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沈陸嘉,這個大部分時間都相當嚴肅沉穩卻又不時在她面前微露清澈的男人,總是可以輕易就讓她心情很好。伍媚彎了彎唇角,有些不懷好意地說道:“沈陸嘉,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可愛?”

她說他可愛?沈陸嘉開始覺得耳朵開始發燙,他睫毛微顫,垂下了眼簾,又急躁地抓起剛才放在一邊的資料,借以掩飾自己的失态。不料動作太急,反而有幾頁紙飄落了下來。他又急匆匆想彎腰去撿,伍媚已經搶先一步,替他撿了起來。

“咦,阮鹹?”無意間的一瞥讓伍媚發現了沈陸嘉先前研究了老半天的資料竟然是關于阮鹹的。

沈陸嘉心裏一動,面上卻神色淡然:“你認識?”

“嗯。他是阮沅的哥哥。”伍媚話音剛落,這才想起他們這此行的目的地是越南河內,而阮鹹那個變态,每年的四五、九十月份都是待在河內的。

她悄悄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該不會是去見阮鹹的吧?”

她臉上那種緊張混雜着糾結的表情使得沈陸嘉心頭微微惱火,怎麽就她認識那麽多的男人,蘇浙、商淵成、夏商周、阮鹹,一個比一個來頭大。

“怎麽,你欠了他很多錢?” 沈陸嘉的語氣裏頭一次稍帶諷刺。

“不是。”伍媚只覺得一陣陣煩惡,每當看見阮鹹那個死變态,她就會覺得血液裏沉澱下去的暴戾和惡毒全部浮泛起來。閉了閉眼睛,竭力壓下腦海中那些被她刻意摒棄的影像碎片,伍媚遲疑地開了口:“他,可以說是我的未婚夫。”

作者有話要說:冰山的一角開始浮出水面。。。下一章,熱烈歡迎史上最變态的男人阮鹹出場。。。二男交鋒,噔噔噔噔

麻痹,每次寫到黑暗變态系的男人我就控制不住血脈贲張。。。激情四射。。。雙眼冒光。。。

☆、25戀人絮語

這個消息對沈陸嘉而言,不啻于一枚重磅炸彈。

未婚夫?!沈陸嘉只覺得太陽穴那裏一陣陣血潮似地嗡響。手指也不由一根根捏緊。

“怎麽回事?”沈陸嘉無法控制自己問出了這句他并沒有立場過問的話。

伍媚撐着額角,聲音低黯:“情況有些複雜,不過我是絕對不會嫁給阮鹹的。”說到這裏,她原本顯得有些空茫的眼神又恢複成了花崗岩一般的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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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陸嘉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覺得胸口像被巨石壓制,一陣陣氣悶,半晌他才緩緩道:“明天我會一個人去見阮鹹,你就不要去了。”

伍媚搖頭:“你不了解阮鹹,他已經自戀到看不起任何一個人類的地步,你這樣冒然地找上門去,就是把門檻磨平了,他也不會見你。”

伍媚言辭之間對阮鹹的熟稔使得沈陸嘉愈發氣悶起來。他垂下眼睫,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膝蓋。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陸嘉才覺得心情稍稍平複,回頭看了伍媚一眼,卻愣住了。她居然已經睡着了,濃黑的睫毛随着呼吸不時輕顫,像極了沈家大宅裏那株合歡樹開花時絲線一樣纖長的花蕊在風中振顫的樣子。

商務艙的座位無法放平,伍媚大概睡得不是很舒服,眉頭一直蹙着,脖子也始終在輕微地調整着姿勢。沈陸嘉心裏驀地一動,身體不由向她那邊靠近了些。伍媚腦袋恰好一歪,沈陸嘉擡起肩膀,讓伍媚将頭枕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伍媚微微撩起眼皮,只看見沈陸家英挺的側臉離自己很近,她紅唇微彎,将腦袋往他肩窩裏埋了埋,安心地睡了過去。

