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別哭啊,大不了賠給你就是了。”眼看着橋雙從門外跑了進來站在自己面前,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王瑛瑛拿着毛巾有點煩。
“不就是瓶子嗎,裏面裝的精油吧,多少錢我馬上轉給你。”
多大的事兒有必要哭嗎?整得誰故意欺負她一樣。
毫無誠意地道歉和無所謂的态度,橋雙咬了咬唇,捏着拳頭吼了一句:“道歉。”
“你說什麽?”王瑛瑛氣笑了,用手指着自己問:“你讓我道歉?”
橋雙憋了憋眼裏打轉的淚水,聲音冰冷:“你打碎了我的東西不應該道歉嗎?”
兩人争執的聲音變大,引得坐在椅子上塗指甲油的陳落嬌也起身走過去,“你們在吵什麽?”
淡綠色的精油混着破碎的玻璃,在地上流淌了一大片,還有一些飛濺到了牆壁上,格外顯眼。
“什麽東西,搞的到處都是。”嫌惡地皺了皺眉頭,陳落嬌往王瑛瑛身邊靠了過去。
“囡囡,怎麽了?”這時,李琪推開衛生間的門走了出來,她剛剛就聽見争吵的聲音奈何生理問題還沒解決所以沒能及時出來。
“她把精油摔了。”眼見着好朋友來了,橋雙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哽咽。
滿地的精油,李琪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剛剛着急上廁所怕把精油掉出來,就順手從校服外套的口袋把它拿出來放在洗漱臺上了,沒想到一會兒工夫就被人摔了。
“誰摔的?”李琪滿臉冰霜地問。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自己放在這裏我就拿起來看了一眼,橋雙突然喊了一聲才摔的。”王瑛瑛有點不服氣。
雖然是她失手摔破的,但是她也不是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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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瓶精油而已,橋雙你沒必要那麽小氣吧,我們賠給你就是了。”陳落嬌看着氣氛有點凝重,出言打了個圓場。
“囡囡?“李琪皺起眉頭,這事兒也賴她自己,沒把精油拿好。
“你說句道歉就行。”清新好聞的草木精油味道萦繞在四周,橋雙卻有點難受,眼睛也漫上水霧。
顧小姐送她的東西,就這樣讓人摔了。
要是連句道歉都拿不到的話,自己豈不是太沒用了。
“憑什麽呢?”王瑛瑛瞬間冷下了臉。
能進逐鹿高中而且宿舍裏天天充滿煙味兒也沒有管理員管一管的,王瑛瑛自然不是什麽普通家庭的孩子。
她自幼嬌生慣養,被捧在掌心裏長大,跟自己爸媽都沒怎麽低頭認過錯,就一瓶破精油就讓她道歉?
王瑛瑛一臉不屑:“不就是一小瓶破精油整的多金貴一樣,有點搞笑了吧。”
破精油,破筆筒,又不是故意的,能有多金貴?
似曾相識的話,在上學期也發生過,諷刺的女聲此時聽着格外地紮耳。
橋雙徹底紅了眼,上前一步擡手一個巴掌就打了過去,“啪”地一聲分外響亮,一旁的李琪和陳落嬌都驚呆了。
這一巴掌把王瑛瑛打懵了,沉默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捂着臉面容扭曲:“死丫頭你敢打我!”
沖動上頭直接給人甩了一耳光的橋雙也很懵,愣愣地站在原地:“我不是故意的。”
這話一說,場面瞬間陷入混戰。
四個女生在陽臺上大打出手,最後鬧得動靜太大把管理員招了過來,直接被拎到了教務處。
“看看你們的樣子!不嫌丢人!”背着手踱來踱去的教務主任忍不住出聲教訓:“多大了還打群架?男孩子也沒你們野,你們是不是還要上天啊!”
教務主任姓李,是一名上了年紀,長得富态的老頭兒,年輕時就是逐鹿高中的學生,後來就回到學校任教,一直留在學校裏沒離開。
因為整天笑眯眯的,又喜歡跟學生們聊天,平時對于犯錯的學生也比較寬容,所以學生們都很喜歡他,私底下還起了個“老李頭”的外號。
只不過,打群架還破壞宿舍公共物品,饒是老李頭再好說話也沒辦法寬容了。
瞪了一眼臉上挂彩的李琪,老李頭巡視了一下眼前的四個人:“為什麽打架?”
