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京城影視圈裏呢,如果說一天有五個項目立項,那必定是有十個項目黃了,任誰都不敢說自己的電影一定能做成成品上院線。但出乎陳衍意料的是,在何曼曼給他打電話之後沒多久他就接到了《夏日同盟》負責人的通知,說是開機儀式定下了,問他有沒有時間出席,還給他發了份制作名單。
陳衍盯着那些名字發愣,雖說不是頂級陣容,導演攝影演員選的也都很值得他下樓跑幾圈了。他忙把電話撥過去,說您沒弄錯吧?
對方說沒有,資方很看好這個項目,最後挂斷前還祝陳衍一帆風順、平步青雲。
這和上輩子的劇情就有點兒不一樣了。
前世《夏日同盟》用的是新人導演,新人難出頭,只要有機會不管什麽片子都接。演員也是從沒聽說過的,從頭到尾透露着粗制濫造的氣息,而且從前期籌劃到發布會到後期制作都沒人知會他,電影上映了他還是自己買票進的影院。
他欣然答應出席,特興奮地跟齊安東說了,對方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說那叫正青送你去吧。
陳衍自己很激動,但沒指望齊安東有什麽反應,他不嘲笑自己沒見過世面都不錯了。而且《歸途》開始公關,他每天早出晚歸,陀螺似的在北京城裏到處轉,一天不知道吃多少餐,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反之,運氣到了也是喜上加喜。陳衍接到這個好消息沒多久,段如錦又給他打了電話,十分開心地說自己好多了,病情穩定,上次沒見着兒子,下次幾時能見面呀?
陳衍也高興,說最近有個不錯的項目,忙完就回家,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全家一起上電影院看看。
他媽語氣都往上飄了:“我們小衍可真有出息,比爸爸媽媽強多了!”
“沒有沒有,都是您熏陶得好!我還在媽肚子裏就聽着詩詞歌賦小說散文當胎教了!”他甜言蜜語地哄他媽媽。
他爸又在旁邊插嘴:“記得好好謝謝領導的栽培。”
“哪有什麽領導,”陳衍哭笑不得,“你當是你們公司裏啊。”
“不能這麽說,沒有領導,總有上司吧?你上回不是說你在那個誰誰……狄什麽的,公司裏嗎?經常在娛樂新聞裏看到的那個!”
“狄輝啊,”陳衍眼睛一暗,“跟他沒什麽關系。”
“你換工作啦?怎麽沒聽你說?”段如錦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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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唉,我也說不清楚,反正——”
“那你現在跟着誰幹啊?”
陳衍想了一會,說:“沒跟着誰,就……齊安東吧,那個演員,最近跟他合作。”
“知道!”他媽媽興奮起來,“《成州病院》啊!我和你爸當年專程搭車去電影院看的,哎呀特別感人,你跟他在一起工作啊?是不是經常能見到他?”
“也沒,他多忙啊,都是他手下的人跑來跑去。”
“也是,”段如錦還有點兒失望,“那你要努力呀,跟着人家好好幹。”
陳衍一開始只想跟狄輝撇清關系,他不希望他的父母心裏還覺得狄輝是他的恩人,但也沒想到他媽媽會這麽喜歡齊安東,早知道就不說了。他撇撇嘴,還往哪兒努力啊,都努力到床上去了。
他媽又叮囑了一陣瑣事,加衣減衣小心感冒過敏之類的。陳衍結束通話時心情格外好,工作有起色,媽媽也有好轉,一時覺得前路坦蕩,無限希望。
心裏開闊,連帶着面對齊安東的時候都活潑了許多。他們的關系日日見好,不說別的,這相處模式簡直像人人稱羨的小情侶。
他去參加開機儀式那天是倪正青來接的,坐上去了倪正青還對他笑:“你架子挺大啊,助理來接還不行。”
陳衍一愣,反應過來,趕緊解釋:“我沒說過這話啊。”
倪正青翹着嘴角:“有人擔心你,怕你說錯話做錯事呢。”
陳衍扶着椅背彎腰往窗外看,齊安東抱着手臂倚在窗前。他搖下車窗對他招手,齊安東便也對他擺擺手。
去吧,他的嘴型說。
路上堵車,陳衍颠簸了幾個小時才到。一下車就有助理來接他,走近了看到蒙着紅布的桌子和攝像機,桌上擺着水果香爐。
來的人不少,除了主創和媒體還有粉絲,參演的演員不算大腕但有一定知名度,重要的是都低調,沒鬧過什麽幺蛾子。選角的人有心了。
導演和演員燒香的時候他就站邊上圍觀,現場沒多少人關心編劇,都在看熱鬧。接着又是揭紅布又是采訪,他開始覺得新鮮,後來沒意思了,又不好先走,百無聊賴地到處閑逛,肚子逛餓了,盯着桌上的貢品流口水。
導演很有資歷,不是名導,但是在商業片上一貫表現優異,主演科班出身,口碑不錯。他們互相介紹之後又是噼裏啪啦一陣吹捧。
言語之間似乎有人提到了大老板,說班子都是老板一手組的。
陳衍以為他們說的是狄輝,站在一邊不吱聲。
一切結束身心俱疲地坐上車,倪正青從駕駛座給他遞來一個塑料袋。
“剛才去便利店買的,先吃點墊墊肚子。”
陳衍打開一看是飯團,感激涕零。
“以前跟東哥的時候都是這樣,習慣了。”他說。
他含着一口飯團用力吞咽,想起之前的事,問倪正青:“你跟天縱以前關系不錯吧?好不容易遇見了,怎麽都不聯系他,他前幾天還惦記你。”
倪正青沉默了一會,陳衍以為他沒聽清,正準備再開口,他忽然說:“你跟他很熟?”
