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鸩之媚
作者:司溟
晉江VIP2014-12-07完結
非V章節總點擊數:206905 總書評數:3316 當前被收藏數:2359 文章積分:45,917,016
【文案】
鸩:傳說中的一種毒鳥。把它的羽毛放在酒裏,可以毒殺人。
之:助詞,表示領有、連屬關系。
媚:李漁《閑情偶寄》:“媚态之在人身,猶火之有焰,燈之有光,珠貝金銀之有寶色。女子一有媚态,三四分姿色,可抵過六七分。”
女主妖姬段位,偶爾渣,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妖女把潔身自好的男主迷得亂七八糟的故事~
深沉版文案——
嫉妒是人類的天賦——BY司溟~
成功總讓最好的朋友難受——BY夏多布裏昂
內容标簽:女強 情有獨鐘 報仇雪恨 天之驕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伍媚,沈陸嘉 ┃ 配角:夏商周,晏修明,阮沅等 ┃ 其它:毒自美麗
==================
☆、2情人
Advertisement
“我又來遲了。”一個低而軟的女聲在教室門口響起,那聲音像夜色下的流水,光是聽着就讓人不自覺地感到神思迷離。
随着清脆的高跟鞋聲,順着兩條瑩潔勻稱的小腿往上看,是及膝的黑色真絲裙擺,說也奇怪,那裙擺伴着步伐幾乎全無一絲震顫。據說古時候夫家考驗新婦的婦容,會在裙擺系一溜金鈴铛,小家碧玉走起路來往往驚濤駭浪一般,叮叮當當響個不停,而大家閨秀卻能讓金鈴一聲不響。
女子随意地将手包往講臺上一擱,斜斜地倚靠在講臺一側,懶洋洋地用法語說道,“今天我們來看杜拉斯的《情人》。”
“Un jour, j'étais gée déjà, dans le hall d'un lieu public, un homme est venu vers moi. Il s'est fait connatre et il m'a dit: ‘Je vous connais depuis toujours. Tout le monde dit que vous étiez belle lorsque vous étiez jeune, je suis venu pour vous dire que pour moi je vous trouve plus belle maintenant que lorsque vous étiez jeune, j'aimais moins votre visage de jeune femme que celui que vous avez maintenant, dévasté. ’”(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裏,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我認識你,我永遠記得你。那時侯,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很美,現在,我是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你比年輕時還要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年輕時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容貌。”)
她沒有書本,也沒有教案,只是閑閑地抱着兩條胳膊将小說開頭用好聽的音調背誦了出來。那一串串小舌音,像絕世名伶的水袖,一疊一疊地漾到你面前,叫你眼花缭亂,目眩神迷。下面的學生神情專注,無論男生還是女生,眼睛片刻不離那兩片朱紅的嘴唇。
背完了第一段,女子忽然冒出一句,“杜拉斯是個騙子,她借男人之口說‘你比年輕時還要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年輕時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容貌。’這樣的話你們信嗎?反正我不信。”
下面有哄笑聲響起,她卻不以為意地伸手捂住嘴巴,自顧自地打了個呵欠。一般人打呵欠,上下颌會因為分開距離過大而出現層疊的雙下巴,她卻像舒緩脖頸的天鵝,優雅而高貴。雪白的指尖塗着猩紅色的指甲油,如同一顆顆血珠,觸目驚心。
呵欠打完了,女子又慢吞吞地說道,“人類是追求視覺愉悅感的動物,無論男女。滿是褶子的老臉,鬼都不喜歡,別說男人了。”
有學生在下面唱反調,“伍老師,杜拉斯确實很有魅力,她七老八十的時候不是還有一個比她小四十歲的叫楊安德烈亞的帥哥陪伴左右嗎?”
女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很簡單,因為那個男人有戀祖母癖。”
又是哄堂大笑,學生們都知道這位留法歸來的伍老師平素最是任誕肆恣,從不以什麽禮法規矩約束學生,是而別有用心地追問道:“伍老師,難道你不相信有不以長相為考慮因素的真愛嗎?”
“真愛?”伍媚紅唇一彎,“難道不考慮相貌便是真愛?那是對下一代的不負責任,可不是什麽真愛。”
有男生怪叫,“伍老師,你太刻薄了,你這話讓我們這些路人長相的情何以堪?”