沈陸嘉就這樣一動不動,任由她枕着。她頭上的發香似有若無地一直往他鼻子裏飄,沈陸嘉覺得一顆心裏充滿了柔軟的水,正輕輕地晃動着。

臨近九點,飛機才降落在了內排機場的停機坪上。十月份的河內有些悶熱潮濕,夜風帶着熱帶花樹特有的氣息,吹拂到人身上,叫人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張大嘴巴呼吸。攔了車,兩個人直奔酒店。

不想,當前臺服務小姐聽到沈陸嘉用英文報出預訂人名姓時,卻只遞出了一張房卡。

“我們訂了兩間房。”沈陸嘉蹙眉。

穿着粉色奧黛的前臺小姐面帶笑容,用發音略帶古怪的英語說道:“先生,你們訂的是一間雙人套房。”

沈陸嘉只覺得尴尬無比,他不好意思看伍媚,只低聲用漢語解釋道:“抱歉,這是岑特助的失誤。”說完又用流利的英語說道:“那我還要一間房。”

“對不起,現在是旅游旺季,沒有空房了。”前臺小姐向沈陸嘉行了一個佛禮致歉。

伍媚卻不以為意地從沈陸嘉手裏抽出那張房卡,有些惡作劇似地一笑:“走吧,我不會毀了你的清白的,沈總。”

進了門,伍媚随意地将自己的行李箱往地上一扔,沈陸嘉則穩妥地将行李箱放在了床尾的電視櫃旁邊。然後又将伍媚的行李箱也端端正正地放置好。

伍媚則将雙手撐在身後,看着他像只勤勞的工蜂一般放行李,兩條瑩白的小腿還懸在床沿,一晃一蕩。

“我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伍媚忽然建議。

沈陸嘉正為頭一次和年輕女子同居在一片私密空間而感到渾身不自在,聽到這個提議,立時便同意了。

沈陸嘉沒有來過河內,或許因為曾經淪為殖民地的緣故,這個城市留有很多法國的印記。此時街面上虹霓閃爍,本地人、外埠人交雜在一起,人聲鼎沸。沈陸嘉生性喜靜,便覺得有些心煩。而伍媚可能由于很久不回越南,興致格外高昂,一路向沈陸嘉介紹着沿路的建築。

“你在越南待過很久?”一直沉默的沈陸嘉終于開腔。

這個問題使得伍媚的神色一瞬間沉寂下去。半晌,她才答道:“也沒有很久,加起來也就一年左右吧。”

“前面有家還沒關門的賣牛肉米粉的。”伍媚眼睛忽然一亮,想也沒想,她便拉住沈陸嘉的手,快步向前跑去。

沈陸嘉被她握住手的那一瞬,覺得自己半邊身體一霎那僵硬了。她的手又小又軟,沈陸嘉小心翼翼地握緊了伍媚的手,随着她一起奔跑。

感受到沈陸嘉反握住自己右手的力道,伍媚偏頭朝他粲然一笑。沈陸嘉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天,他會和一個女人手牽着手,在大街上一路狂奔,為的只是吃到一碗牛肉米粉。他的心髒簡直像要跳出嗓子眼,分不清楚是因為奔跑還是因為別的。

好容易搶在店主關門前到了店鋪,兩個人鼻息都重了起來,尤其是伍媚,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

“老板,兩份牛肉米粉。”伍媚用越南語說道。

天空繁盛的星光下,兩個人坐在矮小的板凳上,中間隔着一張簡陋的木頭桌子。沈陸嘉人高腿長,坐的難受無比。

幸好老板很快端上了兩碗牛肉米粉,雪白的米粉上除了粉紅色薄紙一般的牛肉,還有幾片檸檬切片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菜。

伍媚用開水燙了兩人的筷子,然後将其中一雙遞給了沈陸嘉便埋頭吃起來。

沈陸嘉怔怔地接過筷子,愣了半天才低低一笑,也低頭吃起來。

湯汁鮮美,檸檬的酸味調和了肉類的肥甘,再加上糯滑爽口的米粉,兩個人也不說話,只是各自享受美食。

一只骨瘦如柴的黃色的土狗不知從哪個旮旯裏跑出來,眼巴巴地蹲在沈陸嘉腳下,不時用尾巴掃過他的褲腿。沈陸嘉無奈地看它一眼,用筷子夾了幾片牛肉扔在地上,土狗立刻吃了個幹淨。然後那條狗又轉悠到伍媚面前,依樣讨食。