女孩子就要乖乖巧巧文文靜靜的,學男生打架怎麽行,再不管管就要上天了。
“主任,是橋雙先動手打人的。”王瑛瑛忍不住說了一句。
“那是你摔了囡囡的東西不肯道歉,上學期你還把她的筆筒拿來當煙灰缸。”李琪把橋雙擋在身後,繼續說:“你還私自占用了囡囡的床鋪。”
別以為她沒發現,王瑛瑛床上的被套就是橋雙以前自己縫制的。
橋雙動了動,想從李琪背後出來,奈何人矮力氣小,未遂。
不僅打群架還抽煙欺負同學?
那這事兒就不是調解同學矛盾那麽簡單了,老李頭嚴肅地開口:“把你們家長叫到學校來,現在立刻馬上。”
事已至此,再争辯也沒有用,只能把家長叫過來調解了。
王瑛瑛和陳落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打電話,挨罵事小,這口氣必須得出了。
李琪一臉糾結,打算自己硬抗卻被老李頭的眼神殺了回去,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給某人打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打了兩次橋如令的手機都沒有接通,橋雙握着手機有點茫然。
“怎麽,連家長也沒有嗎?”打完電話的王瑛瑛注意到橋雙的舉動,抱着手臂諷刺了一句。
頂着嘲諷的目光,橋雙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撥通了一串剛得來不久的號碼。
“哪位?”顧眠清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把人心裏的茫然都擊散了。
“是我。”橋雙小聲說了一句。
“橋雙?”顧眠停下筆,有點驚訝:“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咽了咽口水,橋雙有點後悔打通了這個電話,聽着電話裏再次詢問的話還是慫慫地把目的說了出來:“你能來一趟學校嗎?我,我和同學打架了。”
啥???
确認自己沒聽錯的顧眠停頓了兩秒開口:“我馬上就過去,你在學校等我。”
自己是不是叫錯人了?挂了電話,橋雙後知後覺地想:顧小姐又不是她的家長,為什麽要叫她來?
看看自己淩亂的校服和挂彩的手臂和腿,橋雙突然覺得自己又幹了件愚蠢的事情。
下課鈴響了一遍又一遍,有回來休息的老師看見排着隊站着的幾個學生,開口勸了勸:“李主任您別太生氣,注意身體。”
“知道的知道的。”老李頭笑眯眯回了一句。
等顧眠挂了電話就把手頭上的事情扔下,自己開車來到學校之後,教務處裏已經到了三位家長了。
這時候老師們都去上課了,教務處裏只有老李頭和被叫來的家長和站在的幾位學生。
兩名穿着不俗化着濃妝的中年女人互相把各自的女兒拽到身邊,李琪被一名年輕男子拉着,除了橋雙,自己站在角落裏低着頭,弱小,可憐又無助。
細高跟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衆人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門外的人。
“顧小姐。”人也到了,橋雙再想裝鴕鳥也沒辦法,慫慫地打招呼。
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黑色西裝,長發飄飄眼神淩厲的顧眠跨過門檻走到橋雙旁邊,輕輕皺着眉頭:“誰打你了。”
橋雙長發淩亂,衣服淩亂,臉上和腿上都有幾處擦傷的紅痕,在瓷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嘶。”被碰了一下臉上的傷痕,橋雙疼得抽了一口氣。
“我叫顧眠,是橋雙的家長。”說出來意,顧眠便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既然人都到了,那我們就來說一下這次的事情吧。”老李頭看了顧眠兩眼,莫名感覺眼熟。
幾個女孩陸陸續續把為什麽吵架打架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站在王瑛瑛身旁的婦人就看向橋雙開口:“我女兒平白無故挨了一巴掌,這事兒不給個說法?”
高高在上的眼神像是針一樣紮人,橋雙往後躲了躲,卻還是拒絕:“我沒有錯。”
“呵。”顧眠冷笑了幾聲握住橋雙的手,滿臉冰霜:“先不提您女兒打破了橋雙的精油,而且沒有事先詢問就占用同學的私人物品,這說法從何而來呢?”
鋒利的眉型,冰冷的俏臉還有裹着冰霜的氣勢,李琪默默往自己老哥身後退了兩步,內心暗想:囡囡的家長氣勢好強,有點慫。
“同學之間互相借用點兒東西不是很正常嗎。”婦人滿臉不在意。
“不問自取是為賊,要不報警也可以。”顧眠一臉平靜,說出的話卻沒有那麽好聽。
老李頭也是愣了,這不是自己的主場嗎?