伍媚微微一笑,“所以你要好好學習,早點成為富一代,然後才能為你的下一代引進來自母系的優質相貌基因,中和一下來自父系的路人長相。”
學生們笑得越發大聲,先前講話的男生倒也不以為忤,他一本正經地搖搖頭,“美貌是消耗品,根本無法保值,我還是喜歡像伍老師你這樣有氣質和內涵的女人。”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伍媚眼梢一揚,“誇一個女人氣質好不就是明擺着說她不好看嘛。漂亮、可愛、溫柔、氣質好,前幾個都靠不上才可憐巴巴地落個氣質好的安慰獎,對吧?”
男生看着她薄帶嗔意的臉,只覺一陣心率失齊,讨饒道,“伍老師,我錯了,您是美貌與內涵并重,才華和氣質齊飛……”
伍媚卻忽然看他一眼,肯定道,“你不是法語系的。”
男生臉一紅,“我是學國貿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伍媚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她淡淡開了口,“所有的愛情都從皮相開始。人性永遠是貪婪的,總是妄圖兩全。在無法兩全的情況下,一個滿腹才華的禿頂胖子和一個初中畢業一頭烏發的英俊小青年,我會選擇後者。下面我們來看王道乾的譯本。”
“王道乾的譯本是目前國內最好的譯本,但是你看過法文原版後就會發現他并未忠于原著的句讀節奏。他将長句斷成了許多短句,比如Je vous connais depuis toujours.他譯成‘我認識你,我永遠記得你’。再看Tout le monde dit que vous étiez belle lorsque vous étiez jeune ,他翻譯成‘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乍一看好像沒有符合杜拉斯的原文,相比浮誇贅餘的長句,正是這種精煉簡潔的短句,才是《情人》的神韻所在。所以王小波才感嘆無限蒼涼盡在其中……”
學生已經自覺安靜下來。
“講完了,怎麽還不下課?”叮鈴鈴的下課鈴聲恰好響起,女子如蒙大赦,抓起手袋便搖曳生姿地出了教室。男學生怔怔地盯着那纖細的背影,那身段,每一寸每一分都像是活的。
伍媚剛坐進她那輛正紅色的奧迪Q7裏第一件事便是甩脫了兩只高跟鞋,平底的繡花鞋剛穿上了一只,手袋裏電話便響起來。
拿出電話,看着電話上來電人的姓名,伍媚好看的眉頭微微一皺,“找我幹什麽?”
那頭輕微的一聲嗤笑,“好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我要是忘恩負義,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和我說話?”伍媚語氣冷峭。
尖細的男聲似乎噎了一下,“幫我一個忙。瞑色的領舞不做了,你幫我撐一下今晚的場子,就一個晚上。”
伍媚眼光微垂,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左腳腳踝,自嘲一般說道,“你找錯人了。”說完便要挂電話。
那頭男聲急了,“伍媚,你幫我這一次,從此我們兩訖,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活裏。”
沉默了半分鐘,伍媚面無表情地說道,“好。弗拉明戈《Don't Let me be misunderstood》。”
仿佛生怕她反悔一般,男子趕緊說道,“晚上九點。我親自給你伴奏。”
伍媚已經挂了電話。
同一個時間段內。沈陸嘉的特別助理岑彥正在給新來的秘書,同時也是他的學妹薛心璐上課——如何為沈總服務。
“沈總不喜歡下屬穿太過鮮豔的顏色。”岑彥忍不住想起自己上周才黃了的相親對象,那位小姐挖苦他:“岑先生請問您是在殡儀館工作嗎?對不起,岑先生,我才26歲,還沒有想永垂不朽的打算。”天曉得他颠來倒去就是黑灰藏青三種顏色的西服還不是拜沈總所賜。
“向沈總彙報情況時言辭一定要簡練而準确,不允許出現不必要的形容詞、副詞,更不可以使用諸如‘啦’‘啊’‘呀’等感嘆詞。當然你有什麽事情一般是先向我報告,告訴你這些只是為了防止一些特別情況,免得你怎麽被開了都不知道。”“沈總最讨厭不守時的人。上個月通過沈總的二叔和晟時搭上關系的一家企業老總,就因為談合約時對方遲到了兩分鐘,沈總便拒絕和對方合作,理由是一個連自我時間都無法管理的人不足以成大事。”說到這裏岑彥頓了一下,忍不住腦補沈總該不會連巫山*是一洩而下的時間都能自我控制吧?
