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我敬愛的女人,她是我珍愛的女人,您為什麽非要讓我在你們當中痛苦地抉擇?”沈陸嘉起了身,聲音沉痛,“顧傾城便是有千般不是,可那一切和伍媚又有什麽關系?母親,我們活在現代社會,而不是武俠小說裏。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和伍媚的結合該被上升到‘認賊作父’這種高度。”

“你!你——”大概是氣不過,陸若薷單薄的肩膀幾乎篩糠一般顫抖起來,“你知道什麽!顧傾城那個狐貍精,如果她是真愛你爸爸,我打落牙齒和血吞也就認了。不過是因為我得罪了她,那頭狐貍精就恃美行兇,我最看重什麽她就偏要奪走我的什麽。她仗着她的狐媚手段拘住了沈敘,毀掉了我的一生!”陸若薷永遠忘不了,那個炎熱的有鳴蟬的夏日午後,在京津的花神咖啡館靠窗的位置上,周圍飄着肖斯塔科維奇的協奏曲,她百無聊賴地托着腮等沈敘。穿着薄荷綠的真絲連衣裙的顧傾城提着白色的緞面陽傘緩步走向她,微笑着請她離開這個位置,理由是這個位置是她常年坐的。服務生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連連向她道歉,為自己的失責,并且要求自己換一個位置。

陸若薷清楚地記得顧傾城只是那麽俏生生地站着,臉上的淡笑一絲未褪,那天潢貴胄一般的神情刺痛了陸若薷同樣驕傲自負的一顆心。她記得自己冷笑着讓顧傾城拿出她所坐的位置的土地所有權證書。恰好窗外走過一只野狗,它繞着法國梧桐走了幾圈,然後跷起後腿撒了一泡尿,于是她又添上了一句:“或者你像窗外那條狗那樣撒尿圈地,我就挪位置。”

那個時候,白衣黑褲的沈敘剛好推門進來。顧傾城只是含笑瞥一眼沈敘,便默默地背朝着他們坐在了不遠的位置。再然後,她人生的噩夢就再也沒有醒來。

“我簡直恨不得千刀萬剮了她。可是我的好兒子居然要娶她的女兒!沈陸嘉,天底下的女人死絕了嗎?你非要娶顧傾城的女兒?顧傾城的女兒能是什麽好東西,你當她一定是看上了你這個人?或許人家只是玩玩而已。”陸若薷冷笑連連。

他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人,沈陸嘉比誰都要清楚。顧傾城不是好惹的,他的母親嘴巴上又豈是肯饒人的。一個巴掌拍不響。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荒唐的小事,沈陸嘉在心底苦笑。

“今早發展銀行公布年終換審的入圍事務所名單,我還要趕過去。先走了。”沈陸嘉已經知道母親和顧傾城積怨太深,而他和伍媚的關系不是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幾句話就能讓母親松口接受的。

沈陸嘉回避的态度再次觸怒了陸若薷,她憤怒地将手邊昂貴的Queensberry Hunt骨瓷杯朝兒子身上丢過去。沈陸嘉微微往後退了兩步,避開了滾燙的紅茶。

跨過地上白色的瓷渣,沈陸嘉輕聲向系着圍裙的張媽說道:“張媽,又要麻煩您清理一下了,仔細別割了手。”說完便提着公事包和西裝離開了。

“沈陸嘉,你要是和伍媚結婚,我就登報和你脫離母子關系!”陸若薷惡狠狠地對着兒子的背影喊道。

沈陸嘉只是沉默地坐進他的邁巴赫齊柏林裏,又沉默地發動了汽車。他趕到發展銀行的四十八層大樓時岑彥趕緊小跑着迎上來,“沈總,摩曼的夏行長他們都已經上去了,我們也趕緊進去吧。”

沈陸嘉點點頭,二人一齊進了電梯。

四十二層的會議室裏稀稀落落只留下了幾個空位置。夏商周主動向沈陸嘉招呼道:“沈總,我這裏還有個位置。”

沈陸嘉也沒有推辭,謝過之後便坐在了夏商周的旁邊。岑彥則自動坐在了沈陸嘉背後的椅子上,坐在夏商周身後的展學謙偷瞄了一眼岑彥,拿出手機偷偷照了照自己的臉孔,暗中在心底評判自己和岑彥這兩個金融界大佬的特別助理到底誰更帥一點。