怎麽顧眠一個人三言兩語就震住了所有人,一時間沒人敢說話。
王瑛瑛被寵壞了,聽見這話也慢慢反應過來,揪着王夫人的衣袖有點慌:“媽。”
畢竟是十幾歲的孩子,在學校裏胡作非為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害怕,但是一扯到報警就鎮定不了了。
“顧小姐嚴重了,孩子年紀小不懂事,報警還是不用了吧。”一直沉默地看着事情發展的陳媽媽笑着開口,暗地裏捏了自己女兒一下:“去道歉。”
“媽媽。”陳落嬌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親,卻在對方嚴厲的目光下屈服了,心不甘情不願地和橋雙道歉。
“對不起。”
“王太太,您覺得道歉還是報警呢?”顧眠垂着眼,整個人顯得十分冷酷。
“瑛瑛,去道歉。”王夫人咬牙,瞪了一眼不願意的女兒:“現在就去。”
“對不起。”王瑛瑛磨磨蹭蹭地走上去,近乎沒有聲音地說了一句。
顧眠低頭,看着橋雙問:“這樣可以了嗎?”
好,好厲害。
橋雙眨眼,乖乖回答:“可以了吧。”
“那行,這件事我們就不追究了。”顧眠自顧自地決定,對着目瞪口呆的老李頭說:“老師您還有什麽話要問的嗎?”
“額。”老李頭愣了一下道:“還有處分和懲罰要說一下的。”
爽快地補償了損壞宿舍公共物品的錢再加上五千字的檢讨,顧眠看了看表:“那我們可以走了嗎?”
“可以,等等,下午的課還沒上完呢。”老李頭清醒過來。
“不上了,請假。”顧眠撩下一句就拉着橋雙出了教務處,完全不管其他幾人詫異的眼神。
“真酷!”李琪羨慕地說了一句。
“嗯哼。”靜靜地站在一旁圍觀了全部過程,沒有發表任何話的男人冷哼了一聲。
李琪無語:“大哥,你有話就直說。”
橋雙走了之後,王夫人和陳媽媽也各自帶着自己的女兒走了,教務處裏只剩下李琪、老李頭和一名男人。
剛才有外人在不好教訓,現在只剩下自家人,老李頭關上門就是一個怒喝:“李琪你皮癢了,還帶着同學打群架了!”
“爺爺我不是故意的。”李琪抱頭鼠竄。
爺孫兩一個追一個跑,鬧得雞飛狗跳,只剩下李大哥一個人絲毫不受影響地沉思:“顧家的家主什麽時候給人當家長了?”
校園外,被拉着手一路走出學校坐到了車子裏,橋雙心裏才慢慢泛起了不安和害怕。
“顧小姐,你生氣了嗎?”
軟軟慫慫的聲音,像個小兔子一樣。
“現在怕了?打架的時候怎麽不害怕?”顧眠坐在駕駛位上,瞥了一眼貼了好幾個創可貼的人,臉色不愉。
“她是故意的。”橋雙攥着胸前的安全帶,小聲回答。
她看見了,王瑛瑛把瓶子摔到地上後,眼裏的得意和挑釁。
“我以為,橋家的教育應該能讓你清楚,做決定之前不要太沖動?”冷冷的語言從旁邊傳來,帶着絲絲的嘲諷。
橋雙更加難受了,一直憋着的眼淚掉了下來:“可是那是顧小姐送給我的。”
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被顧眠聽到了,有點驚訝地看了一眼低着頭啪嗒啪嗒掉眼淚的小姑娘。
因為自己送的,所以才生氣得和人打架嗎?
顧眠在路邊把車子停下,心裏有點懊惱,無措地看着微微顫抖着哭泣的人,一下子不知道怎麽挽回。
“對不起。”顧眠認真地道歉,遞過去一塊包着粉紅色糖紙的糖果:“吃塊糖,就不疼了。”
糖果?一看就和顧眠不搭。
橋雙委委屈屈地擡起頭,看着一臉冷清但是眼神帶着歉意的顧眠眨了眨眼睛,還是乖乖地把糖果拿了過去,軟軟地說了一句:“嗯。”
伸手把還挂着眼角上的淚珠子擦掉,顧眠盡量溫和地說:“吃完了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