伍媚才要夾起牛肉,沈陸嘉制止了她:“我的都給它吃便是了。”說完把自己碗裏的牛肉悉數丢在了地上。土狗吃得直搖尾巴。

付了錢,兩個人剛要離開,又有賣水果的小販推着車經過。

玻璃罩裏熱帶水果五花八門,榴蓮、菠蘿、番石榴、桑葚、火龍果、芒果……顏色鮮妍,氣味馥郁。伍媚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沈陸嘉好笑地比了個手勢,攔住了小販。

伍媚朝他一笑,湊上前去,叽裏呱啦說了一通,其實越南語宛轉綿軟,但是她語速太快,聽在沈陸嘉耳朵裏,只覺得像甜脆的香瓜。

小販眉開眼笑地将各色提前切好的水果裝進塑料袋裏,又丢進去一大把冰塊。這才将塑料袋連同附贈的調料醬汁遞給伍媚。伍媚還不忘順手拿了一把塑料叉子。

回酒店的路上,兩個人并肩走在大片綠樹的陰影下。伍媚已經迫不及待地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着刀叉将裏面的水果往嘴巴裏送。大概因為邊走邊吃的緣故,她走着走着就落在了後面,沈陸嘉只得駐足等她。

趕上來的伍媚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沈陸嘉一笑。沈陸嘉看着塑料袋外面凝結的小水滴,蹙眉道:“你少吃點冰的,剛吃過米粉,對胃不好。”

“沒事兒。”伍媚不以為意地用塑料叉叉起一塊火龍果,遞到沈陸嘉嘴邊,“你嘗嘗。”

月色下,她的臉反射着溫柔的輝光,沈陸嘉看得幾乎呆了。

“你吃不吃啊?”還是伍媚的嬌嗔才讓他回魂,沈陸嘉耳朵一紅,低頭将那塊火龍果含進了嘴裏。熱帶地區的火龍果遠比亞熱帶地區來的甜膩,一口下去,汁水四濺,沈陸嘉只覺得那股甜意一直游進了心底。

有背着肮髒行囊的鬼佬騎着摩托車呼嘯而過,掀起一陣銳利的氣流,伴着刺耳的引擎聲。

“小心。”沈陸嘉伸手攬住伍媚的腰肢,将她帶離了危險。但是兩個人不可避免的貼在了一起。

柔軟的胸脯碰上了沈陸嘉結實的胸膛。伍媚陡然覺得心口有一只白鴿子在拍翅膀,掙紮着要飛出去,飛出去……

她的唇畔還沾着一點桑葚紫色的汁液,是誘人的绛紅。沈陸嘉緩緩伸出右手拇指,觸上了她的唇。

伍媚眼睛裏像汪着水,又像灑滿了星光,晶亮地看着他,只有睫毛在夜風裏顫抖個不停。

沈陸嘉只覺得大腦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他将自己的唇偎上了她的兩片唇。她的唇很軟,像果凍一般,沈陸嘉又用舌頭舔了舔她的唇,很甜,估計是水果汁。他忍不住吮了又吮。

吮吸的過程裏,伍媚的兩片唇間露出一絲縫隙,大概是男人掠奪者的天性,沈陸嘉無師自通地撬開了她的唇瓣,急躁地追逐着那條布滿熱帶水果芬芳的舌頭。伍媚本來還存着一點挑逗的意思,但是沈陸嘉吻得太急又太用力,她只覺得呼吸都要被他蠻橫地抽離殆盡,兩條胳膊不由緊緊箍着他的腰,幾乎将整個人都挂在他身上。

兩個人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當沈陸嘉放過她的那一瞬,伍媚覺得腳都麻了。沈陸嘉平日裏古井一般岑寂的眼神裏第一次染上了激狂。而素來以調侃沈陸嘉為樂的伍媚破天荒地覺得有些臉紅心跳,于是提着塑料袋快步超酒店走去。