夏商周知道摩曼旗下的摩爾事務所和晟時旗下的永晟事務所定然是會入圍的,今日不過是來走個過場,所以相比入圍結果的通報他更關心的是伍媚的事情。看早間新聞的時候他正在喝咖啡,結果在屏幕上看見伍媚、晏修明還有晏經緯三人時,他險些把咖啡嗆進氣管裏去。新聞只是浮光掠影地提了提市宣傳部部長出席電影開機儀式,至于伍媚的身份并沒有提。直到他急急忙忙上網搜信息,才曉得伍媚不知何時從晟時離了職,搖身一變成了鼎言的新掌門。當然,這些都不足以叫他驚訝。

晏家人已經搬遷到藺川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決計沒有想到,伍媚已經和他們見面了。父女三人居然這樣吊詭地站在一起,面對着鏡頭微笑。他忍不住想起伍媚那次在紅磨坊和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晏夷光的過去,伍媚已經全都不記得了。一點都不記得了”。每當想起這幾句話,他都控制不住地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她選擇背叛自己的歷史,抛棄自己的過去,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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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六年未見的晏修明,她的臉上應該也微微動過一些刀子,但是如今只有在她的臉上,他還能看見一些屬于晏夷光的曾經。

“不好意思,要各位久等了。”一個洪亮的聲音伴着腳步聲響起,是發展銀行董事會的主席陳鑒生,後面跟着發展銀行的行長和幾個副行長。

一幹人客套了幾句,陳鑒生念出了入圍名單,一共五家事務所入圍,晟時、摩曼都俱然在列,各家心底大致都有譜,無論中與不中,會議室裏始終是一派波瀾不驚。陳鑒生摸着啤酒肚笑起來:“這次年終換審的入圍名單是由我們董事會審計委員會主持的,但是正式開标時拍板的可就輪不到我們了,是上面派下來的專家組主導的,我們董事會對這次選聘是真真正正沒有任何話語權。”他這番話的不過是為着提前撇清責任,免得有事務所跟綠頭蒼蠅似的直在他們身上動腦筋和做功夫,到時候落選了肉沒吃到什麽,反而惹出一身腥臊來。

領了正式标書文件之後,沈陸嘉朝夏商周微一颔首便欲離去。不想夏商周直接喊住他,希望借一步說話。

兩個人的助理乖覺地拿着文件替自家BOSS望風去了。沈陸嘉和夏商周兩個人則站在走廊的虎尾蘭和綠蘿之後,他們二人今日穿的都是藏青色帶豎紋的青果領西裝,白襯衣,鉑金袖扣。身材相仿,背後看上去活像兄弟兩個。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領帶了。沈陸嘉習慣用複古的純色寬領帶,系成溫莎結;夏商周則是印花窄版領帶,系亞伯特王子結。

“沈總,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伍媚的情況。”夏商周直奔主題。

沈陸嘉心中立時不悅起來,面上還是淡淡的,語氣卻不覺硬了一分:“她已經離職,如今在鼎言工作。”

“沈總可否告知我她離職的具體時日。”夏商周想弄清楚請晏修明加盟《舞!舞!舞!》是否來自于伍媚的授意。他只是不希望最後的結局是魚死網破。

“夏行長對她倒是相當關心。”沈陸嘉勾了勾唇角。

他一直都稱呼夷光為“她”,夏商周心中這才警鈴大作。他迷了眯眼看住沈陸嘉:“沈總對她似乎也護犢子的緊。”

沈陸嘉淡然一笑:“關心自己的女朋友,想必夏行長可以理解。”

作者有話要說:男人的戰争拉開序幕,女人的戰争已經打響。。。

這本其實改叫《戰争與戰争》。。。

☆、56包法利夫人

晏修明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燈,攝影棚裏一溜兒的都是長相古怪的燈具,見她似乎看得饒有興致,正在準備器材的攝影助理笑着将強光燈、鹵鎢燈、汞燈、熒光燈、鈉燈、弧光燈、氙燈逐一指給她看。

攝影助理是一個口水充沛的藝術青年,說到自己的專業範疇,唾沫點子直濺,偏還沒有什麽眼力價兒,嘴皮子就是不肯停。直到晏修明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起,她趕緊如蒙大赦一般朝助理微微颔首,出去接電話了。

來電顯示是沈家的座機,吸了口氣,晏修明接通了電話。

“陸阿姨,您好。”

