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錢然晉依舊伏倒在地, 顫顫巍巍道來,“啓…啓禀皇上,沒有幕後黑手, 都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奴才看着晴熙見色起意, 誰知晴熙不肯從, 奴才方才…痛下了殺手。”

錢然晉說着,扇起自己的嘴來, “是奴才貪財又好色, 殺了人還不算,非還拿了晴熙手上的玉戒…這才被穆大人和大驸馬破了案。奴才賤命不值得皇上姑息,奴才甘願殺人償命!”

話落四座無聲。

皇帝卻開口問了穆驚瀾,“穆卿家,怎麽看?”

穆驚瀾望了一眼蒙哥兒,蒙哥兒方才轉身出去了偏殿。片刻, 蒙哥兒和那多一道回來,旁邊還壓着個小兒。不過七八歲模樣, 頭頂梳着個小辮, 卻是被綁了手腳, 稚嫩臉上也花了, 帶着三道血色。

小兒方才上來殿上, 見得地上跪着的錢然晉, 喊着“阿爹”正要撲上去,卻是被那多拎着衣領提了起來,拉回來自己身邊, “動什麽?再動老子擰斷你脖子。”

那多這九尺身形,五大三粗,小兒擡眼見得他猙獰神色,一把吓得哭了起來。

錢然晉方才還跪得挺直,眼下已然受不住了,直直落了下來。

蒙哥兒這才上前對淩擴一拜道,“父皇,這是錢然晉在宮外的養的兒子。此人在大理寺已經關押兩日,受得刑法不少,卻是不肯交代幕後主謀。既是嘴硬,不莫給這小兒上個刑具試試他。”

淩擴颔首,“這倒是好辦法。只是今日太後壽宴,實在不宜見血。大驸馬你将人帶下去再罰吧,就用…五指穿心之刑。”

蒙哥兒微微轉頭望向身後那多,那多便是拱手一拜,又要帶着小兒出去殿外。小兒已然泣不成聲,只喊着“爹爹救命”。

淩擴卻是摩挲着胡須,對跪着的錢然晉道,“這小兒本是無辜,且因你受罰。你若知道反悔,便将真相都講出來。朕還能輕饒了你家人。”

錢然晉連連往前爬了兩步,“皇上,小兒無辜啊。”那五指穿心的刑法,實在是殘忍,只将鐵棍生生從指縫中間穿過。不過片刻,外頭便聽得小兒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錢然晉連連叩首在地,不停不休,“求皇上放過小兒,給他一個痛快也好,不稍得讓他這般的吃罪啊!”

淩擴卻只是淡淡:“那你都交代了?”

錢然晉卻是啞口半晌。

淩擴又道,“你還有顧慮,那幕後之人定是有些來頭的。朕且答應你,只要你說出來,朕自幫你罪将三等,将功底過。”

錢盡然這才敢擡眼望了一眼皇帝,方才望向一旁李銀枝。再次匍倒在地上,喊着道,“貴妃娘娘,您怪不得奴才。奴才還有家人,若是落得個誅九族之罪,尚且還能救得回來一兩人啊!奴才那小兒,是進宮之前和媳婦兒生的,已是家中獨苗了。再看不得白發人送黑發人,求皇上寬恕,求貴妃娘娘寬恕啊!”

不等淩擴開口,李銀枝已然爬着跪落去了地上。當着妃子們的面,對着淩擴叩首,“都是這狗奴才诋毀于我,他該是和長公主和大驸馬竄通了好的。要來害臣妾啊!皇上且不能信他。”

“長公主和大驸馬要害你?”淩擴壓下一口氣,“長公主早嫁過去了大蒙,此次回來只是來探望玉兒病情的,害你做什麽?”

淩宋兒也往前一步,“該不會是貴妃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方才這麽覺着,是我定要害你?”

貴妃只心虛,忙緘口敢再言。

淩宋兒卻對淩擴接着道,“父皇,兒臣卻是查過貴妃的。”

淩宋兒說着,喚來落落。落落卻是手捧着韓皇後的針線盒子,還有恩和那瓶藥水,上前送到淩擴眼前。

“恩和鑒得這毒叫百日纏,遇到這藥水,便會變成深藍。母後繡的那副圖,還在慧安宮中,早在我們用藥水試毒的時候,便已經變了顏色。是以宋兒不敢拿來先給皇祖母。眼前這幅繡圖,是宋兒讓司珍坊工匠重新打造的。”

“而當年,百日纏的毒卻是下在了當年織造部,給母後特制的翠金絲線上的。織造部卻不過是幫宮中的人辦事。絲線制好,便是這錢然晉先送去了德馨宮中。才由貴妃娘娘送來給母後的。貴妃娘娘可還記得麽?”

淩擴座上起了身,背着右手到身後,成了拳頭,望着地上的李銀枝:“宋兒說的沒錯。朕記得,你道是特地為皇後做了翠金絲,還和朕讨過賞。”

“哼…”淩擴說着冷笑,“朕還當你一番好心,賞你大理進宮白玉佛像以作褒獎。原那翠金絲,卻是給皇後的催命符?”

李銀枝爬來淩擴腳邊,抱着他的褲腿,已然淚流滿面,“皇上,不是的。臣妾給皇後選的,那可真是翠金絲啊!臣妾怎的知道內務府和織造部做了什麽手腳,只将韓皇後害死了,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那翠金絲裏頭有毒啊!”