“師兄弟,上學的時候關系不錯。”他自然不會傻到跟齊安東的經紀人說他以前喜歡韓天縱。
“哦。”倪正青又不說話了。
陳衍這才覺得奇怪:“怎麽了,你們有過節?”
這種話對着齊安東他是絕不會問的,但倪正青不會搬弄是非,也不會多嘴,讓他安心。這種信任也許出自對方和狄輝之間的龃龉。
“他比我小那麽多,我跟他能有什麽過節。”倪正青好像陷入了回憶,過了很久才問,“他現在好嗎?”
“好啊,他有才華,會做人,從以前我就都很佩服他。”
“他?”倪正青輕輕笑,“我認識他的時候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我覺得他對你挺好的,可能只是年紀小,不懂事,做事不成熟。”
車子忽然一個急停,陳衍向前一沖,喉嚨口的食物差點沒噴出來。
“他跟你說什麽了?”倪正青從後視鏡裏盯着他。
“說他小時候給你偷攝像機的事……”
“沒了?”
“沒了。你們還有故事啊,給我講講呗。”陳衍趴在椅背上問。
倪正青卻只說:“坐好。”
真沒趣,陳衍往後挪了挪屁股,想了一會,又問:“那你跟狄輝是不是有仇啊?”
這次車子沒抖,依然開得平穩。
“談不上仇,他就是看不慣我。”
“為什麽?”
“因為我跟他爹睡過。”
陳衍手裏的飯團掉到了地上,他結結巴巴地“你你你”了半天,才手忙腳亂彎腰去撿。
倪正青從後視鏡裏看他,陳衍滿臉震驚,像只兔子,埋着頭木頭人似的啃食。他心裏好笑,說:“怎麽,吓到你了?”
“啊?!沒,沒有……就是有點驚訝,”陳衍咽了口飯,“他爹……多大啊?”
“不清楚,反正跟我上床的時候就老得快不行了。”倪正青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甚至帶着輕佻的笑意。
陳衍默默點頭,他沒想到倪正青和狄輝的仇是這麽來的。當事人一點不顧忌地說出來,讓他覺得整個車廂裏都彌漫着尴尬,但倪正青似乎毫無知覺。
倪正青把他送到家裏,齊安東還看劇本。門一響,他一回頭,就看到陳衍傻乎乎地往裏走。
“出什麽事了?”他皺眉,明明自己都交代好了。
陳衍搖搖頭,忍不住問:“倪正青……他真的跟狄輝他爸……”
“噢,”齊安東了悟地點頭,又不滿地說,“他跟你說這個幹嘛。”
“他們怎麽會……”
“怎麽會?這是娛樂圈啊,衍子,又不是教會。現在連教會都不怎麽幹淨了,你還指望這兒多見得光?”
可是這扯得也太遠了,陳衍想。齊安東不願意接着說,長臂一舒摟着他的腰帶過來:“你看我相貌堂堂年輕力壯,你是不是特幸運?”
陳衍剛想說他不要臉,話沒出口肚子就叫了一聲。
他把話頭吞下去,不好意思地對齊安東說:“餓了。”
齊安東滿腔柔情化了灰,不甘心地咬咬牙:“你沒跟他們去吃飯啊。”
“啊?”陳衍一臉無知,“沒人喊我啊,一結束我就上車了,是不是錯過了?”
還不是看你沒名氣,故意的。齊安東心知肚明,卻不告訴他。
“那我讓劉複再買點飯送來。”
“都半夜了,算了吧。”陳衍看了看手機,十一點二十三。
“冰箱裏也沒吃的了。”齊安東打開冰箱門瞅了一眼,攤攤手。
“餓着吧,明早鐘嫂就帶菜來了。”
這一年外賣業還沒那麽發達。
“不行,你胃不好。”齊安東搖搖頭,拖着他就往門口走,“正好你剛回來,不用換衣服了。”
“你幹嘛?”陳衍看着他換鞋,莫名其妙,這附近也沒餐廳,現在還能上哪?
“跟我來就行了。”齊安東笑得春光燦爛。