“修明,最近是不是挺忙的,上次來過之後我有一段日子沒見着你了。說老實話,我一個人待在家裏,也挺悶的。”

“陸阿姨,等我一有空就去看您。這幾天剛接了一部電影的客串,不然肯定去叨擾您了。說句不怕您笑話的,上次嘗過之後我一直都念着張媽的醪糟蛋花湯和南瓜盅。”

“等你哪天過來,我讓張媽給你做。對了,你參演的那部電影是不是叫《舞!舞!舞!》,我在報紙上瞧見了。”陸若薷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随意,“那天開機儀式上你那一身真是漂亮,把臺上的其餘幾個姑娘全都比下去了。”

晏修明也是踩着尾巴頭會動的人物,立刻順着陸若薷的話尾巴接下去,“陸阿姨您那是和我熟悉,才覺着我好看,我旁邊穿黑衣服的伍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

“那個黑衣服的,我模模糊糊有些印象。”陸若薷竭力裝出回憶的口吻,“她好像不是演員來着吧?”

“那位伍小姐現在是鼎言的總經理,非常能幹的一位女性,很了不起。”

“我想起來了,陸嘉他爺爺過世時她也來吊唁過,那個時候我記得她是以晟時的高管的身份來的吧?”

陸若薷的聲音聽上去很有幾分疑惑,晏修明忍不住微微勾唇一笑,難怪說這年頭誰不是帶着一箱子面具走天涯。

“是啊,伍小姐原來是晟時的公關總監,最近才跳槽到鼎言的。陸阿姨,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什麽體己話跟陸阿姨直說,不妨事的。”陸若薷捏着聽筒的手不由緊了緊,她感到兜了這麽久的圈子終于要迫近正題了。

“因為這部電影是鼎言獨資的。我現在在劇組聽到了一些傳聞,是關于沈大哥的。”晏修明放輕了聲音,“鼎言前一陣子不是被收購了嗎,聽說真正的收購方其實是…晟時…”

陸若薷蒼白的手指下意識地絞着電話線,電光火石裏她立即想通了一切,原來她的好兒子竟然真的瞞着她,将那頭小騷狐貍安排進了他的地下王國,還扶着她坐上了那麽重要的位置。他竟然把自己另外一半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了顧傾城的女兒!也怨她自己糊塗,竟然沒能想到這些關頭過節,如果鼎言不是和陸嘉有關系,像伍媚那種女人如何肯眼睜睜地離開一座活生生的大金山。

“這些話只能聽聽,做不得準的。”陸若薷自然不願讓晏修明聽出來自己的惱怒,臉上肌肉幾乎都僵住了,她使勁抖了抖頰骨肌,才擠出一個笑來,“阿姨就不打擾你拍戲了,有空了一定來家裏坐坐。”

“那陸阿姨您也保重,天氣冷了,您要注意保暖。我一旦得閑就去看您。”

挂了電話的陸若薷怔怔地坐在輪椅上,盯着她卧室南面的佛龛裏那尊白玉觀音,觀音赤足踏蓮,雙手合掌,微低下颌,臉上是妙意不可言傳的微笑。陸若薷發了一會兒呆,才從床頭櫃最深處摸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從裏面抽出一張紙,照着上面的數字撥了下去。

“喂——”接電話時伍媚剛小憩了片刻,聲音裏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點粘稠的睡意,一個“喂”字澀中帶膩,仿佛美人洗臉過後留下來的胭脂水。

陸若薷強壓下心底的嫌惡之情,用聽不出喜怒的聲音說道:“伍媚是吧?我是沈陸嘉的母親,你們的事陸嘉和我說過了,我想和你見個面。”

“好的,地點您定吧。”

“我腿腳不好,就在沈宅。”

“那陸女士,待會兒見。”收線之後,伍媚将手機在掌心裏轉了轉,意味深長地勾起了唇角。又該是一出老戲碼上演,這世上養兒子的老母親真是不幸,如果沒有女人愛他,是天底下的女人都瞎了眼;如果有女人愛他,又是為了來和她奪兒子的。