“你還狡辯?!”淩擴一把将人踢開。又問一旁錢然晉,“謀害皇後之罪,牽連甚廣,你且好好指證,可有其他人證物證,一并呈上來。朕免你小兒之死罪。”

錢然晉聽得皇帝這話,最後防線徹底崩塌,直指着李銀枝,“當年落毒在翠金絲裏,都是貴妃娘娘的主意。不過奴才也只是在內務府幫她辦事,織造部做好了翠金絲,便由得奴才帶去給貴妃娘娘。至于織造部接洽的是什麽人,奴才還真是不知道了。”

“只這回害了東宮侍婢晴熙,倒全是奴才所為。因得東宮之中有些消息,說太子和晴熙私下裏佳偶情深,只不得端妃喜愛。貴妃便想着借此事,離間太子母子,再将此事鬧大,好消磨皇上對太子的信任,輔佐瑞王上位。”

淩擴聽完,重重嘆氣。又是冷笑看着地上李銀枝,“你謀劃得好啊。不愧是朕的好貴妃。東宮關乎朝堂社稷,全讓你做主便罷了?還可有将朕放在眼裏?”

淩擴話畢,林氏擊案而起,“此等毒婦人,該死!”

李銀枝撲倒在地上不敢起身,“皇…皇上饒命。母後饒命…”

淩婉一旁吓得不輕,聽得父皇和太後震怒于自己母親,忙跪下來求情。“父皇…您繞過母妃吧。她也是因得太在乎您了。”

“你信口雌黃!”淩擴沒得好口氣,“她謀的是朕百年之後,謀的是天下社稷。你且敢為她求情,朕将你和瑞王一同做罰!以慰韓皇後在天之靈!”

李銀枝叩首道,“皇上,您罰臣妾可以,婉兒和瑞兒都是您的親骨血啊,您不能罰他們。罰臣妾一個人就夠了,都是臣妾一時糊塗了。”

淩擴多聽不下一個字,只對旁邊蘇雲青道,“給朕拟旨,貴妃李銀枝毒害韓皇後,牽連母家誅七族。三公主淩婉,二王子淩瑞貶為庶人,此生此世不得再踏入皇宮半步。”

地上多跪了一個瑞王,母子三人哭聲連連,求饒不止,淩擴卻是喊了人來,直将人拖了出去。李銀枝打入大理寺收押,淩瑞淩婉被直接從安義門拖出去了宮外。

淩擴卻是答應了錢然晉,饒過他小兒一命。那多方才将那小兒又帶了上來。錢然晉這才見着,方才刑法到底是沒有用的,小兒不過是被吓了一吓,那多自是當場答應了他,将小兒送出宮去。錢家不義之財不知何來,家早就淩昀被抄了。此下小兒送回去母親身邊,錢然晉卻也連連對淩鈞叩首,“皇恩浩蕩。”

&&

太後壽宴過後三日,是恩和定好的日子。

淩玉藥浴泡了整整一月,身子骨漸漸健朗。只是每日夜裏,依然還有心口痛的毛病。恩和自拟好了藥方。胡培英雖是入了獄,禦藥房的大掌事太監卻幫着尋來了龍枯草。

淩宋兒這兩日自一直陪着小妹身邊的,伴着她一日三餐,夜裏入眠。她若心口疼,淩宋兒自在榻邊幫她揉着。淩翊也多有心疼小妹,尋着禦膳房,做了好些甜食,日日給她換一換,好讨得她開心。

這日一早,恩和便從東宮來。藥箱裏備好了最後的藥材。淩翊陪着小妹吃了早膳,淩宋兒卻是尋來了小廚房,再問了問恩和。“你可是有把握的。我這心思,七上八下,卻是放心不下來。”

恩和卻看似沒那麽擔心,“整月來,恩和日日給小公主泡藥浴,便是想讓她有氣力熬過今日一劫。雖說藥湯只有一劑,可用的是以毒攻毒之法。說到底,還得要看小公主自己的意志。不過有得長公主在身邊,我想該是無礙。長公主且安心吧。”

淩宋兒這才微微颔首,“你今日從東宮來,可見着赫爾真了?我好幾日不見他。今日小妹用藥,他也不來看看。”

聽得淩宋兒話中幾分埋怨,恩和才忙解釋着,“公主莫錯怪了赫爾真。這幾日,赫爾真和穆大人都在幫着太子辦事兒。恩和只是個大夫,也不知他們謀劃的什麽。不過,小公主的病情還是交給恩和吧,自讓赫爾真去忙大事的好。”

淩宋兒聽來卻是幾分吃緊了,“他和我師兄一道兒?”

還以為早前只是辦晴熙的案子,想來早日他那般醋勁兒,怎料得到今日他竟然能和穆驚瀾聯手幫太子辦事。

恩和點點頭,藥湯出爐了,只小心逼到了藥碗裏。淩宋兒正要去端,卻是被恩和擋開了,“這龍枯草我下得重手,還是恩和來,莫傷了長公主,到時候赫爾真會怪罪。”

淩宋兒無法,只好讓恩和端着藥湯,方才去了前面引路,往小妹的閨房中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