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淩宋兒只将人都支了出去, 方才對床上的人道:“你可都聽到了,本宮命你往後十五日卧榻養病,不得出這間屋子半步。如有違抗, 休之棄之。”
“……”蒙哥兒忙兀自掀了被子, 躺回去床榻上筆直, “公主可是要我這樣?”
淩宋兒這才滿意幾分,扣着被褥再捂了捂好他的身子。随後便又起了身, 折好了被角。“她們該去端藥粥了, 早前聽孫嬷嬷說,今年入夏的時候,腌了好些黃皮子。該是能潤肺清痰的好東西,我使人去慧安宮裏取了來。”
“好。”蒙哥兒合了眼,只淡淡,“多謝公主。”
“公主去忙吧, 我且在這兒謹尊公主懿旨。”
“……”淩宋兒捂嘴忍着笑,方才從屋子裏出來。芷秋外頭候着, 淩宋兒只吩咐了去慧安宮拿腌黃皮的活計。這邊又轉頭, 尋去了小廚房。
見得恩和還在廚房裏忙着煎藥, 淩宋兒只自己找了張小柴火凳子, 坐了下來。恩和見得她來, 忙放下手中活計, 過來拜了一拜,“公主來了?”
淩宋兒點頭,卻指了指炭火上的藥罐子, “你且接着忙,我就來問問,他這身子,還需怎麽養着才能無恙。”
恩和手中蒲扇未停,“該好生躺着,不用武不動氣,骨頭湯日日裏一碗,再加上我給赫爾真熬的湯藥。最好,還要夜夜睡前用暖石熱敷傷口。不出一月,自然該要行動自如。往後,還得注意,只得需着大半年才算是好全的。”
淩宋兒聽着,一一在心裏記下了。“多謝恩和。我便讓落落安排他的膳食,恩和若有膳食方子,交代給落落便是。慧安宮裏還有李嬷嬷,早前伺候在母後身邊的,熱敷療養,便交給年長些的嬷嬷吧。辦事穩當,我也好放心。”
恩和笑着,“公主安排得妥當。”
淩宋兒說着,舒了一口長氣,方才接着問起來,“恩和你通曉醫術藥理,不知,可也通曉些用毒的本事?”
恩和方才手中還緩緩搖着的蒲扇,忽的停了下來。“公主…想要用毒?”
見恩和臉上幾分驚訝,淩宋兒忙着緩了緩口氣,“倒也不算。”随即卻又轉了話鋒。“今日小妹泡藥浴,可還好?”
“我随驸馬出宮辦事,倒是勞煩了恩和照顧她。”
“她可有不願吃藥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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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和握着手中蒲扇,彎腰對淩宋兒一拜,“小公主聽話。這個年歲實在讨人喜愛。泡藥浴的時候,也乖乖巧巧,不哭不鬧。公主該要放心的。”
“那就好。”淩宋兒點了點頭,抿嘴笑着,“她本是幼時被我和母後寵壞的性子。如今這般聽話,該都是這身子上的苦難給磨的。”
“恩和你可知道,我們皇家子女,一出娘胎便沒了退路。我太子哥哥如此,我們慧安宮姐妹也是如此。深宮之中,若沒有父皇寵愛,便是一條死路。好在母後心性受得父皇喜愛,庇護我們姊妹四人多年。她卻因着這份寵愛,便要受人嫉恨被害。我只是替她不平。”
恩和聽得出來淩宋兒話中意思。蒲扇繼續煽着火苗,藥湯已然煮開了,水從蓋子裏溢出,直灑在火苗上,滋啦直響。
“公主…可是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嗯。”淩宋兒答得坦然,“百日纏太慢了,我等不了那麽久。恩和你可有更烈性的東西,送我那仇人一程?”
“公主開口要,恩和自是有的。”藥湯好了,恩和拿着布抱着藥罐手柄,方才端下了炭火來。“只這事情,可否會犯險?公主可有跟赫爾真商議過?”
淩宋兒搖頭,“他需着養病,我與他說,徒添了他憂心。又何必?此事,是都是我的主意,自然有人幫我去辦。恩和且幫我這回,事成了我必有重賞。”
“恩和到不必要什麽賞賜,只是公主開了口,恩和定是要幫的。”恩和這才合手一拜,“與百日纏一樣,無色無味,看似讓人病亡。只比百日纏更快一些。公主可是想要這樣的東西?”
淩宋兒颔首,“恩和看來已然有了法子。”
恩和擡眼看着淩宋兒,“這事情不難,只我需要些時日,可否三日後再拿來給公主?”