沈陸家長腿輕邁,快步追上去,主動牽住伍媚的手,又改成握住的姿勢。伍媚瞪住他。

“我不會道歉。”沈陸嘉平靜地說了這麽一句,“但是我要求對此負責。”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吻到了。。。掬一把熱淚,小狼狗終于要變身狼人了。。。

☆、26理想的丈夫

沈陸嘉說這話時神情認真而嚴肅,一雙棕褐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伍媚在他的瞳仁裏看見了自己,小小的自己,唯一的自己。不遠處是還劍湖,湖的西北面是教堂,教堂高聳的尖頂上的十字架像夜色裏的一枚星星,伍媚覺得自己一陣心律失齊。

于是她有些色厲內荏地冒出一句:“廢話,天底下哪裏有白吃的豆腐。”

聽到這話,沈陸嘉的唇角立時逸出一聲低低的悶笑。

伍媚這才覺得自己這話說的蠢極了,她惱羞成怒地擰了沈陸嘉一下,“你再笑!”

“我錯了。”沈陸嘉二話不說,立刻道歉。

伍媚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自顧自地大步向酒店走去。可惜她今日大概是命途多蹇,才走了兩步,鞋跟便卡在了窨井蓋的圓孔裏,拔都拔不出來。

沈陸嘉見狀,早已趕到她身邊,冷靜地讓伍媚脫了那只被卡住的魚嘴鞋。然後有力地攬緊了她的腰肢。一面彎腰去拔那只鞋,因為姿勢的緣故,他的手臂不免往下滑去,擱在了她圓翹的臀部,伍媚身體微僵,忍不住在心中罵娘,今天她的豆腐都被沈陸嘉這個陰險的悶蛋吃成豆腐幹了。

大概也知道這樣的姿勢太過暧昧,沈陸嘉的胳膊又下移到了她的腿根處。伍媚因為一只腳站立,重心不穩,只得死死摟住沈陸嘉的肩膀,兩個人姿勢怪異,簡直叫人疑心是在修煉什麽邪術。

沈陸嘉握住鞋後跟,緩緩地使勁,然而就在他感覺到鞋跟正一點一點艱難上移的時候,他敏銳地發現金屬跟被劃得慘不忍睹。沈陸嘉心思一動,倘若這鞋拔不出來……他又在心底估算了一下到酒店的距離,這才轉臉看住伍媚,老老實實地說道:“如果拔出來的話,估計鞋跟就花得不成樣子了。

伍媚欲哭無淚,這可是LAVIN的新款。

看着她肉痛不已的樣子,沈陸嘉心知她的鞋子肯定不便宜,忍住笑意說道:“你是跟我出差才弄壞了鞋,回去之後我重新買一雙賠給你。”

“真的?”伍媚立馬不糾結了,“那這鞋我們不要了。”

沈陸嘉點點頭,徑直打橫抱起伍媚。走了兩步,他看了看伍媚一只腳上碩果僅存的那只鞋,又道:“反正一只你留着也沒用,丢在這兒吧,萬一誰拔出來,還可以湊成一雙。”

伍媚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讀者》看多了吧?我的東西,寧可扔到垃圾桶裏,也不喜歡給別人。”說完用力一踢,腳上那只魚嘴鞋徑直飛到濃密的花草叢裏,消失不見。

沈陸嘉看着她兩只玲珑可愛的白腳丫,自覺噤聲,緊了緊胳膊,抱着伍媚朝酒店走去。

伍媚兩條胳膊環住沈陸嘉的脖子,腦袋貼着他的胸膛,心頭洋溢的是從未有過的安心。至于沈陸嘉,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腿彎,還要用兩根手指鈎着那袋水果。有夜游的越南男人擦肩而過,一夫多妻制的越南男人在家裏完全是神一樣的存在,看着伺候女人的沈陸嘉都是滿眼同情和不恥,唯有沈陸嘉自己樂在其中,連平素冷硬的臉龐輪廓此刻都柔化了