掠了掠頭發,伍媚抓起手包和車鑰匙,和助理交代一聲便去停車場拿車了。

上了陽明山的盤上公路時竟然下起了雨,不大,但在車窗上竟也彙成了一道道涓涓細流。幸好後備箱裏有傘,泊了車,伍媚撐着傘不疾不徐地步入沈宅。

這是伍媚第二次踏進沈家大門。她清晰地記得來吊唁時庭院裏有平整開闊的草坪,修剪得當的月季和冬青,然而現在觸目所及卻是殘枝、落英、敗葉、斷梗,蕭條的很。只有屋後的桂花樹還在努力送上一些薄而冷的清香。

擡腳踏上檐廊的臺階,伍媚收了傘。檐廊下雨水如同斷續的絲線,自然形成一面晶瑩的珠簾。又像細小的蓮瓣,一片片落地。

“伍小姐,趕緊進來,仔細濺到雨。”張媽迎上來,遞上了幹毛巾。

坐在廳堂裏的陸若薷看見了她手裏正在滴水的雨傘,臉色不由沉了幾分。她無法抑制地想起了花神咖啡館裏提着白色陽傘走向她的顧傾城。

将傘遞給張媽之後,伍媚才笑吟吟地走向陸若薷:“您好。陸女士。”

陸若薷只是面無表情地打量着她,對面站着的女人穿着藍紫色天鵝絨長裙,裙擺有銀色絲線繡成的花紋,紫羅蘭色的絨面高跟鞋。脖子上還挂着一串大小各異的珍珠穿成的緞帶項鏈。身上還飄來若有若無的香水味。烏發紅唇,眉眼含春。陸若薷的一雙眼睛恨不得像解剖刀,将伍媚剖開了看個清楚。

看來陸女士一時不打算請她坐下,于是伍媚很自然地在沙發上落了座。

陸若薷蹙了蹙眉,不請自坐,這叫什麽家教?

“你應該知道我和你見面是為了什麽吧。”陸若薷握住茶杯把手,掩飾一般地抿了一口。

“不會是商量婚期吧?”伍媚笑得無辜。

陸若薷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她啪地一下放下茶杯,“我不是陸嘉,收起你的那一套爛佻皮勁兒,裝乖賣傻在我這裏不管用。”

伍媚聳聳肩,這個洋派的動作又一次使得陸若薷皺起了眉頭。

“那看來您是打算開支票給我了。”伍媚笑着撫了撫自己修剪得當的指甲。她記得小時候特別喜歡咬指甲,一旦有新指甲長出來,就會控制不住地用牙齒一點一點咬掉,甚至會将手指咬得鮮血淋漓,那個時候馮青萍最愛在她咬指甲是突如其來地甩她一個耳光。後來念了心理學,知道喜歡咬指甲是為了隐藏自己的攻擊性。再後來她不需要再掩藏什麽,反而蓄起了指甲。

陸若薷盯着她猩紅的指甲,決定不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你想要多少才肯離開陸嘉?”

好生無趣的說辭,伍媚漫不經心地彈了彈指甲,笑道:“陸女士,您難道沒有事先查過我的底?我有外國名校的文憑,家底殷實,薪資優渥。什麽別墅名車、珍貴珠寶、國外度假旅行、光鮮社交派對、可炫耀的身份和地位,這些我統統都不缺,您覺得多大數目的支票開給我比較合适?”

陸若薷冷哼起來:“可炫耀的身份和地位,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你如今的地位難道是你自己憑本事掙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鼎言的美女掌門,給你撐起這個門面的可是我兒子!”

伍媚依舊雲淡風輕,“陸女士,您恐怕和社會脫節的有些厲害了,單身女人在外面做事,不是光憑擠媚眼就能坐上高位的。大帽子也只有大腦袋才戴得下,有些位置也不是每個人都坐得的。”說完她遠遠地朝張媽一笑,“請給我一杯白水,有些渴了。”又看向陸若薷,“您不會怪我唐突吧。”

陸若薷被噎了一下,哼了一聲,沒有作答。

喝完水,伍媚心滿意足地放下水杯,道:“陸女士,單方面來說,我現在還不打算和令公子分手,當然,腿長在沈陸嘉身上,您想他離開我,大可以管住他的兩條腿。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就先走了。想必您也不打算留我晚飯。”

陸若薷再也按捺不住,沉下臉喝道:“真是養兒肖母,交際花養的種,連形式做派都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輕狂勁兒!”