薛心璐吐了吐舌頭,“師兄,沈總是不是真的像傳言中那麽英俊?我聽說沈總開會,所有的報表數據他只要掃一眼就能過目不忘,而且他的大腦就像超級計算機一樣,無論多複雜的運算,他幾秒鐘就可以把最終結果報出來……”
未等她說完,岑彥便嚴肅道,“最要緊的一點,沈總最不喜歡有人八卦,尤其是以他為主角。晟時的每一位員工嘴上都是這樣的。“岑彥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薛心璐這才自覺噤聲。
“另外,沈總還有幾個小習慣,比如沈總喝咖啡必須放四塊方糖……”
薛心璐正在心裏感嘆原來現實生活裏果然不是每個總裁都像小言裏寫的那樣愛喝貓屎咖啡或者不加糖的黑咖啡,卻忽然發現身側的學長早已經如同一張繃緊的弓弦,快步朝磨砂玻璃門走去。
依稀有一個修長的人影正在靠近磨砂門,薛心璐心髒控制不住地一陣狂跳。她終于要見到沈總的本尊了嗎?
“沈總。”岑彥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門邊。
驚鴻一瞥裏,薛心璐只看見沈陸嘉長着一張極為英挺的面孔。似乎覺察到了她的眼光,沈陸嘉銳利的目光掃過新來的秘書,便冷淡地交代助理道,“核對一下今天的行程。”
“好的。”
薛心璐早在沈陸嘉犀利的目光看向她時便低眉順目地站到了岑彥的身後,從她的視線裏只能看見一雙被普魯士藍的西褲包裹的長腿。
作者有話要說:此貨懶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憤。。。所以不逼自己一把肯定每天晚上都瞎玩掉了。。。
弱弱地申明一下:無存稿。。。
記得收藏撒花啊。。。不然,我就。。。不給肉吃,╭(╯^╰)╮
遁。。。
☆、3夜森林
“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沈陸嘉蹙眉看着“瞑色”油漆斑駁的招牌。
“你看看這名字多有文化內涵,瞑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駱缜川嬉皮笑臉地鈎住好友的肩膀,“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叫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嗎?”
沈陸嘉忍不住糾正道,“樂樂在這裏念yuè lè,不是lè lè。前一個樂(yuè)是動詞,指欣賞音樂,後一個樂(lè)才是快樂的意思。”
駱缜川卻是一臉不耐煩的神氣,“我是香蕉人,你不能拿這些多音字來要求我。”一面說一面把沈陸嘉半拖半拉進了瞑色。
雖然這家夜店外觀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內裏倒并不像沈陸嘉想象的那般污濁不堪。裝潢反倒別有格調。
“駱二少。”蘇浙穿着杏子紅的襯衫,含笑朝二人款款走來。
“蘇老板。”駱缜川眼見着蘇浙一雙水波潋滟的眼睛直往好友身上飄,好笑地提點道,“蘇老板,我朋友不是你那條道上的。”
蘇浙一笑,“駱二少想多了。蘇浙只是見您這位朋友氣質高華,有如珠玉在側,自慚形穢罷了。”
聽到這裏,沈陸嘉已經知道眼前這個蘇老板大概是個分桃斷袖的。他個性狷介,不喜這些邊緣人士,因此只微微颔首致意。
蘇浙擡手看表,伍媚快要到了,便主動結束了寒暄,“駱二少喜歡的那個包間我給您留着了,二位随意,我先失陪一下。”
沈駱二人往樓上走時,駱缜川朝蘇浙的背影一努嘴說道,“別看他是個玻璃,背後的水倒真不淺。”
沈陸嘉沒有接話,只是自顧自地低頭往包房裏走。幸好駱缜川知道他素來是個心思重的,也不以為意,說了幾句便打響指吩咐侍者拿酒去了。
“唉呀,真舒服。”剛進包廂,駱缜川就把自己攤平躺在沙發上,惬意地直哼哼。
沈陸嘉看着好友的模樣,蹙眉道,“我承認這裏的裝潢檔次是不低,可是駱二你這副樣子是不是太誇張了?”