進了房,沈陸嘉将伍媚抱到其中一張床上,又拿了一次性拖鞋給她。

伍媚打了個呵欠,“我去洗澡。”說罷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打開鎖扣,直接從裏面拿出換洗的衣物去了浴室。

浴室采用的是磨砂玻璃,影影綽綽能看見裏面纖細的人影,再伴着嘩啦啦的水聲,在外間的沈陸嘉臉上有淡淡的紅意浮現。

熱水撫慰了她疲乏的身體,霧氣騰騰裏伍媚忽然覺得□有潮熱的感覺,她低頭一看,糟糕,是她娘的姐姐來拜訪她了。

該死的,她的月經一向都是延後的,這次居然破天荒的準時來了,她倒是準備了衛生巾,但是卻放在了行李箱裏。

無奈之下,伍媚只得敲了敲浴室的門,小聲地喊着“沈陸嘉。沈陸嘉。”

雙人套間很大,坐在床邊心浮氣躁的沈陸嘉隐約聽到有細小的女聲喚他,還有些發愣地四處看了看,又聽見叩擊玻璃門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三步并作兩步站到浴室門前。

“我在。怎麽了?”

隔着門,伍媚聽不出沈陸嘉聲音裏的暗啞。

好丢臉。伍媚幾乎開不了口,半天她才低聲道:“幫我拿一下衛生巾,黑色的蘇菲,在我的行李箱裏。”

她從未用如此細軟的聲音與他說過話,沈陸嘉這下連耳朵都紅了,他喉結微動,壓着嗓子說了一句“你等着”便不疊離開了這個讓他心跳如雷的地方。

蹲身打開伍媚的行李箱,裏面全部是各色的衣物,沈陸嘉盡可能小心地在其中翻揀着,然而還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文胸,他的手不由一顫,有疊成小小一團的東西從罩杯裏掉了下來。沈陸嘉下意識地将它塞回去,這才發現是一條帶蕾絲花邊的內褲。

轟。沈陸嘉覺得血一下子全沖進了腦子裏。他狼狽不已地将小巧的內褲重新團進罩杯裏,又塞到別的衣物下面。也顧不得禮貌,将行李箱兜了個底朝天,這才找到了被壓在最底下的衛生巾。

花花綠綠的衛生巾看得沈陸嘉眼仁疼。他已經記不清先前伍媚是怎麽交待的,只記得是一個女性化的名字。蘇菲,他在心底默念着。

“蘇菲超熟睡410”幾個大字撞進眼睛裏,410毫米也就是41厘米,居然這麽長!沈陸嘉有些震驚,趕緊從包裝裏抽出一片,給伍媚送了過去。

浴室門打卡了一條縫隙,白花花的霧氣裏伍媚伸手接過了衛生巾。

熱騰騰的潮氣撲在他的臉上,沈陸嘉覺得臉又熱了起來。

浴室裏,伍媚一面撕開衛生巾的包裝,心裏五味成雜。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夏商周,她發育的晚,16歲上大學那年才來了初潮,她記得那天自己穿的是一條白色短褲,正站在書架前翻雜志。然後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站在她身後,好意告訴她:“同學,你大姨媽漏出來了。”那個時候她還傻乎乎地回了一句:“我沒有姨媽。”

後來,他成了她的男友。不過大概是受他那位老古董父親的影響,夏商周對她很好,唯獨不肯幫她買衛生巾,甚至連碰一下都不願意,他的理由是男人碰了這種女人家用的穢物,是要倒血黴的。那個時候的她還傻不拉幾地覺得這樣很Man。

伍媚出來時沈陸嘉已經坐回了床沿,正低頭看着阮鹹的資料,天曉得他其實一個字都沒看下去。

想到舊事的伍媚心情有些低落,她一聲不吭地爬上床,睡了。

沈陸嘉蹙眉看着她濕漉漉的頭發,丢下資料起了身:“把頭發吹幹再睡。”

伍媚閉着眼睛只裝聽不見。

沈陸嘉無奈,自己去找了吹風機,坐在床沿替她一束一束地吹頭發。

他的動作很輕,熱風暖洋洋地拂過頭皮,伍媚只覺得神思困頓,連眼皮也越發沉重起來。

眼前的睡美人臉頰上還有洗過熱水澡後的紅粉緋緋,兩瓣唇間還吐露一絲縫隙。聽着她綿長的呼吸聲,沈陸嘉不覺失笑。她對他倒是放心得緊,這樣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她還能睡得如此沒心沒肺,就不怕他趁人之危嗎?

