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齊安東和陳衍并排躺在床上,什麽也沒做,蓋着被子聊天。

“往地上一躺就有錢拿!什麽都不用做!一聽有錢,我就去了。”

“他就這麽跟你說的?”陳衍失笑。

“是啊,說別的都沒用,但一說有錢,不只我,我們兄弟一大幫人一窩蜂都跑電影廠門口蹲着了,”齊安東伸出手,把陳衍的手指撥過來又撥過去,玩得還挺開心,“那時候當群演一天也有好幾十塊呢,雖然累點,至少不用動刀子,不害命。”

“那你也挺厲害的,能從群演變成大明星。”陳衍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換了只手給他玩。

“多去幾次,別人就都認識我了,我跟他們關系處得好,他們缺什麽小角色也願意找我,一來二去我就活了過來,從演屍體變成跑龍套。”

“我記得以前看新聞和訪談,都說你是路過片場,被導演一眼相中演了主角。還說你戲瘋子,特別愛演戲。”

“扯淡呢,我就是個混混,去演戲純粹是為了賺錢。後來日子久了,賺得多了,多到能養活自己,我才開始專心演戲,考慮把演員當職業。那時候跟席橋——席橋你知道吧?”

“怎麽不知道,特有名那個,拍過盧老師的《京秋》。”

“對,就是《京秋》,差點忘了是你老師的片子。可惜現在年輕人都不認識席橋了,也沒看過《京秋》,那片子真好。”齊安東嘆息,“我在《京秋》裏演個小角色,跟席橋有一場戲,兩句臺詞。我沒想到他會注意到我,還對我說我天賦不錯,能有更好的發展。”

“他人真好,一點架子都沒有。”

“他也許就是随口這麽一說,但我真記在心裏了,後來就一直死皮賴臉地跟着盧老。盧老教了我很多東西,我一開始對藝術那叫個一竅不通,就一文盲!對了,你知道我原來叫什麽嗎?”

陳衍搖搖頭,他從沒聽說過齊安東還有別的名字。

齊安東側身撐着腦袋,居高臨下地看他。

“齊強,”他說,“強壯的強。”

陳衍把臉捂在枕頭裏哈哈大笑,齊安東不滿地伸手把他的腦袋撬出來,擡着他的下巴不許他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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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死你。”他陰森森地說。

“你別捏我臉。”陳衍一巴掌打在他手上。

“還有脾氣了。我就捏,就捏,你待如何?”他吊着嗓子,挑高半邊眉毛,揉面團似的揉陳衍的臉,活像個逛窯子的公子哥。

“我……我就把你原來叫齊強的事發網上讓你粉絲好好看看。”陳衍嘻嘻哈哈地躲他的手。

“讓他們知道啊,我又不怕。”齊安東嗤笑一聲。

“不怕你改什麽名啊,心虛。”

“那時候太年輕,被人一忽悠就改了。早知道就該叫齊強,娛樂圈裏肯定獨一份兒。”

“獨一份的土啊?”

“土個屁!”齊安東恨鐵不成鋼地按着他的腦袋,食指在他臉頰肉上戳戳戳,“是接地氣!”

陳衍猛一轉頭在他手指上輕輕咬了一口:“你又不是接地氣那種。”

齊安東哎呦一聲:“我養只貓都該養熟了,養個白眼兒狼還咬我!”

話音沒落電話鈴響,他終于放開陳衍,拿起手機看了來電顯示,又看了眼身邊的人,起身出門去接電話。

陳衍還回味着他剛才那句無心的玩笑。齊安東哪天要發現他養的真是頭白眼狼,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今天沒用被子捂死他。

“是我。”齊安東合上門,走到落地窗前。

“你跟那小編劇到底什麽關系啊,還親自過問這事兒?”狄輝的聲音夾着電流傳到他耳邊。

“關你屁事。”他也不像在公衆場合那樣對狄輝禮貌有加了,聽語氣似乎并未把狄輝這個圈中大佬放在心上。

“嘿,你求我幫忙還這個态度,真是長本事了,要是我爹還在……”

“別總提你爹,”齊安東皺起眉,“你要有你爹一半能幹現在圈子裏都沒我什麽事兒。”

狄輝悻悻哼了幾聲,咕哝到:“不就是情兒,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別說廢話,到底怎麽樣了?”

“急什麽,急着滾床單啊?我咋沒看出來那男的哪兒吸引人了,難不成床上功夫好?”他嘿嘿□□。

“狄輝。”齊安東冷下臉連名帶姓地喊他,語氣裏一點感情沒有,像在喊一盤菜,一般這種時候他心情都不太好。

“知道知道,”狄輝收斂了點,“您出手還有什麽辦不成的,不就個破電影嗎,把有意見的人都換下來不就行了。反正您老出錢,他們拿錢辦事。要不幹脆換個好班子,捧捧你的小情人?”