“我先在此謝過恩和。”淩宋兒起了身,亦是對恩和一揖。
“公主行不得此禮,恩和受不住的。”恩和忙來擡手扶人。
淩宋兒終算是了了件事情。“那我便等着三日後,恩和的東西。”
她說完,又兀自去将桌上那碗湯藥放到食盤裏,正要端回去房中,給那人吃藥,卻忽的又想起來什麽,忙囑咐着恩和。“這事情,赫爾真他不知道,便讓他悠着養病。便不用告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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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着整整十餘日,蒙哥兒只依着淩宋兒的囑咐,卧床休息。白日裏少能見到她人。只聽她說是回了慧安宮裏照顧小妹。好在每隔一夜,她便回來東宮,夜裏照顧他寝食,又随着李嬷嬷一道,給他用暖石熱敷胸前舊傷。
他卻也常問起來,上回去織造部之後,太子怎麽說。淩宋兒只答得模糊,說太子自派人去跟進了,讓他無需擔心。他多少覺得不大妥當,想來那日從織造部出來時候,她的反應,如今她也不該如此淡然。可多問幾句,亦是無果,只好作罷。
這日夜色已深,她方才收了他胸口熱敷好的溫石,外頭便有小太監來敲門響。只對屋子裏道,“長公主,太子在前殿等着呢。讓您帶着玉龜碟兒去。說是欽天監那兒,穆大人也在等着了。”
淩宋兒忙起身,去門外知會了聲,“回去禀太子,半盞茶的功夫,我便來。”
蒙哥兒屋子裏聽得外面聲響,等她悠悠回來床榻邊上,方才一把捉着她的手腕,“你要去見穆驚瀾?都快過亥時了。”
淩宋兒見他臉色不悅,卻笑着幾分的讨好,“太子哥哥最近想推行新政,便讓我和師兄一道蔔一卦。夜裏方才好觀星象。你且先歇息,我自會随太子哥哥一道兒回來。今夜自是陪你的。”
他聽不入耳。卻又礙着之前答應她卧榻修養,不得不看着她獨自出去。
淩宋兒扶着他躺了回去,又給他捂好了被褥,方才從屋子裏出來。芷秋一早侯在門外,挑着燈籠,将淩宋兒送去了前殿,和淩昀會和。
一路行來欽天監,三人一路去了觀星臺。穆驚瀾推演星象,淩宋兒占蔔天機。得來二字,順遂。
淩昀大喜。“有人逆天而行,果真天怒人怨。”
穆驚瀾收起來羅盤,拱手對淩昀一拜,“恭喜太子,此回籌謀該是要成事了。”
淩宋兒卻幾分憤憤,“父皇顧及朝中勢力牽連,不敢動他。我們便來給他一個暢快。”
從欽天監中出來,已然過了子時。淩昀一行,護着有傷的穆驚瀾,馬車還侯在門外,正等着接穆驚瀾回府。淩宋兒卻遠遠望着一抹身影,她只覺不好。說好了讓他卧床養病的,怎的這般深夜了,他還四處走動了?
她忙加緊了步子,過去扶着人。開口便是斥責之意,“夜裏露水重,你出來做什麽?也不多添件衣裳。”說着又望着一旁跟着的那多,“你可就是這麽看着他的?”
“我可就說,會被公主罵…赫爾真偏說睡不着,要出來接你回去一道兒睡。”那多笑得厚道,“公主,可不關我的事情。都是赫爾的意思。”
蒙哥兒卻未答她的話,只對一旁淩昀拱手為禮。穆驚瀾也對他行了拜禮,客客道道問候着,“聽聞驸馬舊傷所困,在東宮養傷。不知可有好些了。”
蒙哥兒只答着:“穆大人有心,我好得很。”
“不莫是因公主吩咐得周到,膳食藥湯為濟,夜夜還以熱石暖胸。周遭下了一遍旨意,不許我下榻走動,否則,休之棄之。”
淩宋兒一旁聽得臉頰緋紅一片,忙拉着他衣袖,小聲斥道,“都是閨房裏說的話,你說來這裏做什麽?”
穆驚瀾卻是聽得幾分醋意,忙再拱手一拜,“公主對驸馬果真周到得很,驚瀾都知道了。”
“那便好。”蒙哥兒說着,直持起她的手來,握在掌心故意放在穆驚瀾面前揚了一揚。随之垂眸下來看着身邊的人,“等你許久了,回吧。”
淩宋兒幾分不好意思,只望着穆驚瀾笑得無奈,“驸馬久病未曾出門,怕是精神也不太好了。師兄你莫要見怪。我們今日便先走了。”
穆驚瀾笑着拜別。淩昀也一旁忍俊。等得二人上了馬車,緩緩行遠,方才對穆驚瀾道,“你也該放心了。她這驸馬着緊着她的,是有心之人。”
穆驚瀾目光還随在那緩緩而去的馬車上,想來和親出建安那日送行十裏,也是這般模樣。聽得一旁淩昀的話,他方才笑着,幾番嘲諷着自己,“确是。倒是不知能否接了她的命數。”
馬車裏,淩宋兒只離着他坐得遠。二人半晌無語,卻聽來他幾聲咳嗽,淩宋兒先心軟了,擡眼見他捂着胸口作咳,她才挪着身子過去,一手扶着他臂彎,一手給他順着後背。
“你可是吃緊了我不能休了你,方才這般忤逆我的意思?”
話剛出口,手便被他一把捉住,他眼中星火閃爍,擰着眉頭,話說的幾分帶着脾氣,“你可是讓我看着你跟穆驚瀾同出同入,親親我我。還讓我躺在榻上扮作将死之人?”
“你問恩和要毒藥做什麽?你們謀劃的事情,為何只将我排在外,你可有當過我是你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