替伍媚吹幹了頭發之後,沈陸嘉拿起薄毯,仔細地蓋在了她的小腹上。這才輕手輕腳地去浴室沖了澡,然後躺到了另外一張床上。

第二天清早,伍媚睜開眼睛時沈陸嘉已經洗漱完畢坐在沙發上看郵件了。

聽到動靜,沈陸嘉擡頭朝她微微一笑:“早。”

還沒徹底清醒的伍媚鹦鹉學舌一般回了他一聲“早”,去盥洗間洗漱去了。

她換好衣服出來時,沈陸嘉已經教服務生把早餐送到了房間。

兩個人吃了螺蛳粉和扁米餅,喝了鮮榨果汁後,準備去阮公館見阮鹹。

白天的河內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這兒的高層建築很少,放眼看去幾乎全是四至五層漆成黃色或藍色的建築物,相當數量建築物平整的屋頂上還種有花草。街道上戴着椰殼鬥笠的三輪車夫,不疾不徐地踩着踏腳,留下一路清脆的鈴铛聲。結實苗條的越南婦女,蹲在自己的攤位前,兜售着熱帶水果、香煙和打火機。也有年輕羞澀的小姑娘挎着藤條編成的小籃子走到兩人面前,眼神明亮地看一眼沈陸嘉,又伸手指指伍媚,再指指自己籃子裏用細鐵絲串成的嬌柔的茉莉花。芬芳潔白的花朵像小小的玉石,上面還滾動着晶亮的露珠。

沈陸嘉心知是叫他買花,他掏出幾枚5000面值的越南盾,放進籃子裏,這才拿起一串茉莉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遞給伍媚。

“給我的?”伍媚含笑反問。

沈陸嘉微微偏過頭去,含糊地應了一聲。

伍媚并沒有接,只是将左手伸到他面前。

茉莉花的香氣沖進鼻子裏,有花粉過敏的沈陸嘉覺得有些頭暈,他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花朵間的鐵絲,套在了伍媚的手腕上,指尖不小心碰觸到她的皮膚,他覺得頭裏更是昏沉。

河內的出租車并不像國內那樣遍地都是,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摩托,好容易攔到一輛出租車,但是當伍媚報出要去阮公館時,司機像見了鬼一樣,一打方向盤,便風馳電掣地開溜了。

沈陸嘉有些吃驚地看着那一縷尾氣,“為什麽會這樣?”

“大概因為阮鹹是個魔鬼吧?”伍媚笑得雲淡風輕,沈陸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底轉瞬即逝的一絲懼意。

“Xic Lo。”伍媚伸手招呼了一輛三輪車。越南的三輪車和國內不同,踏腳的地方是在後面,這樣可以不影響游客的視線。

兩個人上了車。這次伍媚沒有直接告訴車夫目的地是阮公館,而是告訴他去玉山寺。

“剛才你攔車時說的是什麽,發音好像‘是個豬’。”沈陸嘉問道。

伍媚不由噗嗤一笑,“是三輪車的越南語,中文發音不是‘是個豬’,是‘氏哥魯’。”

而阮公館內,剛晨起不久的阮鹹正懶洋洋地将三枚摩挲的锃亮的乾隆通寶随意地抛擲出去,任由它們叮當落在床前的小幾子上。一連抛了六次之後他才古怪地一笑,自言自語道:“坎上離下,水火既濟,今天怕是要有不速之客上門啊。”

作者有話要說:哐哐哐,阮鹹同學終于要臨風出水了。。。

☆、27一雙藍眼睛

在玉山寺下了車。沈陸嘉和伍媚兩個人步行往阮公館走去。

路上,伍媚猶豫了片刻,還是提醒沈陸家嘉:“阮鹹差人送的茶水點心一概不要碰。”