“您似乎認識家母?”伍媚笑得意味深長,“交際花,相比藝術贊助人,我想她會更喜歡這個稱呼。”

“沒臉沒臊的*,簡直不知羞恥!”陸若薷臉色有些發白,顯然被氣的不輕。

伍媚在心底飛速地盤算了一下,想必陸若薷和顧傾城之間有什麽過節,能讓一個女人惦記這麽久,除了殺父之仇,大概也就是奪愛之恨了。莫非沈陸嘉的父親的出走和顧傾城有關系?

“陸女士,相信我,要令一個男人抛家棄子,放逐自己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你,你——”陸若薷顫巍巍地指着伍媚的臉,兩片嘴唇連同下巴幾乎要一齊抖得掉下來,“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別指望進沈家大門。”

伍媚還是輕笑,“進不進門不打緊,往冬天過,晚上睡覺,身邊沒有一具溫度恒定的*散發呼吸那才是難熬。”說到這裏她又懊悔一般地掩嘴道,“噢,您應該已經習慣了。”

“臭不要臉的婊/子!你給我滾!滾!”陸若薷終于不顧形象地罵出了她平生會罵的最狠最毒的一個字眼。

伍媚居高臨下地用憐憫的眼光瞥了瞥陸若薷,“還好您養的兒子不肖母,真是萬幸。”說完她優雅地略一屈膝,“先告辭了,您保重,陸女士。”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沈母,直接完敗啊。。。伍媚一出,誰與争鋒,號令狼狗,哪舍不從。。。

☆、57我們不能白頭到老

伍媚撐着傘離開了沈宅,雨比先前又小了些,只可惜秋末天涼,拂在臉上涼意浸人。天鵝絨又是一種奇怪的料子,一旦沾了水,那種潮意像鉛塊一直墜進皮膚表面去,她有些後悔沒有添一件外套。

緊走幾步開了車鎖,伍媚趕緊坐進車裏,将整個背都貼在了車座靠背上,然後閉了閉眼睛。猶豫了片刻,她從手包裏拿出手機,給顧傾城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久才被接起,電話那頭顧傾城語氣淡漠:“什麽事?”

伍媚忽然覺得有些讪讪的,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有什麽立場去詢問顧傾城的羅曼史?半天她才翕動着嘴唇,低低地喚出一聲“母親。”

喊的雖是母親,但她比誰都清楚,她們之間從來都不是母女的關系。

“什麽事?”顧傾城的語氣已經隐約帶上了不耐。

“您認識陸若薷嗎?”伍媚問得小心翼翼。

顧傾城似乎笑了一聲,“她開了多少價碼要你離開他兒子?”

“買賣談崩了,她讓我滾。”

“不礙事。你總歸比她活的長,她橫豎是要死在你前頭的,你可以熬。當然,只要你能抓緊了男人的心,他的母親是影響不了大局的。沒有一個母親會真的因為兒子讨了不如意的媳婦去死的,她們只會拼命活着等着看你被掃地出門。至于陸若薷,她忍辱負重地活了這麽久,是更加舍不得死的,你不用擔心。”說完顧傾城便利落地挂了電話。

伍媚怔怔地握着電話,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窗外仍是風雨飄搖。

她不喜歡雨天,這種天氣總是叫她控制不住的情感脆弱。此時此刻,她忍不住想要一個可以嬉皮笑臉纏着脖子撒嬌說心事的媽媽,而不是這種有提攜再造之恩的母親。一個見識了你最落魄的時候并且幫了你一把的恩人,你永遠都不要指望自己的恩人面前擁有平等,更不用奢望恩人變成媽媽。恩人和媽媽,這兩個詞從來就不能劃等號。

吐出一口濁氣,伍媚彎腰換上了繡花鞋,發動了Q7。

回到鼎言時就看見助理神情躲閃裏帶着刺探,她駐足發問:“有事?”

“摩曼的夏行長在您的辦公室裏等您。”

伍媚不悅地皺了皺眉:“誰許他進我辦公室的?”