駱缜川立刻嚷起來,“還不是我哥,我對酒店管理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非逼着我當什麽執行董事,每天讓我和那一群老東西積唧唧歪歪打嘴仗,他自己倒好,追着女人回美國了,你說我容易嗎?我容易嗎?”正說到義憤填膺,從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
駱缜川立刻從沙發上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好戲上場了,陸嘉,這兒跳舞的那個妞兒簡直就是條美女蛇,那身段軟的跟沒長骨頭似的。”
“我在這兒坐會兒,你自己去看吧。”沈陸嘉依然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走吧,知道你今天下午被你家沈老太爺罵了個狗血淋頭,心情不好。這人生啊,就得自己學着找樂子,不然豈不是得悶死。”駱缜川心性裏總是帶着一股憨直之氣,所以沈陸嘉總是拒絕不了他。當下,只得和他一齊往看臺走去。
不得不承認二樓的看臺設計得極好,從上面将整個一樓舞臺俯瞰無餘。空闊的舞臺上此時只靜靜地站着一個女子。烏發,雪膚,紅裙,她頭頸低垂,仿佛将來自樓上樓下所有雄性的目光隔絕在外。
駱缜川眯眼,“怎麽好像換人了?”
有吉他的伴奏響起。蘇浙不知何時換了一身黑色的襯衣,右手撥着弦從帷幕後一步步走向光的所在。
駱缜川還沒來得及感嘆蘇浙今日居然親自出場,卻見那女子忽然動了起來。她如雪的玉臂輕輕一抖,手裏的響板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一個回旋,殷紅的裙擺抖成一朵驕傲的大花。
蘇浙手裏的吉他聲愈發激揚。伴着音樂,女子用她的修眉妙目;用她纖細的手指,柔韌的腰肢;用她優雅的腳踝;用巨大的裙裾,靈動的舞步,繁響的踢踏,輕雲般的漫移,旋風般的疾轉瞬間攫取了無數迷戀和傾慕的眼光。
蘇浙卻敏銳地注意到了伍媚左腳的虛弱。弗拉明戈要求舞者在舞蹈時用腳跟和腳掌踏擊地面,從而和響板的節奏相呼應,伍媚的左腳的叩擊聲比右腳低了一個音高。
沈陸嘉默默地看着跳舞的女子,她素着一張臉,只是用口紅極為精致地勾勒出了兩片唇。她的眼珠子非常黑,清澈到幾乎寒冷的地步,像雪夜裏的北極星。沈陸嘉不由想起他在英國威斯敏斯特教堂裏看見的天使畫像,昏暗的教堂裏點着白燭,顫抖的燭光裏,那天使的眼睛裏并沒有我們想當然的仁慈和溫柔,而是沒有人味的冷。這樣的眼睛和他印象裏的那雙眼睛太過相象,這個紅衣女子,像一簇跳躍的火焰,灼痛了他的神經。于是他轉身往包廂走去。
駱缜川望着好友折回的背影,搖了搖頭,又專心致志地看舞去了。
随着舞蹈□的到來,周圍的喝彩聲吹口哨聲鼓掌聲此起彼伏。卻在這時,一群便衣警察大搖大擺進了瞑色。
“負責人呢?有人舉報這裏涉嫌淫/穢活動。”為首的警察五大三粗,渾濁的眼睛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臺上的伍媚。周圍夜游神們哪裏還敢久留,趕緊呼啦一下做鳥雀散,生怕牽惹其中。
蘇浙面色一沉,丢下吉他,朝一幹警察走去。
伍媚卻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鬓發,朝警察們妩媚一笑,這一笑,真當得《愛将》裏那句歌詞——媚眼輕舒出,千縷電。
趁警察們還在那一笑裏沒回過神來,伍媚忽然惡作劇一般朝樓梯處掠去。
“她跑了!”一個警察嚷起來。
蘇浙看着追過去的警察,哭笑不得。她自然是不會有事的,不過這麽一鬧,他這點産業怕是要坐實了藏污納垢的罪名了。
駱缜則在樓上看得津津有味。