“好。”沈陸嘉也不多問,一口應承下來。

隔着老遠,沈陸嘉便看見一片斑斓的花海,一棟白色的小樓掩映在重重花海裏。走得近了,沈陸嘉才驚覺那些沉重碩大的花朵竟然都是罂粟花,一株株足有一人高,豔紅、桃紅、绛紫、純白……華麗得讓人心驚肉跳。好些綠孔雀、藍孔雀在花陰下昂首闊步,旁若無人。還有背着槍械的健壯男人神情陰郁地在小樓周圍逡巡。

沈陸嘉不覺蹙眉,他終于明白為什麽先前在街邊攔車,一聽見是去阮公館,那個司機便一踩油門跑了。他有預感,這個阮鹹,根本就是危險的代名詞。

“伍小姐。”一個裹着白色包頭的黝黑青年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在伍媚面前微微躬身。他相貌平凡,唯有兩只眼睛亮如寒星,身上穿着白色對襟布褂,下面是一條黑色熟羅褲子,腳上是黑色的布鞋。

“穆。我要見你家主子。”伍媚聲音冷淡。

叫穆的青年卻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不卑不亢地說道:“您見主人自然是不妨事,可是主子說了,今天不見外客。”

伍媚哼了一聲,抱着兩條胳膊看着地面。沈陸嘉卻在暗暗打量這個叫穆的男人,他的身上有一種太平盛世裏鮮見的陽剛戾氣,這是只有在刀頭舔血的人身上才有的肅殺氣質。

兩方就這樣僵持着。熱風吹在人身上,沈陸嘉和伍媚額上全部沁出了綠豆大小的汗滴,而那個叫做穆的青年,卻似渾然不覺。

“帶他們來見我。”穆的耳朵裏塞着的微型通訊器裏傳來阮鹹陰柔的聲音。

“兩位請。”穆做了給請的手勢,走在前面領路。

小樓外表尋常,內裏卻別有洞天,只是布置得有些古怪,不中不洋。中國舊式的白粉牆上挂着西方的靜物油畫,古色古香的金漆幾案上擱着多頭銀燭臺,牆角一架三角鋼琴上偏蓋着蝙蝠紋樣的大紅绫子布,怪異極了。由于拉着窗簾,室內光鮮黯淡,還彌散着一種奇特的香味。

穆掀開一道竹簟簾幕,請二人入了內。然後自己垂手恭容站在了簾幕之外。

甫一入內,沈陸嘉便看見一個相貌秀美的混血青年半卧在一張雕花牙床上,他穿着一襲寬松的紅色的睡袍,露出半個肩頭,肩頭上還有猙獰的紋身。男子的臉型是一個有弧度的倒三角,長着尖尖的下颌,疏朗的眉毛下是一雙吊梢的鳳眼,眼珠仿佛由于憂郁而變成了淡藍色,呈半透明,又因為光線,像兩顆毫無瑕疵的玻璃彈珠。嘴唇卻是殷紅如血。總而言之,他整個人充滿了一種陰性之美,叫人不由想起古代專演旦角的絕世名伶。

只是他的手裏卻捏着一柄翠玉镏金琺琅煙槍,槍頭還鑲嵌有燒藍花卉紋的裝飾。牙床前,一個穿着奧黛的美貌少女跪在地上,正在娴熟地将金黃色的鴉片膏搓成小丸,用銀簽子放在火上烤軟。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煙鍋的白玉頂蓋,将小丸塞進去。阮鹹随之閑适地翻轉煙鍋對準火苗,吸食袅袅騰起香煙。

一股濃烈的甜香彌漫開來,阮鹹的神情沉醉而惬意。

他身前的花幾上還擱着一盤佛手和香椽,正散發出幽幽寒香。一只金絲猴坐在花幾上,手裏捧着黃橙橙的佛手,不時嗅嗅聞聞,發出吱吱叽叽的叫聲。看見伍媚,那猴子頓時丢下佛手,三兩下就撲了過來。

