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蒙哥兒方才在飯桌座椅上落座下來, 面龐便被她雙手捧住了,她手帕伸來,擦了擦他嘴角血絲。見着帕子上的血色, 擰着眉頭直問, “真的是血。”
他方才扶了扶她腰肢, “不礙事。”
“怎的會不礙事的?定是那日逼供鶴慶宮的時候,害得舊傷複發了。你怎的不早和我說?”她說着直将芷秋喊了進來。吩咐道, “快去将徐太醫請來, 給他瞧瞧。”
“不必。”蒙哥兒也是對着芷秋說的,咳着兩聲吞了下去,拉着淩宋兒的手,“恩和這三日都在給我看着,你可是信不過恩和?”
“你我難得重聚,不稍再讓外人來打擾。便你與我呆着便好。”
淩宋兒這才嘆氣, 知會了芷秋出去,又将他扶着起來, “後堂裏有暖塌, 你且去那裏躺躺。”
蒙哥兒這才由得她扶着, 往後頭去。來了後堂, 淩宋兒卻又覺得不妥, 到底覺得還不夠舒服, 只又扶着他回來了自己閨房。
落落跟在二人後頭,送了茶水來。淩宋兒卻吩咐着,“晌午的蓮子百合羹湯, 本叫你們冰鎮好的。還是熱一熱再端來吧。”
落落欠身作禮,答了是,方才出了門去。
繞進來屏風裏,蒙哥兒直被她扶去了榻前坐下。他這才聞見房中香氣,檀沉香裏混着花香,清淡怡人心境。淩宋兒卻伸手來取了他頭上高冠,又擡手給他解了衣襟。蒙哥兒心間暖暖,被扶去床裏坐着,只等她給自己蓋好了被褥,他才将她拉來自己胸前,抱了抱。
淩宋兒卻伸手去他衣衫中,想摸摸那處傷口,聽得他悶聲作疼,忙止了動作。“怎的還越來越嚴重了?本都該長好了的。”
“恩和說傷到了些骨頭。”他聲音幾分嘶啞,拉着她手,放來自己肩頭。“你且別管,由得他來調理便好。”
“若不是玉兒她也病着,我該要随你去和盛園裏住着的。也好看着你。”她說來,方才起身去端了熱茶遞給他,“恩和可還說什麽了,你都跟我再講講?”
想來又覺得不對,“不行。明日我得親自去問問他,你總不老實和我說這些。”
蒙哥兒喝着茶,聽她這般埋怨,只笑了出來。卻道,“那也好,你我明日也能相見。”
淩宋兒接來他遞回的茶碗,“我也想着,玉兒的病,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也不知道恩和能不能有辦法。醫術南北有異,見識也不一樣,說不定能有一線生機的。”
Advertisement
蒙哥兒颔首,“我也是這麽想,方才要帶着恩和與你回來木南。你明日且帶着玉兒來。我讓恩和一早候着。”
落落送了蓮子羹湯進來,二人自一人一碗,在榻前享用了。淩宋兒方才也自行去了衣襟,随着他小睡一會兒。午後潮熱,被褥卻不輕薄。蒙哥兒睡來多有打被,淩宋兒半醒之間見他滿頭大汗,擡着袖口給他擦了擦。
醒來時候,下午時日已然過半。淩宋兒只先去小妹房中看了看。見她卧榻未起,旁邊又有知夏和嬷嬷伺候着,便交代了聲,先送蒙哥兒出宮,回去和盛園。
回來自己閨房,方才見得他已經自己着好了朝服,又戴好了冠宇。淩宋兒方才捂着他袖口,往慧安宮門外走。
出來宮苑小門,淩宋兒方才松了手,依着禮法,肩并肩走在他旁邊。蒙哥兒卻是幾分不适,想來拉着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她道,“到底是宮裏頭,被娘娘們和妹妹們見到了,該要笑話的。”
他無奈嘆氣。只得随着她的意思。
二人緩緩往安慶門去,身後跟着芷秋落落,和小太監福新。
一路行來禦花園門口,除了忙碌的宮女太監,也沒見得什麽妃子公主,大約是盛夏暑熱,都在各自宮中貪着冰塊的涼。
直走來荷池邊上,淩宋兒卻遠遠望見兩個人影迎面而來。回宮三日,除了憂心小妹病情。她卻試想過好幾回和這人相見的場景。
她離開建安之時,史爾元不過從二品尚書,和外公正一品,相差整整三級。如今已然成了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是踏着外公的血肉上的位。不光是她,淩昀自幼是韓默的門下底子,詩書禮儀,都是韓默教的。昨日夜裏來看見玉兒之時,也和她說過。難以咽的下這口氣。
今日晌午淩擴來慧安宮中之時,卻還先和淩昀吵了一架。史爾元謀害朝廷命官,敵國面前求榮。淩昀就着陳淵一事,又參了史爾元一本。卻是被淩擴罵了一頓,說他心無權勢大局,只顧一己私怨。
蒙哥兒只忽覺身邊的人不太對勁,神色舉止似是都變了個人。他忙伸手拉着她的袖口,卻是被她一把甩了開。只見她瘦弱的身子,上前直攔住了來人去路。“史丞相,這麽晚還進宮,面子大了。”
史爾元一早也見得對面是淩宋兒,忙悠哉行了君臣禮,“臣,拜見長公主。”
“皇上晚上批閱奏折,臣是特地來輔佐,替皇上分憂。”
“不想如今史相已然要幫着父皇批閱奏折了。”
“還真是得父皇重用。”
史爾元聽出來幾分嘲諷用意,面上卻和善微笑,“公主可是誤會臣了。這幾日奏折多,皇上政務繁忙,方才宣臣進宮的作陪。”
“哦,臣想起來了。”
“可是早前陳淵的事情,公主還在記恨?”
