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淩宋兒被他的神色吓到幾分, 她确是瞞着他,和淩昀籌謀對付史相的事情。多少不願讓他憂心,又不願讓他卷入其中。這本該是她在木南的恩怨罷了。“和師兄占星蔔卦, 太子哥哥也在。你到底不放心我什麽了?”
“還有…你捏着我疼了。”
蒙哥兒這才回神少許, 手上力道着實重了些, 這才松了松,又緩了緩口氣。“不莫昨日恩和說漏嘴那毒藥的事情, 我還被蒙在鼓裏。用毒的事情可大可小, 你可知道?稍有不慎,若傷到自己怎麽辦?”
“用毒的自有其他人,我們不會親下手的。不然容易被人拿了把柄。”
蒙哥兒這才聽明白幾分。那日查得翠金絲線是史相的人辦的。眼下兄妹二人定是為了皇後報仇,那毒該是用去了史相的頭上。他卻是接着擔憂。“那所謂的其他人,可靠麽?”
“是太子哥哥安插在那人身邊的親信。”淩宋兒說完,方才兀自往後頭靠去了馬車壁上。時辰已然過了子時, 她着實有些乏,自是不大耐煩了, “你可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大驸馬?”
蒙哥兒見她模樣, 亦是幾分心疼, 方才捉起她手來, 卻見她擰了擰眉, 側臉去了另一側。他忽覺她手也冰涼, “可是病了?”
淩宋兒小腹隐隐,只擡手捂着。“女兒家的毛病,你可別管了。”
馬車停在東宮門前。蒙哥兒先行下了車, 見她緩緩挪了出來,直要伸手來抱。卻是被她抹開了手去,“不稍你抱,你先顧着自己的身子。”
她卻喊着芷秋來扶着下了馬車,力氣靠在芷秋身上,進去了宮門。蒙哥兒忙跟了過去,到了客房門口,又親自去将恩和喊了起來,好給她診脈。
芷秋将人扶進床榻裏,忙出去尋熱水了。蒙哥兒方才從外頭進來,見榻上的人,額上竟是起了細汗。他捏着內袖口子,幫她擦着。“腹痛?”
“嗯…”她咬牙點了點頭。蒙哥兒直坐來她旁邊,将人捂進來自己懷裏,大掌溫熱,探上她小腹。淩宋兒終是緩了口氣上來,便往他懷裏鑽了鑽。
芷秋端着熱水從外頭進來,送來榻邊,遞給蒙哥兒。才由得蒙哥兒喂着她喝了兩口。
芷秋見得蒙哥兒在,卻又幾分拘謹,只湊來淩宋兒床邊,手伸進被褥裏,給她捂着腳,小聲道,“想來公主月事遲了好些時候,該是要來了。”
蒙哥兒給她捂着疼處,聽來這話手中力道緊了緊,“不會是…”
淩宋兒也方才一驚,她這陣子顧不得自己,若真是有孕,那可真是虧待了腹中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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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秋方才只是小聲提點,聽得二人話中意思方才恍然。“該不會是有了?”芷秋說着幾分欣喜,忙将被褥蓋好,又起了身,“得去叫恩和來看看,不莫耽誤了。”
蒙哥兒忙将人喊了回來,“方才我已經喊過了。”
正說着,恩和從外頭進來,睡眼還幾分惺忪。見得蒙哥兒扶着人坐在榻上,忙趕了過來,請脈。
蒙哥兒握着她的手心裏擰出來熱汗。被淩宋兒躲了躲,幾分虛弱道,“你可別太盼着了,說不定空歡喜一場。”
卻聽他低聲斥着:“不許胡說!”又見得恩和收了脈枕,忙問着,“可是有喜?”手卻被淩宋兒狠狠捏了一把。“不知羞!”
恩和嘆氣搖着頭。“公主早前操勞身子虧損,氣血不行,乃是經水不調方才會腹痛。若想有孕,怕得好生調理才行。”
淩宋兒忽覺幾分失落。方才雖也是猜測,可若真有了孩子,該是要歡喜一會兒的。
一旁蒙哥兒卻是憂心着回來,捂着她肩頭。“無妨,先養好身子。孩子等我們回了汗營安頓好了,你也好安心養着。”
淩宋兒将他大掌從小腹拿開,自伸手捂着。“真是空歡喜了…”
蒙哥兒只将人扶着躺了回去,又蓋好被褥,方才問着恩和,“她眼下不舒服,可有法子解疼?”