助理小聲道:“是蘇總監親自帶他進來的。”

這個在英俊男人面前就邁不動腿的蘇浙,活該一輩子被壓!伍媚在心底咬牙咒道,才想踢踢踏踏氣勢如虹地走進辦公室,卻猛地發現自己竟然忘了換鞋,腳上還是那雙寶藍緞面繡大朵山茶的繡花鞋。

伍媚覺得心底陡然升起一陣煩躁,她現在只想一個人待着,不想費心去應付任何人。

“我等你半個多小時了。”夏商周倚站在門框處,面容平靜。

伍媚沉默地從他身畔經過,夏商周可以嗅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伴着濕冷的雨氣的味道。

“找我有什麽事?”伍媚坐在了那張黑色的真皮旋轉椅上,有些疲倦地伸手揾了揾臉。

夏商周随手掩上了門,一步一步地走到寬大的櫻桃木辦公桌對面。他沒有開腔,只是低頭看着一臂之遙的伍媚。她發頂的漩,她額角的絨發,她細黑的眉……夏商周看得專注到幾乎顯得悲傷。當早上沈陸嘉沉穩地告訴他,她成了他的女友,嫉妒使得他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脫口而出:“你見過十六歲紮馬尾穿球鞋的她嗎?你見過她本真的模樣嗎?你以為你擁有了她的全部嗎?最後他什麽都沒有說,屬于他和晏夷光的過去,是他的獨家私藏,或許,這是他唯一可以打敗沈陸嘉的東西了。

伍媚硬下心腸只作看不見。

“你和沈陸嘉在一塊兒?”夏商周嗓音低沉。

伍媚擡頭望了他一眼,“嗯。”

“你不是認真的對不對?”夏商周俯身撐在辦公桌的邊緣上,神情執拗地盯住伍媚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

伍媚不悅地蹙起眉頭:“夏商周,你有什麽資格問我這句話?你以為你是誰?”

“他根本就不适合你。業界誰不知道沈陸嘉是一個刻板無趣的工作狂?”

伍媚起了身,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笑得譏诮:“他不适合我,難道非得夏行長您這種有學問有口才,懂生活情趣,頗得賈寶玉真傳,知道适時适度插科打诨調節氣氛的才适合我?”

“夷光——”夏商周上前攥住伍媚的另一只手腕,“你想幹什麽我大概能猜到。幾個星期前我無意間在陽明山看見了晏修明,她提着董記的點心盒子去了沈宅。他們想和沈家聯姻對不對?你是為了報複才和沈陸嘉在一起。”

“報複?夏商周,你也太高估有些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了,對我來說,一切只不過是個游戲,一個游戲而已。”伍媚抿了一口水,笑得肆意,“有人告訴過我一句話,只有弱者才會把自己所有的一切身家都壓在複仇上面,而強者,從來只需要游戲就夠了。”

夏商周看着眼前笑得幾乎意味深長的伍媚,幾乎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和她相對。

伍媚放下水杯,對面的男人比幾個月前明顯瘦了,這是她曾經一心一意去愛的男人,是她曾經想相攜到老的男人,其實他并沒有做錯什麽,是命運對他們太苛刻。其實在命運面前,誰不是微藐如蝼蟻?可是體諒不代表接受,嘆了口氣,她輕聲說道:“夏商周,不要再在我的身上費工夫了,沒有用的。我要的是一個沒有污點的、幹淨的男人。有些事,我永遠忘不了。”

“夷光——”夏商周痛苦而郁憤地将伍媚扯進自己的懷裏,箍着她的肩膀,憤怒道:“污點,是,那确實是污點。但是那個污點難道那是我願意的?難道是我自願的嗎?我是個凡人,我也只是個凡人,你們長得一模一樣,那只是一場錯誤。”

“是的,夏商周,你沒有錯,你一點錯都沒有。但是我就是接受不了,或許換成其他任意一個女人我勉強能夠接受,但是唯獨她我接受不了。”伍媚聲音淡漠:“你從來都不知道,在我十六歲遇見你之前,每次過生日,我許下的願望都是——這世界上可不可以有一樣東西,是屬于我一個人的,真正只屬于我一個人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和我分享它。我遇見了你,我以為自己美夢成真。然後——”她自嘲一般地扯扯嘴角,“夢終歸是夢。”

“我們可以忘記,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們可以搬到美國去住,法國也行,任何一個城市,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從頭開始。”夏商周急切地按住伍媚的肩膀。

伍媚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應該記得,我的記憶力特別好。所以,我忘不了。”停頓了一下,她涼薄地勾了勾唇角,唇畔的笑意像秋日最後一朵海棠:“夏商周,有時候我想或許真的有一語成谶。你是Mr.History,歷史注定只能屬于過去,而沈陸嘉,他是我的Mr.Present。”說罷,她用力一推,掙脫了夏商周的懷抱。

