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淩宋兒只見他目光灼灼, 身子雖是被他放開了。她卻仍是不敢動。她确是不曾說過什麽,她不敢…

一旁走過一行巡邏的士卒,見着是蒙哥兒在這裏, 都一一點頭招呼。蒙哥兒這才收斂着幾分。淩宋兒方才覺着, 他那般動作該是都被人看在眼裏了, 臉一紅,直拉着他衣袖, 躲着人。

蒙哥兒卻是大大方方牽着她的手來, 和一幹士卒們點頭。等人過了,方才聽得旁邊的人咳嗽起來。他聽得心驚,擰眉回來看着袖旁的人,“不舒服了?”

芷秋聽得主兒咳嗽,也忙趕了上來,扶着人, “主兒還沒好,赫爾真這般為難她, 可不知道心疼麽?”

“……”他哪裏是不知道心疼, 心都疼死了。正要擡手将她打橫抱起, 好送回去屋裏。卻是被她擰着手臂躲了躲。

“我不稍你抱着, 我能走回去。”她卻是不想讓他動了力氣, 只扶着芷秋往回去。

蒙哥兒只好等落原地, 等她二人走去前頭,才跟了上去。聽得她在前面還有幾聲咳嗽,他只擰着眉跟緊了。身後博金河也走了上來, “這可好?争風吃醋把人家弄病了…”

“……”他只得嘆氣。

待回了屋子裏,芷秋将淩宋兒扶回去榻邊坐着,又去案前探了探茶水餘溫。到底是涼了,便拎着茶壺出去,要去打熱水來。走到門口,卻見得蒙哥兒和博金河雙雙門口杵着。芷秋卻是笑了笑對蒙哥兒道,“家妻病了,你不用去看看?還在門口作什麽?”

蒙哥兒這才忙跨進來門檻,身後屋門被芷秋一把關上。他這才挪步繞過門前屏風,走來屋子裏。見得那人正坐在榻前休息,帕子捂着心口的,卻也不再咳嗽了。他方才心安了幾分…

坐去她旁邊,卻捉起來她撐在榻邊的手來,手涼…“可要叫恩和來看看?”

她只搖頭。卻聽他接着說,“不是有意要逼你,你若覺着不妥,方才的話,你都忘了便罷了。”

她卻是覺着他幾分可憐兮兮的模樣,被他拉着的手中也緊了緊。蒙哥兒卻又嘆氣,“該是我太過計較了…要那麽些讨巧話來,也無用…”話沒完,便見得她湊來跟前,伸長了脖頸覆上他的唇。只輕點了一下,便又羞怯着退了回去。

“我自幼在木南宮中長大,你若去過便知道。那處地方,人說的話都是不能信的。假話說多了好聽不中用,真話說了徒招惹來殺身之禍。再說了,話放在心裏就好,說出來便漏了真氣。你非要我說什麽?”

蒙哥兒卻是琢磨了兩個來回,才明白她話中意思。“你…你的意思,我明了。”他說完暢快一笑。伸手捂着她腰身攬進來自己懷裏,尋着方才那點水的蜻蜓去。仔仔細細,溫溫柔柔,親了好些時候。方才覺得沒虧待了她的心思。

淩宋兒好不容易被他放過,卻又見他擡手去幫自己取了鞋襪,一把抱起,放回床榻裏頭,捂着被褥蓋好。“用了晚膳再讓恩和來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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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着三日,二人城中養傷養病。西夏王的信卻悄然而至。西夏太子李讓親自帶着求和信來城門下拜訪,由得博金河将信件收了回來,才拿來跟赫爾真商議。

淩宋兒身子好了幾許,只一旁伺候着茶水。卻聽得博金河正說那信中西夏王的說辭。

道是:此回挑動克烈部族之戰,原都是金人的意思。西夏乃小國,原是附屬于大金而生的。誰知,大蒙十萬大軍壓境,西夏修書與金國求救兵,卻連回信都沒有收到。金國此般作壁上觀,已讓西夏人信心盡失。

令公乃國之棟梁,如今被擒,西夏王痛心疾首。信中除了求和,歸還令公,還道蒙軍如今攻下兩座邊境城池,西夏拱手相讓。此外,之後願以鄰國之禮相待,共同呵護雙方子民安和太平。克烈王子桑坤已随李讓來了城外。原早日和解,歸還令公。

眼見着戰事将盡,淩宋兒忽的幾分擔心起芷秋來,她那露水的令公,怕是就要回西夏王宮享福去了。借着兩人還在議事的功夫,淩宋兒忙尋去了玉竹院。

這幾日芷秋若不在屋子裏,多是在令公那處伺候着的。

方才走到玉竹院門口,淩宋兒便見着,令公正在院子中舞鞭,該是身上傷已然好得差不離。芷秋一旁候着,眼裏卻沒見着淩宋兒。等來令公習武完了。二人并肩走進了客堂。

門裏清風灌堂,門外綠竹搖曳。案上白瓷素瓶,瓶中蘭花芙蓉,花香清幽,怡人心神。

芷秋尋思着他愛雅,趁着清晨去花園裏摘了花。她雖在宮中為婢,自幼卻也是當着閨秀養的,得來十餘年在皇後身邊伺候,雅俗自也知道辨別一些。

令公方才坐來案臺邊上,茶便已經在眼前沏上了。嘗了一口,方才問道,“是上好金駿眉?”