二樓是環形結構,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發靠近,伍媚一個閃身,擰開門把手,如同鳗魚一樣滑進了一個包廂。
沈陸嘉正欲出門尋駱缜川,就感覺一個香軟的身體跌進他懷裏。
“那個跳舞的女人呢?”門外是氣喘籲籲的男聲。
伍媚眨了眨眼睛,伸手摟住沈陸嘉的腰,在他耳畔軟聲道,“先生救我,我只是在這裏跳舞的音樂系學生,不想進派出所。”
鼻尖是淡淡的清香,耳畔是溫熱的氣息,沈陸嘉面無表情地推開她,“到沙發後面去。”
伍媚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烏黑的眉毛如同出鞘的劍,幾乎是古典小說裏被用濫了的那句“斜飛入鬓”,棕褐色的眼珠,眼神淡而警醒,一管窄而直的鼻子下是線條清晰的薄唇和堅毅的下巴。她見過很多長相出衆的男人,眼前這個男人或許算不上最出挑的,但卻給人一種罕見的沉穩和從容的氣質。
于是伍媚拎着裙擺矮身蹲在沙發後面,沈陸嘉則重新坐回了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門被粗魯地打開,那群便衣進了包廂,氣焰高漲,“我們是警察,在執行任務。”
沈陸嘉只是慢條斯理地低下頭抿了一口酒,置若罔聞。
為首的警察只覺那男人的沉默裏帶着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而且似乎有幾分面熟,語氣便放緩了三分,“我們也是接到舉報,說這裏涉嫌淫/穢活動,樓下跳豔舞的女人似乎是進了這個包廂。”
“弗拉明戈不是豔舞。”沈陸嘉語氣平淡。
駱缜川恰好推門進來,“喲,這是幹嗎?”他大大剌剌地朝沙發上一靠,雙手交叉枕在腦後,腳也擱在了茶幾上,“搜人搜到爺這兒來了,誰給你們這麽大的臉?你們要搜也行,要是沒搜着——”駱缜川故意停頓了一下,“我倒要找你們常耀江常局長好好聊聊了。”
藺川廟大菩薩多,這兩位看着就是招惹不起的,為首的警察打了個哈哈,便帶着手下自覺退了出去。
駱缜川這才扭身,将頭探向沙發背面,笑嘻嘻地說道,“美女你可以出來了。”
伍媚起了身,朝二人一笑,“剛才多謝二位了。”說完便要離去。
駱缜川一個滑步擋到她面前,“美女,天這麽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們學校學風很嚴的,被人看見了我今年就拿不到獎學金了。”這個年輕的男人眼睛裏根本就沒有欲念,只有好奇與逗弄,所以伍媚眼睛眨都不眨,随口便又扯了個謊。
駱缜川忽然将臉猛的湊近伍媚的脖頸,使勁一吸溜鼻子,“窮學生?那我怎麽在你身上聞到了鴉片香水的氣味?它好像還沒有便宜到連窮學生都用得起的地步吧?”
男人的俊臉上挂着可惡的笑容。伍媚勾唇一笑,“難道窮學生便不可以有一兩個闊親戚麽?”
“是闊親戚還是闊金主?”駱缜川笑得惡劣,暧昧地又向伍媚的耳畔嗅去。
“這位先生,請您自重。”伍媚的語氣聽上去似乎已經帶上了急意。她的手也觸碰到了駱缜川的襯衫,是一個推拒的姿勢。
駱缜川捉弄的心思更甚,一把按住伍媚的手。掌心觸及襯衫下的男子胸膛,伍媚立刻畏懼似地将手往下滑去,想要掙脫。
一個躲,一個追,一直糾纏到皮帶下的褲兜處,伍媚這才扭頭朝沈陸嘉求救,語氣哀懇,“先生,再晚我們宿舍就要門禁了。”
“駱二,放她走。”沈陸嘉也覺得好友鬧得有些過了。
“爺就饒了你這次。”
“謝謝。”伍媚朝沈陸嘉道了謝,攥緊了右手,翩然出了包廂。
一樓的客人幾乎走光了。蘇浙一個人坐在吧臺上,彈着不成調的曲子。酒保在他身後,安靜地擦拭着玻璃杯。看見伍媚,蘇浙從吧臺上跳下來,将手袋拿給她。
伍媚接過手袋就要走。
已經喝得有些微醺的蘇浙喊住她,“你的左腳……沒事吧?”