伍媚卻是一臉嫌惡,作勢擡腳要踢,沒好氣地喝道“滾開”。

阮鹹徐徐吐出一口煙霧,“阿芒,回來。”

那猴兒聽到主人的聲音,肩膀一垮,老老實實退了回去。

将手裏的煙槍遞給少女,阮鹹用手撐住頭,斜着眼睛打量沈陸嘉。他年紀雖然不大,但閱歷驚人,識人自有一套。古語有雲“深沉厚重,魅力十足者,為第一等人;磊落豪邁,不拘小節者,為第二等人;聰明絕頂,辯才無礙者,為第三等人”。很顯然,伍媚帶來的這個男人是屬于第一等。

沈陸嘉知道阮鹹性子古怪,一時也吃不準到底該怎麽稱呼他,便以退為進。

“我又不是你親爹,你帶個男人來見我作什麽?”阮鹹忽然語出驚人,一雙鳳眼噙着笑,望向伍媚。

伍媚巋然不動,淡漠道:“沈陸嘉,晟時的沈總,我的頂頭上司。”

“哦。”阮鹹拉長了聲音,又看向沈陸嘉,一臉誠懇地說道:“不好意思,沒聽說過,說不了久仰久仰。”

沈陸嘉也不動怒,淡淡一笑:“我倒是對阮先生久仰的緊。”

阮鹹坐直了身體,饒有興致地盯住沈陸嘉:“直說吧,來找我幹嗎?”

“我想請阮先生,打消增持和收購鼎言股票的念頭。”沈陸嘉開門見山。

阮鹹嗤嗤地笑起來,伸手指指自己的太陽穴,又看住伍媚:“你們沈總這兒不會有毛病吧?”

“有毛病也沒你嚴重。”伍媚語氣譏诮。

“你和他睡過了?”阮鹹鳳眼微眯,改用越南語質問伍媚,連聲音也冷了幾分。

伍媚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并未回答。

阮鹹忽然笑起來,“沈總,您先去書房等我,我和您的這位伍小姐有幾句話要講。”他言辭客氣,語氣裏卻帶着不可一世的自負和不容拒絕的傲慢。

沈陸嘉并沒有動,只是擡眸看向伍媚。

伍媚知道他在征詢她的意思,心頭一暖,朝他點點頭。

“那我就把伍媚暫時交給阮先生了。”沈陸嘉淡淡撂下一句,邁開長腿離開了內室。

阮鹹臉上的笑意愈發意味深長,“我的小伍媚如今真是翅膀長硬了啊。知道幫着外人來算計我了。”

“唷,阮大少您多厲害啊,粘上毛比猴兒都精,我要是能算計到您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伍媚冷笑。

阮鹹仿佛聽不出她的冷嘲熱諷,反而笑眯眯地講起了故事:“從前,大森林裏有一只老虎向貓學藝,貓教會了老虎跳躍和捕捉的技巧之後,老虎卻妄圖吃掉貓,不料貓還留了一手。”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赤腳下了床,走到伍媚面前,居高臨下地一笑:“何況你還算不上是老虎。你今日所有的一切,大半皆來自于我,若是惹毛了我,你該知道代價。”

伍媚剛想頂嘴,阮鹹已經出手如電,右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颌,臉上笑容半絲未褪,“我幫你磨尖了牙齒和爪子,不是讓你對付我的。”

伍媚臉色有些發白,但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憤怒地盯着阮鹹。

阮鹹卻用左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好容易幫你把晏經緯調到藺川去,乖,別辜負了哥哥的一片好心。”

伍媚渾身一僵。晏經緯的高升居然是他在裏面做的手腳?她認識他六年,還是摸不清楚這個男人的勢力到底大到什麽地步。

阮鹹卻趁她分神,将臉湊向她雪白的耳廓,又伸出舌頭含住了她圓潤的耳珠,然後舌頭惡劣地迤逦而下,緩緩掃過她的頸項。伍媚咬緊下唇,擡起膝蓋就向阮鹹的某個緊要部位頂去。

阮鹹惑人地一笑,雙手捏緊伍媚的手腕,直接将她拖着一齊倒向了那張雕花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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