“那陳淵早前确是臣舉薦給皇上的,只是他後來做的那些事情,臣也絲毫不知。他和親送親不利,又扣留大蒙書信,逼宮鶴慶宮,十惡不赦。皇上已經将人交給大理寺了。不日審查徹辦了,給公主解氣。也才好安定朝中人心。”
“臣,定是不會包庇的。”
淩宋兒嗤笑了聲,他史爾元不過折了只腳指頭,外公卻是賠上了性命。“史相,果然英明公正,乃朝中表率。”
史爾元再是一拜,“公主過獎了,這都是為人臣子應該做的。”說着,又看向一旁蒙哥兒,“這位,必定是我朝大驸馬了。果然,氣宇軒昂。公主好福氣。”
蒙哥兒知道淩宋兒不喜,便也沒打算作禮。
史爾元見得他這般硬氣,只再含笑而拜,“臣還趕着去養心殿。便就要與公主和驸馬道別了。”
說完,挺直了腰杆,帶着一旁随從和小太監從淩宋兒一行身邊擦了過去。
只那随從,膚色黝黑,五官挺立,身材魁梧。走過蒙哥兒身邊,卻故意擡手一掌,尋着他胸前來。
蒙哥兒反應得及,交手數招,将人擋了回去。淩宋兒忙來扶着蒙哥兒,對着那随從斥責道,“這還是在宮闱之中,驸馬還有傷,你這是做什麽?”
史爾元駐足回眸,望着一旁随從,“賀永,你這是做什麽?還不給公主驸馬賠罪。”
随從這才拱手一拜,“賀勇早聞大驸馬戰場上的名聲,習武之人,不過是想和驸馬請教兩招。驸馬該不會介意。”
蒙哥兒只淡淡答:“賜教了,請。”
話完,拉着淩宋兒走開了。
等走遠,蒙哥兒方才放開她的手腕兒來,“你心中不平,我知道,該也要從長計議。”
“今日這般和他沖撞,招來禍事,怕是不知。”
“你們漢話不是還有句話叫,打草驚蛇。可是都不記得了。”
“外公對我甚好,又是太子哥哥的太傅…母親去了兩年,我雖是父皇長女,可伴君如伴虎。”
“唯有外公在身邊,嘗嘗提點告誡。如今…”她說着幾分動了情,眼底氤氲,卻被他一把攬進懷裏。
“我都知道。”蒙哥兒拍着她後背,“可你不得這般心急了。亂了自己方寸,恐是還害了你兄長。”
“嗯。”淩宋兒縮了縮鼻子,在他懷中擡眸,卻見着他臉色堪憂。再也顧不得宮中言辭,直來扶着他,“方才他那随從可是傷着你了?”