恩和藥箱裏拿出一個瓷瓶來,“這藥丸服下一顆,能解疼。再拿些溫熱的東西捂捂。”
“今日太晚了,喝藥也過了時辰,明日公主便也不要出門了,恩和先給公主伺候湯藥,再去慧安宮裏侍奉九公主藥浴。”
等得恩和出去了,芷秋又捧了個暖炭爐回來,“公主用着這個,方才好安睡。”暖炭爐被蒙哥兒接了回去,芷秋見得他們二人親昵,才悄聲退了出去。
方才關好了門,便見屋子裏熄了燈火。她這才兀自回去休息了。
床帳裏,淩宋兒卷着那暖炭爐,睡在床裏頭。到底太晚了,眼皮早就不聽使喚,可卻是小腹還是難受,便也難以入眠。半睡半醒之間,腰上環上了那只大手,只将暖炭爐捂了捂,又放來她痛處。
淩宋兒深吸了口氣,頭仰着倒去了他脖頸之間。尋得他身上細細的木質香氣,方才得以安眠。
夏日時日難度,熱得厲害。淩宋兒卻是被困在床榻上整整三日,沒出得了門。門口不是別人,還是那多守着。屋子裏還有蒙哥兒作陪,二人借着東宮客房,養病。房裏一同讀書看畫本子。倒也落得三日清閑。
月事去得差不多了,身子也漸漸爽利。這日一早,父皇那邊卻傳了旨意來,道是西夏使臣來訪,讓長公主和驸馬,夜裏一同赴宴。為西夏使臣接風洗塵。
二人身子都還沒好全,自也打扮得幾分清雅。淩宋兒一身輕裙,多是素色,珍珠做了額钿,卻是添了三分富貴。蒙哥兒本要着那日官服的,卻是被淩宋兒勸了下來,該是陪着客人吃酒玩樂的,他也無個正經官職,到也不必那麽拘謹,便尋了件箱子裏的薄衣給他換上。
太陽末了山頭,淩宋兒方才帶着芷秋和落落,協着蒙哥兒的手,挑着燈籠,進來了和盛宮。
蒙哥兒移居東宮的事情,淩昀早上奏給了淩擴。只将和盛園騰了出來,好接待外賓。
宴席擺在偏殿。殿中燈火通明,父皇還未到,卻早來了不少家臣和妃子。淩宋兒自走去前頭,随着太子哥哥旁邊入座。蒙哥兒也随着她落座了下來。
一旁淩昀隔案對蒙哥兒舉了舉杯,蒙哥兒只回敬了,二人一飲而下。酒碗方才空了,卻是被淩宋兒搶了過去,“可莫趁着宴席來這兒讨酒喝,身子還未好。恩和說,得養着整月的。”
蒙哥兒只得案下捂着她手來,“公主教訓得是,我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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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李氏的馬車,也緩緩向着和盛宮行來。車中同乘的,還有女兒淩婉。李銀枝自少有能出宮的時候,撩開了車窗簾子,正觀着窗外宮牆柳綠。
卻忽的聽得淩婉幾聲抽泣,李銀枝方才的好心情,一晃便煙消雲散,回身進來車裏,望着對面女兒一副嘤嘤啼啼的模樣,她卻是清了清嗓子,“和親去西夏,你也還是我木南的公主。哭什麽?”
“你且和那長公主一般,為你哥哥争些功勞回來。助他一臂之力。我們母子二人,在宮中方才有得好日子過。不莫日後你父皇歸去,我們還要日日望着淩昀的臉色,那可怎麽過?”
淩婉只擦着淚,接着哭訴:“母妃只想着自己和哥哥的前途,可有為婉兒考慮過半分。都說西夏苦寒,自是連絲綢都沒得穿的。那前來求親的親王,還有個別號,叫山鬼令公。不莫該是和山鬼一般吓人…母親難道就一點也不心疼女兒麽?”
“女子嫁夫,自求身份地位才幹。那山鬼令公好歹是封了親王的,該也是皇室血脈。你管那些小道兒別號做什麽?你父皇自為你再多辦些嫁妝,總不該虧待了你。”
和盛宮已然到了,馬車停在門口。李銀枝見得女兒還在抽泣,忙伸手過來,帕子幫她拭淚,“母妃知你心裏苦楚,可皇家女子便也都是這樣。當年你長姐出嫁和親大蒙,不也嫁得不錯麽?都沒你想的那麽難。”
車外小厮已然來敲了敲車門,“貴妃,三公主,到了。”
淩婉這才收了收眼淚,先行下了馬車,方才回身扶着母妃。随着她身邊,一道兒進了和盛宮去。來了偏殿,見得各宮各院都到得齊了,淩婉自掃了一眼一旁坐着的淩宋兒。早聽聞大驸馬氣宇軒昂,果然今日随意一身便服,也是儀表堂堂。
二人案上侍奉着水果。淩宋兒自拿來塊西瓜咬着,卻是被蒙哥兒一把搶了過去。淩婉只見他們恩愛,倒也覺着心安了幾分。今日晌午母妃從父皇禦書房裏回來,便說起來和親之事。她着實是有些怕的。那人山鬼的名號,更是讓人肅然…
衆人到齊了,皇帝方才和西夏使臣從殿外走了進來。百官妃嫔起來做了禮,淩擴獨自走去了皇座,又指了指一旁親臨的客位,“西夏譽親王,請。”
蒙哥兒回到位子上,方才得閑仔細望了一眼對面客位上的西夏使臣。想來他恰恰從西夏得勝而歸,怕是會遇到故人。果不其然,客座上山鬼令公也微微對他颔首。
二人方才一笑,隔着殿前空空,對飲了一杯。
淩宋兒趁着他不注意,偷了瓣兒西瓜來吃。方才他偏說寒涼,不給她嘗。這大夏日裏的,哪裏有西瓜都不給吃的道理。剛嘗了一口,那瓜瓤兒太熟,直落去了裙裾上。她慌了神,這身清素的裙子,該要毀了。忙喊着芷秋的名字,想讓她遞來帕子,卻見得旁邊的人跪落座着失了神,目光已然定在了對面客座的人身上。
淩宋兒這才幡然醒悟了來,原這西夏使臣,竟是那令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