芷秋聽得,笑了笑,答了話,“昨日方才從公主房裏的拿了些來,給令公嘗嘗的。公主她吃不得粗茶,還是早前從漠北商道上進的。”

芷秋說完,見得他尋着那樽花瓶,左看右看,卻擡手折了數只蘭花下來,遞還到她手邊。“這蘭花繁多了些,倒是壓了牡丹的貴氣。多餘的,扔了吧。”

芷秋面色怔了怔,方才拾起來桌上蘭花。又聽得他問,“你可知道,王那邊可有回信了?”

芷秋只小心試探着:“令公看來是急着回中興府的。該是家中有人等着。”

令公望了她一眼,卻嘆氣道:“我原是西夏重臣,被困在此,着實不該。若不是赫爾真,真不該有人能将我軟禁。早些回朝,也好面見王上,讓家中父母安心。”

芷秋抿嘴垂眸,只是一揖,“原是這樣。”

“其實,今日一早,芷秋便聽聞,西夏太子李讓來了城門下,給赫爾真遞上了求和書信。”

“令公該很快便能得償所願了。”她說來心口凄涼,口氣裏卻是歡喜的意思。

令公也方才垂眸,目光落在早被她擰皺了的蘭花上。“這些時日還多虧了你照料,我身上傷才好得快些。如今這一別,該便不會再見了。芷秋,你自己要珍重。”

“令公,也當自珍重。芷秋還得去給公主去準備午膳,便不再此多打擾令公了。”說完,才再是一揖。便客堂外頭去。方才轉身,淚水便已然奪眶而出,走來院子門前,卻是見着自家主兒,這才慌亂着擡手擦幹了。

淩宋兒只拉着她手來自己掌心裏,合着她後背,扶着人往回走。“世間情字講究着緣分二字,一貫如此。傷心只是一回,往後日子,還得好好過。懂麽?”

芷秋只弱弱将頭靠在淩宋兒肩頭。“我自是知道的,我還有主兒,牽挂着,念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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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黑水城門下,兩軍相會,交換各自人質。

令公一身青衫,兩袖扶風,被士卒們壓往城門外。蒙哥兒卻親自來了城門相送。

“令公在我軍中做客,我卻是因傷病在身,未去多探望令公。只令公今日要走,不見那李執、李讓也無妨。令公,我到是要再來會一會。”

令公嘆氣笑着,“只可惜此生和赫爾真是敵非友,我是真想和你再切磋一回。可仔細想來,此次一別,還是永不相見的好。你我相見,必是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蒙哥兒只點頭,亦是笑着,“令公說的是。還是不見了。”蒙哥兒方才說完,才聽着身後淩宋兒的聲音,“等等…”見她一路小跑而來,蒙哥兒忙扶着她後背,“走這麽急做什麽?不莫動了氣,一會兒又得咳嗽。”

令公卻是聽得赫爾真此番柔情,垂眸一笑。淩宋兒卻遞上來一個香囊到他眼前。“芷秋讓我給你的。”

“她道是,就當臨別之禮,是木南刺繡,裏頭香料,都是令公喜歡的牡丹花瓣兒。清晨露水未盡的時候,她親手摘的。”

令公只接了過來,問道,“她人呢?”

“她…身子不好,便不來送行令公了。”淩宋兒方才仔細查着令公神色。約有那麽一恍惚的傷別之情,眉間一閃而過。随即卻又放得幹幹淨淨。

“那請公主帶我問她安好。祝她早日康複。”

淩宋兒點頭,“令公的話,我會帶給她聽的。”

話完,城門已經緩緩打開。由得兩隊士卒在身後跟着,令公自往城門外頭走去。

城下,西夏兵士也壓着桑坤等候。見得令公出來了,兵士們紛紛落膝而跪。等人走來眼前,才将桑坤交予蒙軍。身後李讓對城樓博金河喊着,“既是令公已經回了,那西夏和大蒙,便只依着盟約執行。西夏願和大蒙結為鄰邦,一同抵禦女真人。”

博金河自依着盟約回複。方才見着李讓使人牽了馬來,讓令公上馬随行而去。

兩日後,蒙哥兒帶着一行大軍,從黑水城撤離,只去往西夏邊境兩座新得來的城池鎮守。

再從韓羅海關口過,山路不平,馬車一路走得颠簸。整日行軍,到河肅城下,已然是入了夜。大軍在城外駐紮,蒙哥兒只帶着淩宋兒的馬車,去城內休息。這裏原是西夏人的地方,明明入了夜,聽聞蒙人進城,卻依然有百姓探頭出來觀望。多是不恥,唾棄。還有人扔些髒穢的東西。

士卒們揮刀擋下,本要殺雞儆猴,卻被蒙哥兒攔住了。“兩軍交戰,百姓無辜。他們還怨氣我們,也算是有骨氣之人,殺不得。”說着看了看身後馬車,只吩咐着,再快些往縣府衙門去,好讓車裏的人早些歇息。

作者有話要說:  芷秋,是用自己比作蘭花的~~~

嗚嗚嗚嗚,這兩人我還會再寫的。太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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