“沒有…不過是動了些氣力…”他說來氣息不穩。“早些回去,讓恩和看看。”
一路出來了安慶門。早晨送蒙哥兒來的馬車還侯在門外。
淩宋兒念着他身子,不舍卻又放不下宮中小妹。只好交代着,“不許喝酒,得聽恩和的話,好好吃藥。等我明日一早,請了父皇,再帶着玉兒一道兒來看你。”
“好…”蒙哥兒邊答應着,邊擡手從她頭上取下來一只珠釵,“這留與我,夜裏好做做念想,你回去吧。”
淩宋兒這才扶着他上了馬車,見他捂着胸口模樣,心中碎碎難平。卻也只好合上車門,囑咐着駕馬小厮,“驸馬身上有傷,馬車你駕得穩當些。”
“公主吩咐,小奴記住了。”小厮說着,翹身上了車,駕着馬車,緩緩往遠處行去。直到見着那馬車消失長道轉角,淩宋兒方才嘆了口氣,與一旁芷秋道,“我們也回吧。玉兒該醒了,找不到我人。”
&&
夜裏淩玉鬧病,喊着心口疼。
淩宋兒守着床前整夜,見得小妹本就瘦削的一張小臉慘白慘白,她揪心得緊,好不容易将人哄睡了,又開始憂心起來蒙哥兒的傷來。
不覺趴在小妹床前睡了過去,卻是天還沒亮,便又被窗外鳥鳴吵醒了。
再也睡不着了,只吩咐芷秋,早些讓安慶門備好馬車,安排着人準備出宮,好帶着玉兒去和盛園裏找恩和看看。
用過了早膳,淩宋兒方才牽着小妹從慧安宮裏出來。她沒多帶別人,只帶着芷秋和落落,另有玉兒的婢女知夏,年長的孫嬷嬷一道兒。跟着兩個随從小太監。
走來安慶宮門前,馬車一早就候好了。淩宋兒才抱着小妹,上了車。便由得馬車往和盛園的方向去。
和盛園向來是皇帝用來接待外賓的離宮,是以離着百官朝見皇帝的德勝門更近,離着宮中人出行用的安慶門卻是遠了些。繞開小半邊京城,淩玉在車裏望着京城景象,雖是清晨,卻也一片生機,心性都活潑了幾分。
“長姐,長姐夫可會帶我們逛逛建安大街?”
“玉兒從沒出過宮。聽小圓子說,宮外可多好吃的了。”
淩宋兒揉着她幼發,“好是好,可今日定是不行的。”
“一會兒去了和盛園,還得讓蒙人大夫給你看看病。赫爾真也還在養傷。等你們身子都好了,我才帶你們出來。”
“可就怕玉兒好不了了…”
話沒完,她一張小嘴便被淩宋兒一把捂住了。
“你可胡說什麽?玉兒很快就好了。”淩宋兒忙掩飾着自己心中擔憂,卻是笑了笑,指了指窗外的那間小樓,“等你好了,長姐帶你去醉翁閣裏吃好吃的。”
畢竟是七歲小娃娃,聽得好吃的幾個字,便将憂愁都忘了。拍着掌笑着,“長姐真好。赫爾真也要去!”
淩宋兒笑着答應:“那是自然。”
馬車将将走到盛園門前,淩宋兒卻遠遠車窗裏便見得蒙哥兒一身便服,早立在了門口。等不得馬車停穩,她便拉開了車門,探出頭來,蒙哥兒已然靠了過來。車輪方停,淩宋兒便被他一把接了過去,抱來車下。放好。
車裏玉兒也鑽了出來,見得長姐模樣,對赫爾真伸手,“玉兒也要抱下車。”
赫爾真笑着,只得擡手将小女娃兒也抱了下來。淩宋兒忙扶着他手臂,“你可有好些了?”
他只笑着簡單兩字:“好了。”說着指了指裏頭,“進去吧。”
淩宋兒這才牽起來淩玉,往園子裏走。蒙哥兒在她身後護着,一同邁進庭院。
偏殿裏,恩和一早便候着了。
淩玉被淩宋兒抱着去了暖塌上,婢子們忙着沏茶倒水。淩宋兒方才坐來淩玉身邊,等着恩和診脈。
往日裏,恩和探脈快,不過片刻便能斷症下藥,今日卻是不同。額間都起了細汗,還在細細試探。把完了右手,又問淩玉要了左手。方才又詢問了一番病症。
淩宋兒也看得幾分吃緊。終是見恩和嘆了一口長氣,才敢開口問他,“玉兒心口痛的毛病,倒是和我母後臨行前十分相似。是以太醫們都說是母後傳下來的。可玉兒方才七歲…恩和,你可有什麽眉目了?”
恩和走到一旁圓桌,坐了下來,提筆之前回了淩宋兒的話,“該是有法子的。可小公主怕是每日得泡個藥浴。恩和再輔以藥方食療,等整月之後,養得身子骨好些,恩和再換個厲害方子,搏它一回。”
淩宋兒喜出望外,“到底恩和是有法子的。宮中那些老頑固,本宮都該罰他們俸祿!各個庸碌而無為,怕這怕那的。”
恩和寫好三份藥方,方才遞來給淩宋兒,“公主,這裏有幾味藥材,恩和還得找找,不知道禦藥房裏可有?”