伍媚的步子一下子頓住了,她頭也沒回,冷冷道,“不勞你費心。”
出了瞑色,伍媚這才張開手掌,掌心裏躺着她剛才從駱缜川褲兜裏“順”來的悍馬的車鑰匙。潇灑地一揚手,車鑰匙在月色下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準确地落進了路旁的垃圾桶裏。伍媚這才心滿意足地鑽進自己的奧迪Q7裏。
駱沈二人離開時正值月色中天。沈陸嘉已經遙控開了自己的瑪莎拉蒂,卻看見駱二手忙腳亂地将褲兜翻了個底朝天。
“鑰匙不見了?”
“嗯。我記得我丢在褲兜裏的。沒有拿出來啊。”駱缜川表情郁悶,忽然他神色一變,恨恨地磨起牙來,“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跳舞的丫頭,是她走我褲兜裏順走了!”
沈陸嘉想了想,估計是駱二“調戲”人家時反被擺了一道,倒沒看出來那個年輕姑娘有這麽一手,當下嘆了口氣,“我送你回去,你的鑰匙估計已經被她扔到垃圾桶裏去了。”
“妖女!”駱缜川咬牙切齒,玩鷹的反叫鷹啄了眼睛,怎能咽下這口氣,“她最好別落在我手裏,不然小爺非報今晚的仇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真是躺着也中槍啊,我發誓我沒有看過《北愛》,出于我一貫的文藝腔和隐喻愛好,給女主起這個名字只是為了諧音“妩媚”而已,~~o(>_<)o ~~不過無論大家對電視劇裏同名姓的人物是什麽态度,我只能說請不要先入為主,名字只是代號而已~
記得要撒花喲~不霸王的妹紙才是好妹紙~
☆、4愛的荒漠
早上沒有課。伍媚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正睡得雲遮霧罩,卻感覺有什麽毛乎乎的東西正在掃她的臉頰。她将臉往鴨絨枕頭裏埋了埋,嘟哝道:“不二,別鬧。”叫“不二”的俄羅斯藍貓依然锲而不舍的用修長的尾巴搔着主人的臉,一面低低地叫喚着。
伍媚認命地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是不是有電話?”
不二一雙綠瑩瑩的碧眼盯住主人,又喵喵叫喚了兩聲,似乎在附和一般。
伍媚嘆了口氣,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只貓要對手機有這麽大的執念。或許這就是雄性生物對高科技産品的一種滲入骨血的愛好,不分種族。伸手拿過床頭櫃上震動的手機,伍媚在心底發誓今晚一定記得關機。
“大主編,擾人清夢是要掉CUP的。”伍媚一邊講電話,一邊撫摸着不二美麗的藍灰色短毛。
“烏鴉嘴!”阮沅還是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你一定在低頭看自己的胸部。”伍媚伸了個懶腰。
阮沅撇了撇嘴,“別裝鐵口神斷。和你說正事。給《郎色》寫‘我是鴨湯’專欄的那個女人給我罵走了,現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來接手,你幫我寫一陣子。”
為什麽最近老是要她江湖救急?她也不過是一顆腦袋一個肩膀一雙手腳的小人物而已。何況她對愛情信箱這種專為癡男怨女曠夫少婦承接涕淚苦水的東西相當沒有好感,對那些未經人事偏裝作過盡千帆對人家的婚戀生活指手畫腳的“愛情導師”更是嗤之以鼻。于是伍媚果斷拒絕道,“大主編,我無意誨淫誨盜。”
“伍媚,你想想,你是在做多麽功德無量的事,為在孽海情天裏掙紮的少女少婦們指點迷津,也許這世上就少了一個未婚媽媽,少了一個為失戀自殺的冤魂……”阮大主編苦口婆心。
不想伍媚不為所動,她在床上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态,淡淡道,“她們想死就去死好了,省得浪費社會米飯。”
“你這個鐵石心腸的死女人,你真的忍心見死不救?”電話那頭一陣尖叫。
幸好她已經明智地将手機舉離耳廓一臂之遠,才免受荼毒。
“大主編,我們認識幾年了?”