“你見過這麽捧編劇的?”齊安東冷笑。

“那算了。”

“不……還是找好點兒的吧。”他又改口。

“對你姘頭沒信心啊?”

“行了,回見吧。”他自個兒說完,也不等狄輝回答就挂了電話。

“誰啊?”他躺回床上,陳衍問。

“工作上的事。”

陳衍見他敷衍自己,知趣地不再追問,加上他心裏也有事,兩個人扯了點閑話就摟成一團睡了。

第二天一早何曼曼就給陳衍打了電話。

“您怎麽改電話聯系了?”陳衍腦袋把手機夾在肩上,手裏剝着橙子。

“衍子你了不起啊!”那頭何曼曼驚喜地叫道,“老板居然同意了!”

“什麽?”

“別給老娘裝傻,改劇本的事兒啊!”

“《夏日同盟》啊?”陳衍不當回事。

齊安東說去幫他辦了,想必以他的地位狄輝也不會過于刁難他,畢竟只是個小成本片,看着也沒什麽前景。不知道齊安東付出了什麽,他想,也許他答應狄輝演某部戲或者出席某個活動?

狄輝在他心裏那是罪大惡極的,連帶着他手裏的資源都惡心。他自認為對齊安東也有恨意,但這恨意遠不如對狄輝的深,而且他以後要利用齊安東的地方還多,所以一想到齊安東屈尊去給狄輝做事他心裏也不太舒服。

不舒服到差點兒削到自己的手。他趕緊用嘴抿着起皮的那點地方。

“沒錯!聽說是上面直接批的,衍子,說說,你咋辦到的?”

“我怎麽知道……我什麽人曼姐你還不知道啊,我能有什麽本事。”

“別忽悠我,我當編劇這麽多年了,這種事總有由頭,不然你真以為自己是主角開了金手指?”

“真沒有,”陳衍嘆一口氣,“有我瞞着幹嘛,我還不趕緊借這個機會往上爬?”

何曼曼想想也是,信了一半,又說:“那有什麽機會可一定告訴姐啊,你想想你沒活幹的時候我是怎麽幫你的。”

“有機會一定第一個告訴你。”陳衍說。

他挂了電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個剝了一半的橙子。那橙子半邊連着皮,油光水滑,金燦燦的讓人歡喜;半邊削得不平整,露着星點的果肉。

到現在他終于明白了上輩子沒機會明白的事。

就像大學時候玩的那些游戲,選錯了選項有些人就再也不會出現,有些伏筆也永遠不會揭開,只有選對了你才能知道那些角色的後續發展。這些發展有可能好,也有可能壞,全憑劇情設定。

陳衍上輩子打的就是個BE,一步錯步步錯,何曼曼這個人也就再也沒出現過。這次他選齊安東選對了,何曼曼才繼續出現在他時間線裏。他終于知道她當初對他好不過是覺得他有潛力,寄望于他以後有個好發展,她便能乘上順風車。

她看好陳衍也許是因為陳衍某部作品打動了他,更大的可能是因為他是盧開霁的學生。但她沒想到盧開霁這麽快就因為身體原因遠離了圈子,也沒給陳衍留什麽人脈資源。上輩子她看清這一點後就慢慢疏遠了陳衍。

但是,自己有什麽資格怪她?一來她幫自己是情分,不幫也是本分;二來,難道能用這個世界沒發生過的事斷她的罪麽?

這一輩子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陳衍騙了她,說自己不認識什麽人,也沒什麽後臺。所以現在他才是惡人,知恩不圖報。

他笑了笑,拿起那個橙子,正準備繼續剝,又接到韓天縱的電話。

“師哥,最近有空嗎?”

“天天都有空,閑得很。”

“後天我跟幾個朋友約了工體聚一下,都是編劇,你要不要來?”

陳衍思考了一下,答應了。

“那太好了,”韓天縱似乎很開心,又問,“那正青哥會來嗎?”

“倪正青?”陳衍詫異,“他來做什麽?不都是編劇嗎?”

“沒,随便問問……”那邊似乎很失望,“我不是跟你說過他以前寫東西嗎?我以為他會有興趣。他現在……完全不做這個了?”

“沒聽說。”陳衍下意識地搖搖頭,忽然反應過來對方根本看不到。

“嗯,那我過會兒把時間地點發給你,你一定要來啊!”韓天縱又恢複了那副快活的語氣。

“一定。”

他放下電話,接着削橙子。

他現在倒成了香饽饽了,陳衍自嘲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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