“定是有,禦藥房裏沒有,那木南該也找不到了。”淩宋兒不莫一說,卻也沒求實過,只是高興的過頭了,便說來讓一旁的玉兒也聽聽,讓她好多一分希冀。
“明日我跟父皇請旨,宣恩和暫入太醫院,為九公主尋藥。”
恩和這才一拜,“多謝公主。”
淩宋兒歡喜着握着小妹的手來,“玉兒該高興,病就要好了。”
淩玉一雙杏眼中閃着光,龇牙笑得歡心,“那長姐該很快就能帶玉兒去吃好吃的了。”
淩宋兒點頭,卻忽又擔心起來蒙哥兒,“恩和,這幾日你幫他調理,他那舊傷到底怎樣了?”
蒙哥兒早走來她身邊,捂着她肩頭的。恩和方才要開口,卻是瞄到了一眼蒙哥兒的臉色。忙轉了口風,“赫爾真他,早幾日鶴慶宮中動了氣,得要靜靜修養着幾日才好。”
淩宋兒微微點頭,算是放心。又囑咐着身後的人,“靜靜修養,你可哪兒都別去了,就在和盛園裏躺着吧。”
蒙哥兒無奈捏了捏眉心,只笑着道,“都聽你的。”
恩和又道,“公主,赫爾真。這幾日來建安,恩和方才熟悉。今日還約了人,想去逛逛建安的藥材鋪子,為軍營備着些草藥。便先跟公主和赫爾真告辭了。”
蒙哥兒點頭,“你到自己多小心。”
恩和這才又是一拜,“恩和也順道幫九公主找找幾味難找的藥材,說不定建安大的藥房裏,便能尋見的。”
淩宋兒這才道謝,起身親自送了恩和出去,方才進來屋子,卻見淩玉爬去了蒙哥兒肩頭。她着緊幾分,忙去抱着小妹下來。“玉兒!赫爾真身上有傷,抱不得你。”
女娃兒眨巴着眼睛望着淩宋兒:“長姐,玉兒病要好了,高興。玉兒方才進來,見園子裏好些花,想去看看。”
今日天氣确是不錯的。淩宋兒這才允了她,牽着她往花園裏去。
和盛園裏正是滿眼翠綠。植物新氣象,到底能養心。
蒙哥兒只跟着姐妹二人身後護着,走着一半,不覺握拳咳嗽。淩宋兒耳尖,聽得了,便繞來他身邊,“不散了,可回去歇着吧。一會兒屋子裏等着午膳!”
因得淩宋兒來和盛園中做客,是淩擴親自吩咐的膳食。午膳豐盛,有湯有肉,酒卻是被淩宋兒使人端走了,不給蒙哥兒碰。飯後,淩玉依着習慣午睡。淩宋兒哄着人睡熟,方才找來蒙哥兒屋子裏。
他身上養着傷,早來了榻上卧床。等得她來,直拉着她手來,“哄完了小妹,可算是輪到陪我午睡?”
淩宋兒抿嘴搖頭,“約好了太子哥哥,我們得去一趟穆府。上回師兄在鶴慶宮中受了傷,還未來得及去探過。難得今日出宮,該要去看看他的。”
“……”蒙哥兒方才拉着她的手緊了幾分,“誰不是有傷?難得出宮,你權當陪了小妹又陪師兄。我呢?”
