三年來親信,紛紛替他高興,有人按奈不住,直道,“赫爾真英明!”
“我看莫日根平日盡責得很,可比那阿爾斯好多了。”
“該是莫日根應得的。日後可全仰仗着他了!”
蒙哥兒聽得一旁聲響,只笑了笑,望着莫日根,“你可接這軍長一職?”
莫日根這才強撐着,掀開來被褥,挪到地上,單膝跪着對蒙哥兒一拜,“赫爾真就算不封我軍長,我也誓死為赫爾真拼命的。”
“赫爾真封我軍長,我日後定帶着糧草部衆安答,誓死,不…不夠,死也好,生也好,全部交予赫爾真安排!”
見得莫日根下跪,一旁士卒也跟着單膝落地。蒙哥兒忙從座上立起,将衆人扶着起來,“都是我大蒙的好男兒。不莫再行此大禮。你還有傷在身,該多休息。”
莫日根這才由得一旁士卒扶着起身,重新坐回去床榻上。
芷秋見得屋子裏這般熱血景象,依稀被感動出來了淚花。只抹着眼角,悄聲湊來淩宋兒耳邊,“赫爾真這可幫公主你盡了人情了,日後該也不用讓芷秋來送雞湯了!”
淩宋兒卻是撅了噘嘴,小聲道:“他這般伎倆收買人心,你也信。”
蒙哥兒聽得身後耳語,起了身,對莫日根道,“好了,你也該要好好休息,這雞湯別忘了喝,乃是公主一番心意!”
雞湯被一旁士卒重新端來到莫日根手上,莫日根舀着兩口當着赫爾真面兒吞到肚子裏。
蒙哥兒方才來扶着淩宋兒,對衆人語別,“她這陣子為了我的傷勢太過操勞,身子不好,便先回了。你們好好照顧着莫日根。”
這話說給床上的人聽,再清楚不過。莫日根無奈笑了笑,他對淩宋兒豈敢非分?不莫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如若真有,确是真有幾分憐憫之情,卻也從不敢逾矩。那日拼了條命守護帳前,自是因為他赫爾真的軍令。赫爾真是他們一幹兵士們心中托付,于他也不例外,赫爾真若有令,別說是他的命,就算是從地獄裏重新爬上來的魂都是他的!
淩宋兒卻是被蒙哥兒從院子裏拽了出來,芷秋和博金河跟在後頭,都怯怯不敢靠近。
淩宋兒方才手臂被他捏着疼,現在手腕被他掐着疼,走出來沒得別人了,方才好反抗着掙脫開來。“你收買完人心,又拉着我急着回去,是想做什麽呀…”
蒙哥兒只将她一把逼入牆裏,“我不收買人心,你還要給他做多少次雞湯?探多少次病?不莫日久生情?”
“……”淩宋兒擰眉望着他,“誰要日久生情?你想的什麽呢?”
“不然你日日裏惦記着,今日還親自去探病,煮了雞湯,還囑咐着照顧老母?我不知你想做什麽!”
“我才不知你想做什麽!”她幾分憤憤,想推開他卻不及力道,無果。“你放開我。”
“不放。”他只定定。
淩宋兒不解,擡眸望着他,“你也封賞他了,人情也還了。你如今只知道欺壓着我算什麽?”
“我何時欺壓你了?”說來方才察覺自己将她逼入牆上,這才松了手。
淩宋兒得了自由,便直直往自家院子裏去。手臂卻是又被他一手拉住,“宋兒。你欠我個說法。”
“……”她擰眉望回他一眼,又垂眸落在地上,“你今日這般,胡鬧得像個娃娃!”
蒙哥兒卻是執扭着:“從始至終,我心思明明了了。長生天可為證。你呢?”
她只望回他雙眼:“我什麽?”
“你一個字也沒跟我說過!”
蒙哥兒氣勢洶洶,“我許了你狼骨鈴,大婚為你搶親和可敦反目,後又有狼頭帳。”
“你也該要有話要跟我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蒙哥兒:嘤嘤嘤…
感謝在2020-06-04 21:47:12~2020-06-05 02:23: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4093977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