阮沅想了想,“有四年了。”
“這四年裏我談過戀愛嗎?”
阮沅開始覺得冷汗直流,“沒有。”
“你知道的,我只會*,不會戀愛。你覺得讓一個無戀愛經驗的女人去寫您的愛情專欄,靠譜嗎?不是每個女人都有聖母瑪利亞的本事,可以無性生/殖。而且我喜歡喝雞湯,不喜歡*湯。”
“我們的專欄叫‘我是鴨湯’。不是雞湯。一只鴨可抵九只雞。”阮沅虛弱地糾正道。
“我熱愛禽類,但是局限于裝在餐盤裏的那種。”
阮沅知道這個閨蜜是無利不早起的人,狠心咬了咬牙,“你要是答應幫我這個忙,你一直很喜歡的那個108顆老血琥珀手串就是你的了。”
居然這樣誘惑她,罷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伍媚終于松口,“報酬怎麽算?”
阮沅長舒口氣,“一千塊一篇。”
“我只寫三期,三周後你找不到人,便是你在我眼前上吊我一樣撒手不管。”
“你這蛇蠍心腸的死女人!”盡管嘴上罵着,阮沅還是利落地把一大堆讀者來信打包發送到了她的私人郵箱裏。
揉了揉不二的腦袋,伍媚自說自話,“做人還不抵做貓快活。”說完便赤腳跳下了床,去盥洗間刷牙洗臉。洗完臉,她将臉湊在圓腰大鏡子前面,對臉上每一平方厘米的皮膚進行巡視,表情認真而嚴肅。然後就是打開各色瓶瓶罐罐的保養品,往臉上鼓搗。畢竟女人嘛,行走江湖除了一技傍身,能依靠的也就是這麽一張皮了。
洗漱完畢,伍媚端着牛奶去了書房。
打開電子郵箱,她只覺得頭疼不已。
果然不出她所料。主題看似五花八門,其實不外乎我愛Ta,Ta不愛我或者不夠愛我;我以為我愛Ta後來才發現其實我愛另外一個Ta;我愛Ta,Ta也愛我,可是現實或者家長卻在拆散我們。其間再穿插各種八點檔必備橋段,直看得伍媚駭笑不已。
“我結婚剛一年零八個月,寶寶還未斷奶,發現丈夫外遇,我該怎麽辦?寶寶還這麽小,需要完整的家庭。”
“我結婚已經六年了,上周遇到了前男友,我發現我對他還有感情,他也說忘不了我,我該怎麽辦?”
“我的上司高大英俊,我們在工作中非常默契,他向我表示了好感,可是他已經結婚,我們發生了親密關系,我好像懷孕了,怎麽辦?”
居然還有男人。
“我追了她一年才追到手,可是我覺得她并不愛我,她的心并不屬于我。”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的愛情信箱都是從諸多讀者來信裏挑選最有噱頭的一篇,然後專欄作家或裝作知心姐姐,或扮演惡毒後媽,極盡安慰或者挖苦之能事,寫上了百八十字後虛情假意地加上一個光明的尾巴——“祝開心”便戛然而止。可是這裏的每一篇都是如此乏味和無聊,到底怎麽挑出有意思的一篇。
伍媚忽然笑起來,既然找不出,不如索性甘霖普降好了。一時間只看見雪白的十指在鍵盤翻飛。
“寶寶告訴你他需要一個在妻子哺乳期就打野食的爸爸了嗎?如果是,可見你家孩子真是天賦異禀,尚未斷奶便會說話,可有何育嬰秘訣?吃何家的米粉?可否不吝推薦?”
“他不是忘不了你,只是彼此熟門熟路,走過路過不可錯過。”
“商氏醫院婦科門診電話012—9090940,保胎堕胎,悉聽尊便。”
“先生可有收藏怪癖?你要女友的心來做甚,爆炒?清蒸還是汆湯?”
……
一口氣回複了一百一十二封電郵。伍媚伸了個懶腰,将回複的郵件悉數發回給了阮沅。然後等着阮大主編的追命電話。
果不其然,阮沅很快就又打電話過來。剛接通,就聽見她在咆哮,“伍媚,這就是你寫的專欄?你這是一句話點評好不好?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