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朝中措

轉眼過了七八天,聽聞金明鏡終于能下床了,只是身子還不太好,饒是如此,他還是急匆匆地選了日子,要将金夫人的遺體早日下葬。

就在下葬前兩日的夜裏,楚韶剛晃蕩了一天回府,便又被周蘭木扯着出了門,說要去金明鏡府中拜訪一番。

楚韶瞧着他,沒好氣地道:“今日是下葬前兩日,金府正是既夕哭的時辰,哪有空接待你。”

“是好事啊,”周蘭木面不改色地贊道,“他們哭他們的,咱們去取點咱們的東西,正好兩不相幹。”

楚韶一聽即刻便不走了:“你又要去偷東西?人家忙着哭奠,你去偷東西,是不是忒缺德了點?”

周蘭木道:“如若金夫人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稀裏糊塗地下了葬,才更缺德。我雖方式不妥,但總比在靈堂假惺惺地掉眼淚好多了。”

“那你這次要偷什麽?”楚韶白了他一眼,“金府裏有什麽東西可偷?”

“這次我和你一起進去,”周蘭木答道,“咱們一同去金夫人住的後園去看看,這些日子我左右思量,總覺得應該還有些東西沒被發現……”

“你要和我一起進去?”楚韶有些驚訝,沖他挑了挑眉毛,“你會翻牆麽,難不成要我馱你進去?”

周蘭木卻別了頭去,再不答他的話了。兩人蹑手蹑腳地從金府後牆跟裏找了個隐蔽的地方,楚韶尋了塊大些的石頭,借力輕巧地躍進了府內,剛想回頭看看,卻見周蘭木也已跟着他躍了進來,白衣翩然落地輕巧,連點聲響兒都沒發出來。

這輕功……絕對是能讓人贊嘆的程度。

甚至比起他來還要好一些。

楚韶早年一直混跡演武場,刀槍棍棒都耍得虎虎生威,後來學了長劍,也能學到令人驚嘆的地步,只有輕功這東西疏于練習,全靠實踐,見他熟練自然驚異:“你會輕功?”

周蘭木一臉無辜:“我沒說過我不會罷?”

楚韶氣結:“那那日夜晚你為何不自己去?若不是我落地時重了一些,也不會引來那麽多人,追得你我一夜未眠了。”

周蘭木坦然地答道:“唔,那日頭痛,精神狀态不佳,不宜翻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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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你簡直是一派胡……”

周蘭木眨了眨眼睛,飛快地打斷了他:“我從典刑寺出來,受了重傷,躺在床上養了一整個夏天和半個秋天,如今能夠翻牆多虧了方太醫妙手回春,時不時頭痛腳痛不是十分正常的事麽——還是将軍嫌了我在将軍府寄居這麽久,想讓我趁早回去?”

楚韶終于發現了,千萬不要試圖和這個人講道理。

于是他忍氣吞聲地別過了頭,惜字如金地道:“絕無此意。”

周蘭木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趁着夜色摸黑沿着牆角走了幾步,繞過恸哭聲四起的靈堂,才到了平日裏女眷與仆役所居的後園。楚韶剛要直直地往後園的主屋去,便被周蘭木一把扯了回來。

“先到這邊來。”周蘭木沖他招呼道。

楚韶不知所以,跟着他進了右手側的一排低矮竹屋,這竹屋瞧着有些簡陋,想必是平日裏給下人住的:“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先去尋那侍衛住的地方,”周蘭木蹲在竹屋窗下,往裏瞄了一眼,瞧着有光,便将聲音又放低了些,“若猜測沒錯,金明鏡對他感情不一般的話,他定然有一間單獨的房間。”

楚韶在他身後沒好氣地說:“你怎麽知道他不直接住在金明鏡房裏?”