“呵,Mr.Present,現任先生”。夏商周倒退一步,笑得哀傷。

伍媚只是默然地背過身去,看着窗外的雨景。其實,在她心底,或許沈陸嘉不單是現任先生,還是禮物先生。是讓她能夠再一次相信她或許可以擁有一份獨一無二的感情的禮物先生。

夏商周頹然離開後,伍媚依然站在窗後,不知道在看什麽。

上車之前,夏商周忍不住擡頭朝鼎言大廈的頂樓看去,他希望可以看見在那面灰藍色玻璃後有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然而遺憾的是,除了紛飛的細雨争先恐後地撲在他的臉上,他什麽都沒有看見,反倒是眼睛,被雨水打得有些痛起來。

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他終于坐進車裏,緩緩發動汽車,離開了。

伍媚閉了閉眼睛,安靜地坐回轉椅上。她面前的電腦屏幕上,只有五色的魔方屏保在不知疲倦地拆分、組裝、拆分、組裝……

沈陸嘉進來時,就看見伍媚神情渺遠地盯着屏幕,仿佛在看,又仿佛沒有在看。他不由有些心慌,仿佛她整個人是要羽化的仙女,即将在他面前化作霧氣,消失不見。不,即便她真是仙女,他也會藏起她的羽衣,将她拴在自己身邊一輩子。

“在想什麽,這麽入神?”沈陸嘉走到她身後,俯身攬住她的肩膀。

伍媚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她有些掩飾地一笑,“你來了啊。”

“有幾天沒見着你了,我想你了。”沈陸嘉在她耳畔低低說道。他呼出的熱氣在她的耳廓邊沿缭繞,伍媚忽然覺得一顆心莫名其妙地變得平靜下來,她扭過身反手摟住沈陸嘉的脖子,臉頰貼着他的臉頰。

這樣的姿勢有些變扭,沈陸嘉索性将她抱坐到辦公桌上,自己站着。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臉靠着臉,鼻尖就是對方肌膚的氣味,女人身上的甜香,男人身上的木香;掌心下面是對方衣料的觸感,絲絨的細軟,毛料的挺刮。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沈陸嘉,遇見你真好。”伍媚忽然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道,語調近乎呢喃。

沈陸嘉低頭在她的眼皮上輕輕印了一下,“不,你才是老天賜給我的禮物。”

這個無意間的巧合使得伍媚忍不住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沈陸嘉茶褐色的眸子只是安詳地回望她。

伍媚忍不住揚起頭,去吻他的唇。唇齒的親密無間裏,伍媚模模糊糊地發現,她好像真的愛上眼前這個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應酬到九點多才回來,對中國式飯局深惡痛絕。小喽啰永遠都是被灌的命。在喝了三杯紅酒的情況下暈乎乎地又寫了将近五百個字,實在撐不住了。明晚可能會在這一章尾部加上一些和男主的甜戲,反正今天買了,多加字不會收錢滴。。。

此章已補全。關于女主到底對楠竹是什麽樣的感情,其實我也不知道,愛更對的是一種感覺,是說不清楚的。她的遭遇和經歷注定她大概就是這個狀态,愛情裏哪裏有絕對的旗鼓相當,是吧?總有一個會多愛一點。

☆、58生命是部小說

兩個人分開後,沈陸嘉才注意到了伍媚腳上的那雙鞋子。寶石藍的底色,上面有紅色的茶花和綠色的葉片。伍媚有些發窘,生怕被認為是某位特立獨行的女作家的門下的左護法,撇清道:“我忘記換鞋了,這是開車時穿的平底鞋。”

曾經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柴可夫斯基弄混了職業的沈陸嘉自然不知道她的擔憂,他只是很中肯地說了一句:“挺漂亮的。”便關注到了伍媚剛才那句話中別的信息點了:“你下午開車出去了?”

伍媚在心底猶豫了一下,該不該說真話,不行,倘若說了實話,就必然得提到她和顧傾城的關系,又要瞞着他,她私心裏不想再騙他。掠了掠頭發,伍媚一面關電腦,一面說道:“嗯,下午出去了一趟,到銀行拿錢的。”

沈陸嘉卻似乎被提醒,從皮夾裏拿出一張信用卡,遞給伍媚道:“這是我的的副卡,你收着。”

伍媚用食指和中指夾着那張卡,斜着眼睛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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