“我…我今日不就是來看你的麽?”她忽的被他捏的疼,忙掙着他的力道。
蒙哥兒見她疼,不忍再為難,只好松了手,“罷了。你該去做什麽做什麽。”
“……”她卻是不明白,這是哪門子氣話。“那我去了。”
“嗯。”他只深吸口氣,又嘆了出來。見她起身,也不動響,目光更是挪去別處。“走。”
“!”淩宋兒方才覺着幾分好笑,本該要走了的,卻湊來他面龐上輕啄了一口,“悶氣罐子。”這才轉身出了屋子。
芷秋落落門外候着,她忙吩咐着,“玉兒醒了,便讓她在園子裏等我。我從穆府回,便來接她回宮。”說着又看了看眼前兩個丫鬟,道:
“芷秋跟我去,落落…在這兒伺候着驸馬吧。玉兒那邊倒是有孫嬷嬷和知夏她們,也無需你們了。”
說罷,淩宋兒帶着芷秋和福新一道兒出了門。坐上馬車,尋着穆府去了。
&&
落落在蒙哥兒屋子門外候着,公主前腳剛走,卻聽得屋子裏咳嗽不止,這才尋着進來。“驸馬可要茶水?公主吩咐,落落在此伺候驸馬。驸馬有什麽直吩咐落落便是。”
蒙哥兒擡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茶碗,“拿水來。”
方才喝了兩口熱水,止住咳嗽,他躺下做了午睡。原是想跟着她一道去穆府的,可想來,還是在榻上多養病的好。他這舊傷,再不好生對待,恩和說了,該要落下病根了。
夢裏不知時日,再睜眼時候,外頭傳來淩玉的聲音。
“我長姐夫到底什麽時候能醒來,我還等着他,帶我上街呢。再不去,就要落日了。長姐該回來帶我回宮了。”
落落一旁拉着淩玉,“公主可小些聲音。驸馬病着,還在休息。”
“你可胡說。我長姐夫是大蒙戰神,病了也能好得飛快。”
話沒落,蒙哥兒已然扶着門楣從屋裏出來。淩玉一見,直跑來他腳下,扯着他袖角:“長姐夫,玉兒想上街逛逛。糖葫蘆,好久沒吃到了。上回還是小圓子給我偷偷從宮外捎回來的!”
蒙哥兒只牽來她小手,“那就去逛逛。”說着,吩咐了一旁落落,讓孫嬷嬷來跟着伺候。又讓人去找來那多,護着他們出門。
雖是臨近了傍晚,建安城街道上卻是多熱鬧了幾分。小店小攤,還熱乎着。淩玉頭回上街,一雙眼睛睜圓了,東看看西瞧瞧,扯着蒙哥兒袖口,只笑着喊長姐夫,這兒好看,那兒也好看。
蒙哥兒樂得無聲,這小丫頭性子,該是随了長姐。想來那日新婚,領着淩宋兒逛青茶市集,她也是滿臉欣喜,看得什麽都喜歡。
淩玉正見着見着一旁胭脂小盒,看得高興。蒙哥兒卻望見一旁糖葫蘆老頭,方才拉了拉小丫頭的手,“玉兒,那是什麽?”
“糖葫蘆!”淩玉扯着他袖口竄了過去。蒙哥兒麻利着掏了錢,買來兩串給她飽口福。淩玉左右開弓,卻立在原地不走了。蒙哥兒方才彎腰要去抱人,被那多搶了先。
“恩和說你再動不得氣息了,你可是忘了。”話剛落,聽得肩上小人樂呵呵喊着,“好高啊!”
“有那多,我就是京城最高的人了!”
蒙哥兒只和那多相視一笑。小丫頭着實有些可愛,想來要受病痛之苦,卻也可憐。
建安長街方才走了一半,卻忽的一陣騷亂。大隊人馬一路小跑從街道上穿過,直往城北庭院中去。百姓紛紛躲避,不少議論紛紛。
“好像是宮裏的人?”
“那是近衛軍!皇帝身邊的。”
“該是出什麽事兒了?”
……
蒙哥兒也認出來那些人身上的官服,确是近衛軍的打扮。若近衛軍出動,出事的不是皇帝,便該是東宮。他忽的想起淩宋兒該和太子一起,便覺不妙,忙拉着那多跟了上去。“去看看。”
&&
緊跟着近衛軍走來城北庭院,蒙哥兒只見得牌匾上赫然穆府二字。果然不出他所料。近衛軍将穆府團團圍住,卻見得屋頂,兩人正在打鬥。近衛軍統領已然飛身上去幫忙。蒙哥兒忙交代着那多,“你抱着玉兒在此等我。我進去尋她。”
方才要沖進穆府,他卻生生被近衛軍攔了下來。
“太子在此,閑雜人等不準靠近。”
蒙哥兒還未開口,卻是那多肩上的淩玉道,“你們不去幫太子哥哥打架,攔着我長姐夫做什麽?”
“我長姐可在裏頭,不能讓她受傷了!”
近衛軍見得是淩玉,齊齊跪落了下去,“九公主吉祥。”
聽得九公主稱呼蒙哥兒為長姐夫,又見得他此番高大,不難猜出,是長公主帶回來的大蒙驸馬。近衛軍們亦是對蒙哥兒一拜,“大驸馬。長公主和穆大人都在裏頭,暫時無恙。”
蒙哥兒這才松了口氣,繞開一行近衛軍,兀自進去了穆府。
穆府堂前松柏,修剪齊整。一派正氣。蒙哥兒卻無心觀賞,四處尋着淩宋兒身影,卻見得那人扶着穆驚瀾,望着屋檐上的淩昀,正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