“因為那日我在門外與那群金府下人閑談,沒有一個人懷疑過他,”周蘭木回頭,在黑暗中沖他一笑,“金府下人都說他古道熱腸,是衆人的大哥,若是住在金明鏡房裏,哪有這樣親密的關系。可若是沒有單獨的房間,進進出出,豈不會被旁人瞧得清楚麽?”

楚韶跟着他沿着那排竹屋往裏走,果然見在這排竹屋盡頭有一間單獨的房間,屋門鎖着,屋內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空氣裏揚着一片灰塵,楚韶吸了吸鼻子,覺得有些不舒服,周蘭木倒是不疑有他,上前去輕輕地在門鎖上擡手一敲,門鎖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咔噠”,便掉在了地上。

楚韶震驚地低頭看了一眼,發現他是用內力震斷的。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周蘭木便得意洋洋地回過頭來,沖他道:“當年練習撬人門鎖練了許久呢,将軍看這一手怎麽樣?”

楚韶不想和他說話,只推着他進了屋。

屋中沒有點燈,今夜月色不好,即使有窗也是灰蒙蒙的,看不真切。楚韶遲疑地站了一會,聽見周蘭木在屋內摸摸索索地走了幾步,突然點亮了一根蠟燭:“我最是怕黑了,還是點根蠟燭的好。”

“你從哪裏找來的蠟燭?”楚韶見他舉着蠟燭往床頭走,不禁問道,“方才屋裏黑漆漆的,難為你看得清楚。”

周蘭木卻也沒答他的話,俯身在床頭仔細摸索了一會兒,楚韶見他找得仔細,不禁接過了他手中的蠟燭,舉在一旁為他照明:“你在找什麽?”

“毒藥,”周蘭木低聲答道,“看這裏的灰塵和剛才的門鎖便知,那侍衛消失之後金明鏡還沒來得及處理這個地方,若是仔細些,我們說不定能找到一些東西。”

楚韶見他在床鋪上找得仔細,不禁伸了手,在枕頭處仔細地摸了摸,也不知道他摸到了什麽,突然“撕拉”一聲扯開了枕頭,荞麥粒殼傾瀉而出,借着蠟燭的光,周蘭木瞧見了一堆被綢子緊緊裹了的東西,只露出了一個尖尖的頭兒,瞧着也像是簪子的樣子。

“我只想到他會把這些藏在近身處,卻不知道在枕頭裏。”周蘭木取了那綢子,上手解開,“将軍怎麽知道在這裏的?”

“你不是說過這侍衛是從軍之人麽?”楚韶挑了挑眉,答道,“我從前在下軍營混過一段時間,深知他們習性,從前那群小兵藏軍中違禁之物時,都這般藏在自己的枕頭裏,拿針線細細縫了,來搜都搜不到在哪裏。”

“當真是個好辦法,”周蘭木順口稱贊了一句,瞧見那綢子包裹的東西後卻低低地驚呼了一聲,“呀,這倒有點意思。”

楚韶湊近了去看,只見綢子內裹了兩根同朝中井中撈上來、同小倌頭頂上帶着的一模一樣的金簪子,除卻那兩根金簪子外,還有一個小紙包。

“是砒|霜。”周蘭木低頭嗅了嗅,說道,“小心別動!這簪子尖端也抹了毒,怪不得用綢子纏的這樣緊,只露個尖兒出來——若是有人在榻上睡着了,只消摸出這簪子來,往人脖子上一紮……”

他沒有說完,只是蹙了眉:“不過這簪子上的毒藥是什麽,我也不知道,還是要帶回去請大夫看看……”

楚韶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突兀地将周蘭木橫臂一攬,帶着他一同滾到了床榻另一側的下面,同時眼疾手快地吹滅了蠟燭。

只聽竹木所制的門“咯吱”一聲開了,似乎有人舉着蠟燭走了進來。

二人在黑暗中屏氣凝神,聽得那腳步聲逐漸逼近了,卻只有一個怯怯的聲音響了起來,似乎很害怕似的:“什……什麽人,我方才在窗前看見你們了,出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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